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走过,柳青芜收回了视线,轻轻道,“翠玲姐姐,我们也过去看看。”...

009.皇后娘娘殡天了

刚出了园子,在通往前院的走廊那就看到了喜儿她们,两个婆子守着那边,其中一个抓着跑走的小丫鬟。

翠屏抱着她过去,喜儿正在责备那个叫二丫的小丫鬟,“你这一逃,我得搁下多少事,要是让严妈妈知道了,看怎么教训你。”

“我要回家,你们这么多丫鬟,又不缺我一个,我要回家和奶奶一起过,你们放我回去好不好。”二丫不顾姐姐的阻拦,哭着求,她想回家,她不想留在这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这么多丫鬟不缺你一个,你奶奶把你卖给柳家,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如今怎么说的像是我们逼迫了你。”喜儿牙尖嘴利,这两天也被她气的不轻,本来是想好好对她们,严妈妈还吩咐过,可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丫头。

二丫见求她们不成,四处看着,看到了翠屏怀里的柳青芜,之前跟着奶奶过去的时候见过这个老夫人身边的贵小姐,这两天又听喜儿着重介绍,所以知道她是养在老夫人底下的嫡长小姐,嫡长小姐一定不会这么小气,能给她做主的。

“大小姐,您发发好心,放我走吧,让我回家去。”二丫撒不开婆子的手,于是伏倒了跪下来,朝着柳青芜求道。

“留在这里不好吗?”翠屏放下她,柳青芜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没有不好,可是我想回家,这里我住不习惯。”二丫还想去拉她求情,身后的婆子哪里会让她得逞,她只能仰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柳青芜,“大小姐,您发发善心,放我回去吧。”

“你不习惯什么。”柳青芜不喜欢她这么跪拜着求自己,让婆子把她拉起来,“严妈妈和喜儿都不会难为你们。”

“我...我不习惯,一早起来还要给姐姐们送水,还要给她们洗衣服,帮她们洗脚...”二丫嗫嗫着,在家的时候这些都是姐姐帮她做的,但是在这里,她们都要她自己做。

柳青芜不清楚底下的丫鬟到底有多少活要做,但是送水洗脚这些事,她身边的大丫鬟都在做,一个刚刚学起来的小丫鬟做这些都是最最起码的,难道府里买丫鬟进来,是拿来养着供着的么。

喜儿看柳青芜皱着眉头,出言教训二丫,“你还说,就这两天,我看到你姐姐替你洗了衣服,替你一早去打水,这些都是你该学的,否则你怎么去伺候主子!”

就是她们这样的,为了孝敬严妈妈她们,都会替跟着的妈妈打水洗衣服,这有什么值得不习惯的。

“大小姐,府中这么多的丫鬟,可我奶奶就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孙女,大伯娘要欺负奶奶,姐姐已经在这里了,您放我回去让我和奶奶一起过,求求您了。”二丫哭着求她。

“你可知道你已经签了卖身契,你奶奶已经收了银子,你是柳府的人。”

“柳家家大业大,老夫人心善,小姐您也心善,就当是可怜我们的,把这银子。”二丫还没说完,大丫伸手忙捂住了她的嘴,跪了下来,“大小姐,喜儿姐姐,二丫她还小,不懂事,说了什么错话您们不要往心里去,要罚就罚我吧,我们姐妹俩会乖乖呆在府中的,不会再惹事添麻烦了。”

二丫那句没说完的话让柳青芜对她没了同情,看着喜儿把她们两个带回去,翠屏把她抱起来往院子走去,柳青芜开口,“她会受什么处罚。”

“这样私自外逃,又说了那样的话,不知感恩,怕是要重罚。”翠屏还有没说完的,重罚完了之后,这样品性的丫鬟,是肯定不会配到院子里来伺候人的。

柳青芜一路安静,直到回院子进屋前她才开口,“她说的这些话,可不能告诉祖母。”否则祖母听了心里头都会不舒服...

