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严重了,本殿只是想让太子妃给个交待而已。”莫子灏斜身走了一步,站在离萧后很近的地方,接着说:“况且这里有皇后娘娘替郡主做主,相信她的决定定会让郡主满意,也会让本殿觉得有诚意。”

他将问题抛给了萧后,楚清清心里打了个突,这一唱一喝,似乎是两人闹议好的一般。偏偏凤凰在此时火上浇油,“干姑姑,凤凰手没有感觉了。”

萧后叹了口粗气,“太子妃怠慢贵客,理应重罚,本宫念在她体弱多病的份上,赐杖责二十。”随即朝垂侍在侧的一宫侍说:“不必拉出去了,令人进来施惩,好让郡主消消气。”

“是,皇后。”那宫侍领命离开了。

楚清清的脑子浑乱一遍,杖责的刑罚并不罕见,可依她如今的身子要承受二十杖,那萧后分明就是拿到借口趁机要她的性命。还有一念头让她痛心,这二十杖下去,她腹中之肉何以得保命?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的孩子?环顾四周,除却垂眸侍立的奴才,便是一张张轻蔑鄙夷且看好戏的脸。她此刻不能将她有孕之事道出,一旦事情公开,固然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可萧后定又另施他计难为濮阳瑾。

该怎么办?怎么办?内心的呐喊多么希望有人能听到,可亦知此时殿中不会有人替她求情,而殿外也没人如神仙般进来救她。不,她不能失去孩子,这是她和濮阳瑾的血脉。赫然间,楚清清的双眸变得灼亮,仿佛得到一股可失去所有尊严却还能伫立于人前的勇气。

她骤然双膝跪地,这一反应,不止让萧后吃了一惊,似乎认为了解她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听着她带着浓厚的祈求声调说:“母后,儿媳知错了,求您看在公主出嫁这件大好事上,饶恕儿媳罢,儿媳再也不敢怠慢郡主了。”

莫子灏的眼中的鄙夷愈加浓冽,他在心底嘲笑着濮阳瑾,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没有骨气的女人。又转念一想,莫不是她根本就不值得他爱,他对楚清清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想到这层疑惑,莫子灏不禁将冷然的目光尽数集聚在此刻只顾求情的女子身上。

萧林所了解的太子妃不过是听来的,所以于此时太子妃的反应无权置下一语。偏萧后就不同了,她所了解的楚清清可不会因为要受苦或是受罚而放低身段,使得自己在人前低声下气,这种让人瞧笑话的事情,楚清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可如今这出又是为着那般?

“太子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宫可记得当初将郡主交给你时做过交待的,可你却怠慢至此。就若是因你几句认错本宫就放过你,那本宫的威仪何在?如何能让后宫心服?再说,就算本宫同意了,可郡主的千金之躯并不输你矜贵,本宫可不能让郡主白白受伤受委屈。”

“母后,儿媳自知罪过不轻,可不论如何,求母后饶过儿媳这次吧。”楚清清磕着头,因着执刑的宫人已拿着长杖走了进来,内心亦愈发的着急起来。

尽管心中有惑待释,可难得见楚清清如此卑微的模样,萧后心中大悦,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放肆,你当本宫的懿旨是说着好玩吗?来人啊,行刑,二十杖,一杖都不能少。”

“是,皇后。”

“母后,母后,你饶了儿媳吧。”无视凤凰的得意,惜宁的犹豫,萧林的冷眼,莫子灏的漠然,还有满殿奴才的恭敬侍立,楚清清真正的求着萧后,只要能保下孩子,她真的什么都愿意承受。

楚清清被按在长凳上,萧后趾高气扬俯视着她,想着就算今日打不死她,余她半条命挫挫她的锐气也是好的,刚要开口下令喊打,一宫娥站在门口小心冀冀的回禀,“皇后娘娘,柳贵妃娘娘求见。”

“把她给本宫挡在门口,不许进来。”一边又下令喊:“打。”

“啊——,不要。”楚清清挣扎着、求饶着,“啊——。”当第二杖落下时,她已完全的丧失了反抗能力,嗡嗡的声音由小渐大,隆隆的在耳壁中回荡,激刺着她的整个灵魂。直觉着自己要被汹涌的海水淹没,小腹的抽痛宛如有人动手撕裂她的神经。

