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的子孙。

好像这歌声,已经被大青山小金川牢牢记住了,风每吹过一次,就会低低吟唱一次。

斯役,苑军亡万余人,重伤万余人,轻伤四千余。阵亡和重伤的人数多于轻伤,可见战斗惨烈。

而西瞻军事后统计,阵亡六千余,无重伤员!

在付出了六千条生命以后,西瞻最精锐的铁林军,终于冲出了大青山屏障,来到大苑广阔平原的第一个落脚点——麟州。

他们带着骁羈关冲下来的锐气,带着没有拖累的战斗力,带着没有补给没有援军没有退路的处境,向前方毫不停留的冲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家一个特好的消息,青瞳得了一等奖!!!

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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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奖理由:文风大气, 人物塑造丰满,整个故事可谓跌宕起伏。

各位,我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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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九 向前 ...

激烈的战争是在一夜之间突然爆发的,虽然事出突然,但麟州处在离骁羈关最近的雁门郡一直紧密戒备,所以当西瞻军整队冲来的时候,他们还抵挡了一阵。

雁门郡城池矮小,郡守集中全城的弓箭,对着迎面上来似乎望不到边际的西瞻军一轮猛射。如蝗一般的箭雨带着点悲壮遮住了天空,所有的箭支毫无保留喷发出去,没有打算长久守城,西瞻军冲锋那种速度见所未见,让这个小小的郡守从战斗开始就看到了结局。

正在冲锋的西瞻人纷纷倒下,但是后面的士兵丝毫不停,勇猛的冲上。

雁门郡中所有的守军将巨大盾牌用长矛支起,竖在在城门之前阻挡敌军。西瞻的士兵纵马上前,丝毫不做停留,他们收起腰刀,用长矛扎在盾面上,借着马力向前猛冲,隆隆的巨响中,巨盾被冲得连连摇摆,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一面巨盾后面支撑的长矛禁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道,突然崩成两断,一面巨盾轰然倒下,有如洪水冲垮长堤,西瞻人潮水般涌入。挥舞着马刀狂劈乱砍,雁门郡少数守军眨眼间被冲的七零八落,城门在潮水般的人群中轰然倒塌。

而有鱼雁双门之称的麟州另一道门——鱼门郡,也在雁门郡遇袭的同时遭遇了敌人,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几千,不像雁门郡那般无可抵挡,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城池比雁门郡破的更加快!

当时,场面混乱到无可复加,鱼门郡郡守刚刚看到雁门郡远远的一场大乱,随即就是一股人数千余的敌人向他们冲过来。郡守正觉抵挡困难,又见一队援军从敌军背后冲入战场,将他们杀退。

鱼门郡郡守已经紧张的神经紧绷,见到援军欣喜若狂,没有确认对方身份,就命人打开了城门。

打开城门后一切就结束了。被‘援军’杀死的敌人全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援军’冲进城中,这是金鹰卫的精兵,只要让几个人守住城门,鱼门郡数目可怜的守军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这座小小的县城就落入敌人手中。

鱼雁双门打开之后,大苑向侵略者敞开了胸怀。西瞻士兵视野彻底开阔,他们面前再不是只有一条通道,而是四通八达,任由骑兵驰骋。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们强壮的筋骨。

弯刀是我们的牙齿,

战马是我们的翅膀,

阳光下所有土地都是我们的牧场!”

西瞻士兵一次次对无辜的百姓挥动军刀,鲜血在他们身后铺开道路。他们每一步都踏在血肉之上,每一步都带走无数生命。

“苍狼的子孙,

快伸出你们的手!

将男人的头砍下来

将女人拖进你的帐篷

别理睬他们的哭泣与哀告

这都是长生天赐予我的

我是天生的狩猎者

我是天生的狩猎者!

西瞻士兵最让人憎恨的便是烧杀抢掠,然而几百年来熟悉的战术让他们不得不抢掠。西瞻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足够的资源。如果要像大苑那样准备充分才打仗,那么他们举国之力也大不了几仗。

尤其是这次箫图南带出来的四万铁林军全部都是战士,根本就没有大苑那种精兵、防务、补给,工程等等区分。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给他们运送粮食,不可能有人给他们稳定后方,不可能有人给他们铺路搭桥,可以说,不抢掠,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越来越多的土地流淌着鲜血,越来越多的山川如同大青山一样记录下西瞻人的歌声,每当有风吹过,都似有歌声传来:

我们身体里流淌着苍狼的血脉

长生天的宠儿

伸手去拿

将男人的头砍下来

将女人拖进帐篷

用他们的血来见证我的荣耀

这都是长生天赐予的恩典

我是天生的强者

我是天生的强者!