傍晚的时候柳老夫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不过并不知道二丫说的那些话,严妈妈只说她想家,偷偷想跑回去,这两天做事也没有她姐姐那样的勤快。

柳老夫人也就当她是想家了,两个丫鬟还不至于让她上这么多心。

第二天下午她们才启程回仪都,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分给了族人,回去的车上又装了不少,到仪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入了城门,透过窗子远远的都能看到天边的红霞,染透了十分美丽。

已经是十一月底的天,傍晚街市上的人少了,就显得清冷,路过小集市的时候冯妈妈下去布庄取了些东西,回到国公府,才那么一些时间,竟刮起了风。

“要下雨了。”一路走回沉香院的那些功夫,天越来越暗,院子里花坛中的树叶都被卷起了许多,跟随着风在地上簌簌的跑,迎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些雨丝的冰冷。

一炷香的时间后,柳青芜和煜哥儿一起,趴在窗台上看大雨倾盆落下。

大雨落下的时候风倒是停了,这雨水串珠一般垂直的从天空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地上的落叶都被雨水打的翻来覆去,屋檐下很快就汇聚了一条小溪流,天暗的比往常早。

然这一场大雨,第二天下午都没停,仪都城一直处在这样的灰暗阴霾,天空永远是蒙蒙的有一层灰罩着似的,第二天夜里,还响起了雷。

老人瞧见了会说天下久雨不息,又鸣雷,是老天爷在断案了,也有人说这季节这么下雨是不详。

到了第三天雨还没停时,连着阴郁几日,人的心情都让这雨下的沉闷不已。

也就在此时,漯城那丧钟起,消息很快传到了仪都这边,皇后娘娘殡天了。

皇上登基八载,六年前立王家嫡长孙女为后,三年前王皇病逝,立了李家女为后,如今,李皇后也病逝了,两任皇后除了王皇后生有一女,并无嫡子生下,皇上至今无子。

而这李皇后,就是仪都人。

皇后娘娘殡天的消息传到仪都后,各家立即就开始准备丧服,消息来得太突然,年纪轻轻的李皇后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李皇后入宫前,在仪都见过她的没一个不说她好的,可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惋惜。

消息传到的当天,大雨渐渐的小了。

年迈的李老太傅直接晕过去了,仪都这边距离漯城并不算远,有些品级的诰命夫人也得入宫哭灵,李皇后是仪都人,就算是品级不高,这些夫人也都要去送一送,当天中午,柳老夫人吩咐完府中的事,带着两个儿媳妇匆匆赶去漯城。

冒着这雨丝,仪都城门都是出去的马车,一路踩着泥泞。

国公府内上到小姐少爷,下到烧火丫头都换上了丧服,没去宫中的要守在家中哭灵,柳尚义和柳尚白都得留在府衙中,各府衙上下也都是哭声一片。

柳老夫人她们是等皇后娘娘出殡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人都消瘦了一圈,宫中哭灵饶是壮年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年纪大的,柳老夫人回来的第二天就病了一场,吓的柳青芜守在她的床边怎么都不肯离开。

夜里柳老夫人醒来,看到趴在床内侧睡着的两姐弟,柳青芜的手还紧紧的揪着被子,伸手拉了她一下,柳青芜一下惊醒,抬头看到柳老夫人醒了,忙问,“祖母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伺候的冯妈妈早就端来了水,柳青芜起身去接了杯子端的稳稳的凑到柳老夫人嘴边,还吹了几下,“祖母您喝。”

柳老夫人是累病的,哭灵那几日没休息,之后几日也没能好好歇着,吃了几贴药睡了两日人就舒服多了,看孙女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柳老夫人让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笑着安慰她,“祖母没事。”

柳青芜紧挨着她,“那您要快点好起来,您还要教我认字呢。”柳青芜声音里有些颤抖,她对生病有着恐惧感,慕氏的病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她一看到柳老夫人病了就紧张的不得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有些疲乏的闭上眼,柳青芜转头看了一眼酣睡的弟弟,这才挨着也闭上眼,心里默念着赶快好起来,渐渐的也入了梦中...

