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谦一听这话,心中便有底了,大概这话是温意教他说的,他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道:“是真是假,检查过便知!”

大公子道:“皇上请进!”说着,便率先为皇帝开路。

大门全数敞开,恭迎圣驾入内。

御医和大夫们排开两行,静待皇帝命令!

千山所住的院子大门紧闭,门前只有一个身穿绿衣的丫头垂首而立,见大队人马来到,她显得有些惊慌,退后一步,正好对上刚从龙辇上下来的宋云谦。

宋云谦整个地一愣,失声喊道:“青儿?”

那被她喊作青儿的女子,便是温意那日从大街上带回来的女子苦儿,她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一大队看似权贵的人涌进来,早吓得她脸色发白,如今又听那俊美的男子出言喊她,呼唤的却不是她的名字,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也不见礼,脆生生地道:“我不叫青儿,我叫苦儿!”

宋云谦疑惑地瞧着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你叫苦儿?你是哪里人士?你不认得我吗?”

苦儿摇摇头,“我不认得你,我叫苦儿,我是惠州人士,我不叫青儿,也不认识青儿!”

里面的温意听得外面的对话,心中疑窦顿生,宋云谦说的青儿,可是那跟阿牛私奔的青儿?莫非青儿跟苦儿很相似?

第166章要去温意性命

第166章要去温意性命

千山坐起来,她脸上虽还没恢复光滑,但是已经不见什么印子了,可见金针疗法还真的有用。只是这几日温意要不断在千山脸上刺孔,渗透药液,涂抹珍珠粉,再补水,真的是折腾坏了千山。

千山道:“主人,你真的神机妙算,真来人了!”

温意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道:“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我问过你之前接触过什么人,我逐一筛选过都没有可疑,唯独你说你曾经遇上可儿,而她经过你身前的时候不小心和你撞在一起,我便想到是她在你身上种下痘疮的病毒,这样,她最后的目的就不难猜测!”

“好一个歹毒的女子,她存心要把整个采薇宫和司空府都送去隔离岛,主人,您太了不起了,竟然连痘疮这种不治之症都能治好,而且,我娘和您自己都没有受到感染!”千山有些崇拜地看着温意。

温意笑道:“不是我了不起,而是这种病原本就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大家怕被传染,没有大夫肯接触治疗,一旦查证是痘疮就送去隔离岛,任其自生自灭,所以才会导致大家都认为痘疮乃是不治之症。至于我与你娘亲没有被传染,是因为我曾在你的痘疮上采下脓,吹入鼻子内让我们病发,而我们事先已经服用了解毒清热泻火的汤药,增强抵抗能力,就算病发,只是轻微症状,只是,一旦我们被传染过,就算症状很轻微,以后终生都可以免疫!”

“终生免疫?是不是以后我们接触痘疮病患者,都不会被传染了?不会死了?”千山惊异地问道。

“没错!”温意笑盈盈地解释。

司空夫人赞叹道:“温大夫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啊,连痘疮都能治好,并且还能知道免疫之法,那以后有人得了痘疮,岂不是不怕传染了?”

温意摇头,道:“非也,痘疮,又名天花,得了痘疮的人死亡率还是挺高的,只是千山抵抗能力本身很好,加上治疗及时,才捡回一条小命。在某个地方,痘疮已经有了一种疫苗,就是一种药,打进身体里,便会产生抗体,终生都不会受到这种病的困扰,但是,在这里,痘疮还是可怕的杀手。”

“但是,您不是让我们两个都得到了抗体,并且以后不会感染了吗?也可以用这种法子让其他人也得到抗体,不再惧怕这种疾病啊?”司空夫人道。

温意道:“全国人口多少?痘疮的脓包很难采集,就算能采集,又有多少人相信我?会让我把痘疮吹进他们鼻子里?夫人您愿意,是因为您用生命去信赖我,但是天下人,又凭什么用生命来相信一个陌生人呢?”温意解释道。

门咚咚咚地敲着,伴随着叫喊声响起,“开门!”

温意淡然一笑,道:“夫人,这场戏看您的了!”

司空夫人傲然一笑,“温大夫就放心吧,且看妾身的表演!”

说罢,她走到门边,略带惊慌地问道:“谁啊?”

敲门的是陈元庆手底下的一名侍从,他敲着门道:“开门,圣上在此,还不出来接驾?”

