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秋弦还没明白银笙为何突然想通了,她已经钻回了山洞。“好了,让它回林子睡觉。”她拍拍手上的绒毛。

“怎么忽然把它赶走了?”奚秋弦诧异道。

银笙蹲在他身边,托着腮,认真道:“因为你说过自己不能接触小动物啊。”

小狐狸虽然不在洞内了,但这个夜晚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甜美。因为白天一直在走,即便是痛也只好忍着,如今安静下来,奚秋弦只觉双腿疼痛难忍。以往在家时,若是不走动,他都是将假肢脱下。今日走了整整大半天的山路,晚上见她在旁,因不想让她害怕,便也不敢给自己松绑。

捱到半夜,他实在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但没过多久,又隐隐约约听到风中传来极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掠过树梢。

奚秋弦警觉地坐起,没有惊扰银笙,自己扶着石壁慢慢站起,忍着痛出了山洞。

夜黑风高,孤月一轮。远处近处皆是黢黑,时或山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动静。奚秋弦本想再往前走上一段,无奈双腿酸痛,只得又悄然回去。进得洞内,自己躲在角落里解开了双腿上的系带。没有亮光,他也无法看到自己的腿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只能凭着感觉伸手过去,才一触及,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银笙的声音。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

“没什么。”奚秋弦忙以衣衫盖住了双腿。

她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迟疑了一下道:“是你的腿疼了吗?”

“有一点,我自己会弄好的,你去睡吧。”他没有抬起头,不想与她多说关于这方面的事。

“是不是……是不是磨破了?”银笙犹犹豫豫,想去撩起他的衣衫但又不好意思。

他不吭声,只是自己坐着。银笙小声道:“我帮你看看。”

“别看。”他很快地说着,顿了顿,又道,“阿笙,我不想让你看到。”

银笙垂下眼帘,“那我不看,这里也黑得很,你自己把腿松开……我不会害怕了。”

奚秋弦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脱下那双腿脚。他坐在暗处,白衫盖住了自己剩余的小腿,伸手下去摸了摸,想必是走路太多已经磨破,又被紧紧束住,因此格外胀痛。

所幸随身带着各种药粉,便摸索着取出了平素常用的,倒了些在手中,忍着痛倒在伤处。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银笙始终都没有正对着,而是略微偏过了一些,默默坐着。

过了片刻,她才转过身,屈膝斜坐着,低声道:“明天你还是骑马吧。”

“嗯……”奚秋弦倚在洞壁,侧着脸望着只能隐见轮廓的她。银笙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腿上,“还痛吗?”

“敷了药好多了……”他竭力做出轻松的样子。银笙心知他在强颜欢笑,心中很是低落,但又不知怎么才能让他好受一些。奚秋弦微微侧过脸,她与他离得极近,两人的肌肤几乎相触。银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于是轻轻伏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才能你快些好起来呢……”她很小声地说着,双眉紧蹙,是真的真的着急与心痛。

他低下头,摸着银笙的长发,心中有些酸楚,不知该如何说。

银笙仰起脸,黑如点漆的眼睛如安静的湖水。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的呼吸轻浅,如春风般拂过银笙的脸颊。

奚秋弦轻轻地在她额前吻了一下,银笙深深呼吸,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脸颊。

昏暗中,他只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潮涌,一下子吻上了她的唇。

银笙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心灵,而唇间柔软的相触,让她浑身颤栗,想要躲避,却又仿佛被某种魔力魅惑,竟无法移动。自己的呼吸仿佛都被他占据,深深浅浅,浅浅深深。

他抿着她的唇,一点点一分分,像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又像是在以动作征求她的允许。银笙起初还很是紧张,但渐渐的,这甘甜的感觉让她心醉,她便尝试着学着他的样子,也小小地轻轻地抿住他的嘴唇。他笑,咬了她一下,继而她也鼓起勇气重复了他的举动。但随即又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肯再叫他咬住自己的唇。

“你把我咬疼了……”他叹着气,捧着她的脸庞。

银笙又羞又惊,抬头看着他,小声道:“真……真的吗?”