柳老夫人这一病,国公府上下惊动不少,柳尚义和柳尚白都是孝子,两个儿媳妇跟着丈夫,自然也要表这孝心,抢着要来侍疾。

只不过柳老夫人病下的第三天,罄竹院那边霖哥儿也有些小恙,夜里哭闹踢了被子受了些寒,第二天吐奶又拉了肚子,许氏的一颗心全悬在了儿子身上,后来的几天都是由何氏前来侍奉。

柳老夫人并不习惯让儿媳妇来侍疾,沉香院上下不缺人,若是真要在二房三房里面选,她更愿意让何氏过来。

虽然何氏这人存着不少小心思,但柳老夫人就是看得明白才愿意让她来,喂药递送汤水,入夜何氏歇在外侧的床上,白天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

病下的第六天,柳老夫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傍晚柳尚义提早回来看她,带来了不少托人买的补药。

“霖哥儿怎么样了,我病了几日,也没心思去问。”柳老夫人喝了药靠在床上,柳尚义给递过暖手炉子,“好多了,不肯喝药,屋子里侍奉的人打发了几个,白天夜里都是她自己照看,也累的瘦了一圈,这才能来娘这里。”

柳尚义有心给自己妻子说好话,柳老夫人听着侧了侧头,摆手,“孩子小,经得起几回折腾,我这儿不缺人,如今青芜他们在我这里,一个孩子你们总是顾得过来。”

“那自然是,就是伺候的人疏忽了。”

“底下的人会疏忽,那也是主子没有管教好。”柳老夫人说的淡淡,柳尚义想起妻子之前说过的话,更觉讪讪,幸好没和娘提出把煜哥儿带回去的话,如今霖哥儿小病一场就忙不开手,娘怎么会信能照顾周全。

两天后柳老夫人的病就全好了,时入十二月,等这二十七日戴孝过去,很快就迎来了新年...喜

010

祖母贴心的小棉袄

十二月十六七开始仪都下起了雪,到了二六二七,深处的地方雪已经积的有半身高。

街上巷子里到处能听到鞭炮声,巷子口还有顽皮的孩子,偷偷把点着的鞭炮扔到路上吓人,四处透着新年的气氛。

柳府之中四处也是换上了新灯笼,各院的丫鬟们忙着在窗子上贴剪纸,进进出出的院子里,凸了叶的枝头上还点缀着彩纸扎成了花团簇。

新年对柳青芜她们这样的年纪是最无忧无虑的,穿着新衣裳玩雪,到各院子讨吃的,要红包,煜哥儿瞧见下雪高兴的不得了,一上午的时间都能扎堆在院子里,回屋的时候还不肯歇,要装满两大盆子的雪放到屋檐下让他玩。

上午换到第三双棉鞋的时候柳青芜就不许他再出去了,摸了摸他冻的红扑扑的脸蛋,“冷不冷。”

煜哥儿摇头,小手飞快往柳青芜的脸上贴,才刚刚抓过雪,看她被冻的抖了一下,呵呵的笑着,“姐姐,冷不冷。”

柳青芜伸手搓了搓脸颊,一下抱住了他,笑着往他衣领子后伸手进去,煜哥儿忙仰头阻止,口中糯糯的喊着,“冷,冷,冷死我了!”