夫人声音微微颤抖,道:“妾身妇道人家,不敢面见圣驾,还请我家老爷接驾!”说着,她坐回妆台之上,往脸上一点点地涂抹着黄色的膏,远远看上去,就跟当初千山脸上的痘疮一模一样。

侍从回头看了陈元庆一眼,陈元庆冷道:“走开!”

说罢,上前便要一脚踢开门,大公子急忙上前,一把拉着他,道:“将军,圣上在此,莫要惊了圣上!”

陈元庆以为大公子怕他进去看到千山得病之事,不由得冷笑道:“圣上岂是胆小之辈?你马上走开,否则休怪本将不客气!”

大公子却不走开,有些动怒地道:“这说舍妹得了痘疮,也要证据吧?这里好歹是女子的闺房,将军您说要进去就进去,未免太过不庄重了!”

“废话!事关重大,痘疮危害性之大,天下皆知,我朝律例,一旦发现痘疮患者,务必要把接触过痘疮病人的人全部送往隔离岛......”陈元庆话音未落,便见门陡然开了,司空夫人猛地扑出来,扑到陈元庆身上,一边打一边骂:“胡说八道,谁说我们明珠得了痘疮?我们明珠只是出疹子!”说着,不断往她身上蹭去,陈元庆那洁白的锦服上顿时便沾满了屎黄色的“脓”。

“快,拉开她!”陈元庆大喊起来,想伸手去推司空夫人,但是见到她那“精彩”的脸,恶心得不得了,竟下不去手,只得狼狈地回身喊着。

宋云谦见此情况也是脸色一变,原本他以为千山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但是现在竟然连司空夫人都被传染了,那温意呢?他惊慌地寻找温意的身影,从半开的门看进去,看到温意的背影,他便想冲进去,钟正及时拉住了他,轻声道:“皇上,有古怪!”

宋云谦定睛一瞧,竟发现门里的千山偷偷地掩嘴笑,他心神一定,轻声道:“好你个温意,竟弄这么一出戏,咱们就静静地看戏吧,且看咱们陈大将军如何收场!”

几名身穿油纸衣裳的医士急忙上前拉开司空夫人,他们都带着皮手套,脚穿牛皮靴子,蒙面蒙头,做好了全部的防御措施,他们刚拉开司空夫人,陈元庆便怒道:“快,马上押出去送去隔离岛,这司空府的所有人,都送去隔离岛!”

吕宁横身上前,道:“这御医都还没查过,将军如何断定是痘疮?这还没查清楚就说要送往隔离岛,未免太草菅人命了吧?”

陈元庆气急败坏地道:“还需要查什么啊?没看到她一脸都是痘疮了吗?”

一名御医上前道:“当日司空大人入宫请御医,当时,下官来为司空千金诊治,发现司空千金所患的正是痘疮。而如今看司空夫人面容上的脓包疹子,相信也感染了痘疮。”

陈元庆厌恶地瞪了司空夫人一眼,怒对大公子道:“听见没有?御医都说是痘疮了,御医之前就已经来诊治过!”说罢,他对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抓人送走?”

钟正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道:“哟,陈大将军好大的威风,这皇上还在这里呢,怎地就轮到将军下令指挥了?”

陈元庆一愣,环顾了一下陪同而来的百官,见众人都用异样的眸光瞧着他,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当下整一整神情,躬身道:“皇上恕罪,微臣为皇上龙体着想,皇上在此,那疯妇人竟也敢冲撞,可见已经病得糊涂了!”

宋云谦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陈将军忠心可嘉,真叫朕欣喜!”

陈元庆听到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心里有些发憷,他跟在宋云谦身边已久,知道他动怒的时候,反而会很冷静。他知道,宋云谦现在很生气。

但是,他随即想起妹妹的惨死,事到如今他还想着护着那女人,甚至明知道此行有危险也要跟着前来,可见他确实是用情至深了。他岂能让他们如意?宁死,也要报这一个仇。

他退回一旁,肃立道:“皇上,还请立刻根据律例,送司空府与采薇宫的人去隔离岛,以保安全!”

宋云谦还没说话,温意便拉开门走出来,她脸上光滑如昔,没有任何感染痘疮的症状,她走到宋云谦身边,福身行礼:“参见皇上!”

宋云谦凝视着温意,眸光浓烈得化不开,他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温意嗯了一声,旋身走到陈元庆身边,一步步逼近,问道:“陈将军方才说,但凡接触过痘疮病患的人,都要送往隔离岛是吗?”

