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霍靖祁身边的小厮前来说午时过半让她到门口去,他办完事接她一块儿入宫谢恩。

这边柳青芜吃过了午饭,换过一身衣服仔细检查了行头外出到了大门口

霍靖祁早到了一会儿等她,他一上午都在集市上看,早春进城赶集的人不少,也有许多商户进城,去的早能买足要带走的东西,霍靖祁又去了一趟医馆买了些药,零零碎碎的装了两车送回府中。

马 车很快到了宫门口,成婚后霍靖祁要带妻子进宫谢恩,下午时皇上在朗坤殿中接见了这夫妻二人,于君主而言对于霍靖祁这样成婚后没几天就要去漠地的负责臣子自 然是满意的很,萧烨看着跪在那儿的柳青芜和霍靖祁,忽而说了一句,“朕看你们这样虽有年纪悬殊,看着也十分相配。”

“谢皇上赐婚。”二人磕头谢恩,萧烨看了柳青芜两眼,“可要跟着一块儿回漠地。”

“臣正是如此打算。”霍靖祁没想过要把柳青芜留在漯城,“她跟着臣一块儿去漠地,臣才能无所牵挂。”

“两全之策。”萧烨点了点头,“若是准备妥当,过几天让严大人跟着你们一块儿去漠地。”婚了成了,媳妇也带走了,该好好压压那气焰嚣张的狼族。

霍靖祁带着柳青芜离开宫中之后先送了她回霍家,他还要去跟着他们一块儿去漠地的严指挥使家一趟。

柳 青芜刚刚入大门呢,那儿就有人等着她了,说是康安大长公主来了,让柳青芜去阁楼里,领路的丫鬟显然是等她有些急,在前头走的很快,到了阁楼前,两排的丫鬟 站在那儿,里面还有抚琴的声音,柳青芜走进去,一个和柳老夫人年纪相若的老妇人坐在那儿,身着的是正统的宫装,华丽非常。

霍夫人是个懂享受的,从宫中出来的康安大长公主那更是知享受的人,她虽然是这把年纪了,这些习惯都没有变,住的是公主府,以她的身份还是当今皇上的姑姑,出来的排场丝毫未见。

“这就是靖祁的媳妇吧。”柳青芜行礼后乐声停了停,康安大长公主看向她,态度松松的,并不见有多重视。

“是啊娘,靖祁过几天就回漠地去了,这孩子说都听靖祁的,也跟着一块儿去,您之前还没瞧见她过吧。”霍夫人替康安大长公主敲着背,康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你的力道我最喜欢。”

末了看着柳青芜,眼里有些不赞同,“漠地那儿的环境去什么,又不是过日子去的,那是打仗,你就该好好留在这儿,靖祁一去这么多年,断断续续的都没来过几回,既然成了亲,你就替他好好在家里尽尽孝,这才你该做的。”

“是 啊青芜,靖祁那是没考虑到你这身子在漠地能不能受得住,女人最忌冻着受寒了,你将来还要替这霍家开枝散叶,万万开不得玩笑。”霍夫人好言劝着,柳青芜听罢 了,语气恭敬了许多,没再提都听相公的,而是说道,“刚刚儿媳妇跟着相公进宫谢恩去了,就是圣上都催着相公一把年纪该有个嫡子,儿媳妇也想替相公尽孝道, 只不过这子嗣乃一姓大事,母亲也知,我大哥和相公一般的岁数,孩子可已经五岁了。”

“相公去漠地那是为圣上守江山的,总不能时时回来说为了子嗣,儿媳妇去漠地是小,子嗣事大。”柳青芜坐在那儿说的十分诚恳,“论了轻重,儿媳妇也只能跟着相公去漠地,回来之后再好好尽孝,幸得家中还有小叔子在,否则,相公与我真的是说不过去。”

霍夫人有亲儿子,用不了几年还能有亲儿媳,哪个侍奉着让她心里更舒坦可想而知,可柳青芜真的跟去,霍夫人就没什么可控制的了。

“圣上还能嘱咐你们这个。”康安大长公主不喜柳青芜说的一板一眼,习惯了别人没有异议的服从,康安大长公主哼了声,“新媳妇不替婆母操持家务,可说的过去,到那漠地自然有人伺候,寻一两个妾室还怕照顾不好靖祁。”