翠屏端着姜汤进来瞧见这一幕,给他们各自盛了一碗,“在雪地里跑了这么久,驱驱寒。”

姜汤里添了不少红糖,又搅了蜂蜜,煜哥儿咕噜喝了半碗,停下来看姐姐,也学着小口小口的抿,抿了几口觉得一点都不过瘾,豪饮着几口就把余下的喝完,摸了摸自己小肚子,冲着翠屏伸碗,“还要。”

“喝多了伤胃。”翠屏给他兑了些温水在碗里,外头严妈妈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年礼的手册交给柳青芜,“大姑娘,慕家给您送东西来了。”

靖国候府上到慕老夫人,下到小舅舅慕衡铄,长辈们送来的礼都已经放了一车多,还有表哥表姐们,到了柳国公府,装了两车。

东西是直接报到沉香院的,柳老夫人过目后就让严妈妈给柳青芜送过来了,如今东西已经抬到院子里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姑娘您自己做主,这些是慕家给您和哥儿送来的东西。”严妈妈初拿到这手册时也吓了一跳,不过慕府的意思也够明显,在柳家过的再不济,大姑娘和三少爷还有个惹不得的外祖家会给他们撑腰。

“那我们过去瞧瞧吧。”翠玲给柳青芜穿上外套,煜哥儿也要跟着一起去,拉开沉厚的棉布帘子到外面,冷风袭面,冻的直打了个冷战。

手捧着暖手的小炉子往院子里西厢房走去,小径上扫过没多久又累了一层的雪,踩在脚下发出瑟瑟声。

到了西厢房,走进去就看到了几口大的箱笼,还有些零碎的是系在了箱笼之上,一旁堆着大大小小的锦盒。

翠玲念给她听,严妈妈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来看,慕家送过来的都是实用的,上好的布匹绒裘,女红用的绫罗绸缎,还有个小箱子里打开来都是一些首饰镶坠,一整套的就放了四个匣子,还有直接可以镶嵌的宝石玉坠,看这成色,都不会是便宜货。

清点之后,柳青芜让翠玲拿出其中几样,把吃的留下,其余的都让严妈妈差人抬去库房里,回到主屋,柳青芜进了柳老夫人的屋子,身后翠玲还拿着刚刚从那边拿来的东西。

掀开帘子,里屋梨木雕琢的矮几子上立着焚香炉,炉子四面的空隙中飘出屡屡云烟,在空气里四散。

柳老夫人靠在榻上,身上盖着一身薄薄的云锦被,看她进来,放下手中的手札。

“祖母。”柳青芜上了卧榻,亲昵的挨到她身旁,翠玲把东西放下,柳老夫人看在眼里,笑着摸摸她的头,“都看了?”

“嗯,都看了,让严妈妈帮忙抬过去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微严肃着口气道,“往后还有许多事你都要自己做主,你不比妍姐儿,有你三婶上下替她打点,晚熟几年都可以,但你不行。”

   “祖母也不知道还能护着你们多久,再过几年你就要搬着单住,这该学的,家再小你也得学着当,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下人。”柳老夫人絮絮地给她说着这其 中的利害,柳青芜听的直点头,半响,见她不说了,从小盘子里拿起锦盒递给她,“祖母,今天慕家送东西来,我在里头瞧见了这个,您银凤簪上的宝石碎了,把这 个嵌上去,您就又能戴了。”柳青芜指着锦盒里的宝石,“这个和碎的一样呢。”

柳老夫人接过她手中的宝石,愣了一愣。

那一支银凤簪并不贵重,只是很多年前老国公在外给她带来的,戴了许多年,有感情了,半年前戴出去松落摔在了地上,把簪头上的宝石磕碎了,摔碎的那颗偏偏在仪都还配不到一样的,就一直搁在盒子里,她只向孙女提过一次,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里。

“祖母?”柳青芜喊了她一声,柳老夫人回神过来,叹息声,“是一样的。”她摸着这宝石,回忆里都是一些往事。

“簪子摔了,在仪都找不到镶嵌,隔得远也难打听,我原想大约你祖父也是想让我放下的。”冯妈妈替她取来了银凤簪,柳老夫人轻轻的摸着簪头上中间那缺了一颗的孔。

“那祖父一定是托梦给我了,我才记的这么清楚。”柳青芜笑嘻嘻道,“祖父让我去找来把祖母的簪子修好呢,祖母戴着一定很好看。”

