罗贵并未让楚清清等太久,约莫茶香四溢的功夫,他便出现在楚清清的跟前,拱手望着太子妃一脸清冷的颜容,“太子妃,不知叫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第177章 筱筱不认的姑爷

眸色微抬,淡淡的在罗贵身上扫过,随即镇静的问道:“你成日守着冬莹宫,苡妃还好么?”

难道太子妃想从他这里得知每日冬莹宫的情况?罗贵心头犯起疑惑,却仍正色答道:“回太子妃的话,不止苡妃娘娘,整个冬莹宫都一切安好。”

听出罗贵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楚清清并不介意,“听说太子在朝殿上被困住的消息了么?”

蓦然话峰一转,且转得让罗贵糊涂至极。什么叫太子在朝殿上被困住?“娘娘,您的话属下不懂。”

“你现下不需要懂,你应该也清楚这东宫到处都是萧后的眼线,本妃行动不便,更不能让太子殿下有麻烦,若有意外,如今也只好求你了。”

太子妃的话太过直白,直白到罗贵整个身子的神经都敏感起来,真的出事了。“娘娘有何吩咐?”

听着他的语气沉了,相信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相信濮阳慕华不会让濮阳瑾出事,可有了罗贵,好歹也有备无患。“我已遣珠子前去打听情况,为了掩人耳目你得继续留在冬莹宫,却要在暗中随时做好迎接意外的准备。太子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你要不顾一切救下太子的性命,你的家人本妃会替你照顾。”

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但最后一句话却让罗贵听了不舒服,“太子妃,属于会竭尽全力保护太子的安全,那怕失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从罗贵的口吻里,楚清清当然能听出不少怪责,然她更赞叹他是条汉子。不想在词里行间与他辩驳什么,此刻她最关心的,是濮阳瑾的消息,“你下去吧,记住,别让人起疑。”

“是,属下告退。”

对楚清清而言,此刻的等待更像一种折磨。不时朝门口处张望,不时的低沉叹息。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呀,待她再抬眼时,便见濮阳瑾站在洞门下,那怕是冷冽的目光直盯着她,她也觉得好过此刻内心的惶恐逐渐淹没自己。

筱筱一直守在身边,珠子未归,又命袖英出去看看,然而袖英回来后,却说珠子依然守在离朝殿不远的地方,之所以不曾带回任何消息,是因为根本就进不去。

楚清清急得双眉冷蹙,也不知那带出去查找证据的情况如何?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等着,如此一想,就觉着双腿正一股一股的向外冒劲。

她着急却不敢鲁莽,克制着满腔担忧,她就若散步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梧惠宫。披在肩头的披衣质地很好,既保暖又轻巧,楚清清轻捏着披衣的绣丝边,迎着薄凉的微风又出了东宫。

早晨看到会儿日头,这会儿也不知藏哪儿去了,筱筱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若是平日里,这样不见阳光的天色断不敢让小姐在庭院中久伫,更何况是出东宫。然而今日她却没有开口违背小姐意愿的理由。小姐太在乎太子殿下,那个至今她还不是很想承认的姑爷。

“小姐,这样出来很危险,要是您出了事,奴婢担待不起,要不咱们回去等消息吧。”

懂得筱筱的担心,可是她不能让东宫那重重重的宫门断了他的消息。到处都弥漫着冬日的味道,萧条的枝杆,落败还未清理的枯菊,还有一湖面飘浮的薄霜。

“小姐,晴妃娘娘朝这边来了。”

第178章 不远不近的地方

顺着筱筱的目光看去,果真见晴妃朝她走来,她身后跟着宫婢秋琪,她的手上正捧着什么。

“臣妾见过太子妃。”沙哑的声音听着让人莫名心疼。

楚清清扶起她,勉强扯起一丝笑意,“这么凉的天,你不在宫中休息,出来做什么?”