“嫡子未生,庶子怎可能生,连自己相公都照顾不好的儿媳妇,怕是更要惹人非议。”柳青芜笑着回道,“圣上的话,谁敢妄语。”

“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识相,哪里寻的这样顽固的,还求得皇上赐婚,你婆母让你留在家中你就该留在家中,作为长媳,你可连这点贤惠都没有。”康安大长公主好大的架子,脸上一抹严厉,瞪着柳青芜呵斥道。

“大 长公主殿下,臣妇出自仪都柳国公府,祖父曾经是和霍老将军一起守过边境,打过仗,皇上特封的国公,祖上曾跟着先祖皇帝打过江山,立朝后退隐归家,皇上赐 婚,应当也是看着柳家和霍家的功勋才是,臣妇自小生活在祖母身边,由祖母养大,贤惠二字臣妇谨记公主殿下教诲,只不过臣妇嫁了人,就应当心向着丈夫才能夫 妻同心。”柳青芜的家世好不好,柳家祖上三代都能说的上名号,比霍家差不到哪里去,说起来如今这霍老爷还没柳家大老爷出息呢,说她哪里寻得的没这资格让皇 上赐婚,岂不是在说皇上没眼光。

“好个伶牙俐齿的。”康安大长公主比柳青芜更清楚宫中形式,皇上是什么脾气,在听她说起已经进宫面圣,皇上也催霍靖祁赶紧有自己的子嗣时已经知道这拦不住。

但公主不得有公主的脾气,柳青芜不软,她就硬是要压着她服软,但柳家真不是什么软柿子,若是现在落魄的话还有话挑,人现在旺得很。

“母亲都是为了我着想,儿媳妇感恩在心,此事若是相公让我留下,我便留下。”柳青芜最后才加了这么一句,十分坦然的看着霍夫人和康安大长公主。

第83章 .新婚后三日回门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就是柳青芜要秉承遵守的,霍夫人拿她没办法,康安大长公主这个隔了好几层关系的人更没办法。

柳青芜回了厢院之后这边阁楼内霍夫人轻轻的替康安大长公主捏着肩膀,“娘,上次和您说的,靖霖的婚事,您觉得如何。”

“难。”康安大长公主看了女儿一眼,虽不是亲生,但从小就是在她身边养大的,胜似亲生,再者就这么一个孩子,自小也是娇宠大的,“汝阳王府怕是看不上。”

霍靖霖如今十六,到了议亲的年纪,霍夫人就像早点把他的婚事定下来,而挑挑拣拣,这漯城中她看的上的就没几家,最后选的她满意的,汝阳王府的嫡次女,但合着霍家的家世,霍靖霖又不是嫡长子的身份,汝阳王府瞧不上他们。

“娘您和老王妃关系好,您去说说,汝阳王府的老王爷当年回漯城,您也替他在先帝面前说过话的,借着这一份情谊,您的外孙想求娶他的孙女,也是亲上加亲的事。”

“先试试吧。”康安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再捏了,“你重视靖霖的婚事罢了,靖祁的事该有的还是得有,圣上如今重视他,这霍家将来也离不开他。”康安大长公主一番话几番意思,霍夫人聪明,怎么会听不明白呢,可听得明白和接受是两回事。

“娘您放心吧,不会让别人说了不是。”对继子的事情上她还是都能做到位,起码外人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那就好。”康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霍夫人扶着她出了阁楼...