“嗯,真的。”奚秋弦轻声说了一句,便又贴近了她的嘴唇,“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骗人……”

她虽是懊恼,但还是垂着长长的睫毛,浅浅地吻了他一下。

“阿笙。”奚秋弦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轻声唤她。

“……阿弦……”银笙很紧张又很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眸,第一次那样叫他。他怔了一怔,继而唇边扬起温软的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

“我喜欢这个名字。”他抱着银笙,好似拥着最柔和最纯白的云朵。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阿笙吻小奚啦~~\(≧▽≦)/~

不过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等待着这两只呢??请继续观赏哦~明天还会更新的~

26第二十三章 阴雨无休日暗沉

次日早晨银笙正要扶着奚秋弦上马,小狐狸也想跟来,马儿却惊得连连打转。银笙只得指着山上对狐狸道:“我们要慢慢上山,你先回去。”

那狐狸似乎听得懂她的话,恋恋不舍地在她身边转了转,又抬头瞅瞅奚秋弦,头也不回地奔向山上去了。奚秋弦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忍不住道:“阿笙,山上还有别的狐狸吗?”

“白狐狸没有了,但是还有白老虎白狗熊白蟒蛇……对了还有白松鼠!”

他警觉地盯着她,许久才道:“你是在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银笙纳闷道,“你自己问我的,这里有好多动物都是灰白色的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见了害怕就说好了,我带你走远些。”

“我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他咳了一声,紧抓着缰绳上了马。

这一程上山之路更是艰难,但银笙不让他再下马,想方设法往相对较为平坦的地方走。一路上斩断无数荆棘,还险些被山上滚落的碎石砸中,幸得奚秋弦袖中银索飞出,才让银笙化险为夷。

两人磕磕绊绊到了半山,银笙见马儿已经无力再朝上走,便只得道:“秋弦,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看看师傅是否在草庐中。”

“你说的草庐就是住的地方吗?不是在山顶?”

“我们住在半山,但师傅若是去闭关打坐的话,就得去山顶冰洞了。”银笙说着,牵着马儿到了一块大石边,将奚秋弦搀扶了下来,指指石后的一株枫树道,“坐这,我去去就来。”

“那好,我在此等你回来。”奚秋弦说着,便坐在枫树下。银笙系好了马儿,转身便继续往上攀爬,她身形敏捷,很快就背着剑消失于林间,只剩一抹黛绿衣裙的痕迹,恍若和这苍莽山野浑然一体。

银笙走后,他独坐于此,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无聊。一个人又去不了哪里,支颐遥望远处,见山岩林立,峭壁万丈,不觉想到银笙这十来年一直与师傅幽居在此,必是过得很清苦。而他自己在巫山虽也时有伤病,可周围大群人伺候,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倒是显得优越许多了……

过不多时,天色变得阴沉,云雾越来越浓,忽而树叶轻摇,抬头间便见银笙自林间点掠而来。

“阿笙,你师傅可在?”奚秋弦遥遥问道。

银笙摇摇头,飘落在他近前,道:“屋里没人,想必是她又去了冰洞闭关疗伤。”

“她的伤是怎么来的?”奚秋弦随口问了一句。

银笙秀眉蹙起,低声道:“我不知道,但师傅旧伤发作时很是可怕……”

“怎么可怕?”奚秋弦讶异道。

她脸色凝重,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过了片刻才道:“那时候我还小,一次跟随师傅去山顶打猎,她却忽然倒在了地上,而且浑身颤抖,手指都扭曲了。我想过去扶她,她却拼命赶我下山。我不敢把她抛下,就偷偷躲在山道边,看到她跌跌撞撞去了冰洞,才知道每次她旧伤复发便要进去才可保住性命。”

奚秋弦正在暗自思忖,她抬头看看天上乌云,又道:“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带你先去草屋,免得在这里没处躲雨。”

他点头应允,银笙领着他由一条崎岖小路蜿蜒而上。沿途荒草茂密,藤萝低垂,时不时有蛇虫从脚下飞快爬过,四周弥漫着浓浓青涩气味。

因要拉着奚秋弦的关系,银笙放慢了脚步。两人在这乱石路上辛苦跋涉,过了许久,前方山崖间出现一间低矮的草屋,屋前不过数丈便是悬崖,草屋临深渊而筑,背倚峭壁,看上去格外渺小,似乎一有风过便会坠下悬崖。