晴妃微微回身,让秋琪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小方盒递到楚清清跟前说:“臣妾想着给太子妃的茶应该喝完了,我那里还剩了些,就想着给送过来了,远远看着你们朝这边来了,这才跟了过来,若是太子妃不嫌弃就请收下罢。”

“谢谢,你有心了。”示意筱筱收下,楚清清又说:“既然都出来了,也别急着回去,陪我四处走走罢。”

晴妃自然愿意,略微盈身,随着楚清清迈开步子。

这一路就如此走着,太子妃不开口,晴妃也不知说什么,如今她的的声音委实不敢作声。而楚清清满腹心思都在正大光明殿,听说濮阳瑾让人给押在殿堂上,可真是让人给押着了么?

时间仿佛长时没有尽头,楚清清注视着正大光明殿的方向,而此时此刻,她们也正站在离正大光明殿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晴妃已感觉出了些异样,然她只是无声的跟在太子妃身边,不闻亦不问。

“小姐。”筱筱突然一唤,语气中携进了紧张与不安。“你看那边。”

顺着筱筱目光所指之处,只见一身装战甲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小队御林卫匆匆而行,近了,她见到那中年男子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与黯失。“他是谁?”正瞧着那人拐上正大光明殿的台阶,楚清清冲口而问,心中的忐忑也随之加剧。

筱筱自然不识得那人的身份,但晴妃知道,她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那粗哑的声音言道:“臣妾识得他,他乃萧大将军的副将魏亚承,真是奇怪,他不是该随着萧大将军在边关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萧大将军萧林,她记得濮阳慕华这样跟她解释过,萧林与尹湘鹤乃是萧后的左臂右膀,两人是萧后霸理朝政不可缺失的力量。如今她设计让尹湘鹤成了平头百姓,那萧林自然得到消息更不可能不闻不管。萧后更是深明一个道理,动她根本无足轻重,动太子才是关键。

此时魏亚承既然出现在此,又因翡渊国用百万紫金作聘欲迎娶惜宁公主一事,萧林定不会置之不理,无视那紫金落入太子手里。然濮阳慕华呢?他现在干什么去了?

“说来也奇怪,奴婢前半晌见到这魏副将与一人出宫去了,那人像极了前任吏部尚书尹湘鹤尹大人。”秋琪的语声很低,是那种宫婢不敢插嘴主子说话的自卑,然而她又觉得此时在两个主子身边的氛围让她有不吐不快的冲动。

这就不会有错了,是尹湘鹤质疑太子在私下练兵意欲造反。父亲说要证据,他方领着这个魏副将前去寻找证据。濮阳瑾的确是有所行动的,他决不会甘愿做只待宰的羔羊,不过这会儿魏亚承一个人领兵而归,独不见尹湘鹤是什么意思?再见他匆匆前去正大光明殿,莫不是尹湘鹤真拿住了太子的短处,正待魏亚承回宫请命有所行动罢?

思及此处,楚清清禁不住一阵晕眩,却坚持着加紧步子靠近正大光明殿。日头在云中穿行,耀泛着一层朦胧的凄红。

第179章 萧林副将魏亚承

筱筱赶紧上前搀着,晴妃与秋琪虽有疑虑,却也是随了上去。

孰不知才踏出几步,便听见有执事宫侍朗喊之声飘入耳中,“退朝——。”

她不清楚在整整一个上午加半个中午的时间里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这一声‘退朝’将她浑身的力气都抽空了一般。随着文武大臣相继踏下台阶落来,在不远处楚清清的眼中渐渐远去,直到那抹身影安然无恙的映入眼帘,整颗心的警备方松驰下来。

濮阳瑾与父亲走在一起,先濮阳洵与魏亚承走过中门。不经意间扫到一缕让风浅掀的衣袂,他看过去,迎上那双饱含担忧却隐藏极好的双眸,深深的看着,让他深遂的眸仁里满是她的身影。

太子的徒然顿足,也让楚峰在释然中见到了女儿纤弱的身子,然当他见到身后随来的两人时,轻唤,“殿下,该走了。”

濮阳瑾这才将眸光收回,与楚峰转身离去。

他平安,这是她想要的。楚清清暂时抛弃所有的连带臆想,执意于濮阳瑾的安全。徒然感觉到冷了,再看看天色,原来她已出来这么久了?