三日回门,一早霍靖祁带了柳青芜回柳家,早早的柳老夫人她们也在门口等着了,瞧见霍靖祁把柳青芜从马车上扶下来,李氏扶着柳老夫人,脸上皆有笑意。

进了府中霍靖祁被柳思祺他们拉了过去,柳青芜扶着柳老夫人到了缀锦院,柳老夫人瞧她面色红润,气色不错的样子也高兴,“他待你可好。”

“祖母,他待我挺好的。”柳青芜扶她坐下,柳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就好,日子是自己过的,其中滋味啊也都是自己体会的实在。”

李氏和许氏都在,许氏近一段日子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她也柳青芜也不亲近,此时柳老夫人在更不会说什么。

柳老夫人问了些霍家的情况,得知柳青芜过几天就要跟着姑爷去漠地,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那儿的环境不好,凡是你自己注意一些。”

“祖母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备齐了东西,也不缺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柳老夫人捏着她的手叹了一声,她心里是舍不得,一去漠地又不知道多久,但当着孩子的面这些情绪大都收敛了起来。

此时跟着柳青芜一同过来的知叶她们去往嫱妩阁看留在那儿的妈妈的丫鬟,中途经过含芳院,恰好在院门口那儿遇到了小兰。

她穿着一身紫锦色的襦裙,上身一件刚好及了腰的短衬,身的高挑,穿起来显了几分韵味,扎的是妇人头髻,上头的钗饰也晃眼许多,施了粉黛的脸上妆容淡淡的显露出两抹精致,她看着知叶和知绿,眼底里有一抹傲,“姐姐是陪大小姐回门的么。”

“小兰,哦不,如今该称你为兰姨娘了。”知绿抢先开了口,上下扫了小兰一眼,“哟,不愧是做了二老爷姨娘的人,这范儿都不一样了,年三十大晚上这都能推错了屋子被二老爷拉上床的,估摸着也是奇事儿。”

在小兰被二老爷收房的事传出去之后知绿她们就讨论过了,大半夜的谁能看着屋子里半点没灯,乌漆墨黑的还送东西进去,明显是冲着当时在里面喝醉酒休息的二老爷去的,在柳家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听到,许多丫鬟可都瞧不上她这样的行径。

“知绿姐姐你别瞧不上眼,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小兰懒懒的倚在那儿,服侍过二老爷几回,她的模样早与当时的不同了,虽然如今还住在胡姨娘的院子里,但早晚有一天老爷会给她单独安排出来。

“谁都想过好日子,但不会像你这样。”知绿哼了一声,“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你如今可是兰姨娘,我担当不起。”

“你们在大小姐身边自然是不会看得上这样的。”小兰低头看了看今早刚刚涂的凤仙花指蔻,漫不经心,“若是你们像我这样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安安稳稳的找一个人不好么。”知叶不能理解妹妹的做法,就算是厨房里苦一点,在二房做一个妾室哪里算的上是好日子,她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柳家认不认还是一回事,而老爷和夫人以后要发配她也是没有人会起二话。

“也就只有姐姐会这么觉得,难道嫁一个管事就是安慰日子了,还不得服侍主子。”

知绿哼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小兰怒瞪了她,随即娇笑,“心高有什么不好的,心不高,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难道知绿姐姐你陪着大小姐到霍家之后,没想过要求小姐给你开脸,做姑爷的通房么。”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志向,哎呦不愧是兰姨娘,想的这么远。”知绿不怒反笑,回击道,“话说你做了这二老爷的姨娘,马妈妈的外甥,马三赖的东西你可还了,那可是人家攒了这么多年的媳妇本,你不会连这也给吞了不还吧?”

小兰一愣,随即脸上一抹难色,她当然没有还,从她手里的东西还能有还的道理,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还需要看马妈妈的脸色不成。

“小兰,这东西是人家攒了许多年的,你即便是不愿意给他做媳妇,东西也得还给他。”知绿这么问起来,知叶看小兰的反应就知道她没有还,皱着眉头劝道,“即便是你现在不仰仗马妈妈了,你也不能得罪了她。”

“之前你不管我,现在你来管我做什么。”小兰直接出口这么一句把知叶给闷了回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啧啧,听到没,你们俩以后就不是姐妹了,她都不用你管她了。”知绿拉了一把知叶往嫱妩阁的方向走去,一面拉长着声调道,“往后啊一句话也别说了,咱们哪有资格和兰姨娘攀谈呢,她可是伺候二老爷的人,与咱们早就不同了。”

知绿一张利嘴,嫱妩阁里就没几个说得过她,她大声喊着,也不怕周围的人听到,小兰站在那儿气的紧捏着拳头,眼底里满是愤意,见路过的丫鬟看她,恶狠狠的瞪了回去,看着吧,她再也不会让谁瞧不起她...