陈元庆眸光射出毒蛇般的光芒,他恨极了温意,如今更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当着百官的面,他还是要忍下心中的恨,他冷然道:“没错,律例明确规定,但凡患有痘疮或接触过痘疮病患的人,一律要送往隔离岛!”

温意莞尔一笑,“谢谢陈将军的解释!”她转身看着百官,神情冷然,道:“方才,大家都看到司空夫人接触过陈将军,而刚才这位御医也说了,司空夫人也是痘疮病患,请问诸位皇公大臣,陈将军是不是也要被送往隔离岛呢?”

陈元庆愣了一下,脸色陡然阴郁起来,怒视着温意道:“方才的一切,是你安排的?”

温意露齿一笑,回身看着他,眸光也在对上他视线那一刻,陡然凌厉起来,她道:“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把我跟千山送往隔离岛,但是,你牵连太多人了,我岂容你胡来?你不过是恨我没救你的妹妹吗?纵然我跟你说我已经尽力救她了,你还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宁可相信自己的揣测。陈雨竹是个善良的女子,她断不会想到她的兄长为了她,做出许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她若是得知,只怕灵魂不宁,你让你妹妹蒙羞,让她死在黄泉,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

陈元庆脸色陡然一变,狂怒袭上脑袋,“谁敢骂她?她就是被你害死的,当日她在王府养病,病情虽然严重,但是也没有危及性命,送入宫中被你医治几日便回天乏术了,你敢说你没动过手脚?就算你没动过手脚,但是你连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都能救活,却救不了我妹妹,你根本就是存心不良,想她死,你愧对大夫这个称号,你愧对我妹妹对你的信任。温意,午夜梦回,你面对自己的良心,有否觉得羞愧不安?我妹妹确实是灵魂不安,但是,她不安的是因为她错信了你,她以为你能救回她,但是,她没想到你竟然害死了她!”

一字一句,皆含着莫大的恨意,如同一支支毒箭射向温意,话音刚落的瞬间,他陡然出手,直取温意的脖子!

第167章她真的不开心吧

第167章她真的不开心吧

他距离温意的位置很近,而宋云谦钟正吕宁李洵等都比较远,没有人料到他会忽然出手,他的手钳住温意的脖子,双眼因为恨意而充血通红。他下手很重,当场就想要掐断温意的脖子。但是他未能如意,因为在他的手探向温意的时候,宋云谦已经惊呼而起,身子迅疾如苍鹰一般飞向他。

在他心中,纵然恨宋云谦,但是他到底是君王,而他是臣子,他可以对他不敬,却不能对他动手。所以,在宋云谦逼近他的时候,他忽地提起温意,纵身一轻,就跃上了墙头,飞了出去。

侍卫们见宋云谦出手,都纷纷出手追截,但是,陈元庆的武功高强,这夺了先机施展轻功逃去,侍卫哪里追的上?

而宋云谦在陈元庆起跃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想追了,但是,千山飞了出来,横在宋云谦身前,道:“主人有令,不许追!”

见宋云谦不信,千山又道:“一切都在主人的掌握中,皇上放心就是,陈元庆不是主人的对手!”

宋云谦将信将疑地看着千山,脑子里想起温意的能耐,她看似柔弱,但是在危机关头,总会爆发潜能。她让大家不要追,想必是另有用意的,略一沉思,便下令道:“不必追了!”

吕宁瞧着千山,有些欢喜又有些悲伤地道:“你都好了?”

千山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低着头,道:“算是好了!”

吕宁见她眉宇间有些郁郁不欢,知道她介意容貌,便安慰道:“你还是跟以前那般好看!”

千山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又闷闷地进了屋子里。

司空大人上前问宋云谦,“皇上,那是否还要御医为小女诊治?”

宋云谦问上官御医,“上官卿家觉得如何?”

上官御医上前禀报:“回皇上,微臣以为,千山姑娘脸上虽然有些印子,但是颜色浅淡,并且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红印会悉数消失,而且,得了痘疮的人,也断不可能像千山姑娘这般精神,按照病情推断,病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所以,微臣大胆推测,千山姑娘并非患了痘疮,而是像司空大人所言,只是出了疹子而已!”

众御医和大夫纷纷附和,倒是之前为千山诊治的御医,有些痴愣,他见皇帝看着自己,双腿一软,噗通地跪倒在地上,“皇上息怒,微臣才疏学浅,学艺不精,竟致断错症,差点酿成大错,请皇上降罪!”