面对你死还是我死的时候,这些苍狼的子孙不可能做出第二种选择。麟州八郡四十一城,被西瞻瞬间攻破的就有十一座。

那十一座城从此再不能称之为城。即便西瞻人退走后,那里在二十年之内都恢复不了生机。无一户不死人,无一家再完整。

————

风雨飘摇,大苑的形式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麟州遭遇半毁灭式打击消息传到京都后,从朝野到民间,人人为之震惊。军报最多的时候一天有十几封,各种小道消息也随着这些极力奔驰的加急快马飞快的传播。走进大街小巷,人人口中议论的话题都是西瞻军今日又攻破了哪一座县城,明日又放火烧了多少民居,后日又杀了多少人的消息。

普通的百姓不知道,西瞻军队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些透着血腥的数字,而是疾风闪电般的速度。

如果能仔细研究军报,就能发现这种可怕的速度。近四万西瞻大军在大苑的领土出动,几乎是不可能隐藏消息的。但是翻遍所有的军报,却没有看见一个城池在他们到来之前做好迎战的准备,因为敌军的骑兵速度比探哨更快,一些郡县的城守甚至都没来的及发出求援的信号,就被攻破了城池。

远一些的郡县虽然从远方的烽火中知道有了敌人,但只凭本城千八百的驻军根本无济于事,有一个大郡准备充足,联合周围三个郡县兵力集合在一起可能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但是西瞻军却已经拿到足够的物资,从旷野中绕过去了,没有为他们停留一步。

来如闪电,去如疾风,行如浮云,击若雷霆。这种游牧民族最习惯的攻击方式,彻底让习惯了战争套路的大苑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昔日金鹰卫转战北褐万里,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大苑西南和草原一样平坦,却远比草原丰饶的平原上,谁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骁羈关下一场大战,苑军的确比西瞻损失大了很多,但是离没有反抗余地还差得远。要知道,苑军光在西南一地聚集的军队数目就有二十万,要是有机会将这二十万军队调集在一起,然后再把西瞻军也集中在一起,包围对决的话,无论西瞻军战斗力多么出色,战役的胜负也会在五五之数。

而只要打上那么样一场仗,不论胜负,西瞻军都必然会有很大的损失,那么他们就将失去给大苑造成威胁的资格。

然而这个道理西瞻人怎么可能不明白?骁羈关的地形不可复制,整个大苑西南平原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将四万大军困住的地方了。相反的是,陆续汇集的苑军只能盲目的跟在西瞻人身后,想利用敌人攻打城池之后又要烧杀抢掠的时间差把敌人追上。

但是西瞻骑兵对这种闪电袭击的战斗实在太熟练,他们把节奏都刻在骨子里了,一切都是那么游刃有余,苑军每一次都是刚刚得知敌人占领了一个城池,等他们拼劲全力赶到,却连西瞻人的背影都看不到,只能对着残垣断壁愤怒的吼叫。

由于大苑的军队是以步兵为主,整个国家骑兵数目也不足四万人,霍庆阳也试着不理敌军,直接将军队集合在下一个郡县等待。可惜离开骁羈关以后,大苑变得四通八达,西瞻军再也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郡县了。

加之西瞻骑兵的速度比大苑探马还快,往往是霍庆阳将集中起来的苑军在一些郡城之间驻守等待,派出探子查看西瞻军的行踪,结果却要等西瞻军走远了探子才能赶回来报告,敌人改道,向某某方向前行,于是又是新一次的急忙追赶…

苑军的精力就在不断追击不断失望中严重消耗,西瞻人走过的地方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粮食和补给,他们需要食物,需要装备,骑兵的战马需要粮草…就这么追击下去,就算一仗不打,军队也会被活活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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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十 前路 ...