濮阳洵扬着狡黠的笑意瞧着楚清清即将离去的步履,离得不远,他张口喊道:“如此冷的天,太子妃还有心出来散步,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

楚清清闻言,又回过身来,心中却感激濮阳洵给她找的理由,虽然彼此都清楚这理由的成份里全是借口,聪明如他,宫中之事又何偿能逃过他的双眼?更何况是她无故出现在此的小心思。

濮阳瑾无事,楚清清毫不吝啬她的笑容,展出一抹娇如妍红的笑颜言道:“本妃成日在梧惠宫里呆着,再不出来走走,只怕身子都要发霉了。”

给她竹杆,她还真敢往上蹭,濮阳洵心忖,俊颜上却是不改的促狭笑容,“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件大事,传来太子妃的耳里,太子妃不放心过来看看呢。”

不紧不慢的腔调将濮阳洵的狡猾写意到了极点,各自心知肚明却就是不捅破那层薄纸。他的试探依楚清清的脾气也乐意奉陪,只见她似松口气说:“有母后在,还有皇兄你在,朝堂上还能发生什么大事?就算有,见皇兄你此刻笑意靥靥,神轻气爽,大事也该解决了罢。”

什么解决?分明是没有结果。这番听似恭维的话中满是鄙夷与嘲讽,就算濮阳洵貌似习惯了楚清清明褒暗讽,然先前在朝堂上让太子逃过一劫,心情不怎么愉快,这会儿这话的确正在挑衅他的风度与耐性。

“太子妃,你怎么可以如此与王爷讲话?”

一粗声骤然响在耳畔,字字间间都是愤慨,说话之人,是魏严承。楚清清将定在濮阳洵身上的目光偏移,唇角的笑意略略浅逝。想着就是他与尹湘鹤出宫去找太子造反的证据,就算此刻太子平安无事,于她而言,他也是个刻意挑事的罪人。

“你是何人?本妃与王爷如何说话,几时轮到你来插嘴?”

魏严承神情微怔,这个看似赢弱不堪,仿佛风大些就会随风飞走的女子,目容含笑,出口的话何以如此冷冽威慑?悄然的瞥向一旁的云王殿下,似乎在瞬间明白了向来不可一世的云王何以会放低身份对一女子的冷嘲热讽不动声色。

“臣乃是萧林萧将军的副将魏亚承。”他拱手一礼,然他的口气却不见得和他的肢体一样恭敬。

第180章 见着她要绕着走

他刻意将萧林萧将军几个字提了音,不将她放在眼里么?楚清清毫不掩饰的冷然勾唇,连弯若清月的眉梢都不禁添了几分不屑,“真是失敬,原来是萧大将军的副将。”

这女子好大胆,魏亚承心忖,茫然间竟有种让人窥破心境之感。若是他承认自己方才的确不将她放在眼里,但他毕竟还有些隐晦,然而这太子妃却是明目张胆的对他不屑,甚至让他联想着她也不将萧大将军放在眼里似的。又拱手作揖,口道:“不敢。”

“本妃方才见魏副将神色匆匆的走进了正大光明殿,不知可是边关有重要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你也知道我璠阳与翡渊联了姻亲,北晋派了使臣前来恭贺,萧将军长年夙守边关,父皇体恤他荣马半生劳苦功高,特下旨让他护送北晋使臣一块儿回皇城,魏副将是先回来呈报行程的。”

濮阳洵先魏亚承开口,不若说是抢在魏亚承前开口,他深知楚清清的聪慧,这样的借口只能瞒得住一时,更何况或许自己语声一落,她便知真伪。然她又懂得有些事情可以碰,有些事情却是不可以碰的,所以,她不会继续追问。

