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璠阳的太子妃如何的委曲求全,换言之让所有人都晓得她识大体,就算因为凤凰一个外邦郡主,皇后将她打得滑胎,她得克尽本邦国体,不曾失礼于北晋。然她最终的目的更是乐意见到所有人暗地中指责萧后,将她的专权与独裁猛然提到桌面上。将她该有的野心或者还不曾动过的妄图都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怕有人镇压,可谁又有本人杀得尽天下人,堵得尽天下嘴,何况如此皇城里多数存在着前来恭贺璠阳与翡渊联姻的他国使臣,除非萧后想与天下为敌,否则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其他人就算明着不说,背地里也会如同一把利刃,会扰得她心绪不宁。会乱,就会让人找到破绽,就会让人找到契机。

筱筱应下,转身下去准备。楚清清觉得今日想得太多,说得也太多,故乏得紧,筱筱离去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天色尚蓝,时尔辗转而过一阵寒风,直浸到人骨子里去。

李嬷嬷与柳贵妃道别后,又绕过别处去了趟秋芙宫附近游转,不承想秋芙宫大门紧扣,让她在寒风中久待一个时辰都不曾打开过一次。又因着自己是凤翔宫中之人,此时更值避嫌要紧,不得随意使人打探,只得转身回凤翔宫向皇后复命。

才要迈步入殿中,就听到一阵‘哐啷——’瓷器声作响,现身门口时,见到满殿跪着奴婢,场中更是碎了一地狼籍。何事令皇后如此失措?李嬷嬷不禁讶然,想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少寒秋,嫁入宫前夜的痛哭后,何时见过她动这么大怒的?

“好你个楚清清,居然敢如此挑衅本宫的威严,你想让本宫众叛亲离,你想将本宫推开风口浪尖上,本宫告诉你,你休想,你都这样了还不想让本宫消停,那本宫也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萧后愤恨的眼眸处突,风韵犹在的脸庞霎时间变得扭曲异常。

李嬷嬷向前施了一礼,立即吩咐吓得跪在地上的奴婢们快速收拾离去。待众人离开殿中安静后,李嬷嬷方近身言道:“皇后娘娘,奴婢去见过太子妃了,虽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可奴婢见她根本不想这么早死。”

“她当然会想活着,那怕是活得挣扎她也要活着。”萧后颤抖着声音说着,“本宫好歹活了大半辈子,这期间连强势的男人本宫都不放在眼里,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楚清清,居然能将本宫逼到这个份上,不错,作为女人,她的确算得上个难得的对手,可是姜还是老的辣,本宫就要看她还能挺多久。”

“娘娘,太子妃还活着,那晴妃便不曾下手,奴婢刚从东宫出来,绕道去了趟秋芙宫附近转转,可见秋芙宫宫门紧锁,似乎…。”

“谁还会打开秋芙宫的大门?”倏然打断李嬷嬷的声音,萧后似想到什么,又顿时眸中燃烧起怒火,“那个没用的东西已经让人打进大牢了。”

“打进大牢?”李嬷嬷一怔,“难道…。”

“没什么难道,据说是因妒生恨,下毒毒害太子妃未遂。”又打断李嬷嬷的声音,萧后半阖了眼眸危险的言道。

“娘娘,要不要奴婢让人将她灭口。”

看了一眼李嬷嬷,萧后固然知晓她的用意不过是担心自己,然她却说:“怎么,本宫被楚清清气得乱了半会子分寸,你也站不稳腿脚了么?既然有人说是因妒生恨,下毒残害太子妃,若你这会儿去将人灭口,岂不是和外间的传言背道而驰?这样会让人捏到短处,捉到把柄。”

李嬷嬷心头一咯噔,随即恭敬的颌首,“是奴婢忖想不够周到,可如果晴妃活着,对娘娘来说是种威胁。”

“你放心好了,她弟弟还在咱们手里,她是不会乱说话的,当然,如果不用咱们动手,她自己死在牢里就更好了。”萧后阴冷的笑着,残忍的目光变得令人发怵。

“娘娘,奴婢刚才听你说太子妃欲将你推开风口浪尖上去,不知所谓何事?”