京都南书房内,青瞳凝视着大苑西南地形图,容色憔悴。安州、益州、扈州,这三州都和麟州相连,西瞻军出了麟州之后会向哪里走,可真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安州有嘉陵郡、樊城、采石郡,扈州有巴城郡、会稽、万春、长陵,都是人口众多的大郡,随便哪一个被西瞻攻破,都会造成大规模的恐慌。益州更不得了,整个大苑一半的粮食产自此州,大苑十个最繁华的商业城中,三个都是益州的,若益州被占领,朝堂民间不知多少人对她的信心会就此崩塌。

青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如果是箫图南,会往什么地方走?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和箫图南是可以心意是相通的,因为他们绝对是同一类人,他们要的是同样的东西,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做出同样的行动,所以青瞳问自己,如果是我,我会在怎么从哪里走?

她冥想着,我刚刚从麟州杀出,军队士气如虹,但是箭支武器损耗不小,都需要补充。我直接去占领一个有武器库存的郡县自然是最方便的,但是有武器储备的郡县都是军事重地,全都有驻军,不但会增加难度,还容易被人算计出行动方向。不如选择一个大郡占领,堵住城门,命全城铁匠一起加紧铸造,最多两天也就补充上了,并不比攻打一个军事重地更浪费时间。

那一瞬间,青瞳仿佛真的有了错觉,自己就是那个转战北褐万里的西瞻振业王。骑着战马,带着金鹰面具,领着一群狼虎一般的骑兵,大苑的土地变成了自己要征服的目标,她竟然会为这种假想觉得激动。

青瞳很诧异自己这种激动,赶紧睁开眼睛重新盯住地图,回到自己的立场上来。安州八郡中有兵器库的是采石郡,超过五万人居住的是嘉陵郡和樊城,自从嘉郡王在他的封地嘉陵郡称帝以后,城池重新修建的十分牢固,那么说来…应该是樊城?

青瞳霍然跳起,手一指陈文远:“拟旨——命霍庆阳与樊城城守…”

说到这她突然停住了,陈文远写下了与樊城城守五个字以后,毛笔上墨汁还是满满的,青瞳戛然而止,他也只能端着笔等着,又怕墨汁流在纸面上,一支笔被他拿的小心翼翼,好像拿着一杆长枪一般费力。

他这里等着下文,谁知青瞳目光突然有些迷茫,竟然就这么停住,没有下文了。

陈文远实在等不了了,小心问:“陛下!有何旨意给霍元帅?”

“先收起笔,让朕再想想。”青瞳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许久才道:“陈文远…有什么能静心的文章,你给我读一遍。”

陈文远颇为摸不清头脑,但还是应声‘是’,略想想就道:“《宝箧印陀罗尼经》可让世人心与佛通,佛言,若人读诵此一卷经,即为读诵过去、现在、未来诸佛所说经典,最是…”

青瞳一摆手:“就是这个,读吧!”

陈文远只好在脑中搜索出宝箧印陀罗尼经,轻声背诵:“由如是故,九十九百千万俱胝一切如来、应供、正等觉侧塞无隙,犹如胡麻,重叠赴来,昼夜现身,加持其人。如是一切诸佛如来无数恒沙,前聚未去,后群重来,须臾推迁,回转更赴。譬如细沙在水旋急,不得停滞,回去复来。”陈文远说话的声音清越中仿佛带着一点甘甜,此刻放低放慢,本就有空山幽谷的感觉,用这种声音说佛经,非常容易让人听的沉迷进去。

“好了!”等他读完,青瞳点点头,又道:“你盯着点,以后我要是再要给霍元帅下旨,你就直接背一遍宝箧印陀罗尼经再说。”

陈文远有些迟疑:“陛下…这是为何?”

“提醒我自己别做蠢事!”

青瞳咬着嘴唇,深深吸着气:“我真想告诉霍庆阳,试试在樊城设伏!绕道樊城绝对来得及!安州尚有八万驻军,只要烽火传信…前后截击…”她双手紧握,将嘴唇越咬越紧!

“那陛下为什么不拟旨?”陈文远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道:“霍元帅如果能打一场小胜,陛下也不至于…”

他住口不语,这些话不应该由他来说,但是他作为弘文殿文书,连日来整理的奏章,十个里九个都是弹劾霍庆阳的。当初霍庆阳在骁羁关拦截失败,将敌人放进内陆,就有许多言官叫着要严惩他作战不力之罪。如今西瞻人如狼似虎的逼近,京都群臣已经越来越恐慌,参奏霍庆阳的奏章也就越来越多,甚至有激烈的说他这样跟着一战不打,有通敌的嫌疑,上奏希望另派主帅,将他押回京都审问。

皇帝对此的态度是十分坚决的,有上奏参劾霍元帅的一律驳斥,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恐慌和矛盾得不到转嫁,群臣反应日渐激烈,陈文远整理的奏章中,甚至已经有人用‘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来暗指皇帝了。

陈文远觉得,京中的形式对霍庆阳却始终一言不提,可以理解为皇上对霍元帅的信任看重,但是有了战场上的主意,这是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也不说呢?