借口,楚清清深知,却不得不将此问题就此打住。她当然会以为这是濮阳洵包庇尹湘鹤的借口,然她更相信这是萧后的意愿,毕竟尹湘鹤对濮阳洵而言,更多的是争只眼闭只眼。他深明自己的脾性,就像上次在凤翔宫受冤那次,只要让她抓到一丝线头,她一定会借机将整块布变成织成之前绞毁。那次尹湘鹤有命逃了,这此她决不会轻易放过。

“但不知萧将军与北晋的使臣何时到达璠阳皇都?”

“大概还有三四天的样子罢,反正很快了。”

这是濮阳洵给她的答案,楚清清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而濮阳洵则是看着那抹离开的背影,邪魅的唇角依旧含笑,只是笑得深晦不明令人难测。魏亚承忍不住问道:“王爷,这太子妃怎么敢如此大胆?”

“你是想说她的处境不堪,怎么还学不会明哲保身,偏要刻意锋芒毕露?”用锋芒毕露来形容一个女人,那已是个极高的评价,可用在楚清清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则又是另一种读写与内涵。

“属下承认方才与她说话,她令属下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她的胆大也的确是太大了。”他清楚萧后萧将军的实力,也懂得朝堂上有多少人支撑着萧后一派,所以才会大方承认。

“她何止胆大?”濮阳洵斜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你以后若是见着她最好绕着走,如若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已经爱上了濮阳瑾,一整颗心都用在了濮阳瑾身上,为了濮阳瑾,她不惜用她的尊严与生命为他夺回母后手中的权力,她不是胆大,那是可怕。

“王爷玩笑了,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且太子还怪着楚峰当年送他去北晋为质呢?”他的确有让云王认真的表情吓到,可他还是不相信太子妃有丁点儿能耐。

“你以为尹湘鹤为何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没找到太子造反的证据,连宫都不敢进。

丢下这句话,濮阳洵摇身离开。余下魏亚承不住的揣思最后一句话的含义,随即缓缓看向太子妃方离开的方向,久久的,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第181章 不敢随意许承诺

天际云朵稠浓,似乎在一瞬间添尽了色彩。云朵下的皇宫,正用那庄严的明黄宫脊叙述着诡异与神秘。那延长的宫墙,晦暗异魅极了,让人不禁联想到落日的残霞,还有那充满恐惧的血腥气息。

楚清清遏制不住自己要往好的方面想去,此刻她的内心正在平静过后的后怕中打颤。晴妃已与她的侍婢秋琪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晴妃离去时那双携尽疑惑与担忧的眼神。

不小心触碰到小姐的掌心,好冷。筱筱不安的觑了一眼后,说:“小姐,要不您在此候等,奴婢去唤人将辇轿抬来送您回去。”小姐有孕在身,依她的身子此时更重要的是休息,而非站在寒冷的空气中滞神游绪。

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筱筱打消此念头,她不累却觉得乏。望着长长的游廊,突然觉得梧惠宫与她遥不可及,“我要一步一步走回去。”

“小姐何苦执意?您的身子根本就不允许,你就听奴婢的话罢。”筱筱急了,语声提了半许。

斜眸微笑,楚清清宽慰起她来,“你放心吧,我没事。”

“小姐——。”筱筱无奈轻唤。

楚清清依旧缓缓移步,轻轻的拍拍她捏在腕上的手,主仆二人皆不再作声。回到梧惠宫,那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珠子候在梧惠宫门口,见到太子妃回来,恭敬的垂手侍立。楚清清携裙上台阶迈门槛。

虽有袖英、袖娟侍候在殿内,但筱筱还是担心茶水不够驱寒,遂一回到梧惠宫便只身前往小厨房内察看可有新煮的水。楚清清本欲唤住她不必劳累,又懂她担心自己在寒风中久伫,惧身子让冷风袭侵,便作罢随她意愿去了。