李嬷嬷音落,仿佛在同一时间将萧后方压制下去的怒火重新点燃。难怪李嬷嬷不知情,虽然她人在东宫,却去秋芙宫那里去转游了,“太子妃让人给凤凰郡主送了份厚礼陪罪,还招摇过市,弄个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她分明就是在召告天下,说她有多么的宽宏大亮,她要用她以德抱怨的姿态来彰显本宫的阴险不贤,她不止想影响本宫在众朝臣心里的地位,更想影响本宫在天下人面前的威严。她是吃准了本宫如今不敢与天下为敌,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她预想得一点儿都没错,她的目的得逞了,本宫目今的确是有苦难言,不过本宫的一世英明岂会败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手上,等着吧,本宫会让你楚清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嬷嬷看着几近疯狂的萧后,沉默着回想那躺在病榻上要死不活的太子妃,如此一个小女子,如此一副残躯,她竟何德何能能让皇后为之附出那么大的心计防备与对付?人不可貌相,此话用在太子妃身上,则最为贴切不过了。

这几日楚清清似个木偶,休息与吃药成为生活日的主要部份。她没时间矫情,她要活着就得有个好的身体。在她勉强可以在庭院中站一会儿时,筱筱引着楚峰迈步进了梧惠宫。

当见到父亲一头白发更胜从前,楚清清心底的难过再也抑制不止,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父亲给她安慰和鼓励,而她除了落泪之外,根本不知如何表达满腔激动的情绪,只因她并非真正的楚清清。见到楚峰会哭,完全是因愧疚和勾起她想念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都让她在楚峰面前放松下来,这一松懈,崩溃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殿中落坐后,她从父亲口中得到了外间濮阳瑾闭口不言的情势,很好,一切都向着她所要看到的方向发展。然而却又不能提妨,毕竟萧后等人又岂会是软柿子。

“老爷,喝茶。”筱筱欢喜的递上一杯茶送到楚峰手里。

楚峰抬头看了一眼筱筱,说道:“筱筱,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小姐在这宫里比不得在家,你得多费些心思替我好好照顾她。”

老爷这样客气,好叫筱筱不好意,“老爷那里话,奴婢照顾小姐是天经地义的,您这样说奴婢可怎么受得起。”

楚清清看着这对真正意义上的主仆,笑道:“好了,你们俩就别客气了,总亏都是我的不是,害爹担心,又害筱筱操心。”

“小姐…。”筱筱无奈的轻唤,怎么还停不下来了,再说下去还要不要她活呀。

楚清清心知筱筱害臊了,连示意她下去。

“看到你精神恢复得不可,为父也就放心些。”筱筱离去后,楚峰呷了口气,神色却携了些遗憾与不舍,“只可惜了,我那未见过面的孙儿,唉——。”

楚清清闻言,心头又是一紧,想到濮阳瑾安慰她的话,“爹别叹气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看着女儿,楚峰何曾不知此乃安慰?一想到萧后将他的孙儿打得滑了胎,楚峰便痛心愤慨不已。“说得对,孩子以后会有的。”

“爹,不说这个了。”赶紧转换话题,否则楚清清不敢保证自己的心情会一直悲伤下去,“如今的情势于太子很有利,不知爹可有何良策将萧后及其党羽一举歼灭?”

她何以如此心急?然又想到她的身子,便也一切释然,“清儿,你如今不该操心这些事情。”

“爹。”楚清清叹息轻唤,“相信你也清楚女儿何以着急?自从入宫后,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健康,努力活着,可是这个皇宫并不是我努力一切就会实现的。你也看到女儿如今的模样了,虽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可谁能保证下次还会侥幸逃脱死亡的命运?目今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看着太子成就大业。”

“太子成就大业,那你呢?清儿,你就没为你自己想过么?”

“女儿没什么好想的,这辈子愧对父亲您了,既然太子给了我一份情,女儿便要还个彻底,只要是太子想要的,女儿就会想方设法为他达到目的,那怕是要女儿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那个虚弱卑微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意志坚定?只怕这看似好事的心绪,到头来会变成她的催命符。罢了,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方才在朝堂上,见着了经久不上朝的皇帝陛下,陛下的龙体看上去比往夕更加溃弱,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这会子萧后允他上朝,说得好听是为重视公主出嫁之事,只怕是想压制这段时间以来的四处流窜的谣言。陛下在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能说,全凭皇后一人做主。眼见公主出阁在即,偏偏萧林今日在朝堂上当众提出欲意太子护送公主出阁,沿途护送至璠阳与翡渊的边界。”

第200章 濮阳瑾送亲出城

第200章濮阳瑾送亲出城(3028字)

楚清清一听,眸帘很睁,“这怎么可以?太子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宫?皇帝同意了么?”