青瞳看着他的脸色,皱眉道:“你也觉得霍元帅作战不利?”

陈文远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臣岂敢胡言乱语?不过霍元帅始终和西瞻没有接触,恐怕是对西瞻人行踪难以掌握,陛下信任霍元帅,哪怕不命令,给霍元帅一个意见也好啊。”

“我就是怕霍庆阳太重视我的意见了!”青瞳叹了一口气:“陈文远,你聪明能干,博闻强记,为人又小心谨慎,将来会有重用你之处。所以你要记得,并不是只有真正刀对刀枪对枪打起来才叫战争。

战争通常从整军行军就已经开始。几万、十几万军队出动,会是多长的队列,你没有亲眼看见过恐怕很难想象。我只告诉你,一直在主将视线范围内的最多五六千人,其余的都只能靠各级军官整肃,这中间士气的保持、首尾的呼应、士兵的休养,甚至吃饭宿营巡逻的顺序,一切皆是学问,尤其是疾行的时候,一个小问题都可能引发大哗变。定远军的周元帅曾经和我说过,如果要一个不会养兵的将领领军,不必打仗,单单行军就可以让几十万军还没有走到战斗地点就自行崩溃。”

青瞳摇摇头道:“你和上奏章的人一样,光看到霍元帅带兵追击西瞻没有丝毫成效,可是没有看到,霍元帅已经带着军队以每天百里的速度追着西瞻军走出麟州八郡四十一城,军队不但没有因为连续不断的行军而减少,也没有因为急于追赶被西瞻人伏击,我们没有成功,也没有损失,这已经是霍庆阳称职最好的证明。”

陈文远认真的想着,道:“臣明白了。”青瞳见他还有些期期艾艾,眉毛一扬,问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臣觉得霍元帅养兵确实得法,可是征战…”他终于还是说道:“陛下昔日带军平定杨宁之乱,也是转战千里,并没有耽误前后打了那么多场胜仗,谁不说陛下用兵如神?臣愚钝,并不懂得军事,不过陛下既然想到樊城,为什么不提醒一下霍元帅?”

“用兵如神?”青瞳苦笑:“简直是开玩笑,我要真是用兵如神,我就不会让他从青州杀个措手不及了!”她摇着头道:“取道樊城也只是我的推断,不一定正确。何况我能想到樊城,霍元帅未必就想不到。战场上随时会有蛛丝马迹出现,还不如让他自己判断,才不会束手束脚。”

她伸手把陈文远叫过来,一点点给他讲些自己战场上的心得,与其说要耐心给他讲解,不如说她自己想找个人说话,找些话说也是分散压力的一种做法。

青瞳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去掺和,这真的很难,对于一次这么重要的战役,任何一个自以为懂得军事的皇帝要控制自己都真的很难。

昔日在定远军中景帝派来监军韩维时,周远征曾经到她身边发了一顿脾气。大概意思就是将军在前线征战,皇帝在后方自作聪明的指手画脚,遥控指挥,那是战争的第一大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机会往往都要临时抓住,又怎么是远在都城的皇帝能掌控的?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大战就是坏在这种自作聪明上。

青瞳当时心中对此也深以为然,觉得父皇此举不妥,此刻轮到自己头上,她才明白将能决定命运的大事交到别人手中,的确滋味不好,尽管那个人是她在忠诚上可以绝对信任的霍庆阳,滋味也不好。如果可能,她很愿意立即飞马到麟州将霍庆阳换下来。

如果现在带兵的人是她,那么一定会在樊城设下伏兵,却不知道霍庆阳会怎么处理,更不知道箫图南会怎么选择了。

——————

“王爷!前面就是安州了!我们往哪走?”拙吉将皮袋双手捧上来,递给箫图南。

箫图南喝了一口袋中烈酒,道:“往西,去樊城,苑军还远,我们最多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休整,让弟兄们加把劲,明晚天黑的时候到达,正好攻城。”