柳青芜和霍靖祁在柳家住了一夜,回门夫妻不同床,霍靖祁住在了厢房内,柳青芜和柳老夫人住。

夜里一家子吃晚饭,柳尚义又喝高了,他对这女婿十分的满意,要是文官就更满意了,如今在朝中还能给自己一大把的助力。

谈及边境几处的守卫时,喝高了的柳尚义开始高谈论阔,他这一辈子最远的就去过鹤州了,未曾到过漠地等几处边境的州,可说起来吧头头是道,像是去过千百回。

霍靖祁客气,给他添酒,柳尚义拿着酒杯拍了拍他的肩膀,“女婿,岳父告诉你,这男人啊,就得说一不二,这样家里上下才都会听你的话。”

霍靖祁感觉十分的微妙,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大舅子柳思祺,说实话他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这岳丈大人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

可柳尚义喝醉了啊,喝醉了他变正经了,开始教育起霍靖祁要对自己女儿好,不能宠妻灭妾,更不能有外心,多让着些柳青芜。

这些话听不仅仅是霍靖祁听着觉得怪,就连柳思祺听着也觉得特别微妙。

转而柳尚义又发挥起这男人风范,这一回醉的彻底,比年三十晚上还要来的囫囵。

末了,柳尚义拍着霍靖祁的肩膀感叹道,“女婿啊,我到今儿这位置将来是没多大机会再往上走了。”

仕途有坎坷,柳尚义觉得人生特别的不得劲,大哥不帮他,许家那边他瞧不上却又离不开,这样的感觉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清楚其中的纠结。

后来是霍靖祁和柳思祺一起把柳尚义扶回去,等他们回到前厅这边,含芳院那边的柳尚义耍起了酒疯。

没人瞧见到底是什么样,只听二房那边传出来说二老爷抱着桌腿耍酒疯,说二夫人是祸害,说他对不住前二夫人,二夫人一气之下就当头给了他一盆凉水,当时二老爷还抱着桌腿不肯出来,能丢的脸都丢尽了。

出嫁的闺女带着女婿回门,晚上岳父大人就闹了这么一出笑话,前厅这边霍靖祁听闻什么都没说,柳思祺给他倒了酒,“二叔坐那位置七八年了,去年年底是有机会,但是让人先上了,他心里头郁闷。”

也不是柳尚荣这个做大哥的不帮忙,而是挤了柳尚义位置的人是皇上钦点的,这就是能力上的差别,许家那边也使不上力。

官场上的事霍靖祁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军中的他还能帮衬,他和柳思祺碰了一下杯,“过几天就走了。”

“好好待青芜,保重好自己。”柳思祺喝下酒说道,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多无需多嘱咐什么。

“我会的。”霍靖祁点了点头。

这边柳老夫人的院子里,柳青芜陪着柳老夫人说话,柳思煜过来了,他从姐夫那边听说过几天他们就要走了,心里头舍不得姐姐,面上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把柳青芜叫到了院子里,扭捏了一把说道,“姐,你去了漠地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在家更要照顾好自己。”柳青芜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弟弟,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过两年你就该议亲了。”

“还早呢。”柳思煜嘟囔了一声,他小心看了柳青芜一眼,“我还想先去过军营,考了武将后再说。”

“你说什么?”柳青芜见他声音越说越低,“要考什么?”

“我下月就去军营了,再去考武将,将来要像姐夫一样镇守边境获军功!”柳思煜忽然抬高了音量涨红着脸向柳青芜宣誓。

“你要去军营里。”柳青芜缓缓的消化了他的话,“那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了?”说要去军营里呆两年锻炼心志,其实就是障眼法,他不想参加应试,他想考武将,从军。

“是啊,我怕你不答应,哎呀姐,我的性子也不合适在朝中当官,你看我直来直往的,将来指不定得罪许多人呢,父亲又不可能护着我,也不能只靠着大伯,你说对不对。”柳思煜看她有些沉凝下来的神情忙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柳青芜沉默了半响,看着弟弟那害怕自己生气又期盼自己能答应他的模样,叹了一声,“你真想去?”