宋云谦心中有数,这御医也是个有能耐的人,他也不会随便扼杀他的前程,遂道:“学无止境,无论是在学问上还是在医术上,都不该过于自负,端症也好,做人也好,须得三思后行,医者,肩膀上背负的责任很重大,稍有差池,便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一次朕便罚你三月俸禄,希望你以后谨记这一次的教训,莫要再犯,也莫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那御医本已经做好了被革职收监的准备,毕竟这一次弄得这么大阵仗,连皇上圣驾都惊动了,还连累温大夫被人抓走,本以为皇上会迁怒于他,结果,竟只是扣了三月的俸禄,甚至没有厉色责备,真叫他感动得泪水直流连连叩头感恩!

在场的民间大夫听了皇帝的话,皆微微点头,新帝仁慈,是百姓之福啊!

且说陈元庆抓了温意,一路疾驰而出,掠过京城的民居无数的屋顶,直往城外而去。

除了城外,奔至河边,确定没有人追来,他这才停下脚步,把温意推开,气息紊乱,呼吸不齐,面容潮红。

他狠狠地盯着温意,喘着气道:“这下,我看谁来救你!”只是,瞧着温意气息平和,面容不见一丝惊惧,相反,还十分平静淡然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得诧异,方才他一路用内力赶出来,就算她不费丝毫力气,但是被他提住这么久,竟没有丝毫的眩晕疲惫,气息吐纳完全没有乱,真叫他心中暗惊!

温意宛然一笑,道:“确实没有人来救我,但是你也未必能杀我!”

陈元庆傲然狂笑一声,“哈哈,真是可笑,本将不能杀你?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温意道:“你可以试试!”

陈元庆暴怒一声,双掌翻起,催动内力,身子直飞起来往温意袭过去,然而,他的手掌并未能碰到温意的衣衫,只见他掌风所到之处,温意翩然而起,直立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骇然,世间竟有这般高的轻功?而她,竟然懂得武功?

他发了狠,连发几掌,一时间,只见掌风催动飞沙走石,乱叶狂飞,河面上惊起了一滩鸥鹭,然后悉数殒命与河边,十分凄惨。

而温意,始终在他的掌风中游刃有余,飞来飞去,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如同穿花的蝴蝶,姿态优美,神情淡然。

终于,他打累了,气喘吁吁地扶着胸口盯着她,他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的厉害,内力似乎在迅速地消失,他心中惊骇,但是,长期面对劲敌的他,却还是隐忍不动声色。

温意坐在大石头上,伸手整一整发鬓的乱发,看着陈元庆道:“你执意要杀我,无非是因为你觉得我害死了你妹妹或者见死不救。但是,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见死不救,更没有害死她。而确实有人害她,但是那人不是我,而是可儿!”

他冷冷地道:“你以为本将会相信你吗?一个得了痘疮的人你能救活,将死的人能救回,甚至死了的人也能救活,唯独救不了我妹妹,谁信?”

温意冷笑,“我骗你做什么?你马上就要死了,我骗你有什么用?而且方才你也看到,我压根不怕你,你也杀不了我,如今我要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莫非你认为我不杀你,就是为了说谎骗你?”

“你要杀我就尽管杀,别他妈的在这里废话,你放过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相反,你今日不杀我,日后我一定会杀你!”陈元庆的脸色越发地红,气喘得特别厉害。

温意傲然道:“日后?你有日后再算吧,你身中剧毒,三个时辰之内必定毒发身亡!”

陈元庆脸色陡变,咬牙切齿地道:“你对我下毒?果真够卑鄙的!”

温意笑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啊,我要杀你用得着费尽心思下毒吗?”她话音刚落,身形快速一闪,迅捷如闪电般夺过他身上的佩剑,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剑已经落在她的手上,并且指向他的脖子。

陈元庆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纵然是宋云谦或者是镇国王爷宋云罡,也不可能一出手就夺去他身上的剑,而且,还是在他浑身竖起警惕的时候。

温意收敛笑意,厉声道:“你觉得你很聪明,觉得自己很能耐,是不是?不,你只是一个猪头,你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为她所用甚至被她下毒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在帮你妹妹报仇,事实上,你正在帮助下毒害你妹妹的人,我再说一次,陈雨竹是被人下毒,但是下毒的人不是我,而是可儿!”