浑身骤然一寒,楚清清冷汗涔淋,肌色却是一片冷森的苍白。隐约中,她感受着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的离开她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的,一寸一寸的离去。

“哈——。”某一个瞬间,殿中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濮阳惜宁更是惊恐的指着那长凳下一滴一滴滴下的浓血慌乱不已,“母…母后,皇嫂她…。”

与其说见楚清清挨打,萧后却更乐意听打楚清清的动静。这会子听到濮阳惜宁用这样的语气喊她,不耐烦的别过头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赫然滞神。那血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受杖之人会受伤,但绝不会有人受伤时血流如柱,且妖冶得诡异,更让她害怕。

“住手。”萧后一喊,打了刚到十杖的宫人立即停下退到一旁。

楚清清也听到萧后喊停了,她悲哀让萧后喊停的原因。双手很想用力不垂下去,可还是力不从心。深感痛心的她抿破的唇页,坚持着频临昏溃边缘的神智,她不能在这里晕过去,绝对不能。

“快让外面待命的御医进来。”那些御医是为凤凰郡主预备随叫随到的,濮阳惜宁是被吓傻了,见到楚清清此刻的凄惨模样,便张口就来。那站在门口边的宫娥快速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萧林用疑惑的眼神问着目光呆滞凶狠的妹妹,那有人受杖刑会出这样大量的血?而站在萧后身边的莫子灏,看着楚清清的神情亦愈加的复杂浓冽。

“快将太子妃扶到小榻上去。”萧林见妹妹完全不在状态,显然她肯定没经历让她费解的事情,一时让油朦了心,回不过神来。

便有宫娥上前去扶楚清清,徒然听见楚清清声带虚弱,语气却冷硬非常的言道:“不准碰我。”那看向萧后的目光犹如万千把利剑,刃刃冷绝带恨,充满血腥。

宫娥进退不是,为难之际,见御医匆忙入内,在见到此情此景时,都不禁吓得三魂离体。他只知公主叫他进来,却不知是为郡主看诊还是此时趴在长凳上的太子妃。

“快给太子妃看看。”萧林从榻沿上站起身来,一手负后,一手指向楚清清。

御医连忙施礼后跪在楚清清身边,执起她的一只手搭起脉,渐渐的,渐渐的,御医的表情越来越惊愕,连着紧盯着御医的所有人也跟着拎起了心。楚清清的手是从御医手中垂下去的,萧林不满此时殿内怪异的氛围,忙问,“御医,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朗声的威严不禁将御医从错愕中惊醒过来,更是连萧后也回过了神,她紧盯着御医,等着他的答案。

御医颤抖着身子拱手禀道:“回…回禀皇后娘娘,大将军,太…太…子妃滑胎了。”

“你说什么?”萧后因为这个消息,身形忍不住后退,难得稳住。看着此时的楚清清,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却有些事情赫然变得透明起来。楚清清怀孕了,可她却将事情作了隐瞒,她不想失去孩子,所以才有行刑前那番低声下气的求饶。

听到这个消息,楚清清有泪水和着汗水一并滴在地上,溅开的水渍迸发着无尽的难过和遗憾。

“您不能进去,王爷…。”

殿外响起宫侍的阻拦声,可下一瞬间就见到濮阳慕华半阖着凛眸,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迈步而来,他身后跟着一见此景像捂唇而泪落的柳贵妃还有筱筱。

“小姐,小姐…。”扑到楚清清跟前,见着地上淌着的一滩血,筱筱吓得不知所措,柳贵妃亦到跟前,“可怜的孩子。”

濮阳慕华克制自己的气慑,拱手言道:“皇后,萧将军,本王可以将人带走了吧。”

第194章 她果然是个麻烦

第194章她果然是个麻烦(3040字)

萧后头一昂,让自己看起来依旧雍荣风华,“太子妃怠慢凤凰郡主,让郡主受伤了,本宫已略施薄惩,王爷将她带下去疗伤罢。”

“谢皇后娘娘。”濮阳慕华转身将趴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楚清清横抱起来,转离才迈开两步,又徒然驻足回眸,看向坐在床榻上一脸泪痕的凤凰,勾起一抹冷血却看上去温和的笑意,说:“凤凰郡主既是在璠阳做客,还希望玩得高兴,本王会派人好好保护你的安全,以防你再遇不测连累他人。”