西瞻军有黑鹰探路,消息的传递要比苑军快捷的多。霍庆阳二十万军队都集中在安州,当日由于陈王的叛乱,许多道路闭塞,军队来往不便,所以到西瞻军突然冲下骁羁关,大苑的援军只有不足四万人到达。

可是随着西瞻铁林军在麟州一场场战斗,陈王的势力也受到打击,有一些通道弯弯曲曲的连在一起了。霍庆阳前后调度,现在追在他们身后的苑军已经从山下的两万多人变成了将近十万人。

人数多寡并不要紧,追不上一切都是空谈,但是不知霍庆阳用了什么办法和还滞留在安州的军队联系上的,西瞻军数次几乎被突然在前方出现的苑军堵截住。全靠黑鹰传信,探哨快马才躲开,如果在安州一不小心前面被拦住,后面又被追上,西瞻军还是有一点危险的,所以他们现在还不能放松。

不过霍庆阳能给他们威胁的时间也不长了,等出了安州就没有了可以拦在前面的军队,那么大苑军别说有二十万,就算二百万也不济事!步兵还能追的上骑兵吗?

拙吉应了一声‘是’,对传令兵道:“传王爷令!取道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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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十一 嘉陵 ...

太阳渐渐西斜,暮色笼罩下的平整广袤的土地带着点苍茫意味,铁林军黑色的铁甲上落满尘土,攻打一个郡最多出动五千骑兵就够了,其余人便在原地停下来休息马力,他们没有吃干粮,晚上攻破樊城以后,自然可以在城中好生吃饭。

像他们这样没有城池作为依托的进攻,轮流休息更加重要。只不过,游牧民族长久以来的迁徙习惯使军队休整变得极其自然,打仗、休养、赶路、再打仗、再休养…这是每一个西瞻士兵都自然而然会做的事情,他们把每一刻时间都利用的精确合理,并不需要像大苑那样形成什么专门的学问,更不需要领兵的人特别吩咐命令。

另一队五千人的铁林军,却已经吃饱喝足,甲胄完备,他们全体换上力气最足的战马,就等一声令下便要向樊城进发。

这时候一个探哨从小路快马赶来,到拙吉身边说了些什么,拙吉听了面色奇异,将他领到箫图南面前,道:“王爷!这个斥候说,他们一个小队在路上遇到嘉陵郡的使者,想要面见王爷,队长命他回来请示,要不要见?”

箫图南皱起眉,道:“拙吉,你去看看,带上一个中队,要觉得不对就立即回来。”

“是!”

拙吉带着一千人骑马而去,片刻就折了回来,来到箫图南面前,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道:“王爷,属下打听清楚了。嘉陵郡本是大苑一个郡王的属地,这个郡王几个月前称帝造反了,不过他势力太小,被一个叫陈王的也是姓苑的亲王压制,一直没能扩张。现在那个什么嘉郡王得知我们路过,愿意开城,倾力给我军补给。希望王爷能支持他在西南称帝。”

“可靠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嘉陵郡查探动静了,一会就能有消息传回,那两个什么传信的带来了,王爷要不要见?”

箫图南点点头,不一会两个穿着整齐的人被推着上前,还没到箫图南面前就远远跪在地上,笑容满面的道:“大苑成皇帝使臣见过大将军!”

箫图南转向拙吉:“不是嘉郡王吗?怎么又来了成皇帝?”

使臣道:“回大将军,我主以前的封号是嘉郡王,可是朝中妖女篡位,我主为明大统,与三月前张开旗帜,通告天下,是为…”

“哦,嘉郡王就是西北三王实力最小,却第一个称帝的成皇帝,我听说过。”

使臣有些尴尬,咳了一下才道:“成皇帝虽然实力暂时不大,却是苑室正统…”箫图南手一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嘉郡王实力小,他投靠我才说的过去,你要说你是陈王派来的,我立即就杀了你。”

使臣干笑:“是…是…”心道这蛮子也不是只懂得打仗啊。

箫图南将手中马鞭折在一起,淡淡道:“你家主上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通过?我自认我军行止没有人透露,却没想到嘉郡王有不但本事猜出来我们走哪一条路,还能猜出来我们什么时候走,说真的,你们两个能提前等着我,我可有些吃惊了。”

传信人笑着道:“那可就是说嘉陵王和大将军有缘分了,我们有一句老话,心有…”

“你最好说实话。”箫图南漫不经心的打断他:“我问你一次你不回答,我就让人砍掉你的手指头,我问你两次不回答,我就命人砍掉你的手,等到斩了你双手双脚后,你若是还能不回答…”他轻轻一笑:“我敬你是条汉子,就放了你。好不好?”