他咬牙切齿地道:“不可能!”

温意嗤笑,“为什么不可能?你可以如此笃定是我下毒,为什么不相信可儿也会下毒?你跟她混了这么久,莫非不知道她也喜欢宋云谦吗?她不止下毒害陈雨竹,她还曾经对我下毒。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我至今还留在皇宫,不是我还想象着跟宋云谦在一起,而是我还没查出你妹妹到底所中的是什么毒,一旦查出来,我会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她把剑丢在地上,拂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陈元庆陡然捡起剑,以飞鹰之势扑向温意,温意没有回头,身形随即一闪,已经在十丈之远。

陈元庆只觉得胸口血气一阵翻涌,他两眼一黑,持剑跪地,身子向前一扑,人便昏了过去。

温意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我真是前辈子欠了你们兄妹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元庆缓缓转醒,头顶上的日光西移,天边是橘红色的夕阳,彩霞满天,美丽而虚幻。

他觉得头天旋地转,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丹田很空,提不起真气,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血气翻涌的难受劲。

他看向坐在大石头上的温意,她手里拿着一块锦布在擦拭金针,金针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这样看过去,只看到她姣好的侧影,她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近乎黑影,她的皮肤有一种透明的光泽,头顶上是夕阳,仿佛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环。

“为什么要救我?”他呻吟一声,虚弱地问道。

她眉目不抬,淡淡地道:“我是大夫,我不会见死不救,哪怕我救了你,你还要杀我!”

“我确实还会杀你!”陈元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一些迷茫,温意的一句“我是大夫,我不会见死不救”,让他这个时候特别有感触,也特别觉得真实。

他脑子里静静地回放着可儿跟他说过的话,如今,静下心来辨认,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信错了人!

但是,他是那样自傲的人,岂会承认自己错了?自己错了,那这段时间他不是像个白痴一样被人戏弄吗?堂堂将军,竟被一个不懂武功看似柔弱的女子欺骗,为她所用,不惜冒犯皇帝,得罪朝臣,而最可笑的是,那人竟然还是害死自己妹妹的凶手。

他闭上眼睛,冷冷地道:“不必再说,本将不会相信你!”

温意抬眸,道:“你信与不信,我不在乎,你已经死不去了,休息两个时辰左右就能恢复元气,我走了!”说罢,她从大石头上起身,无声地离开。

陈元庆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被落日拉得老长老长,他躺在地上看过去,竟觉得十分她的背影落寞而孤独,他心里陡然一缩,她,其实真的不开心吧?

第168章袒露心事

第168章袒露心事

宋云谦一直在司空府等着,他令朝臣散去,李洵和吕宁则陪在司空府等候。

宋云谦招来苦儿,仔细辨认了一下,问道:“你真的不是青儿?”

苦儿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怕生了,但还是有些害羞,怯生生地道:“苦儿就是苦儿,绝对不是青儿。”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人?”宋云谦叹息,看着酷似青儿的脸,他脑海中又想起当日在山中三人开心的岁月。那时候,可儿还是个天真无邪的人,每日拉着他满大山里跑,捉蝴蝶,挖老鼠洞,抓蛇儿。而青儿是个勤快的人,她每日都会弄很多好吃的,也经常去村子里走动,热情大方,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也经常给她一些腊肉鱼干什么的,带回山中让他们大饱口福。

那情窦初开的岁月,他总觉得青儿这样的女子便是好妻子的类型,所以当时他跟可儿说以后娶妻一定要娶青儿,那时候,大概也是有朦胧的喜欢的。

他忘记了可儿当时对他说了什么,已经太久了,他没有用心去记着那时候他以为无意义的对话。

他很希望眼前的苦儿就是青儿,那样,之前猜测可儿杀了青儿就不成立,在他心底,他始终不愿意自己的师妹是一个如此歹毒的人。

“皇上,青儿是谁?”李洵见宋云谦大为感触,出言问道。

吕宁和千山都知道青儿,此刻听见宋云谦问苦儿是不是青儿,两人都竖起了耳朵,这还真是个关键人物,如果她是青儿,那么之前对可儿的怀疑就不成立了。

宋云谦有些失望地抬头看了苦儿一眼,才慢慢地回答:“青儿是朕的师妹!”

苦儿好奇地问道:“皇上,您的师妹跟民女长得很像吗?”

宋云谦瞧着苦儿,眸光悠长,“很像,很像!”