凤凰被人如此警告,早已吓得失神失魄,突然宿到床角,扯过绒被捂住全身,籁籁的颤抖。萧林看了一眼凤凰,再看濮阳慕华时,见他冷然一笑,似乎很满意的转身离开。

一出了惜宁的寝宫,濮阳慕华脸色的神情紧接着严肃起来,吩咐属下快速回东宫去叫御医做好准备,一边又告诉柳贵妃先行一步,她可后续赶去梧惠宫。

一上辇车,便直奔东宫而去。

“小姐,你要坚持住啊,你别吓奴婢呀。”筱筱紧紧的握着楚清清手,害怕那双眼睛一闭后再也不会睁开。

楚清清艰难的扯起一抹笑,见到濮阳慕华眼中掠过的担忧,“皇叔也并不无情,也会替清清担心。”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别以为本王是真的想救命,本王只是不想看到太子因为你耽搁事情。”濮阳慕华认真的说着,让人听得亦真亦假。

楚清清缄了口,长长的疏了口气。她早已做好随时离去的准备,可这会儿虽然身心受创,神智却异常清醒。她还不能死,至少这一刻要活着,轻扯濮阳慕华胸前的衣襟,让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楚清清的声音听来虚弱细小,“将此事散播出去,就说皇后厚待北晋凤凰郡主,为她不惜重罚太子妃,更是将身怀有孕的太子妃打得胎落公主寝殿,血染丝毯。”

赫然间明白了楚清清的用意,她想让萧后受到谣言攻击,让她的民心涣失,让依附她的朝臣心存疑虑,为太子赢得人心和时机。楚清清,太子没看错你,你的付出远比他多。“你是早有预谋还是事到如今方生此念?”

“有什么关系呢?”楚清清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濮阳瑾胸襟上的复杂花纹在她眼中无数倍的放大加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白死。”

她再也撑不住了,她其实一直想撑到看到濮阳瑾,她想要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可是她再也撑不住了,无尽的黑暗延绵而至,她看到光明离她愈来愈远,远得她的视线里只有黑暗。

宫娥端着血水进进出出,梧惠宫里人少,却仍能让人感到忙乱不已。御医已顾不得君臣之礼,净手搭在太子妃浩腕上诊脉。

柳贵妃一直在旁边拭泪,濮阳慕华则是在外殿等候御医的消息。如果她真这样离去,他该高兴的不是吗?再不会有人左右濮阳瑾的心绪,他更是少了一重负担,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为何他想想会觉得难过?她死了是种解脱不是吗?这个皇宫束缚不住她了,也不用拖着怏怏的身子辛苦的活着。

手畔的茶已放凉,清韵的茶香由浓转淡,自始自终濮阳慕华都没碰过。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神情俱无,连椅褡的色彩也随他的静谧变得晦暗。

“御医…。”瞧着御医时散时松的眉,筱筱也跟着紧张的松散,忍不住开口想问问情况,却让柳贵妃示意噤声。她知道,柳贵妃也是一样担心小姐的安危,可她更不想打扰御医以防误断。

偏此刻楚清清有醒的迹象,筱筱欣喜的轻唤,“小姐,你怎么样?”

楚清清感受不到任何力气。脑海深处只若在何处沉浮,模糊中察觉到有说话声。她想依着那说话之声的方向挣扎而去,方欲动弹,何处传来一丝扯痛让她存了丝意识。对了,那声音是筱筱的,她的孩子没了,眸仁聚集着一束凝光,直直的朝御医看去,声如雨细,“我的孩子还在吗?”