“我真的想去!”柳思煜的神情无比的认真,只要他手握武器,他就能保护姐姐,文官这条路不管合不合适他都不打算走。

“你可真是不省心。”柳青芜最终无奈说了这么一句,算是答应了,柳思煜咧嘴笑了,嘿嘿的看着她,别提笑的多傻,柳青芜被他给逗乐了,柳思煜笑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觉得姐姐嫁给姐夫后越来越好看了。”

柳青芜一怔,柳思煜转过身看天上的月儿,“姐姐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柳青芜跟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天空,云朵遮住了月光,露出半边皎洁,懒懒的将光亮洒落下来,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是啊,她现在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他面前她觉得很自在,也很安心...

三月十二这天大早,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出发前往漠地,随行前往的除了几个属下之外还有皇上派遣同往的严大人,因着严大人辞去少则也得呆两年,他还一并带了他的家人一同前往。

第84章 .四月底漠地青岭

严大人和霍靖祁年纪相若,在朝中为官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这次他受皇上之命任漠地守巡道员,一去至少两年以上。

这些年来皇上都有个特别的习惯,喜欢提携年轻有才的的官员,也喜欢把这些官员有事没事往外扔一扔,前几年慕衡铄就凭着支援送粮草的圣旨去了两年,如今又是严大人。

严大人并不是出身世家大族,而是苦寒熬出来的,所以他这一外任把妻子和孩子都一并带了去,也正是他带了妻儿,一路上柳青芜倒是有了说话的伴儿。

严大人成亲的早,还未入仕途前就已经成亲生子,长子已经九岁了,次子也有五岁,严夫人管氏是严大人初试后严家人定下的,娘家开了酒馆和铺子,为人直爽,和漯城中的夫人们聊不大来,但在算账经商这一块,特别的有天赋,柳青芜还能向她请教许多。

他们要一路往北,入了官道后再往西北,这其中没有河道,所以得一路马车,若是只有霍靖祁和严大人,他们肯定是骑马前往,驿站休息,半个多月的时日就能到了,如今各自带着家眷,起码得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中途也得挑好着落脚点。

七八天的行路后,都是歇脚在驿站,三月二十下午一行人到了个小镇,再往北得行一整天才有驿站,所以他们打算在这镇上落脚。

严大人两个孩子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整天都呆在马车上,驿站里就更别说了,外出就是一片荒野,严大人让几个人跟着,下午的时辰街市里还算热闹,由着他们出去走走。

从没出过远门,第一回就是一个多月,柳青芜下了马车后虽没像两个孩子一样兴奋,也是松了一口气。

霍靖祁在客栈内安排好了所有,走进屋子,柳青芜站在窗边正看远处的小池塘,开春的日子里池塘边上的柳树都冒了嫩芽,微风拂柳,十分的清新。

“再往北你能一直看到这样的。”越往北越冷,春也就来的越迟,霍靖祁站到窗边,“到了漠地,得四五月才看得到。”

她们到漠地也四月底了,正好是一路都能看着柳树发芽。

“那不也是奇观。”柳青芜笑道,“就像是一路南下,到了南蛮那儿就感觉从春天到了夏天。”

霍靖祁伸手捂了捂她的额头,“昨夜看你有些热,今天能好好休息一下,明儿晚一个时辰呢出发,到驿站也才天黑。”

柳青芜低了低头,她那哪里是发热,是让他给闹的,驿站里就是门板隔着门板,隔壁稍微重一些的响动都能听见,本来是抱着睡的,快到凌晨时候她醒了,觉得不大对,背后磕着什么,等后来意识到什么时早就红透了脸颊,浑身热腾腾再的。