楚峰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摇头叹息道:“陛下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在他身边的皇后听清了,皇后代为传话,说陛下‘准奏。’”

皇帝怎么可能同意萧林的提议?从皇后口中传出的话分明有异。“爹,慕亲王怎么说?”

“慕亲王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结果便是太子领命。”楚峰又呷了口茶水,“为父也深知这其中有问题,无奈那种场合容不得为父多加忖虑。”若是在平时,太子一定会强烈反对,今日虽也是强烈反对了,可却没坚持到最后,这其中之事似乎很是悬妙,所以他并未在正大光明殿帮着太子说话。

“女儿明白。”

“清儿,为父还是那几句话,望你好自为之。”

她早已为濮阳瑾迷失了方向,如今亦是无怨无悔的朝着那个方向进发,就若途中满是荆棘,那亦是她的‘好自为之’。但楚峰的提醒,她懂是为她好,“女儿知道。”

是夜,更深雪浓,飘扬绸落,舞出一段寅夜之曲,和风纠缠缱绻。

偶尔透过窗缝隙的风声,细弱,却足以将浅眠的楚清清惊醒。殿中风灯影薄,昏黄了斜挂的幔帐。楚清清眸帘半睁,涩得紧,徒然听到外间有细微的动静。是筱筱么?辗转些些时候,委实难以入眠,而那外间的动静亦未停歇。歇了口气,起身下榻。

殿中有梅花根烧制的暖炭,所以并不极冷。脚下虽未着鞋,也只是感受到凉意罢了。路过落地帷幄,撩开及地湘帘,见到那落坐在书案后方之人,楚清清有少许讶然。然而她也在此时被发现了。

濮阳瑾瞧着楚清清一袭亵衣单薄,不禁色沉责备,“怎么起来了。”随即起身来到跟前,将披在自己身上的披衣披到她的肩头。

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宣纸,连想着方才的细微动静应是纸张作出的。“你呢,深夜不眠,在为何事伤神?”且说已来到书案边,拾起纸张细看起来,这是一张地图,墨迹未干,显然是濮阳瑾才绘制不久。

濮阳瑾来到身边,抽出楚清清手中正细看的纸张,落坐时言道:“可有听说我要护送公主出城之事?”连日来事情颇多复杂,周边又人多人监视,他的举动皆要小心冀冀,就连回东宫,到梧惠宫来看楚清清,也得挑在夜深人静之时。

那日楚峰来瞧她,已将事情告之,只是一场糊涂,他不提,自己更不知要从何问起。“父亲告诉过我了,能不去么?”

濮阳瑾提笔的手微顿,随即继续画着弯曲的扭线,“非去不可。不过我已安排好了,待我离开后,母妃会以与你作伴为由住进梧惠宫,届时就若皇后有所行动,也会碍着母妃的面子不敢强迫于你。”外间的传言仍未停歇,这些足以为楚清清撑起柄保护伞,若是萧后不想落人口实,便不会在此刻对楚清清下手。

在皇后面前柳贵妃有多大的脸面?不过是近期的谣言让萧后不敢对号入座罢了。濮阳瑾这样说,也只是想给自己的母妃争回些体面,只是在自己跟前有这个必要么?“非去不可,自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清清不问,可太子可会让我安心?”

要么不唤他,要么便唤他‘瑾’,这一声太子唤得彼此生疏了,更唤得濮阳瑾心头很不是滋味。搁下笔,拉过楚清清坐在怀里,下颌枕着她的额眉,叹息道:“我懂你,何苦拿话来激我?若你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坐正了身子,双手环紧他的脖颈,那张冷酷无情的俊颜,正用另一种方式透露着温柔。楚清清微微一笑,她见着濮阳瑾眸仁中的自己掀起唇角。

“翡渊的那批紫金要在公主离城数日方到达皇城,这一路途险恶非常,势必有几拨势力争相抢夺,我得借着护公主出嫁的身份前去照应。”

她记得濮阳洵告诉过她那批紫金的别样用途,那么此时濮阳瑾口中的‘几拨势力’便了然于眼前。若是不作出对策的确很难拿到手。又想到濮阳惜宁,楚清清问:“惜宁真的要嫁去翡渊?”