苦儿哦了一声,“但是民女以前也叫苦儿,从小跟爹在一起生活。”

“人有相似!”宋云谦轻声道,眸光一直在苦儿脸上流连,记忆中的青儿比眼前的苦儿青涩,但是相信青儿现在年纪渐大,脱去青涩,应该也会和苦儿很相似。他再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苦儿道:“民女二十二了。”

宋云谦愣了一下,年岁也一样?他问道:“可曾婚配?”

苦儿苦笑一下,“在乡下有未婚夫,但是因为发大水,未婚夫死了!”

“怎地二十二还没成亲?”宋云谦诧异地问道,民间女子十六岁左右就已经成亲了,而她早有未婚夫,却二十二岁还没成亲。

苦儿羞赧地道:“本是早就要成亲的,但是一直都没有银子下聘,爹说女子不能倒贴过去,所以,婚期一直没有定下来!”

“那你爹呢?”

苦儿眸中有泪光闪动,悲伤地道:“来京之后,爹染了重病,没银子看大夫,死了,是小姐让司空府的人帮我葬了爹爹,所以,苦儿要跟着小姐。”

“小姐?”宋云谦侧头问道。

苦儿重重地点头,“小姐,小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千山倚在门边,“她说的小姐就是主人!”

宋云谦哦了一声,道:“原来那日她在街上救的女子就是你!”他这话,无形中告知了众人他其实一直都命人跟着温意。

千山瞧了宋云谦一眼,“皇上心里一直都有主人,却不相信她,做人这么矛盾,不累吗?”

宋云谦不语,他不冀望千山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宋云谦问苦儿,“你愿意入宫吗?”

苦儿愣了一下,然后道:“小姐去哪里,苦儿就去哪里。”

千山以为宋云谦让苦儿入宫是看上了苦儿,当下便生气地把苦儿往身后一拖,怒视着宋云谦,“皇上是什么意思?她是苦儿,不是你的师妹,就算你以前喜欢过你的师妹,但是苦儿和你师妹是两个人,你让她入宫,到底置主人于何地?”

宋云谦愕然,随即明白千山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你误会了,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可儿见见苦儿。”

吕宁顿时便明白了宋云谦的心思,若是可儿真的害死了青儿,那么她在见到苦儿的时候一定会大为骇然。

吕宁与宋云谦相识多年,多少明白他的心思,遂道:“好啊,让可儿惊喜一下!”

千山扭身瞪了吕宁一眼,“哼!”说罢,便进去了。

温意在天色入黑的时候回到,孤身一人。

宋云谦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一路从大门走进来,她身上有一种萧瑟的气息,凉风扬起她的衣袂,发鬓凌乱的她,脸色寂然。

院子里的羊角风灯光线微弱,两人脸上都带着朦胧的光辉,伫立一会,他伸手把她拥入怀里,叹息一声,“温意,我认输了,我做不到对你视若无睹!”

温意眼角有泪水悄然滑落,心里有尖锐的痛,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她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而他,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那置柔妃何地?

他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轻声在她耳边道:“洛凡没有怀孕,我和她,也没有重新开始,一切都只是计策,是我自私,想把可儿的注意力引向洛凡。”

温意推开他,愕然道:“你,你早知道可儿的心思?”

宋云谦苦笑,“能不知道吗?她已经很明显了。”

温意急道:“你就不怕她对柔妃下手吗?”

“但是我更怕她对你下手,你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你在我身边,将有生死劫.......”

“那是我命定的,我认,但是你不能把柔妃拖下水!”温意心里很乱,知道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她好过,相反,她心里更悲哀,他千方百计去保护她,不惜伤害柔妃,但是,他们凭什么要柔妃为他们承担危险?柔妃已经够可怜的了,自从嫁给了宋云谦,未曾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反而要不断地为不是她犯下的错而承担后果。

“就算我不把她拉下水,可儿也不会放过她的,我怀疑,当初推可儿下水的人是她,而不是杨洛衣。”宋云谦在她耳边轻声道出这个他怀疑已久的事情。

温意心头微微错愕,“你也怀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宋云谦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初洛凡跟可儿很友好,但是自从她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疏远洛凡,并且仇视洛凡,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洛凡是洛衣妹妹的关系,但是慢慢我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洛凡原先的身子虽然说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差,在府中被软禁的时候,她隔三岔五就要传府中御医,开始我也以为是她装可怜,但是后来我无意中问起御医,方知道她是真的病了。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想到是可儿下毒,直到后来入宫后,我发现可儿与洛凡之间很奇怪的相处方式,洛凡很怕可儿,并且对可儿唯命是从,若说是因为往昔情谊也就罢了,偏她看可儿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惊惧,从那时候我开始怀疑,只是心里不愿意相信,在我心里,可儿一直都那么单纯,那么天真,谁想过当日山中那单纯的少女,竟会变得如此宫心计并且狠毒?”