御医断定是回光返照之迹,听着柳贵妃抑忍难已的哭声,想着要走也让太子妃走得明白吧,“太子妃,可惜…。”

听着老御医沉重的声音,楚清清的整颗心顿时无休无止的下沉,随即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柳贵妃不忍见着楚清清毫无血色的颜容,含泪别过头走出寝殿。身后响起湘帘轻垂的动静,她径直站在濮阳慕华跟前,啜泣之声又起,“王爷,你让人去催催瑾儿吧,清清变成这样,若有何不测让他见着最后一面也不往夫妻一场。”

濮阳慕华眼眸微抬看了一瞬柳贵妃,随即又垂回原处,无声的叹息在周围荡开。如今的皇城虽是一片繁华和平景象,可这其中隐溺的暗涌却波波置人死地。那日尹湘鹤出现在正大光明殿,状告太子私自拥兵意欲造反,他若不是接到一封不知谁人送来的密信,早尹湘鹤等人一刻行动,太子只怕早已被打入死牢永不翻身了。

然那寄信之人几经查找,至今仍未有消息。这个对萧后一派的行动知之甚详,又对他们的计划了如指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敢断定此人身在朝堂,且定是身居要位,不然又怎会解救太子于千匀一发?

如今此事仍未有答案,太子已派人在暗中搜寻,虽得到些情报都无用,可这个人若不找出来,便若那在喉之梗。昨日傍晚又得到有类似情况的消息,太子今早借陪同他国使臣游览皇城的借口离开皇宫暗中行事,此刻要是将他叫回,若真有那人的线索,岂不误事?

可是楚清清…

她果然是个麻烦。

“本王并不曾让人通知太子此事,所以他至今还不知道太子妃的情况。”听着柳贵妃明显讶异的气息,他也不知是放任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息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知道了。”他的确不曾派人专程去通知太子此事,可却有按着楚清清的意思专程派人到皇城各处去散播谣言,相信满城风雨的力量,很快就会传来太子的耳中了。谣言散播要及时,否则便没了意义。然这都是命么?还是上苍的安排,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太子知道楚清清的消息。

柳贵妃又忍不住雨水滂沱,她知道濮阳慕华的安排定有他的用意,可这样做对太子妃来说太残忍了。两腿微颤,有宫娥扶着她落坐在一旁,正巧御医走了出来。濮阳慕华顿然而起,仓促间方悟原来他不担心是假的,“怎么样?”

“回王爷,贵妃娘娘。”御医拱手施礼,皱着眉头疑惑的禀道:“娘娘脉象芤涩,血气俱损,说句犯上之言,娘娘离大去之期不远矣,可奇怪的是娘娘始终有一脉气息存余,老臣已用人参入口提气加之金针刺穴之法为太子妃诊治,能不能大福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她还不想死吧,因为舍不得。濮阳慕华复落坐,挥挥手示意御医下去。柳贵妃转身回了寝殿里,见着筱筱双眼涩红,却突然出奇平静的为太子妃掖着被角,柳贵妃上前轻声言道:“筱筱,你想哭就哭吧,憋着难受不是吗?”

方才王爷的话她听见了,御医的话她也听见了,谁也不会心疼她的小姐,就由她来心疼好了,反正自从嫁进东宫开始,她和小姐始终都是两人相依为命的。“贵妃娘娘,奴婢不哭了,没什么好哭的,你放心罢,小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奴婢虽然只是个卑贱的下人,可奴婢与小姐相依为命,小姐从不将奴婢作奴婢看,她是奴婢的姐姐,奴婢是她的妹妹,这个时候奴婢要勇敢给小姐看,让小姐坚强起来。”

此刻的她也需要人安慰,更不知要如何安慰筱筱了。然而筱筱的话则更让她难过,她说得不错,虽然她懂得太子对楚清清的情,可他身负重任,总有东西重要过楚清清。所以一开始就只得太子妃与筱筱相依为命。

“贵妃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姐的,您先回宫去吧,小姐醒来奴婢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您。”接过小宫娥传过来的湿巾帕,筱筱继续说:“也请您告诉慕亲王爷,不用急着告诉太子小姐出事的消息,小姐不会有事的,太子回来一定可以见到一个活着的小姐。”

柳贵妃心里一咯噔,知道筱筱定是听到方才她与慕亲王爷之间的对话。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他们欠楚清清太多了,永远都还不清。“那本宫就先回宫了,有什么消息你要第一时间通知过来,知道吗?”

筱筱起身朝着柳贵妃盈了一礼,“奴婢遵命,恭送贵妃娘娘。”

约莫着柳贵妃出了门口,一侧的小宫娥方壮着胆子问,“筱筱姐,你刚才用那种不敬的语气跟贵妃娘娘说话,你不怕她责罚么?”

