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她究竟要干什么?

杨初一心头一冷,她究竟要拒绝他多少次,她才甘心?

她总是这样,毫无异议的接受她,然后再毫无预兆的将他推开。

柯尼卡微微喘气,闭了闭眼睛。那股子香味怎么也散不开,简直是挥之不去。起初还是淡淡的,渐渐的,简直浓烈的让她作恶。

他口里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他说的那些轻佻的话语。

八卦杂志说得对,他是纨绔子弟,他是个花花公子,他每日都流连花丛。

她只是觉得心中的恶心感无法抑制的要往外冲,还有那股子恨意,在脑中盘旋着,她对他的歉疚每日折磨侵蚀着她的全部身心,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杨先生。”

柯尼卡渐渐的抬起眼眉,微微挑眉,吸了吸鼻子,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掌,竭力平静的开口:“不是吃醋,也不可能吃醋,我出来透气而已。我的酒量不比你们,喝一点,恶心难受是正常的。这点,杨先生,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杨初一仅仅沉默了片刻,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便突然有了真实的笑意。

杨先生……

她叫他杨先生……

她自己知道不知道,她唤他杨先生的时候,便是她最生气的时候。

虽然她的话让他动怒,可他仍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这个表面上自信、骄傲,将自己层层武装起来的柯尼卡,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女人,让他又恨又爱的女人。

只是,下一秒,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便彻底的阴冷起来。因为,柯尼卡不再看他,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

“胶卷儿。”

他的语调平淡,唤住她。柯尼卡的身子一僵,回过身子,然后停在那里。

一瞬间,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杨初一慢慢的朝她走来,暖黄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映在地毯上显得阴暗冰冷。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说出那些莫明其妙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一丝痛苦和恼怒从眼底闪过。

他看着她的唇,竟然会想要去亲吻她,哪怕是强迫的。一向自以为足够骄傲的他,居然会做出如此荒唐透顶的事,居然放任自己去强势亲吻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而最可恨的是,他发现时到如今,哪怕她一再将她踩在脚底,他竟然还有一旦抱着她就不想再松开的冲动。

长久的一段静默之后,就在柯尼卡觉得自己快被那道冷厉的视线射穿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冷笑起来。

杨初一淡淡勾起唇角,语带讥讽:“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如果六年前我不自己开车去送筱米上机场,留在房间里等你醒来,今天,会不会有所改变?”

“既然六年前我给你留的字条,你扔掉了,六年后,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柯尼卡不解,什么字条?他有留字条吗?她看见的只是一张空白的支票。

脑海中似是闪过什么,支票……

支票的背面有字!

龙飞凤舞的,她瞧都没瞧,当时只觉得对方实在是纨绔的很,竟拿支票来写字玩,什么癖好!

唐筱米说,是初一一路闯着红灯,才赶得及送我去机场。

如今,所有的一切被串联起来,虽然脑子里仍是模模糊糊的,却是对这一切有了大概的认知。

“圈子里都说,泉林的柯经理如何聪明能干,我却觉得,你怎么这么蠢?就连保护自己都不会。”

他几次见着她应酬的时候,被人恶意灌酒,她还来者不拒,连婉言推掉都不会。碰上旁的女人,撒个娇,扭捏几下,再找些理由,兴许就搪塞过去了。每每见她忍气吞声的模样,他几乎是怒火中烧。

不管她如何做出淡漠冷清的模样来,在他眼里,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被保护和爱护。

柯尼卡听出他的话外音来,鼻尖一酸。他总是内敛深沉的模样,每每帮她,却还不肯承认。好心说她,可她当时更多的却是愤怒,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因为刚刚的混乱,一缕发丝从她额前散下来,或许还沾着泪水,又或是汗水。贴在脸颊边,看上去有些许凌乱。

杨初一不禁伸出手,替她轻轻挑开,在耳后拢好,手指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缓缓放下。

柯尼卡垂眸,看着地毯上的阴影。她与杨初一的影子,有一小部分静静地重叠在一起。

“你说喜欢我,好,我心动了。你说不要走,于是,我便不走。”

“你说分手吧,你说,放你走。如你所愿,让你走,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也不想要一个三心两意的女人待在我身边。”

“可是,你却三番两次要来招惹我。晕倒、住院、扭伤……”

“胶卷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杨初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有某种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突然间崩塌断裂。一瞬间,两人的气氛完全扭曲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狠厉:“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如果你这辈子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索性再不来招惹我,那么,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捉摸不定,让我怎么也放不下你。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推开我以后,一句普通朋友,然后,我们之间到这里,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吧?”

他的眼神冰冷森然,她站在他面前,连心都微微的颤起来,然后绵绵密密的开始带着点儿疼,像是一个墨点滴在宣纸上,慢慢浸染开来,晕染四周,一圈一圈,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

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柯尼卡也曾想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只要不再伤害他。从此同一个城市,两个世界。可是,就这么翻来覆去的,到最后,却总是要麻烦到他。

杨初一说,我恨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心口不可遏制的划过一阵细微的疼痛。

依稀记得住院那段时间,有人亲吻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充满怜惜和柔情。那人在她耳边低语着,也说着这样的话,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杨初一,那个人是你吗?