来到庭院时,见搭建的草蓬下空了,这孔雀近段时日虽不是每日必到,但每每皆是在落日时左右离开,然今日倒离得早了。

搞不清此刻何种心绪,楚清清惟有任自己微微一笑,随即听到有人唤自己,“太子妃。”

回身一看,是袖娟,随即又在她身后突兀的出现一抹健纤的身影,楚清清神情一怔,又恢复颜笑,声色如水,“你回来啦。”

濮阳瑾仍然冷冽的盯着她看,他似乎学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偶尔一抹温柔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此刻他盯着楚清清,冷酷的轮廓似乎添了些什么东西,蓦然踏过门槛,疾步欺身至楚清清跟前,深深的将她拥在怀里。

他无话可说,可想这样拥着她,抱着她。

袖娟还是头一回见太子如此之举,惊讶之余又立即回神,又见着筱筱端着新沏的茶具站在庭院一侧望着场中相拥之人也是发愣,便悄然无声的走过去,轻扯她的袖口,双双退了下去。

抑制不住眼泪涌过眼眶,晶莹的落下后,滴湿了他怀中的衣襟,“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那怕有一日失去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她站在正大光明殿外绝非偶然或意外,来到梧惠宫一问,便知她已知晓今日正大光明殿中所发生之事,虽不清楚过程,但只凭那消息也够她忧心冲冲的。这就是楚清清,属于他的楚清清,再也不会有人会用那样一颗忐忑的心在熬煎中期待他的平安。

“我们一起活着。”

他从来舍不得承诺,偶尔一句近似承诺的话,便是极限。她懂的,他是在害怕,害怕自食其言,说得出而做不到。然而对她而言,有那样一句半真半假的承诺也是喜悦的,因为明白他的心,当初既然选择了相信,便不会再生一丝质疑之心。

第182章 致命的情之一字

“瑾,你记得我的话,那怕有一日所有的人都被叛了你,所有的人都对你不义,我还是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跟你在一起。”

在相许那一刻,他就信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了。如果这世上除了权力还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坚持与心神,那便是楚清清,这个赢弱不堪却给他安宁的女子。他终于理解何以皇叔不时的提醒他不能与楚清清走得太近,她只是摆在梧惠宫里的一枚棋子,是他的棋子亦是萧后的棋子,更是一颗可有无无的棋子。他不能因为她让他人见到自己的短处,因为一个‘情’字,那是致命的。

他终还是陷了进去,那个他挣扎了很久,却离出口越来越远的旋涡,他怕是再也爬不出去了。也许楚清清的出现是上苍的安排,就如同她今日出现在正大光明殿外一样,是必然而非偶然,如果是她,他愿意背负起这一份罪责,那是她真心相许的回报,此刻他更将她看成一份责任,一份他永远都逃避不了的责任。

“我知道你会的。”略略的拉开彼此的间距,这才握到她的手冰凉至极,忍不住出声责备,“怎么冷成这样还不快回来,实在走不动就让辇轿送你回来也行呀,你如今有孕在身,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难得他如此叨唠,楚清清满心欢喜的听,温柔的笑,“进去吧,一会儿筱筱就该来催了。”

怎么说起筱筱了?这才忆及筱筱该是看她看得紧了些,释然一笑,将她横抱入怀,回身走向殿内。

将她搁在小榻上,濮阳瑾亦在榻沿处落处,凝视着楚清清似扇的睫羽上,还余着她方才啜泣的泪星儿珠。他的表情依旧冷漠,却掩饰不住眼中透露的温柔与怜惜。

楚清清扯过他一只手,掌心的温暖间接感染她的笑意,“你准备将尹湘鹤如何处置?”堂堂太子,自然犯不着去与一个犯官计较,然若那人是尹湘鹤则另当别论。不曾跟随魏亚承回宫,便是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濮阳瑾闻言,润色的狭眸浮上些许略带杀气的寒意,脸庞别过一旁,毫无情绪的声音顿时响在室内,“今日之事他未得逞,必是不知逃到何处避难去了,在皇后不曾发话前,想来定是见不着他人的。”