第195章 做不到坦然失去

第195章做不到坦然失去(3066字)

筱筱手里的动作微顿,随即苦涩的笑意爬上腮旁,吩咐道:“别多问了,快去小厨房看看袖英熬的药熬得如何了?”小姐都成了这样,她还怕什么?

“是。”

窗外落雪了,洋洋洒洒的让寒风吹进了窗棂,筱筱赶紧前去将窗扉扣紧,回眸望着床榻上了无生息的容颜,才收紧的泪顿时潸然而下。用袖口拭干泪滴,走去洗架边重新将帛巾沾水拧干,又回身走到床榻边坐下,轻揉的擦拭着几乎没有体温的手心,兀自念着:“小姐,奴婢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可是又舍不得太子殿下。奴婢也舍不得你呀,可是如果小姐活在这里受罪,奴婢倒宁愿小姐离开的好。他们都那么狠心,不论是皇后还是慕亲王爷,都不顾小姐的死活,太子又不在您身边,小姐,奴婢好难过,好难过…。”

殿外有了声音,筱筱立即噤声看去,见袖娟撩帘走了进来,“筱筱,有位今公子求见。”

今公子?筱筱心头一急竟想不起那今公子是谁,又在赫然间回过神来,慌乱的喊着:“快请,快请进来。”

今凤宇今日才回到宫里,就听到妹妹在抱怨此事,没想到楚清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青天白日他又不能翻墙进院,只好敲门请见,当然能瞒过众人的眼睛最好。匆匆来到寝殿,还没走到榻前,便见筱筱扑跪在他面前,“今公子,你快救救小姐吧,奴婢将你留下的最后一粒丹药已喂小姐服下了,可是小姐还不见醒过来。”

扶起筱筱,今凤宇边走边说:“你别着急,让我看看再说。”

落坐在榻沿上,只见楚清清双眼合闭。她的呼吸且薄且弱,好在还顺畅。容颜上的苍白俨然若霜,四肢亦寒亦凉。把了脉,今凤宇的眉宇是越拧越紧了。

今公子的脸色让筱筱越来越不安,偏偏在此刻,袖娟又进来说:“筱筱,楚府来人了。”

“是楚太傅来了吗?”心拧得痛,若是让老爷见到小姐这副样子,那还得了?该怎么办?若是挡着不让见又太不近人情。

“不是,他拿着楚太傅的令信,他说他是太傅府的管家。”

好在是楚管家,筱筱松了口气,“请管家等等,我这就去。”

袖娟点头离开。筱筱看了一眼小姐,又稍稍对着菱花镜收拾收拾自己的妆容,她不能让管家看到她伤心垂泪过度过模样,要是传到老爷耳中那也是件祸事,便是间接告诉他小姐的情况很不妙。

楚管家站在墙根下,望着漫天飞舞的落雪发愣,他的肩头,冰顶都顶起了些许白色,连眉都让雪染成了白色。听到有人喊他,顿时一激灵朝声源处看去,冲入雪中迎上筱筱,“筱筱,你来啦,小姐怎么样?”

筱筱拉着楚管家走到宫檐下,看着亲切的楚家人,她才收拾的心情又溃塌得一塌糊涂,泪水就这样噙在眼中,“小姐没事,御医说醒过来就好了。”这是骗人的,可她不能容忍小姐和老爷同时出事。

楚管家怀疑的看着筱筱,总觉得不对劲,他看着小姐从小到大,小姐的身体他还不了解吗?“你别诓我,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筱筱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据实相告,赶紧错开话题,“楚管家,是老爷让你来的吗?老爷还好吧。”

楚管家闻言,竟也跟着筱筱眼红起来,“老爷听到外间传言,说皇娘娘因为一个外邦郡主,将小姐打得滑了胎,立即就晕厥过去了,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让我拿着他的令信进宫来看看情况,筱筱,能不能让我看看小姐,我回去也好向老爷交待呀。”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听到老爷晕厥的消息,筱筱直觉得楚家的天要塌了,她不能这个天都的塌下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你别进去了,这是皇宫比不得咱们楚府大院,我都说没事了,御医说小姐只是失血过多,开了好多补血的药,柳贵妃也拿了好多补药过来,小姐怎么会有事嘛。”