拢拢她胸前的衣绳,濮阳瑾敛下眼来,“她铁定是嫁不出去的,只是不知道萧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当初他提议让濮阳惜宁嫁去翡渊,不过是权宜之策。目的之一便是萧后宠爱这个女儿已到放纵至极的地步,何以舍得让她嫁至蛮荒之地,他也正想借此疼溺让萧后在朝中的人心左右摇摆,届时他便可趁机收拢人心以图大业。孰不知事态竟发展至此,更是不可收拾,到头来,濮阳惜宁真的要出嫁了。

“连他们打什么主意都不知道,你此去岂不是凶险万分?”楚清清内心犹升一股恐惧,是那种突然从光亮坠入无尽黑暗的恐惧。

他又何尝不知此行凶险?然若他想要夺回朝政与皇权,那一百万两紫金便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他便是死路一条,更何以言谈保护怀中之人?“你会活得好好的在梧惠宫里等我回来的是吗?”

徒然放低的细柔声音,听得楚清清内心酸涩不已。倾身向前,抱着他的双肩,枕上去是那么的安全与可靠,“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会活得好好的,不让自己再有危险。你也会为了我保护好自己的对吗?”只是她的话说来是那么的无力与苍白。

当然会,如今他的世界可不仅是权力与地位,还有楚清清的情,这份情足以令他为有能力保护她舍生忘死,奋不顾身。“会。”

楚清清还想问他,‘你爱我吗?’,可背着他开了开口,却失声在唇齿里。

在濮阳惜宁出嫁那日,皇城内外一片喜庆。炮竹响在城门一侧,迸凝的烟雾犹如白云般轻盈。

所有使臣与皇族贵胄一并站在城楼上,笑送喜庆的轩车出城。一想到那喜车里坐着的是濮阳惜宁,楚清清便由不得一声感慨,或许她能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上车,已属件极大的奇事,更何况她愿意出嫁到翡渊去。是她认命了?还是‘老天爷’另有安排?想到此处,楚清清不安的斜瞟着萧后,她依旧雍容的笑着,偶尔含泪就若真送女儿出阁一般。

站在柳贵妃身边的是濮阳慕华,想想她已是有成月不曾见过他了。此时见他双眉深遂犹深,婉如刀刻,英挺的身资仍然意气风发,只是那张笑意浓浓的轮廓里,隐藏着一丝疲惫与憔悴。什么事情能令濮阳慕华犯难至此?起了好奇之心,隐约觉得定是与濮阳瑾父子有关,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为了濮阳慕英,濮阳慕华露出个何等悲伤的神色。

移过目光,正见濮阳瑾一袭容装英气逼人的走向萧后,拱手施礼言道:“儿臣即将送皇妹出城,请母后教诲。”

萧后轻拭眼角湿泪,俨然一副慈母的光辉,“本宫没什么好教你的,只希望太子这一路好好保护你公主妹妹,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为娘的再也疼不到她了,望太子这一路替母后多疼疼她,便算是对母后尽孝,真疼你妹妹了。”

楚清清由不得感叹一声,什么叫说得比唱得好听,见识了。又听濮阳瑾说:“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不辱使命,好好保护公主。”

“嗯,你去吧。”一挥手,萧后又抹起泪来。

濮阳瑾回身走到柳贵妃面前,又拱手施了一礼,柳贵妃才真是跟着哭了。楚清清因与柳贵妃不远,当濮阳瑾平淡无奇的目光瞟过来时,她微微扬起唇角,盈身施礼,“殿下只管好好照顾公主离去,臣妾会和母妃一起等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殿下一路保重。”天知道这番话楚清清说得有多么的忐忑,她真的好想好想冲到濮阳瑾面前,紧紧的拥着他,靠在他怀里感受彼此同等律率的心跳。可是,她不能,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璠阳太子妃,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能失仪,更不能逾矩。

濮阳瑾一颌着,随即迈步下了城楼。楚清清依旧得体适宜的笑送,谁又知道她真的支持不住了。看着濮阳瑾离她愈来愈远,更明知他此行前去涉险,而她拖着这副残躯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恨如此无力的自己,更恨几步开外正演译慈母舍女的主角。

筱筱走近一步,挽住小姐一臂,用眼神细问她可安好?可楚清清根本没注意到筱筱投来的寻问眼色,她的全部神智,都聚集在了那翻身上马的英姿之上。她见着他手执缰绳调转马头,见着他走在浩荡队伍的最前方,背影是如此的伟岸,如此的刚强。心中默默的祈祷,‘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来,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201章 今生愧对今凤宇