“我以为这些日子梧惠宫的消停只为等待皇后另一番挑衅,不曾想她竟是将难发到你那里了。”楚清清微微的垂了眸帘,又抬眸将目光飘向窗外,一整日不见太阳,这会儿到时毫不吝啬它的风采,“方才你与父亲离开后,皇兄叫住了我,告诉我说萧后的兄长萧林就要随北晋恭贺我朝与翡渊联姻的使臣回到皇都了。”

北晋一词,就若濮阳瑾心尖上的一根锐利针刺,不提还好,一提便让他忆及不愿回忆的过去,那些曾领教过的屈辱教他永生难忘,因为要一洗血耻的执意,他方活到今时今日,如若不然,便是早已客死异乡了。

第183章 冷情忧郁的眼神

见着他的神情越来越沉郁,楚清清也跟着难过起来,北晋,真的能令冷酷无情乖佞邪寒的濮阳瑾闻之色变么?他在北晋到底遭遇了些什么?楚清清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皇叔去哪儿了?今日在朝堂上见你受制岂会袖手旁观?”

“父皇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前日为父皇主治的御医突然在家中暴毙,皇叔心中有虑,前去凤翔宫探看父皇,在和皇后说起那突死的御医时,皇后只说是他医不好父皇的体疾,自知难逃死罪,便在家中自缢了。”

楚清清心中冷笑,真是个完美的借口。听着濮阳瑾继续说:“见着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皇叔心中难过,这两日皆在府中休息。”

这个借口便不完美了。楚清清有意不拆穿濮阳瑾,心下却知道他能安然无恙,必与濮阳慕华脱不了干系,“惜宁真的在朝堂上指证说你是为了那批紫金聘礼方欲与翡渊联姻的么?以我对她的了解,可不相信她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不懂,有人懂就好,只要她不愿意嫁到翡渊去,谁的挑嗦在这个时候都管用。”松开楚清清的手,濮阳瑾站起身斜身走到窗前伫立,冷情忧郁的眼神似要将炽热的太阳看透。

“经此一闹,朝中上下定会有人对你产生非议,虽然魏亚承与尹湘鹤不曾拿到你私自练兵的证据,正所谓空穴不来风,这种事情怎可胡编乱造?他们先前定是收到风声方有所行动,不过只是晚你行动半拍。如今朝中局势越来越动荡,定会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你要时刻小心才是。”

楚清清所言,他都想到了。回想上午在正大光明殿那惊险的一幕,几近所有人都对他产生了怀疑,就连一路支持他走过来的个别老臣,也都对他产生了间隙。个个都是老狐狸,自然懂得尹湘鹤固然生得要还朝之心,又岂会大胆就此事来开玩笑?

回眸看着楚清清,她才是他最担心的。楚清清似乎在瞬间读懂濮阳瑾淡淡伤感眼神的蕴意,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小腹,细声叹息道:“若是皇后真要将事情做大,我亦不会让她安生。”

闻得此风平浪静之言,但见那冷傲姿严之色,濮阳瑾知道她断然是说得出做得到,不禁摒着呼吸警惕的紧盯着她,“你别胡来。”

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靥,楚清清抬起手来,濮阳瑾顺势将她揽入怀里。看不清濮阳瑾是什么表情,只是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心和悲哀,却如何也敛不下唇边的笑意,只是期待过后的失望,令她的笑意看上去很苦很涩很难懂。

贴耳听着他的心跳声,楚清清没在言语,而濮阳瑾也不再作声。不知何时,她带着复杂的心绪沉睡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夜半三更,桌台上的风灯散着温温的暖光,筱筱单手支着下颌落坐在软凳上,似睡非睡。楚清清松懒的眼帘轻眨了眨,继续睡去。