亲卫们一起笑起来:“老子打仗打了十几年,这样的好汉子倒真是没有见过,一定要放!”说着无数眼光在那使臣四肢扫来扫去。

那使臣几乎吓得屁滚尿流,果然是蛮子,说翻脸就翻脸啊。他哪里还敢说什么心有灵犀的废话?忙道:“主上不知道大将军行止!是安州每一条通道都有嘉陵的使臣等着天国军队!小人只是碰巧…阿不!小人是有幸,才能碰到大将军!小人已经在路上等了十几天了,并不是有什么方法计算出来的。”

有幸?箫图南嘴角含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嘉郡王倒是有心了。”

“是…是…,大将军千万不要误会,嘉郡王的诚意天日可鉴!天日可鉴!”

“不用紧张,来人,给两位使臣喝点压惊酒。”

早有亲卫递过两个装着烈酒的皮袋,那使臣愁眉苦脸,却也不敢不喝,连喝带漏,好容易把这能点着火的酒喝下去了。

“嘉郡王就派了你们两个人传信?”

“回大将军,主上怕派的人多了,让大将军以为是伏兵,万一有所冲撞岂不坏事。”

“伏兵?”箫图南身边好些亲卫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像他这样的伏兵?尽管埋伏个十万八万好了。

那个传信的嘉陵人早被消遣的簌簌发抖,不知道这些蛮族士兵为什么笑。

箫图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喝了我们的酒,就是朋友了,西瞻人相信你!不过你和朋友之间就这么点话说吗?”

“这…”

使臣略一迟疑,箫图南突然仰头发出一阵大笑,右手在使臣的手臂上摸了一下:“好汉子!”见此人目光闪烁,箫图南就知道他还有什么话没说。

“不是不是…我主还有另外一个消息要上报大将军!”那个喝酒喝的头昏脑胀的传信的人一肚子烈酒都化成了冷汗,这个消息本来是嘉郡王想要自己说来讨好西瞻人的,但是又怕西瞻人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于是吩咐使臣见机行事,能不说就不说,此刻使臣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嘉郡王。

“我主在嘉陵发现原本驻守安州西北陈城郡的守军绕道向西移动,卢堑守军向西南移动,人数共有三万多人。陈城郡以西,卢堑以南正式樊城北面的山谷,此处乃是绝佳的埋伏地点。如果看到樊城空虚进入,就正好落入埋伏。嘉郡王怀疑他们意图对大将军不利,所以命小人见到大将军,一定要先说说这件事,虽然大将军不怕那少许阻碍,但是这是我家主上的一点拳拳之意啊。”

这可是个大消息!拙吉神情凛然望向箫图南,箫图南用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拙吉立即退下,安排飞鹰樊城方向查探去了。

箫图南笑容满面:“这就对了!对朋友就要肝胆相照。”见到这个西瞻大人神情温和,那使臣顿时放下心来,笑的将五官挤在一起。

这只传信鹰被训练的是向主人指定方向飞出一定距离,如果看到地面有大量人群聚集就鸣叫报信。当然黑鹰不论被训练的多好也毕竟是禽鸟,不可能像探哨那样说出它看到的情况,更不可能自行判断对错。比如这一次,在决定进攻樊城之前西瞻人也派出黑鹰探查,但是主人规定的距离只是樊城范围,并没有包含使臣所说的山谷,鹰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无人埋伏,才让西瞻人放心选择这个地点。

有两个头脑灵活的金鹰卫和使臣东拉西扯的套话,等着消息。黑鹰来去如风,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落在训鹰人手臂上连连鸣叫。箫图南与拙吉对视一眼,神情凛然,已经能确定使臣所说的山谷的确有很多人,虽然不知是不是嘉郡王说的三万,但在大苑的土地上,很多人埋伏在山谷还能干什么?显然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过一会拙吉派出的地面探哨也回来了,嘉郡王已经将城门洞开,领着许多人在城外候着,并将一切城防措施打开,以显示没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