“当真,你没骗我?”这话楚管家问得是很没底气,小姐和筱筱是他看着长大的,筱筱不说,他似乎能明白她的苦心。也真的希望小姐真如她所言的那样只是‘失血过多。’

筱筱使劲劲颌首,让她的态度看起来很有说服力。终于见到楚管家松了口气似的,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要赶着回去向老爷报信,我先走了呀。”说着就要转身。

筱筱连忙拽着楚管家转身时飘起的衣袖,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楚管家,你回去见着老爷,就说…就说见过小姐了。”

楚管家眼帘微睁,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问,只点头,“好,我知道了。”

楚管家走了,筱筱再也抑忍不住泪水。她明白楚管家的疑惑,祈求着他什么都别问,也明白他根本什么都不用问,因为他懂。

回身进殿时,筱筱徒然停步,斜眸看了一眼庭院中那空空如也的孔雀小窝,好像,有几天不见它飞来了,难道它也要那么狠心那么绝情吗?

复回到寝殿里,但见今公子将盖在小姐玉体上的被子掀开,正对着她施针。筱筱不敢惊动什么,轻声轻脚的靠近。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看到小姐的眉宇皱了皱,正待欣喜,然小姐始终不曾醒过来。

又过了些时候,今公子拔出了一根本细若发丝的银针,复将被子为小姐盖好,说:“我已经为她施了针,亦喂她服了续命的丹药,你去将不曾喂太子妃服完的汤药拿来。”

“哦,好。”

筱筱赶紧去将那剩下的半碗药端了过来,今凤宇拿在手里闻了闻,说:“这药没问题,但以后只喂她服半碗就好了。”

筱筱终于松了口气,激动得泪水直下。“多谢今公子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我走了。”此非久留之地,若是传扬出去,定会给梧惠宫招来麻烦。

今公子就那样走了,筱筱只顾着高兴,却忘了要是小姐再有个不妥,她该去那里找他?

傍晚时候,谁也无心晚膳,除了守在殿外的奴才,都守在内殿守着太子妃。

濮阳瑾一踏入东宫,便朝着梧惠宫的方向而去。起先是迈步,接着是步履添急,再而奔跑起来,最后演变成冲刺一般,他的心跳频率也跟着骤增。想见她,又害怕。

“太子殿下。”

殿外响起呼喊,殿内所有人都起身跪迎。濮阳瑾站在湘帘处,厌恶那请安声过后的寂静,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感受这种顿时宛如挖心的痛处?“都滚出去。”

待到所人都离去后,他方一步一步走向榻前,害怕面对的一幕终于在眼中呈现。瞳孔一紧一松,随即瘫坐在榻沿上,抬起颤抖的手描绘她苍白细腻的颜线。这闭着眼帘的人儿,总会对着他的面无表情温柔携笑,丝丝缕缕大方毫不掩饰她的感情。此刻,她躺着这里,恬静的模样就若夜间熟睡过去似的,待到明日清早,她便会在第一次睁开眼时对他说:‘早上好,我的太子殿下。’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没有错过每次她的清晨问候。

楚清清,心中呼喊着这个名字,濮阳瑾眼前一片朦胧后,两行热流溢出眼帘,滴在衣袖间影出一块晦暗色的斑痕。执起她的手握在胸前,靠近心脏的地方,“我的心在痛,你听到了吗?”

俯身而下,亲吻她的额,亲吻她的唇,好冷,她的额好冷,她的唇也好冷,手也好冷。不,他不能让她这样冷下去。解开披衣的线缎,解开衣衫,掀开被褥进入被褥。他将楚清清的身子圈在胸前,想用自身的体温温暖她,掌心一次又一次在她冰冷苍白的肌肤上缓过,想让她恢复温暖的生机。

散乱的发乌黑如墨,赫然而发现她的一动不动的眼睛就若再也不会流动似的,那两弯峨眉似遮闭皎月的乌云,他再也见不到那双清澈的润目朝他深情凝望了。濮阳瑾心骤然一拧,赶紧合上眼帘,恐惧这一刻的触目惊心。