第201章今生愧对今凤宇(3004字)

待到喜庆的轩车不见踪影,余下队尾护送嫁妆,城楼上的人方三三两两的散去。萧后离得最早,那模样未变,步履却见有些匆忙。楚清清面露疑惑,却无从知晓答案。只是如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皆会让她掀起警惕之心。

莫子灏与濮阳洵迎面走来,见到莫子灏,楚清清便想起了冬莹宫的苡妃。至此,冬莹宫的安全仍让罗贵着重保护,莫子灏想接近冬莹宫的确有些难为,试问自己是不是该升起一丝怜悯,同情一下这对苦命之人?

“皇兄,三皇子。”楚清清携笑问礼。

濮阳洵停下步,莫子灏则是轻瞟了一眼楚清清后与之擦肩。许是濮阳洵也不曾料到莫子灏会态度如此,愣了半瞬,方道:“三皇子就是脾气怪得很,太子妃见谅。”

楚清清心下思忖,你与莫子灏又是何种关系?需要你替他说明?“皇兄说笑了,他可是北晋三皇子,就算他在璠阳横着走,也与本妃毫不相干。”

果然是楚清清,瞧瞧这让人听着心里生刺儿的话,人家就能让你看不出一丝破绽,“呵呵。”濮阳洵干笑一声,“太子妃身子不好,赶紧回宫休息吧,本王得空再去探你。”

相信你这短时间都很忙,那有空来探自己?心下虽冷嘲,却还是笑道:“劳皇兄惦记,皇兄请便。”

“小姐,那什么北晋的三皇子也太放肆了。”此时城楼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筱筱回眸看了一眼云王转过墙角,方小声抱怨,“您好歹也是太子妃呀,他居然敢这样目中无人,摆明就是不将小姐放在眼里嘛?”

她不稀罕让莫子灏放在眼里,更知道莫子灏放在眼里的是什么,苡妃,还有璠阳的军事图。轻轻拍拍筱筱的手,楚清清浅笑不语。一想到苡妃,楚清清是如何也想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据濮阳瑾所言,她来到濮阳瑾身边的目的是为了那张璠阳的军事图,那么,便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觉悟。可是依自己所见,她是个淡然若风的女子,如何也不能将她与阴险的算计密谋连系在一起。

耳边响起步履走动的声响,筱筱的声音犹显突兀,“小姐,小姐。”

回过神来,抬眸时已见今凤宇兄妹步步临近,筱筱还不清楚今凤宇的身份,这回定是被吓着了。

“郡主的伤势可都好了?”临近时,楚清清含笑问了一句

今凤凰一怔,显然她没料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太子妃还可以这样跟她说话,不自觉得将手负到身后,并不将好脸色赏给楚清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哼。”说话间竟松开哥哥的手,甩袖而去。

“你——。”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筱筱又待发作,又让楚清清示意噤声。

而此时的今凤宇也没料想妹妹的倔脾气上来,连忙作揖道:“太子妃恕罪,舍妹年纪小不懂事,得罪。”

楚清清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介意,可今凤宇却道出一件让她心颤的事,“那日我遇到了太子殿下,看来他已经清楚我和你早就相识的事情,而且我也很不客气的将那日在连廊里对你说过的话对他说了一次。”

楚清清很意外,因为濮阳瑾没跟她透露过一分一毫,“太子没跟我说过这些。”

“看来他对你挺有信心。”

楚清清叹息着笑了,“今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条命不管有多薄,既然你救了了,我就会好好活着。”

若是周遭无人,他一定会拥着楚清清入怀,温温的笑了笑,“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顿了一下声,又说:“我要回北晋了。”

“你总是离开得很快,此次能让我送送你么?”楚清清的心绪很复杂,他觉得愧对今凤宇。

她虽然在笑,可他却感觉得到楚清清眼中所溢的难过,越是如此,越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把自己的心意说清楚?那一瞬间的擦肩,要换这一生的遗憾。“不必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咱们又不是见不到,等我有空了还会回来看你。”

“那你保重。”

今凤宇拱手离去,筱筱看着小姐停在今公子身上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礼送今凤宇后。此时城楼上的人已所剩无几,待要下楼,见柳贵妃还站在墙头,遥望着濮阳瑾离去的方向,心头一酸,走上前去,“母妃,天凉,仔细寒风侵体,回去吧。”