柳老夫人微微一怔,笑意在脸上绽放了开来,屋外都能听到她的朗笑声,冯妈妈在一旁看的感概不已,许久都不曾看到老夫人如此开怀,大姑娘和哥儿到这里来,老夫人心情可好了不少。

“你这丫头。”柳老夫人笑的身子都发颤了,捏了捏柳青芜的鼻子,“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祖父还说了些什么。”

林青芜红绯着脸,“祖父还说要祖母健健康康的,少生病,多笑一笑,等弟弟成亲了您的身子还好好的。”

柳老夫人望着她,半响,这笑意淡了许多,转而换之的是对她的疼爱,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柳老夫人半感概半唱的说道,“你啊,真是祖母的小棉袄。”...

新年来的很快,年三十团圆饭后,深夜子时,漫天的烟火齐放,把仪都的夜空照亮的犹如白昼。

姐弟俩坐在窗台边,煜哥儿抬头看了两眼烟火,半个时辰前他还很兴奋,现在双手放在怀里,低着头,一垂一垂,眼皮子耷拉在那儿,快要睡着了。

“晚上就睡在这里吧,夜里凉,也别抱过去了。”柳青芜捏了捏弟弟的脸,煜哥儿皱着眉下意识的伸手拨开她,嘟着小嘴模样逗趣极了。

张妈妈过去准备床铺,小厨房那送来了饺子,翠屏喂了煜哥儿几口,实在是太困了,没人扶着,这一头准扎在碗里不可。

睡下时外面还有烟火声,零星的响起,窗外一闪一闪,很快阖眼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国公府里各院子带上孩子,早早的就前来沉香院拜年了。

堂屋内柳尚义和柳尚白坐在左边,许氏何氏坐他们下方,右侧一排的孩子,从最年长的柳青芜开始给柳老夫人拜年。

柳青芜在小蒲团前跪下,规规矩矩的给柳老夫人行了礼,从翠玲手里拿过厚厚的套子,“祖母,这是我给您做的护膝和袖套,套上后膝盖和手就不冷了。”

护膝袖套最里层用的是上好的绒,光是手伸进去就觉得暖和,柳老夫人拿在手中试了试,笑着让冯妈妈把红包给她,“那祖母这冬也不愁了。”

老夫人高兴,大家也都高兴,柳青芜起来坐下,何氏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柳青妍起身到蒲团前跪下,没注意何氏的暗示,给柳老夫人磕了个头,“祖母,妍儿没有大姐姐这么手巧,没给祖母做什么,妍儿就祝祖母身子健康,长命百岁。”

话都说出口了,何氏只能暗自懊恼,出门前没给女儿准备点什么,没看老夫人收到青芜的东西高兴成那样,不过柳尚白看女儿的表现却很满意。

柳青妍起来后就轮到煜哥儿,过了新年他也三岁了,昨天夜里张妈妈还教他几句话呢,只不过刚刚坐下时吃了一块糕就给忘了,跪下来一脸无辜的看着柳老夫人,眨了眨眼睛,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一屋子里的人就等着他说话呢,他这越憋越想不起来,转头看了一眼爹爹的方向,柳尚仪已经明显的有些不悦了,柳思煜委委屈屈的又转过头看姐姐,柳青芜冲着他笑了笑。

他还是记不起来啊,于是他就给柳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来的时候糯糯撒娇,“祖母。”

“我们煜哥儿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底下还垫着软团子,磕头的声音一点儿都不轻,柳老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把红包放到他手里。

接下来的旭哥儿到如今话说不齐全,也不知道说什么,跪下去还是由奶娘扶着给拜了拜,咿咿呀呀笑咧咧说着。

等几个孩子都拜过了,柳老夫人交代了一些话,各自回了院子,年初的这几日,忙的事情不少。

这边柳青芜和煜哥儿也准备的要去罄竹院给父亲和母亲拜年...

第11章 煜哥儿拜年闹别扭

一路前去,煜哥儿不要翠屏抱着,柳青芜牵着他,沿路教他等会儿怎么说话。

柳青芜念一句,“福寿安康。”

柳思煜跟一句,“福寿安康。”

“吉祥如意。”

“吉祥如意。”...