“让她们给你熬点药汤,也是我不注意,你第一回出远门,肯定不习惯这么赶路。”霍靖祁看她脸红以为她人难受,又捂了一下额头,刚刚不烫现在还真有点烫了。

“我听说这儿叫弥镇,还有特产呢。”柳青芜在他发现端倪之前赶紧转移话题,霍靖祁笑了,“是啊,这边是去漠地的必经之路,也是去北方的必经之路,所以你看着镇子虽小,但十分的热闹,这儿出名的还有一样就是鳜鱼。”

小小的一个镇子几十年前也真是一个村子,后来这儿修了官道,渐渐的就热闹起来了,本来百姓们只是用于寻常捕捞,弥镇建立后就有了如此特产一说。

“先休息休息,到时候我带你去镇上吃。”霍靖祁看她有些好奇,伸手勾了勾她垂下的头发,“先让她们给你把药汤煮了,若是身子不适,之后赶路也辛苦。”

柳青芜点点头,翠玲在外早就等了有一会儿了,见霍靖祁出来,翠玲端着木盆子进来,里头是热水,绞干了给柳青芜擦脸洗尘,“拜托掌柜的准备了新浴桶,小姐晚上可以好好洗个澡,去去疲累。”

整天坐在马车上,即便是不用自己走,上下颠簸也会觉得累,柳青芜这些天睡的都很早,若非如此白天是在提不起什么精神,就这两天习惯了还好些,“镇上热闹,留两个下来,你们想出去的去走走吧,再往北也不容易遇到这么热闹的镇子了。”

“再热闹也比不过漯城,她们去了,我和冬雪留下来,桑妈妈年纪大了让她先休息着,刚刚隔壁的严夫人还派人来问小姐要不要一块儿去走走,严夫人的精神可真不错。”翠玲接过布巾,打开罐子给柳青芜涂了些润肤的雪膏,柳青芜笑了,“是呢,论说这个,我比不过她。”

“有严夫人在,小姐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伴儿。”翠玲扶她起来,“到了漠地,还有姑小姐。”

柳青芜好几年没见过霍冬灵,这一回成亲霍冬灵都没回来,听相公的意思是怕回来了霍老爷会留下她不再让她去漠地,所以干脆就呆在那儿了。

“你去厨房里煮些汤药,几个妈妈那儿也端去一些,常妈妈那儿也别忘了。”

“夫人把常妈妈和钗玉眉儿派给小姐,真不知道她们是来照顾的还是被人伺候的,一路过来小姐您还好好的呢,她们先倒下了,反倒是要我们去照顾。”

翠玲对那一个妈妈两个丫鬟也是看着觉得奇了,刚派来时看似是能手,上了马车出发的第一天就倒了,一倒就是三个,小姐身边带着的其他人也就两个妈妈六个丫鬟,其中还得腾出人去照顾她们呢。

“看来是合着凑一块儿,都不会坐车。”柳青芜笑着说,语气很淡,“送了药汤去时告诉常妈妈,若是过些天她们几个还这样,那就只能给些银子把她们留在中途,等她们养好了身子送回漯城,这么下去要不然延误了时间,要不然垮了身子,闹出人命可不好。”

翠玲知道小姐是什么用意,笑着说,“那我先去煮药汤,瞧瞧客栈里可有养鸡,炖着鸡汤放些药更补身子。”...

等到黄昏时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去了弥镇上的小酒家,这边的酒家不如漯城那儿来的大,但是一间一间十分有特色,俱是二层楼高,并立在湖边,到了黄昏时刻,夜幕降临前,门口还有招揽客人的,报的都是自家的鳜鱼是弥镇中手艺正宗的,一路下来全是正宗第一家。

霍靖祁来来回回好几趟,对这儿略熟,带着柳青芜进了一家,伙计迎上了二楼,那儿单独设有包房。

“就我们,严大人他们不来么。”柳青芜看这边窗户外还能看湖中夜色,不知是特别装点还是真有人入夜在湖中,有几只船星星点点的浮在湖面上。

“太吵。”霍靖祁说了这么一句,柳青芜意会过来,“你不是还羡慕严大人有两个孩子。”