柳贵妃斜身看了一眼楚清清,不曾挪步,而是带着泣声言道:“不知为何,我此刻特别想见陛下,看着太子的背影一点儿一点儿在我眼中消失,我就觉得很害怕。那是我和陛下的儿子呀,我好想跟他说说此刻内心难以名状的心情。太子这样一去,我总有种不会再回来的心思,虽然为娘的不该这样想,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呀。”

楚清清很是明白柳贵妃的心情,明知此去凶险非常,她又何曾内心不惧?柳贵妃的心情完全感染了楚清清,可她却不能当着她的面难过,安慰她更是安慰自己,“母妃放心,太子答应过儿媳会平安回来的,咱们一起等他回来好吗?他是您的儿子,您该相信他才是。”

见楚清清这样说,柳贵妃方回神自己露出了怎样的不安情绪,她害怕,楚清清又比她能好到哪儿去?或许她才是那个最害怕最担忧的人。含泪笑道:“你说得对,咱们一起等太子回来,走。”

下了城楼,瞧见濮阳慕华坐了轩车出宫门。耳边响起柳贵妃的声音,“我先回寝宫收拾细软,迟些再到你宫里去,你快回梧惠吧,当心这身子要紧。”

楚清清颌首应下,目送柳贵妃由宫娥相扶离开。再转过头来时,已没了濮阳慕华车辆的踪影,今日真是个吉日,似乎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的。抬眸时,见划空而过的鸟雀亦不曾停歇。

回到东宫响午刚过。那些缱绻在苍松与翠竹之间的浓雾正在阳光下悄然离散,化作冰冷的空气,周游在整个皇宫里。

迈过一道空门,楚清清徒然缓下步子,更是停了下来。筱筱在一侧轻问:“小姐,怎么了?”

公主出嫁了,这便意味着使臣得逐渐离去,那守候在冬莹宫的苡妃…,“去冬莹宫。”

筱筱很想说歇歇再去,可她的小姐已经转身在几步开外了。

楚清清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出现在冬莹宫门口的。相较于梧惠宫,这里的确算得上是守卫森严,就像这冬莹宫是个漂亮的大匣子,不知情人定会以为这里面装着太子最重要的宝贝。

守在门口的卫首并非统领罗贵,楚清清于他亦没有印象。走上前去,说明来意,那卫首方让楚清清进去。如此谨慎的用意,楚清清懂。

几只冬鸟从竹林里冲了出来,吱细的叫声让这安静的冬莹宫更添了层诡异。筱筱轻拍着胸口,显然的确是被吓着了,“小姐,这冬莹宫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吓人了,你身子不好,要是再受了惊就遭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楚清清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冬莹宫整洁如初,只是太安静了,静得如同一副水墨画。“青天白日的,何来吓人之说,切莫乱了心绪,惹人笑话。”

筱筱待要争论什么,只见冬芳从殿内走了出来,至此一颗悬着后怕的心方渐渐松缓下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

“免礼。”楚清清虚手空扶,“许久不见你家主子了,本妃前来看看她。”

“太子妃这边请。”冬芳引着楚清清走在前头,一迈进门槛,便闻着一股清幽的香气,原来殿内瓷樽里插着几枝盛开的红梅。

苡妃正拿着书册闲看,听到外间说话声知是楚清清到来,搁下书,迎上来,“太子妃有礼。”

只需一眼,楚清清便知苡妃变了。可让她仔细将变化解说出来,她说不清楚,总觉得这殿内荡漾着伤悲和绝望,还有徘徊与无奈。示意她起身,跟着落坐在软凳上,冬芳递上来一捧茶后,筱筱便她走了出去。

“近日可好?”楚清清不喝,捧着茶盏取暖。

苡妃扬起一抹哀色,淡淡的笑道:“太子如此恩宠臣妾,臣妾岂会不好?”

这样讽刺的反话楚清清听来难受,总之是怜悯之心占了上风,让她对苡妃的过往产生同情,“你的事情太子都跟我说过了,咱们都是女人,相信你也清楚事已至此没什么再好隐瞒了。”

“太子连这些事情都跟你说了,看来你真的得到了他的心。”苡妃沮然垂眸,坐在了楚清清对面,“你爱他对吗?”