宋云谦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往日藏在心底的话,不曾对人说过,他很想查出真相,但是又很怕触及真相,因为一旦所有的东西都撕开,他将要面对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温意拉着他,在庭院的石桌上坐下来,道:“当初我也怀疑对我下毒的人不是柔妃,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最后承认是她下毒的,而且,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太过巧合了,我们那么顺当就调查到毒源,并且所有的证据最后都指向了柔妃。仿佛压根就早有人设下了陷阱,要么我死,要么柔妃死。”

宋云谦沉思了一会,道:“如今听你说起,确实也觉得太过巧合。其实当时洛凡和你的关系不算太差,相反,因为你走入了我心里,她还有些欢喜。所以,下毒一事如今回想起来就有些蹊跷了。”

“确实,当时我也感受不到她的敌意,还有,陈雨竹病中的时候,柔妃曾经试图跟我说陈雨竹是被下毒的,后来可儿一进来,她就口风一转,说陈雨竹是被她下毒的,但是,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一直坚持陈雨竹是被下毒的。事后我也试探过她,她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宋云谦凝眉沉思,神情有些清冷。种种迹象表面,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人在操作,这个人是谁,已经不容他逃避了。

温意捂住他的手背,郑重地道:“无论我们将要面对什么,但是,你一定不能再拖柔妃下水,如今靖国候夫妇只剩下她一个女儿,若她在出什么事,你让他们夫妇怎么活下去?如果我留在你身边,真会如我师父所言,那也是我的命,我不该让其他人来为我受过,那样,我和你父皇当日要九王入京为他历劫有什么分别?我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宋云谦凝视着她,眸光深邃如海,轻声道:“我知道对不住她,但是,我也不愿意再次经受失去你的痛。”他把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哀哀地道:“我也一样活不下去!”

温意苦涩地笑了笑,道:“那样,也只是我们的宿命,我们不该拖任何人下水!”

黯淡的光线下,只觉得宋云谦眉目分明,风掠过树梢,发出洒洒的声响,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清寒,他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你的善良是我爱你的初衷,我知道你无法自私,所以,我才瞒着你所有的事情,但是,聪明如你,相信不久之后也能猜到我的用意。既然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我也只好遵从你的意思,回宫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

温意嗯了一声,凝视着他,道:“有什么事,不可再瞒我,我宁可和你一起面对,也不要多受一些无谓的苦!”

宋云谦心疼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心里很难受,我何尝不是一样?”

在爱情路上走着的人,都是傻子,而他们,兜兜转转,始终还未能正式在一起,真叫人无奈。

第169章她早就不是昔日的小师妹

第169章她早就不是昔日的小师妹

当夜,宋云谦带着温意回宫。

温意本打算留苦儿在司空府的,但是她坚持要跟温意入宫,温意逆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回宫。

这一场痘疮风波,仿佛一场闹剧,参与这场闹剧的竟然还有文武百官,传出去还真叫人贻笑大方。

李洵说起陈元庆曾在朝堂上说过一句话,那就是证实千山没有患上痘疮,他会九九八十一跪到司空府请罪。宋云谦心里明白,陈元庆所言不虚,千山确实是患了痘疮,他说的算是事实,所以,宋云谦没打算追究此事。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一早,陈元庆竟然真的从司空府的东街一路跪拜过来,直到司空府门口求见司空张大人。

司空大人没有为难他,轻言劝说了几句,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陈元庆下午的时候入了宫,求见宋云谦。

宋云谦想起他在朝堂上横蛮的态度,有些挫他的锐气,所以让钟正跟打发他出宫。

在永明宫内,可儿坐在廊前的竹椅之上。她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这批,是刚换过来没几日的。

“小姐,用膳了!”青花上前轻声道,她是日前才从御厨房调过的,她原先在御厨房做打杂,是粗使丫头,没想到被可儿看中,立刻被抬为永明宫主人身边的侍女。

可儿睁开眼睛,凝视着小石子路上的晨光点点,懒洋洋地问道:“贵太妃有没有遣人来过?”