第184章 谁享尽齐人之福

从太子处听说慕亲王爷病了,楚清清便吩咐筱筱去领了些上等药材送到慕亲王府去。她并不曾见到慕亲王爷,而是将药材交到一位管家手里便返还了回来。一回到梧惠宫她便埋怨起慕亲王府的人架子大,连一个小小的门童都不将她放在眼睛。

楚清清倒是很想回一句不是人家架子大,而是你的眼睛看得高了。当然这其中还是让楚清清有些疑惑的,只是这些疑虑她犯不着上心。

翡渊与璠阳的亲事算是定下了,北晋等与诸边小国皆派使臣前来恭贺,若璠阳不承认便显得有些矫情做作。

听闻濮阳惜宁每日在寝宫里大闹,此事萧后已是骑虎难下,也惟有令人看牢她不得出意外。

自从那日太子走后,便再不曾涉足梧惠宫,紧而小姐的心情也变得虚浮沉重。筱筱偷偷打探过了,这些日子太子每日一完事必是到冬莹宫去看望苡妃,甚至偶有留宿。心中替小姐不值,她在这里难过,太子却是在享齐人之福,也只有她家小姐方能有此好脾气,若是换作她人做太子妃,还不得将梧惠宫变成一个醋作坊。

据濮阳洵所言,萧林随北晋使臣回到皇城的时间已过了三日了,也就是说明日萧林与北晋的使臣即要到达皇城。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使臣到访,听闻茗妃让萧后唤去接待使臣同行的家眷去了,自苡妃小产婉妃去逝后,整个东宫似乎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而她等候太久的暴风雨亦冲着濮阳瑾去了,楚清清日常处理的事情已少了一半,她知道是濮阳瑾暗中安排过了。

今夜难得月朗星稀,让楚清清忍不住披着厚厚的毡衣坐在庭院里赏析。

这会儿的天气虽未落雪,却也是霜寒冷俏,煞是冻人肌理。筱筱递上一个小暖炉到主子手中,顺着小姐微抬的螓首望去,作声道:“这星星怎么就晚上亮白天不亮呢?”

这问题真傻,楚清清含笑看了她一眼,而筱筱却叹她的目的达到,终于又见小姐扬唇了,继续说:“小姐读书多,告诉奴婢星星白天不闪晚上要的原因好么?”

“我可没在书上见到过这方面的知识,你分明是在难为我嘛。”

“奴婢可不敢。”

筱筱略微抬起了眼,瞥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双眉似月拢,一双莹目愈发的清澈韵润,淡雅若兰的颜容,美得仿佛从画中走来。这,就是进宫后的小姐,动了情的小姐。

眼含微笑一声叹息,楚清清拽着她坐下,一起抬眸,仰望头顶那片繁星点点的冬夜。

假山后那几株腊梅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绽放的,清幽的暗香直飘染了整个梧惠宫。记得前日去探它还全是花苞,今日再赏,便风姿妍妍了。

筱筱嫌外面冷,不放心楚清清久待在梅树下发呆,便欲折几枝插进花瓶里。连忙掩下她碰到枝条的手,楚清清携笑叹道:“你折它做什么?花儿不是开在此处方应景么。晨曦映透清香的花衣,使它们的颜色添了几分透明的光彩,在它该呆的地方欣赏它乃是一桩美事,你将它折进花樽里,岂不是又煞风景又没意思?”

第185章 凤翔宫差人来请

筱筱无奈的神色掠上投降的笑意,“奴婢可不懂这些风雅之事,奴婢只知道花儿该在这儿开,小姐该回屋里待,若是小姐非得站在这里受冻纳凉,奴婢没法子,只好把本该呆在这儿的景儿换个地方。”

好笑的盯着筱筱,楚清清说:“你这张嘴呀,愈发的利索了,哪日若我听得实在聒噪,就拿针把你那两片嘴皮子给缝起来,看你还没有能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