奚秋弦不觉蹙眉,“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啊,一直住在这里。”银笙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只是再三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带着他到了屋前。屋檐下悬着一些干枯的草药,斑驳的木门紧闭,一切寂静无声。

“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好吗?”银笙没有带他进屋,而是从屋边柴草堆后搬出一张小木凳,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屋檐下。小凳子歪歪扭扭,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年头,她见奚秋弦望着凳子发怔,以为他是嫌弃破旧肮脏,忙擦了擦,道:“干净的。”

随后,她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自从来到屋前起,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脸上没有笑容,眼神畏缩,也不敢抬头。

奚秋弦心里不是滋味。“阿笙,你是在害怕吗?”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

银笙垂着眼帘没有回答,只是指指小木凳,小声道:“坐吗?秋弦,你走得累了。”

凳子很矮,其实坐着会更不舒服,在家里的时候奚秋弦也从不会坐这样的凳子,但他没有多想什么,一撩白衫便坐了下去。

“谢谢你,阿笙。”奚秋弦神情浅淡,银笙这才好似放松了一些,慢慢地蹲在了他身边,望着地上碧绿的草芽,兀自发怔。

云层越来越厚,天空阴郁低沉,不多时,便真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水滴从檐下茅草间滴滴答答滚落于地,溅湿了两人的衣衫。银笙局促地往后退,却没有避雨的地方,但直至此时,她还是没有打开门让奚秋弦进去。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扫视一眼,道:“里面不能待吗?”

“我怕师傅会生气……”银笙为难地看看他。奚秋弦抬头道:“阿笙,她对你做了什么,你会这样怕她?”

银笙愣了愣,似乎不知如何说起,此时风急雨骤,奚秋弦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打开木门,低声道:“你先进去躲一阵雨。”

“阿笙……”他扶着墙缓缓站起,在她背后唤,银笙却只是低着头走了进去。她的背影有几分寂寥。

他迟疑着,跟在她后边进了草屋。屋内仅有一扇小窗,光线极为昏暗,门框上甚至还结着丝丝缕缕的蛛网,想来她的师傅已离开多日。

临窗置有一张木床,被褥甚旧,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奚秋弦问道:“这是你的床吗?”

“不是,这是师傅的。”她随意地回头往墙角看了看,道,“我睡在那里。”

他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但见靠着墙角的地方铺着一层木板,底下是几块方砖将之与潮湿的地面隔开,板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他还没说完,银笙便已经搬过屋内仅有的一张椅子,道,“你不要去坐师傅的床,她会不高兴。”

奚秋弦见她生活的环境如此恶劣,内心不觉郁郁,但她却仍旧神色淡淡,只说了这一句,便又开门走了出去。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墙角那狭窄的木板,心情一落千丈。

屋外雨势渐大,他正想叫银笙也进来,忽听远处雨点噼噼啪啪错杂纷乱,像是有人踏着满地积水正往这边走来。他一怔,起身走至窗前,因那窗户早已破旧不堪,可透过缝隙望见外面。

此时银笙正独自站在檐下,从通往山顶的草径间走下一人。那人身披一袭墨黑连帽斗篷,整个身子包括脸部都遮蔽于其中,风雨中黑色斗篷不断滴着水,那人却好似没有任何感觉,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银笙远远望到了那人,便冒着雨跑出去,在其身前跪拜道:“师傅。”

那人脚步未停,只管往前走,银笙也似乎早已习惯,自己起身紧随其后。黑衣人到了屋前,忽而停下脚步,低声道:“血舍利可拿到了?”

“拿到了一颗。”银笙忙从怀里取出装有血舍利的小盒,双手捧着献给了黑衣人。那人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接过盒子,打开后看了多时,哑声道:“为何只拿到一颗?还有的去了哪里?”

“大理僧人要送到鹿门寺去,这一枚,也是向大师求来的……”银笙吞吞吐吐道。

“求来?”黑衣人冷笑,侧过身子,盯着她道,“你是打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出手?为何不将所有的都抢回来?”

