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徐琳女士气结:“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离婚?”

“如果我说了,妈你就会同意我的决定了吗?”

“你休想!”

舒清因笑笑,“那还有说的必要吗?”

“你这什么态度?你以为结婚离婚是过家家吗!任性也要有个度,这次你跟宋俊珩离了,外面的那些人会怎么想你,怎么想恒浚?你以为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整个舒氏的责任你说丢就丢,随心所欲到想离就离,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有你爸替你撑腰的小孩儿吗!舒清因,你二十五了!”

“我已经二十五了,我连离婚都要写份策划书,然后等你们都签字同意了才能离是么?”

“你是觉得你能独立了是吗?要是没有我的谋划,你觉得你能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吵?”

“你的所谓谋划就是把我嫁出去,这谋划难道很有新意吗?”

舒清因最后这句嘲讽,终于彻底惹恼了徐琳女士。

就连徐琳女士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她用了多大的劲儿,朝舒清因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在极怒的情绪渐渐消散后,她看见舒清因被打得偏过了头,整张左脸瞬间肿了起来。

舒清因被扇了左脸,连同左边的眼睛也被扇得血红。

从刚刚开始一直没表态的晋绍宁终于站了起来,沉声劝阻,“徐琳,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你刚都听到了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她有把我当妈看待过吗?”

徐琳女士转头看着晋绍宁,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我一心一意为她,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徐琳女士将刚刚打过舒清因的那只手别在背后,抓也不松也不是,再看向舒清因时,缓缓说了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自舒清因回国以来,徐琳女士第一次对她说失望两个字。

舒清因并不怕父母责骂她惩罚她,她怕的就是父母放弃了管教她,对她失望。

徐琳女士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以后就算没有福沛,我也可以接管恒浚,”她咬着下唇,声音蓦地有些哽咽,“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替我铺路了。”

“我让你嫁到宋氏,难道是害了你吗?就算你和俊珩相处不来,这也过了一年了,你为什么非要这时候固执着离婚?”

“在你看来,比起单纯的因为感情而结婚,或许共同利益才是最稳妥的条件,我的丈夫他不爱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和他的利益捆绑,就算他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轻易伤害到我,”舒清因苦笑,语气晦涩,“结婚之前,我说不想嫁给宋俊珩,是你劝我,说让我试着跟宋俊珩好好过日子,也许会像你和爸爸一样歪打正着,你说嫁给宋俊珩会是正确的选择,你还记得吗?”

这番话让徐琳女士愣住了。

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肩头抖动着,双手捏得手心肉生疼,“结婚前我也想过,如果宋俊珩对我能有爸爸对你的一半好,也许你说的真的是对的。可我试过了,妈,我把自己试进去了,试了一身的伤,我怕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除了离婚我没有别的选择。”

“即使如此,你也不该瞒着我,”徐琳女士说,“我是你妈。”

就算女儿从小和父亲更亲密,就算女儿不喜欢她对她严格管教,就算有那么多就算,徐琳女士自始至终都是舒清因的母亲,她做的这些事,没有一件不是为了舒清因。

在听到她离婚的消息后,徐琳女士心里的失望甚至大于恼怒。

恼怒是因为她对这件事先斩后奏瞒住了所有人,失望是因为她将自己的母亲也一并列入了其他人的名单。

如果换做是她爸呢,徐琳女士不愿想,但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换做是她爸还在世,可能舒清因在她刚刚觉得稍微有点委屈时,就迫不及待的去找爸爸诉苦撒娇了。

舒清因说:“对不起。”

徐琳女士听到这个素来任性的女儿的道歉,心里也没有半分宽慰。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母女俩真的离对方越来越远了。

舒博阳还在的时候总是喜欢调侃说这对母女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从不肯服输,也不肯轻易低头。

或许真的是因为性格上太过相似,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徐琳女士闭眼,忽然捂着胸口,感到一阵心悸,等缓过神来后,才轻声问她:“脸还疼吗?”