“自己生的就不吵。”霍靖祁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一句继而看着她,柳青芜脸又不争气的红了,闪了闪看窗外,这边伙计已经开始上菜。

一桌子上了七八道菜,其中有一半都是鳜鱼,清蒸的,还有糖醋的,腌渍过的,还有熬汤的,包房里飘散开来一股香气,柳青芜坐下来望着他,“是不是点的太多了。”

“既然来尝了这儿的拿手好菜自然都要试试。”霍靖祁坐下来给她舀了一碗汤,“受伤那次在这儿呆了几天,也是听属下说起,并没有真的好好坐下来吃过。”他来去都是赶路,哪里能像现在这么闲适。

柳青芜低头喝汤,活鱼成片的鱼肉新鲜润滑,汤调了羹,舀起来混着鱼肉还加了些芹菜切的丁,去腥提香,入口是满嘴的柔嫩。

她眼前一亮,轻捂着嘴,“好吃。”

“就算是最初做不出最道地的,客人多了,要生意好,也都竞相拿出最好的手艺来,做的也就比别的地方来的好。”霍靖祁见她爱吃,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糖醋。

“你也吃啊,我自己能夹。”柳青芜回夹了眼前的一筷子鱼肉给他,等夹到他碗里才觉得有些不对,这味道怎么不是香,反而有些臭,她自己又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一开始没能想清楚那是什么味儿,到了口中被吓到了。

柳青芜张大了眼睛,忽而眉头一皱,紧接着眼底湿漉了起来,张嘴忙伸手哈了一下,唇上还沾着汤汁,她飞快的在口中咀嚼了几下把鱼肉咽了下去,眼泪已经挂在眼角了,十分的可怜。

入口有些臭,臭中还夹着香,舌尖含到的那一刻一股辣味冲散开来,呛的她直接逼出了眼泪,这一道鱼看着是最平淡无奇的,却是最劲味的。

柳青芜看旁边有杯盏,拿起来直接喝了下去,酒味冲淡了辣味,紧接着,她的脸颊就开始泛红,泪汪汪的看向霍靖祁,脸颊上是微熏憨人的神情,霍靖祁忍着笑倒了一杯茶给她,柳青芜瞅了那鱼一眼,可真给了她几番感受了。

“吃些这个。”霍靖祁让她吃清蒸的,柳青芜好容易缓过来,抬头看他,碗里还没动呢,指了指,“你也试试。”

霍靖祁夹起来直接送到了嘴里,完全没有柳青芜刚刚的反应,他喝了一口汤,“漠地那儿士兵为了御寒,几乎都是食辣。”

“我只是忽然被辣到了。”柳青芜也不是不能吃,拿起一旁的杯子又喝了一口酒...

回 到客栈时柳青芜有了些醉意,泛着一点醉意柳青芜显得特别憨态可掬,进了屋子后翠玲已经在屏风后准备好了水,等她出去,柳青芜坐在床边看着霍靖祁,一手扶着 床帏,红扑扑着脸视线一直顺着他,他去桌子旁边倒茶了,她就随着去,他去屏风后试水温,她也跟着,等他把水拿过来给她,柳青芜抿了一口,靠到了他的身上, 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间。

她没醉,她就是胆儿大了点。

妻子如此主动,霍靖祁何以不配合呢,等身上一凉柳青芜酒醒大半时已经来不及了,她这会儿开始担心起会不会让隔壁听见,可霍靖祁哪里给她时间想着问题,猛烈袭来的热潮让她无暇自顾,脑海里尽显空白。

等她全然清醒过来时她趴在霍靖祁的身上,身子贴紧着,手还攀着他的肩膀。

柳青芜不敢看他,她没醉啊,所以什么都记得,到底是忍着不肯喊出口,到最后险些哭着求他,现在去想左右的隔壁到底住着谁也晚了,她干脆装死,缩回手时忽然碰到了他右胸上的伤口,抬起头看,帷帐内昏暗,柳青芜只能摸着这个疤痕,低声问,“当时是不是很疼。”