好想大声祈求你要活着,可若你活着是因为要为我无休无止的受伤害,我宁愿你离去。然而我又舍不得,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没有你的生命会再恢复到先前的日子。我知道你会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楚清清,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又该拿我怎么办?如果你没嫁入东宫,如果你不认识我,如果…。认识你,我是幸运的,可我却带给你数之不尽的不幸,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想让你活着,好好的活在我身后,让我好好看着你,如此一生,足矣。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一定会觉得我很自私吧。现在不能保护你,却想将你留在身边。我也觉得我自私,可我舍不得放开你。

收紧她的身子,感受着那层出不穷的心痛敲击自己的神智。原来说要失去你,我根本不做到坦然。

第196章 睁开眼睛好不好

第196章睁开眼睛好不好(3013字)

谣言风速流传,一时间皇城内外无人不谈,甚至连在皇城里作客的各方使臣也在私下言语。言谈萧后如何偏坦外邦郡主,竟狠心将自己的亲孙子打得落胎,她不是想让皇家断嗣,便是想独揽大权总理朝政,想让她的儿子云王做太子。她将太子妃的孩子打掉了,怎么还能在皇后的位子上不动声色,怎么没人管管她?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改朝换代呀?…

当那些谣言流传到萧后耳中时,她气得浑身直颤。就太子妃身怀有孕一事,她事先根本就毫不知情,若是知道,让她滑胎也是暗中进行之事,怎会当众让她落子,可这些事情谣言并不知道。事情过去已经两天了,朝中的动向明显受到谣言左右,已经有人偏向到太子那边去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络,眼看就如此溃不成军。

时间一长,换念一想,回忆当日杖罚楚清清前一刻,她跪地求饶,她求她不要打她,她认错模样极尽诚恳,然当时为解对她由来的气恼,根本无暇顾及。她若求饶的理由是怀有身孕,她断不会再打她,顿时心头一惊,莫不是她早有预谋?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孩子是自己下令打掉的,她要让她背负一个欺压皇家子嗣的罪名,她要让她陷入舆论中无法抽身,她要让她苦心的经营有所偏移。

天啊,如果这一切臆想都是真的,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喘了两口重气,萧后朝着门口唤道:“李嬷嬷。”

李嬷嬷迈过门槛,盈身一礼,“皇后有何吩咐?”

“东宫那边情况如何?太子妃到底有没有落气?”她预备的下一任太子妃人选可是已经准备进宫受训了。

李嬷嬷看了一眼皇后,随即恭敬言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妃还不曾清醒过来,但听探子回报说是只吊着一口气了,随时都有可能大去。”

“随时都有可能大去?”萧后摒息问着:“随时是什么时候?本宫不听这些没影儿的话,给太子诊治的御医呢?是御医院中我们的人吗?”

“那是东宫刚进宫时为她诊断的御医,听说太子让他与另两名御医暂住在了梧惠宫,随时随地听候差遣。”

如此一来,若让人前去唤来倒要遭人话柄,惹人嫌疑了。又想到什么,突然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示意李嬷嬷上前,随即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番。

热气腾腾的香茗已冷却多时,清瓷茶盏根根葱绿沉淀在杯底,说不出的静谧,道不出的凄情。

窗外的天色已暗,殿内却只亮着一盏风灯,昏黄的光芒于根本亮不透这阴沉压抑的尘世。晴妃躺倚在小榻上,面无情绪的将眸色看向窗外,从日落直到暮落。右手看似紧捏着一精致花纹七彩小瓶,实则没用一丝力气。

萧后遣人来让她去了凤翔宫,恩威并施的作着吩咐,此刻手中的药正是由她所赐。太子妃还未醒来,皇后根本就不愿意让她醒来,更让她意想不到的,居然得到她已另为太子备好一位太子妃的消息。如今的梧惠宫虽然警备松懈,可能进出的又有几人?

皇后想让太子妃死,却苦无良策。于是,找到她这个可进出梧惠宫几人中的一人,让她成为她的行凶工具。

脑海里盘旋着皇后似笑非笑的态度,还有那冷情的语气,“本宫已替你找到你失散多年的亲人,本来你是可以与双亲团聚的,孰知去年你家乡旱灾频频,你的父母又家到中落,也就双双离世,只剩下个弟弟流落异乡,本宫可是费了好些心思才将他找到,这会子他还殷殷的盼着与你这失散多年的姐姐重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