“没事,”舒清因稍稍碰了碰还肿着的左脸,“是我自己活该。”

徐琳女士还想说什么,却不想被打断,舒清因轻声说:“公关部那边我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这件事我会负责解决。今年过年,舒宅那边我不去了,等叔叔伯伯那边都消了气我再上门向他们道歉。”

她说完这些,又说了声对不起,而后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徐琳女士任由她离开,苍白着脸勉强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清因。”

她回头,晋绍宁叫住了她。

“晋叔叔,明明你替我分担了这么多,我非但不领情,反而还给搞砸了,”她歉疚的笑了笑,“你生我的气就行了,千万别怪我妈。”

“清因,我是外人,不方便评价你们的家事。但我想告诉你,你父亲去世后,她可以坐在董事的位置上继续安心吃她的分红,她的工作重心不在恒浚,完全没有必要留在恒浚和你那几个伯伯争权。”

舒清因没说话。

晋绍宁语调清平,“她当时发邮件请我回国帮忙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跟我说,她不是为自己争,而是为你争,你多一重保障,她才多一重安心。”

只要她能为舒清因争取的,她都会去争取。

“把事情解决好,别让你妈妈操心,”晋绍宁说,“至于其他的,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晋叔叔回办公室了,门被关上,她也不知道晋叔叔会和她妈说什么。

也许是替她说好话,也许是安慰徐琳女士,按照晋叔叔的性格,应该会双管齐下。

舒清因不想承认,她真的很羡慕徐琳女士。

有时候一个人待着,会偶尔文艺又矫情的觉得,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和她无关,无人爱她。

***

离婚的消息往外铺散,引起不小的轰动。

众人为之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的调味品,年前的最后一道波澜,全仰仗这个八卦。

原本以为宋氏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结果宋氏那边也只是提出让她有空过去吃个饭,再没有任何反应。

她隐约猜到,是宋俊珩在背后按捺住了宋氏。

风言风语传的越多,对他宋俊珩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这样做情有可原。

原本两家合并的大家宴,也因为他们离婚的消息公布而被匆匆取消。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舒清因给徐琳女士发了个拜年消息过去,只收到了一句冷淡的“同乐”回复。

后面还附加了一条。

【记得祝你爸新年快乐】

她们母女俩最大的默契就是,逢年过节都不会忘记已故多年的舒博阳先生。

舒清因向舒博阳先不会再有任何回信的邮箱里投递了一份恭祝新年的邮件。

很快收到了自动回复,显示邮件已发送。

发送过去后,这封邮件就和前几年的一起永远尘封在邮箱里,永远不会被打开已读,也永远不会有人看到她邮件里写了什么,有时候舒清因甚至把爸爸的邮箱当成了知心姐姐的邮箱,平常不过节,她也时不时发一封过去。

舒清因性格倔,说不回舒氏过年,今年就真的没回舒氏过年。

徐琳女士更牛掰,她直接和徐茜叶一同回清河徐家过年去了。

母女俩就这么别扭着,反正这种相处模式已经是她们之间的常态,等年后上班在公司一起开会,就又不得不见面说话了。

舒清因不想被那些伯伯们念叨,虽然一个人窝在酒店里看春晚是寂寞了点,也总好过听中年男人们在她耳边聒噪。

今天年三十,就连酒店里留下执勤的工作人员此时都聚集在员工大堂,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

酒店里有不少客人一起下去凑热闹去了,舒清因这层本来住的人就不多,再加上过年,到现在整层就剩她一个了。

春晚的节目没什么新意,她手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用毯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开着电视,将声音调到最大,虽然眼睛是盯着屏幕的,但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电视里的主持人说,此刻大部分的国人应该正一家团圆,围坐在圆桌前,享受团聚的喜悦。

舒清因想,她是属于那小部分的。

年三十的意义在于团圆,偌大的酒店套房里,舒清因特意让人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和倒福字,门框前还挂着红色穗子,灯光通明的室内,为了烘托节日气氛,她还特意点上了没什么照明作用的红灯笼。

茶几上摆放着瓜果点心,热闹的晚会声音充盈着整个客厅。

之前工作忙,直到年三十这天晚上,她才匆匆忙忙用支付宝到处扫福字。

只可惜运气不太好,敬业福一直扫不出来。

舒清因一个人扫福字扫得不亦乐乎,落地窗外,已经有烟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站在窗前,踮起脚眼神想掠过高楼大厦,看看是哪里在放烟火。

还没来得及找到烟火的发源处,眼前忽然一暗,舒清因下意识的回过头,整个房间都黑了。

“……”

她真的也太霉了。

五星级酒店停电这种事居然还能被她撞上。

幸好酒店效率快,立刻安排了自动发电机又续上了电,只是要到她这层,说是还要等个两分钟。

说是说两分钟,但今天年三十,酒店值班的人不多,发电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等了大半天,供电还没供到她这层楼来。

房间太黑,舒清因不想待在里面,只好站在走廊默默等供电到位。

舒清因绕着走廊走了两圈,越想越觉得凄凉,最后干脆蹲在自己的房门前,小声呜咽了起来。

她怕黑,又害怕一个人,大年三十的晚上,又黑又是一个人,上天这是在折磨她。

她看了眼对面紧闭着的房门,想起他已经回香港了。

两个人一起等来电,也总比她一个人这么巴巴的等着要好。

手机开着手电功能,舒清因就这样用手电照着地毯,手指捻着毛边儿,数着地毯上的浮世绘风格的花纹圈数。

数到第五十六个圈圈的时候,舒清因听到有人过来了。

电梯恢复供电了?