“刺入的时候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大约就是那样的痛,不过当时霍靖祁的注意力在救了他的下属身上,那刀是刺穿了下属的身子再刺到他的身体。

柳青芜没再问,而是侧头轻轻的贴了上去,感觉到右胸膛内也有好似从心脏那边传来的跳跃,柳青芜眯上了眼。

霍靖祁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怕出了汗后她会着凉,哑声道,“水要凉了。”

等了一会儿怀里的柳青芜没有回应,霍靖祁抬起头来看,发现她就这么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轻手扶她睡到内侧,柳青芜嘟囔了一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

她 太累了,只要安静下来稍作休息就会睡着,霍靖祁起来舀了热水替她简单的擦了一下,到了床上,此时她已经熟睡,脸颊还微微泛红,睡着的模样和酒醉的一样十分 憨然,一手下意识的环到了他的身上,安静地睡着,霍靖祁轻轻的拨开她滑落的长发,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把她深纳入了自己的怀里...

第二天晚出发了一个时辰,好好休息够了,出发后前往下一个驿站,兴许是翠玲的话起了些效用,常妈妈和钗玉眉儿精神好了不少,至少不用一路吐着过去得让人照顾服侍,虽然是一脸苍白,入夜到了驿站之后好歹是能吃能喝能下地了。

此时已经走了十来天,距离漠地还有一个月,过了这个驿站要往西北,再过去只会越来越荒凉。

霍靖祁命人准备足了干粮,虽然不用在外留宿,但是其中落脚的村子驿站未必是食物充沛,吃不惯的还不如带些干粮。

到 了四月初,他们到了离漠地还有两个州,官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匆匆来去,大都是商队,边境这些地方战事频发确实做生意的好地方,漯城中不多见的外族 人在这儿也能看到几个,四月初十这天他们到了巍郡,这儿有几个镇是通商之用,说不上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

严大人的两个孩子 正是玩闹的年纪,出去一趟能带回来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样,还送了柳青芜不少,霍靖祁的神情却有些凝重,他看这几个镇上的商人来的太匆匆,巍郡这边商人多,强 盗也多,这儿的强盗可没讲究什么江湖道义,老弱病残不碰那不是这边强盗的守则,他们除了村子不碰之外,路过官道的,只要是让他们遇到,多少都得留下一些买 路钱。

冬日过去,过年吃空的三四月就要开始抢,官兵的他们是不敢碰,不过也有不要命的,霍靖祁算了下路过的时辰,决定在镇上住一宿,第二天出发,正中午的经过那儿人多安全。

和严大人商量过后一行人在客栈内休息下来,此时也才是正午,不过入夜之后,柳青芜就看到了一场强盗过镇的场面。

这仿佛是这边习以为常的事,入夜后这边镇上就没什么人出来了,都关门在家,更别说有什么酒家做生意,天黑后一个时辰之内基本街上就没人烟了,剩下几盏路灯显得十分荒凉。

而后入夜一个多时辰时镇子的西北门那边忽然闯入一群百来人的强盗,他们是朝着东南方向跑,都举着刀蒙着面,他们不是打劫镇子来的,而是往东南方向冲,等着马蹄声过去之后街市中才有几声开门的动静,不过也是很快就又关上了,静谧一片。

第二天,消息传回镇上,东南那边下午出发的一支商队被劫了,三分之二的货没了,没有伤亡,就是少了几个通往的女眷,

继而是巍郡这边的地方官前去处理,这样的事每月都有几件,官府累计的宗卷都厚厚几摞,这儿的强盗杀不尽,因为日子难过,据山做强盗的很多都是百姓,也许新来的官员最开始会剿匪,到后来也就任其这样了,强盗不碰官,不碰村子,专挑官道上路过的人。

所以巍郡这边最出名的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而是镖局。

第二天一早他们出发去往下一个镇,到了之后就是巍郡和漠地的边界,霍靖祁让属下把官旗打起来,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两支商队和一些赶路的百姓。

一路上没什么事,到下一个镇上已经天黑,柳青芜吃过简单的晚饭就躺下了,霍靖祁进来时都只抬了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