她一直混混沌沌,以为那只是一个冗长而虚幻的梦境。原来,竟都是真的么。

柯尼卡是提前离开夜店包间的,已经很晚,店内仍不时有客人进出。穿着雪白衬衫的侍应生端着托盘,脚步稳健而迅速的在客人之间来回穿梭。经过她的身旁,总会停下,有礼的侧身避让。

她的脸上应该是花花的,有着黏糊糊的感觉。眼睛都似肿了一圈,看东西带着点模糊。侍应生侧身避让她的时候,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继而礼貌问她,小姐,需要帮助吗。

她摇头。

通往大门的廊上铺着绵实的地毯,柯尼卡迈着快步迅速的穿过泛着点点幽光的狭长长廊,早有门童替她拉开大门,一步跨出去,冷冽的空气直灌口鼻。

脚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也许是因为酒劲上涌,也许是刚刚与杨初一的对话让她太过震惊。此刻,仍有着头重脚轻的感觉,走了两步,便觉得脚下生硬生硬的。

深秋的夜晚是极凉的,她环着手臂,衣袂翻飞。

杨初一站在门口,真的很冷。他看着柯尼卡的背影,步子迈的有点乱,她拒绝了门童给她叫的车,朝着站台的方向去了。这个傻女人,天冷也不知道该多穿些衣服。再说,这个点儿哪里还能有公车?这会儿还想着要省钱。

小气的笨女人。

他捏着手机拨通了李元的电话。

“老李,跟着,这么晚了,看着点儿。”

“等她到家你再走,然后就直接回去吧,晚上我自己走。”

她这个模样,他终究还是舍不得的。

“初一。”

夏琳不知何时来到了杨初一身边,蹙着秀眉,低声唤他。

“怎么也出来了?”

杨初一斜睨她一眼,双手抄在口袋里,依然朝着那个方向看,虽然,那个单薄的身影早已消失。

“杨初一!”

夏琳大声了些,声音里带了些惶恐,“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柯尼卡,她那样对你,你还没受够吗?”

她终是没能忍住这连日来的怒气,气他,也心疼他,更替自己委屈。

那个柯尼卡,模样就还算是比较清丽,再往深了去,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模样清丽,个子一般,还有那身板儿,单薄的跟什么似地。

她这个模样,跟从前杨初一喜欢的类型,完全是大相径庭。

夏琳记得第一次见到柯尼卡的时候,当时她刚回国,初一碍于家长的意思,陪她购物。

就是那一天,柯尼卡与她面对面的走过去。

柯尼卡看她的眼神镇定从容,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去。甚至,还对着初一微微点头,礼貌至极:“杨先生。”

如果说那时候柯尼卡表现太过平淡,甚至曾想假装不认识他们,那么,杨初一便恰恰相反。

当着她的面儿,他连装也不愿装一下。看见柯尼卡的时候,他的身子都僵住了,等到柯尼卡与他打招呼,喊他一声杨先生的时候,她几乎能明显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怒意。

后来,在医院,她看着他对柯尼卡笑的温柔而宠溺,满脸幸福的光晕,他甚至,把柯尼卡介绍给他母亲认识。

这在过去的这些年,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只是接下来,他匆匆出院了,越来越经常的吸烟,酗酒,然后没完没了的沉默,比从前还要沉默。

也许,更多的时候,香烟在他的指间燃了大半,闪着暗幽幽的红光,他却看着烟头发呆。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打扰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陪在他身边,不管他有多讨厌她。

他对她似乎渐渐改观了些,不像从前那样冷眼相对,偶尔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也有几分暖意。

只是,她心底里清楚明白,那段时间,他在想念柯尼卡,时刻想,任何一个微处的细节都会让他发呆。

她几次听到Jimmy在康仑他们几个面前抱怨,说他身体还没恢复就急着要出院,他的饮食作息习惯又很差,这样早晚要出问题的,偏偏这人还抗拒打吊针、吃药,从前也只有那个胶卷儿能降得住他,现在……

Jimmy欲言又止,康仑几个也是神色怪异,她连连询问,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分手了。

分手了,而且柯尼卡选择了别人?

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杨初一在他心里,几乎无人可以取代,模样、性格、能力、家世,随便拎一个出来,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讲,都该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才对。

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更让她觉得厌恶的是,柯尼卡选择的那个男人,安子恩,竟然那么巧,是她好朋友心心念念爱着的人。

这让她对柯尼卡的愤懑又多了几分,凭什么好男人都要被他迷得团团转?这个柯尼卡是不是她的克星?自己爱着的人,被她甩掉了。自己好朋友爱着的人,被她抢去了。

这是什么道理?