银笙怔了怔,道:“师傅,我去的时候血舍利已经被别人抢走,后来是有人帮忙,我才得到了一颗,其他的几颗我不能再强要了……”

“谁帮的你?”黑衣人直视着她。

银笙紧张地站在雨里,湿透的长发沾在脸颊上,她下意识往门那边看了看,又急忙收回眼神。“是,是巫山神狱的奚公子。”她结结巴巴地道。

“巫山神狱?”黑衣人以很缓慢的语速低沉地说了一句,似是若有所思,忽而又警觉道,“他为什么要帮你?又有什么目的?”

银笙欲言又止,黑衣人正待追问,忽听身后吱呀一声。她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浅白衣衫的少年站在门后,肩背古琴,眉目娟秀。

“前辈就是烟波客?”少年彬彬有礼地作揖,“在下巫山奚秋弦。”

作者有话要说:师傅粗线了!!!跟你们之前想象的是不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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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四章 洞箫又起声凄恻

雨点横斜打在窗上,发出杂乱的声音。

直至站在了黑衣人面前,奚秋弦才看到她的模样。漆黑的斗篷下,是一张枯瘦青白的脸,虽然是女子,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柔和之意,颧骨凸出,嘴唇紧闭,唯有那一双幽深的眼,如两团阴郁的火。

“奚秋弦?”烟波客唇角一扯,紧盯着他许久,又缓缓转过脸,盯着银笙道,“银笙,是你带他上来的?”

银笙抖抖索索道:“是……师傅,要是没有他,我只怕是得不到血舍利的……所以他有事相求,我就带他来找……”她话还没有说完,但听得“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重重一掌。

奚秋弦虽早有防备,但那烟波客出手竟出乎寻常的快,他才跨出一步,烟波客已经掌掴了银笙。

“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她咬牙切齿地一把揪住银笙的衣领,几乎要将她拎起,“擅自带人上山,还让这男人弄脏了我的地方!”

“前辈为何这样?!”奚秋弦见状,急忙上前想要救下银笙,那烟波客却死死揪住银笙不放,见奚秋弦还敢上前,她左臂一抬,白惨惨的手指便直抠向他的咽喉。

奚秋弦本不愿与其动手,但见她出招狠辣,只能全力应对。他身形一侧,堪堪避过那尖利的指甲,颈侧仍感到一阵阴冷。烟波客随即将银笙往雨中一推,转身间一道寒光自漆黑斗篷下飞刺而出,直落奚秋弦腰腹。

这一剑既轻且疾,犹如蛰伏已久的白蛇倏然出击,吐着红信便要人性命。

银笙焦急万分却又不敢上前,奚秋弦抬臂间银索飞射而出,三枚寒白薄刃震颤尖啸,直撞上烟波客刺来的剑尖。两相碰撞之下,薄刃嗡嗡作响,白光一时暴涨,而烟波客之剑迅疾上挑,在风雨中狂挽出数道花痕,如破碎白梅,纷纷扬扬,迷乱无尽。

“师傅!”银笙浑身湿透,朝着烟波客的背影大喊。奚秋弦为避开那纵横交错的剑招而不断后退,袖间银索震得雨水四散激扬。对方已然对自己痛下狠手,他无暇解释,眼见烟波客如黑鸢般凌空而起,剑光如闪电般划破阴霾,他指掌急旋,扣着三缕银索交替射出。那银索飘忽不定却又暗藏杀机,划出大大小小若干圆弧,将烟波客剑势尽笼其间。

烟波客怒极,掌中剑招变得愈加迅疾,雨珠打在剑刃尽化为水雾。就在这朦胧飘渺间,她身形忽旋,拧腰出剑,奚秋弦指尖一挑,三缕银丝骤然合拢,挟着尖啸之音缠向烟波客剑身。

剑影纷飞,银光交错。

但听得数声清响,烟波客已以手中长剑绞住银索,直视着奚秋弦道:“你这银索的招式是化用了巫山剑法?”