她赶紧准备起身,打算乘着电梯去有光亮的楼层暂时躲躲。

“你好,请问电梯已经来电了吗?”她打着手电,靠着墙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人喘着气反问她:“来了我能爬楼梯上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舒清因不可思议的将手电光往上照,从腿到腰再到脖颈,最后停在那人的脸上。

男人英俊的脸被照亮,额头上附着一层薄汗,白色的打底衬胸前也湿了一大片,他稍稍往后躲了躲,掀开外套扇了扇风。

三十多层,他居然是走楼梯上来的?

她连下都不愿意下去。

“你不是在香港吗?”

“你怎么回来了?”

舒清因刚问出口又觉得两个问题没必要。

不管怎么样,反正本来应该在香港的沈司岸现在已经在这儿了。

“你怎么不等来电了再上来?”

这个才是比较有意义的问题。

沈司岸懒懒地说:“你不是怕黑么?”

作者有话要说:鸭鸭:千里送温暖

***

二十五字红包继续~

有在武汉的小朋友咩,加油哦!暂时委屈你们了

谢谢金主们的雷!

☆、除夕

其实她早就不怕黑了。

只是有些恐惧刻在骨子里,纵使克服, 当年的慌乱与无措又不经意间翻涌上心头。

舒清因发现立在他身边的小行李箱, 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回来了。

她轻声问他:“你从香港回来了吗?”

“嗯, ”沈司岸突然叹了口气,“谁知道一回来就碰上停电。”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走到自己房门前,从兜里掏出了房卡打算开门。

舒清因一急,说:“房间里很黑的。”

“我知道。”

刷卡的提示音想起, 沈司岸已经打开了门, 他下意识的将房卡插入取电槽里,果然没反应。

舒清因这时上前两步,从他手里抢过了行李杆。

沈司岸略有些惊讶,她急忙解释,“我帮你拿进去吧,这么黑你可能看不清。”

他只是有些轻微近视,有时会习惯眯起眼打量别人, 不代表有夜盲症。

沈司岸没替自己解释, 勾起唇角, 推开门示意她先进去。

滚轮滑动,舒清因刚推着箱子走进去,轮子却卡住了。

可能是绊着地毯了,舒清因放弃用推的,改成直接用手提,结果这行李箱意外的轻,她甚至觉得这箱子可能是空的。

“你这箱子里都装的什么, 这么轻。”

沈司岸回答:“没装什么,就几件换洗衣服。”

舒清因不太理解,作为女人,她每次出差光是化妆品和护肤品这类就得占半个箱子,出趟省那架势搞得跟出国似的。

所以她小声嘟囔,“你们男人这么点行李就够了?”

停了电以后,四周视线都变得昏暗,人的听力就异常的好。

沈司岸听到了,语气散漫,“来不及收拾,随便塞了点。”

舒清因替他将行李箱放在沙发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司岸脱下外套,她反射性的往旁边躲了躲,却发现他只是因为出了汗,所以把套在外面的大衣给脱了透气。

“我去洗个脸。”

男人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手电功能,摸索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舒清因点头,“那我先回房间了。”

沈司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凉,“回去干什么?”

“回去等来电。”

“你在这儿等是一样的,”沈司岸反问她,“难道你真不怕黑了?”

“我在这里,和在自己房间也没区别啊,”舒清因扯了扯嘴角,“都黑啊。”

而且这里说到底是沈司岸的房间,没有待在自己房间自在。

他声音又比刚刚刚凉了几分,“不是还有我吗?”

她说:“你要去洗脸啊。”这客厅不还是她一个人在么。

“我去洗脸又不是上厕所,你要是怕就跟着我,”沈司岸没料到她的理由居然会是这个,笑了两声,尾音拐着弯的上扬,“当然如果我是上厕所,我也不介意你跟我一块儿。”

虽然房间很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舒清因光是听他的语气,就能脑补出他现在那轻佻又欠扁的坏笑样。

“我还不至于怕到要当你的跟屁虫,”舒清因恨声说,“我回房间了。”

她转身往外走,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待在这儿至少还有沈司岸在,等回了房间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