姐弟俩走了有一炷香的时辰,到了罄竹院门口,值守的婆子瞧见她们,笑呵呵地说着恭喜的话,翠玲塞了个红包给她,婆子又绞尽脑汁的说了不少恭维。

走进院子里,主屋门口的丫鬟看到她们,进去禀报了一下,拉开帘子请他们进去。

柳尚义和许氏商量着初四回许家走亲的事,看到两个孩子过来,许氏脸上的笑意明显比柳尚义多许多,煜哥儿这回记性好,记得姐姐路上教的几句话,给柳尚义拜年的时候好歹都说全了,跪在蒲团上抬头看柳尚义,眼底熠熠闪着,等着爹爹夸自己。

“年长了一岁,要更懂事,莫要顽皮。”柳尚义摆严父的架子摆的很上手,开口便是教训的话,在府衙中训教属下训教惯了,面对长子,柳尚义首先想到的也不是夸奖。

可煜哥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在需要爹娘的年纪,娘早逝,他就需要爹的疼爱,这是再多别的东西都无法去弥补的,所以他望着柳尚义,期盼的想要得到爹爹的认可。

“快别跪着了,起来罢。”许氏见丈夫教训完了端着架子,自然是高兴,脸上的笑意更甚,分了红包,一脸关切的让翠屏把煜哥儿扶起来。

也是此时,里屋那儿奶娘抱着哭闹的霖哥儿出来,自从病了一场,霖哥儿一睡醒就会哭闹,床气儿十分重,许氏在还好一些,不在能哭上好一会儿。

许氏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细声哄着,柳尚义这会儿不端架子了,侧过身去看妻子怀里的儿子,看着他肉嘟嘟的样子就觉得喜欢,伸手点了点霖哥儿紧皱的眉头,笑道,“哭的倒是中气十足。”

许氏又搭了一句,怀里的霖哥儿啜泣着声望着爹娘,柳尚义那眼神,和刚刚对煜哥儿的时候完全是两样。

屋子里的气氛变的奇怪了起来,仿佛柳青芜和煜哥儿是外来的客,坐在那儿的才是一家人,两者之间格格不入。

煜哥儿一直没放弃在看爹爹,小孩子内心的执着,想要得到父亲的肯定,他看到爹爹看着弟弟的样子,那眼神,就是他想要爹爹投给自己的,他羡慕,他也想要被爹爹这么抱着疼。

他看向许氏怀里还在襁褓中看不清模样的弟弟,小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眼底里的神情变了又变,也就是这一刻,眼前的那幅画面在柳思煜幼小的心灵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是这个母亲和这个弟弟抢走了他的爹爹,是许氏怀里的弟弟,把他的爹爹抢走了...

前去罄竹院对这姐弟俩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最后也是许氏在逗儿子中先回过神来,但她是故意不早察觉,还是真没意识,又有谁知道。

遵从孝道,柳青芜也给柳尚义和许氏送了她的女红,两姐弟离开的时候,柳尚义也就是抬了抬眼,嗯了一声,再无多话。

饶是柳青芜这个心理建设过很多回的小姑娘,每每看到都会有些难过,更何况是深受打击的煜哥儿,从罄竹院出来,一路前往三房的碧水轩,煜哥儿都没说话,低垂着的头,和来时的不一样。

柳青芜牵紧他的手,快到碧水轩时,煜哥儿忽然冒出一句,“我以后再也不去那里了。”

脚步停住,柳青芜转过头看他,“不去哪里?”

煜哥儿别扭的踩着脚下的积雪,赌气的重复,“就不去,再也不去了。”

说罢,撒开了柳青芜的手,一路跑着冲进碧水轩里面。

手中忽然一空,柳青芜怔了怔,翠屏已经追过去了,她抬头看院内被翠屏抱住的弟弟,张了张手,放入袖套中,轻轻道,“走吧。”...