“她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记住,没有下次。”

杨初一的声音清清冷冷,转过身,朝着大厅入口走去。

第05章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13

日子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向前滑着,天气已经很冷。十一月里的N市干燥且冷冽,而所有人的工作在这个时候,也仿佛都不容一点缓冲的全部压上来,大家全部都忙碌了起来。

柯尼卡的工作自是日渐繁重不说,泉林公司正面临着新负责人上任后的一系列负面问题。她跟所有的人虽然都保持着联络,可是见面、休息的时间相比却明显少了许多,更不提再去聚会、玩耍。

某日,杨初一趁着周日的时间,去了一趟医院,却没看见Jimmy。两个人分明是约好时间的,杨初一对着手机,口里忍不住连连嘟囔着,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自然是Jimmy,这人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三番两次催自己去医院给他检查。现在自己倒是来了,他可倒好,匆匆挂了个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下次再约。

恳他挠了挠眉心,自己现在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嘛。谁见着他都这副模样,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以放自己鸽子。归根结底的,这个头还不是那胶卷儿挑起的!他这样想着,牙恨得痒痒的。

庄莹收到Jimmy短信的时候,正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能待在家里,那个家空空荡荡的,空的让她甚至觉得,就连自己仿佛都是多余的。一切都是那样空落落的,空的让人发慌。

那次发生关系后,他们都很小心的,再也不提及柯尼卡这个人,甚至于,杨初一三个字都是忌讳。

让她看得出安子恩也想尽力哄她开心,做好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他在这方面做的绝对不差。若是说要她在他们的婚姻生活里挑出什么不满意的出来,她还真是不知如何去挑剔。

不错的工作,绝佳的长相,优越的家世,朋友的祝福,光明的前途……这放到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再满足不过,没什么比这些更好了。

如果一定要挑刺,她想说,安子恩很少亲吻她。她不知道她在意这个是不是太过吹毛求疵,可是,她的心中却是不安和在意到了极点。只是,这样的问题,要让她如何开口呢?

她也知道,她真正想在意其实并不是亲吻这种事。而是,他的心从不肯放到她身上。就连最基本的尝试,他也是不愿意的。

之后的日子,他们的每次发生关系都在他酒后,他应酬的时候经常会喝许多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醉的不省人事。他在清醒的时候却从不肯碰她,这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真的那么差吗!

Jimmy的短信很短,不像他人那般鬼马幽默。

“请你吃饭。”

庄莹记得,她刚认识Jimmy的时候,他还是她们的助教,看上去极贪玩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老师。她也曾一度怀疑他的能力,还有年龄,后来才知道,他竟比她大六岁。

她那时候觉得真不公平,明明是他比她六岁,可是居然一点看不出来。

有次上课的时候,她坐在最前排,专心在下面做笔记,才发现,Jimmy真的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助教。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修长白净的手指比划着,在空中幻化成自然流畅的弧度。他的身后是白色的投影仪幕布,投影仪灯的照射下,他无名指上的指环闪闪发光。

幕布上面的课件很简明扼要,句句切中要害,她坐在讲台下面恨不得全部把内容抄下来。

下课的时候,他没有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耸耸肩,委屈的模样很是可爱,他说:这么精彩的课,你们就不想给我来点掌声吗。

同学们都哄一声笑了,然后开始了密密麻麻的掌声,越来越响。

最后,他收拾资料,然后弯下腰对坐在前面仍在奋笔疾书的她说:Yolanda,这个,你可以拷贝走的。

她一愣,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凌乱潦草的字,最后无奈的笑。他也跟着笑,说:傻姑娘。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总比想起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要强。

“好。”

她的信息回的很快,她现在不能一个人,她需要有人陪着。一个人的时候,那林林种种的信息会挤着往她脑中蹦,这样下去,她会将自己逼疯的。

Jimmy来的很迅速,蜷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他说:本来去医院的,碰巧看见你了。

他们走到附近一家粤式餐厅,面对面的坐下来。

他看着她,她没好气的瞪他,说,你看什么啊。

Jimmy叹气,眉毛可爱的拧起来:谁欺负我们美丽的Yolanda小姐,我要帮你出气。

他若是不说还好,这样说着,她的眼泪便直直的滚出来。Jimmy站起身来,显然没想到是这种状况,显得有些举手无措。

庄莹的眼泪滚的却越凶,她本来不想哭的,她甚至不想见任何人,不想与任何人说那些事。

在家的时候,她好好的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才出门。她告诉自己,哭也哭得够了,总归是没人心疼,又哭给谁看呢?

都说好奇害死一只猫,她终于相信这句话了。

本来,她与安子恩的生活也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如果不是她偶然看见了那些东西,也许她仍会就像这样满足于现在的日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多。

前一日,安子恩出差,走得匆忙,因为是周六,他走后她便去书房收拾他留在外面的资料。也是因为时间充裕,她才有时间仔细看他的书房。

平时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安子恩不喜欢有陌生人进家里。于是他们连阿姨都没有请,她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甘之如饴。

他工作的时候不愿意被打扰。所以,除了打扫,她很少进他的书房。

他不喜欢的事情,她便都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