银索横贯雨中,水珠滴滴答答滑落,奚秋弦手指紧扣,强自忍着腿上的疼痛,“正是,在下因故不能习剑,便以剑招化用。”

“神狱的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烟波客紧盯着他的眼睛。

奚秋弦忙道:“在下这次造访或许莽撞了一些,但并无恶意。因为神狱中仅剩六章剑谱,使得巫山剑法不能展现真姿,未免太过遗憾。之前我曾见过银笙出手,因此便猜测她的功夫其实与我们巫山系出一脉……”

“不必绕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烟波客长剑直指奚秋弦,目中冷澈。

银笙已飞快地奔到奚秋弦身边,眼里满是紧张之色。他看了看她,又正视着烟波客道:“巫山剑谱本为十二章,恳请前辈让在下一观后六章,使这一套本可惊艳世人的剑法不再残缺。”

他语气平静,可烟波客却忽然脸色铁青,狠狠盯着他,厉声道:“你可知当年我祖师被奚文宣所害,不仅终生未嫁,还背上了不洁的名声。那套剑法本就是两人一同创出,奚文宣耽搁了祖师一生,自己却在巫山兴建神狱,而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居然还有脸来问我要什么剑谱!你们神狱的人,简直都是自私至极!”

话音刚落,她已重重一震手中剑,顿时剑吟四方,奚秋弦紧扣的银索亦为之飞出。

“银笙,你出去了一次就忤逆忘本,给我滚过来!”烟波客怒喝一声,黑袍扬起便向银笙抓去。

银笙不敢反抗,奚秋弦抬臂拦住烟波客,将银笙护在了身后。

“她是被我要挟才带我上山的。”他冷冷道。

银笙一惊,抬头想开口,但他却以眼角余光扫视过来,随即又解下自己肩后的琴匣,平托至烟波客面前。“此琴为祖传,背面有曾祖生前亲手刻绘的书画。”说罢,也不等对方应答,顾自弹指启开琴匣。

烟波客在他打开琴匣时神情警惕,似乎是生怕他在盒中做什么手脚。但他很快将墨黑古琴取出,并无什么异常。

“我不需要看什么古琴,你立即给我滚下山去!”烟波客对他手中的古琴毫无兴趣,反是怒目而视。

“我知前辈对我们奚家没有好感,但希望你看了此琴后,能有所改观。”他说着,将古琴翻转了过来。银笙正躲在他身后,以前很少见他取出古琴,如今一见,那古琴背面以工笔书刻一幅巫山全景,与以前在神狱长廊下看到的如出一辙。但除此之外,还有细细几行小字题刻于琴尾,想必是诗词之类。

“楚山千叠浮空,楚云只在巫山住。鸾飞凤舞,当时空记,梦中奇语。晓日瞳曨,夕阳零乱,袅红萦素。问如今依旧,霏霏冉冉,知他为、谁朝暮。”奚秋弦未曾看着古琴,却很是熟稔地诵出词句。他见烟波客双眉紧蹙,又上前一步道,“不知前辈是否听说过这首词,曾祖只刻下了前半阕,还有这一小小的印迹。”

他说着,白袖一拂,指着古琴尾部极细微的一个篆刻印迹。这印迹很是浅淡,略带着些朱砂红色,但因年代久远,已经泛出黯淡古旧之意。

字体隽秀端正,乃是一个小篆的“缃”字。

“沈缃?”银笙想起奚秋弦说过的往事,不禁惊讶出声,但烟波客随即狠狠瞪着她,让她心生寒意。

“你给我看此物又有什么用?”烟波客冷哂着瞥向奚秋弦。

“曾祖几乎未曾对别人说起过沈小姐与他之间的事情。但这张琴是他留下,背面这一个小小的印迹,可见他心中其实还是想着沈小姐……至少,也是深有愧疚……”奚秋弦看了看那古琴,又道,“过去的事情我们作为后辈的不便评述,但巫山剑法就此残缺,前辈难道不觉得遗憾?假如前辈愿意,我也可将前六章取出,只愿能够补全原貌,也算了了曾祖与沈小姐之间的怨念。”

“区区一把古琴上刻了几个字就能算是补偿?”烟波客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划过雨帘,“你听清楚了,当年奚文宣冷心绝情才导致巫山剑谱一分为二,祖师的一生因奚文宣而毁,就算你们神狱做出再多弥补也无济于事,你还是趁早死心,不要惹我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