碧水轩这里有两个孩子,都是能走能说,热闹不少。

何氏有是个能说会道的性子,见到柳青芜和煜哥儿来了,又见煜哥儿嘟着小嘴,一把抱起了他,笑着逗他,“哎哟煜哥儿这是怎么了,嘟着嘴,谁给你气受了这是。”

何氏自然也知道他们是从罄竹院那儿过来的,不过大人们的这点心思,几个孩子怎么意会的过来。

何氏把他放着和旭哥儿一块坐着玩,桌子上都是瓜果点心,林林种种的放满了一桌,旭哥儿手里抓着这个,怀里揣着那个,也是客气,看到哥哥来了,全部推着给煜哥儿,煜哥儿心情不好,不想要,嘟着嘴又推了回去。

旭哥儿眨了眨眼睛,还以为他觉得不够,一抬手从桌子上往自己怀里揣了好多,全部都塞给了煜哥儿。

可柳思煜小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日里和这个弟弟关系好得很,今天看旭哥儿这样,他却又推手,把东西塞了回去,哗啦撒在了榻上,一些花生米粒还滚到了的地上。

旭哥儿愣愣的看着哥哥,再看自己满满好意都不被待见,东西都撒了,啜啜着鼻子,伸手想去拉一下煜哥儿,煜哥儿却啪一声直接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还推了他一把,旭哥儿愣在那儿半响没反应过来,继而眉头一皱,张嘴就开始哭了。

何氏刚和妈妈说着事就听见儿子大哭,回头翠屏和奶娘已经把两个孩子抱开了,榻上撒了一堆的吃的,性子急的她拍腿来了一句,“你们来又吵着什么事了。”

意识到煜哥儿不是自己儿子,吵架的也不是自己的儿女,屋子里柳青芜还在,何氏立即转了口,脸上的神情转圜过来,“没磕着疼吧?”

和柳青芜聊天的柳青妍最受不得弟弟这么哭了,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打哪里学来的话,看着还在啜泣的旭哥儿来了一句,“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有什么好哭的。”

就算是没听懂什么意思,旭哥儿也知道姐姐不高兴,没止住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柳尚白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情形,儿子在妻子怀里哭闹,女儿黑着脸,来碧水轩做客的柳青芜一脸尴尬,翠屏怀里的煜哥儿埋头比这屋子里的谁都要不高兴。

柳青芜见他来了,起身替煜哥儿给他们赔了个不是,继而要带着弟弟离开,“三叔,祖母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乱成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更何况都是孩子,柳尚白嘱咐他们,“外头又下雪了,你们可带伞了。”

“带了。”

柳尚白点点头,“那回去路上小心点。”送他们到了门口。

柳青芜赶紧带着弟弟离开,出了屋子,还能听到旭哥儿的哭声,柳青芜抬头看了一眼翠屏怀里的弟弟,他还委屈着呢,侧着头也看着她这边。

柳青芜这回不理他了,迈腿走入翠玲撑着的伞下,也没招呼。

煜哥儿这才撑起身子伸头看姐姐那方向,可还是倔强的很,不肯开口喊一声,翠屏抱着他赶紧跟了过去。

回到了沉香院,心情不好的人变成了柳青芜,一连两天,柳青芜都没理煜哥儿,柳老夫人看在眼里,叫了翠屏她们问话,知道了去两个院子发生的事,也就不打算插手了,让这姐弟俩自己解决和好。

初一下午的时候碧水轩那儿还送了红包过来,那是补送的,他们去一趟何氏是打算丈夫过来了一起给的,哪里知道闹了这么一出,没来得及给。

到了初三,一连两天柳青芜没和他说话,煜哥儿憋不住了,吃过了早饭,他这一上午就呆在柳青芜的屋子里,不去玩雪,也不去看自己养的小黄鸡,就呆在这里,柳青芜喝水他跟着喝,柳青芜做女红他就趴在一旁看着,柳青芜写字,煜哥儿就趴在小桌子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