“回小姐,贵太妃并没有遣人来过!”青花回答说。

可儿怔愣了一下,再问道:“那皇上昨晚有没有回宫?”

“听说是回来了,还有温大夫也回宫了,是皇上接她回来的。”青花回答说。

可儿眸光陡然凌厉起来,猛地站起来,“她也回来了?你确定是皇上接她回来的?”

青花见她反应如此过激,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奴婢不确定,只是听说而已!”

可儿怒道:“听说的事情也敢回我?马上去打听清楚了再回来告诉我!”

这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可儿微微一怔,急忙收敛神情,起身迎接。

她笑盈盈地看着宋云谦进了宫门,一道明媚的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她细细地查看他的神色,见他仿若喜上眉梢,心里微微一沉,看来,昨天一击,并未成功。

昨天,她胸有成竹,本以为能扳倒温意和千山乃至司空府一家子,但是消息迟迟没有传回来,凌贵太妃的人没来,连陈元庆的人都没来,这让她彻夜难眠。而她是不方便命人出去打探消息的。

“师兄,怎地这么一大早过来?今日不早朝吗?”可儿迎上去笑问道。

宋云谦脚步轻快,神情欢喜,凝视着可儿问道:“你猜师兄带谁来了?”

可儿面容有些疲惫,却还是要挤出一丝惊喜的笑意,“是姐姐回来了吧?千山没事了?”

宋云谦伸出手指摇了摇,神秘兮兮地道:“你姐姐是早晚会回来的,算不得惊喜。再猜!”

可儿略微诧异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姐姐那是谁?我猜不出来!”她有些意兴阑珊,谁出现对她来说都不会是惊喜,她在乎的人,只有眼前这个。

宋云谦笑了笑,眉目里满是欢喜,回头喊了一声:“出来吧!”

可儿抬头,看向阳光明媚的拱门,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门口闪出来,款款而至。

可儿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她面容骇然,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变调了,“你......”

宋云谦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是不是很像青儿?”

苦儿上前施礼,“苦儿参见可儿小姐!”

可儿张大嘴巴,还是难掩惊诧的神情,指着苦儿问宋云谦,“师兄,她是........”

宋云谦拉过苦儿,笑着介绍道:“她叫苦儿,是你姐姐身边伺候的丫头,是不是很像青儿?朕见到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青儿回来了。”

可儿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得十分不自然,呵呵地笑了一下,眸光一直锁紧苦儿,喃喃地道:“确实很像,我也吓了一跳!”

宋云谦凝视着可儿,道:“见到她,朕很是想念青儿,真想下旨命人寻找他们夫妇,不求相聚,只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今好不好。”

可儿迅疾抬头,不假思索地道:“她会过得很好的,我们都别打搅他们!”

宋云谦眉目低垂,脸上有平静的神情,道:“嗯,师兄听你的!”

可儿松了一口气,她蹙眉看着苦儿,道:“你先出去吧,我要跟师兄说会话!”

苦儿施礼,怯怯地道:“是!”说罢,便旋身退了出去,全程没有抬头看过可儿一眼。

宋云谦牵着可儿的手腕,问道:“你似乎不喜欢苦儿。”

可儿勉强笑了笑,道:“她又不是师姐,我喜欢她做什么啊?她虽然跟师姐长得很像,可跟师姐比起来,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

宋云谦摇摇头,宠溺地道:“傻姑娘,青儿也是一个乡下丫头啊!”在山中长大,在山中生活,被山中纯洁的氛围感染,青儿纯洁得如同山涧的泉水,那时候,可儿也一样。

可儿不语,默默地跟着宋云谦走进内殿。

刚坐下,宋云谦便道:“朕已经命礼部择日,打算正式封你为公主,以后,你跟朕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妹了。封了你之后,朕会与温意大婚,册封她为皇后,以后,咱们一家人就会很开心很幸福地在一起!”他这话说得十分矫情,但是,却是他美好的期盼,他虽是帝王,但是同时也是一个人,一个渴望幸福安定的人。他有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情。

可儿默然不语,许久,才抬头看着宋云谦,声音寂寂地道:“一切,单凭师兄做主!”

宋云谦松了一口气,他凝视着可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师兄说?师兄答应你,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师兄都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朕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