“我从来没说过。”楚清清自嘲一笑,“你觉得我这副身子有资格谈爱么?且这样不是更好么?没有承诺的未来,便不会伤痛了。”

第202章 皇权与女人对决

第202章皇权与女人对决(3113字)

没有承诺的未来,便不会伤痛了。细念着这句话,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她和莫子灏之间是不是太冲动了,她不应该向他承诺爱,他更不该回应她的爱,如果彼此没有承诺,她便不会如此痛苦的活着。“你可以预料到自己的生死么?又真的能做到洒脱?”

楚清清摇了摇头,并不意外从苡妃眼中看到疑惑,“至少现在做不到,我正在努力的活着,然而力气总有用尽的那一日,可我只求上天垂怜,陪他多走一段是一段。”

与自己自身的哀伤不同,从楚清清身上溢散的悲切令她闻声欲泣,那份动容不止于表面,而是来自灵魂最深处。她从不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伟大,可是选择背后的痛苦却从未离开过她,她不愿意做出那样的决定,不愿意离开他,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祈求的目光,她答应了。

“男人们都喜欢皇权在手,征服天下的快感,作为女人,我们只能默默的站在身后看着,当爱与皇权冲突的时候,男人始终会以前者优先。”偏过头看向楚清清,苡妃悲伤的笑问:“如果有一天太子和你也面临着这样的决择,你觉得你会怎么样?太子会怎么选?”

楚清清的心因为这个问题沉落谷地,似平静的水面砸起漆黑的大涡。她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因为她曾经经历过,而自己只是听着便觉得艰难异常,更何况是做出选择。可苡妃做出过这样的选择。

“你后悔吗?”良久,楚清清如是问。

苡妃淡淡的笑开了,那笑婉如瓷樽里的香气飘扬悠远,“我娘是一名歌妓,因为姿色美貌而闻名北晋。我从小在舞馆长大,见惯了男人们的罪恶之容与邪恶伎俩。耳濡目染,我便已学会了讨男人欢心的任何手段。十三岁那年,我娘病重,舞馆的妈妈便让我接客,北晋三皇子莫子灏便是我的第一位客人。他看出我的与众不同,说我不该深陷泥澡,于是为我赎身并带回府里。他要纳我为妃,却因身份悬殊而无终无果。可是我要什么呢?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感受他的爱还有他的情就足够了。他说过他爱我,我也说过爱他,可他除了我还有太多东西,可我除了他却什么都没有。日子就这样过着,他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感情和温暖。直到那一天,他带着我参加皇宫的宴会,因为难以忍受他人有意无意的嘲弄我避席而去,在途径花园的曲廊上,我遇到了璠阳太子濮阳瑾。他问我既是受不了辱为何不选择离开,我说我舍不得三皇子,而三皇子也不能没有我。回想当初,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让我的一生产生了改变。回到三皇子身边后,我将此事告诉了三皇子,我以为他会更好的保护我,结果他只是抱着我什么都没说。没过多久,我发现三皇子在我面前的神色愈来愈不对,终于有一天他说出了那番让我痛不欲生的话。”

苡妃泪落不止,语气却不曾出现一缕哽咽,楚清清体味着那份难过,就若曾亲身经历一般,“不用再说了,我大概可以知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忍她再说下去。

“是的。”苡妃却继续开口,“他说他得到璠阳太子欲逃离北晋的风声,而他却想得到那张整个璠阳的行军图。莫子灏在北晋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如果太子找不到他的弱点就休想逃离北晋。如他所料那般,太子找到了我,暗中要胁莫子灏放他离开,莫子灏假以受迫,终于让太子带着我逃离了北晋。如果我不用计,太子完全可以将我丢弃在璠阳与北晋的边界,可太子仍然将我带回了璠阳,说起来,他还是心软。可太子毕竟是太子,在回到璠阳后不久便觉得事情有异,而我急于寻到军事图终在一日露出破绽。当初从答应莫子灏那一刻开始,便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面对太子的质问,我如实相告。到头来太子并未将我如何,在得知一切真相后只是将我封了个苡妃的号。他说他不杀我,我活着便是要陪他演好每一场在萧后面前的戏,你说我身不由己也好,贪生怕死也罢,我选择了屈从。一直到你的出现,我才发现这样的日子有了变化。”

“你并不是身不由己,更不是贪生怕死,你只是存了一份想再见莫子灏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