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笙一怔,“那,那以后你也不会再来见我?你还是要一直留在暗夜盟吗?”

他深深呼吸,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树林,忽而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过得无忧无虑,但一把大火却毁了这一切吗?”

银笙心头一紧,不禁望向他脸上的伤痕,“哥哥,我怎么会忘记?!我觉得师傅好像知道什么,但她始终不说……这些年来,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内情?”

鬼虚影微微蹙眉,看着她道:“还不能十分确定,但我觉得……”他还待说下去,林子外面却隐隐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两人俱是一惊。

银笙想要朝外张望,鬼虚影一把握住她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帕交给了她,低沉而迅速道:“我先走了,你要找我时用这里面的青磷粉画个标记,我自会晓得你的行踪。”

“哥哥!”银笙焦急万分,一时不肯松手。他那原本冷寂幽深的眼里也不禁浮现一丝怅惘,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抱了抱她。

转瞬即逝的一个拥抱,却让银笙为之一暖。

“阿笙,要记得我的话,提防着奚秋弦。”他在银笙耳畔低语完毕,随即后退转身,飞快地隐没于幽林之后。

银笙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追了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了讶异又惊喜的声音:“阿笙!你真的在这里!”

她停下了脚步,怀着复杂的心情转回身。

浮云轻移,月光淡然,奚秋弦肩背古琴,扶着枯松喘息未定地站在了远处。在他身边,昨日山下遇到的小白狐正摇着尾巴,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衣衫上溅满雨水痕迹,与往日的形象相比,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但他的眼里满是微笑,那种由衷的喜悦,让银笙无法将他与哥哥刚才告诫的话联系到一起。

她愣愣地站在古树阴影下,忘记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却脚步踉跄地奔过来。“阿笙!你没事吧?”奚秋弦不假思索地将她紧紧抱住,忽而又松手看着她,“我刚才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跟你说话?”

“没,没有。”银笙回过神来,急忙掩饰道,“是我刚刚醒过来,我刚才,好像又做梦了。”

“做梦?”他眼里有些怀疑,“我倒像是听到你喊哥哥了……”

“嗯……梦到哥哥了。”银笙低下头,忽而道,“你呢?何梦芸有没有伤着你?”

奚秋弦微微一怔,随即道:“还好,略有些不适罢了。迷雾涌起之后,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飞奔而去。后来天淼他们也赶到,我因顾着找你,便没有追赶何梦芸,也不知她和凤千魅又去了哪里。”他顿了顿,又望着银笙道,“阿笙,抓你的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银笙咬着唇,目光低垂。

奚秋弦似乎略有失望,这时银笙望到了蹲在脚边的小白狐,不由蹲□子,抚着它道:“小白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我到处找你不着,后来看到它,心想它或许闻到了你的气息,便跟着过来了。”奚秋弦笑了笑,“看来它还是有些本事的。”

银笙抱着小白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急道:“你见到我师傅了吗?”

奚秋弦微微蹙了蹙眉:“我一直在找你,但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阿笙,先回你的小草屋去。”他说着,挽住了银笙的手,但她却没有迈步。奚秋弦诧异地回过身,她静静地看着他,离得近了,才看清他脸颊上有隐隐血痕,却无暇或是无心拭去。

“阿弦……”银笙伸手替他拭去血迹,忽然就红了眼眶,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好似刚刚从迷惘中醒来。

奚秋弦起初有些意外,但随即便低眉沉静,将她轻轻抱着。

雨后山泉流淌,松风幽远,此间一派静谧。小白狐守在两人身边,本来摇着的尾巴此刻却竖了起来,缓缓转过头,望着青黑色的幽林,一动不动。

银笙跟着奚秋弦离开了这片松林。他们回到了那间小草屋前,奚秋弦以琴音召唤,天淼等人很快从各处返回。见银笙已经平安,众人都放下了心。

何梦芸和凤千魅还是不见踪迹,据天淼他们说,沿途也没发现银笙师傅的身影。

银笙紧紧蹙眉:“我之前见她听到箫声后是往山顶去的,或许她进了冰洞,你们才没发现她。”

“冰洞?”奚秋弦怔了怔,随即向天淼问道,“你们可曾发现这个地方?”

天淼等人纷纷摇头,银笙道:“他们肯定找不到,冰洞并不是简单的山洞。”说话间,已从天淼手中接过火把,“我想现在就去上面看看。”

“……好,我与你一起去。”奚秋弦话才出口,天淼急忙道,“我们陪她去山顶,但是少爷就不要去了吧?”

银笙一愣,但他却牵过近旁的马匹道:“我骑马便是。”

“你去了也没法进冰洞的。”银笙见他脸色并不好,怕他只是逞强,便想抢过他手中的缰绳,奚秋弦却紧握不放。“难道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他不大乐意了。

天淼不敢再违逆,银笙也不想跟他争执,于是只好由着他上了马。

此时已经夜深,众人手持火把跟在银笙后面上山。山道盘曲狭窄,两旁杂树投下幽黑阴影,银笙独自走在最前边,时不时地要以长剑拨开荒草好让他们通过。天淼他们头一次来此绝境,行动时格外小心谨慎,奚秋弦则独坐于马上,为了不给其他人造成阻碍,他有意没往最前面去。

火光跳动中,他可以望到银笙灵动的身形以及在她前方不断奔跑的小白狐。她就好像是这莽莽山林中的一只绿雀,这里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白天还略有闷热,到此时已是满山疾风,越往上去,越觉得凉意迫人。原本还模糊可辨的石径渐渐被野草覆盖,到最后只能凭着感觉朝上攀爬。银笙回头见奚秋弦落在后面,不禁返回到他身边,他讶异道:“怎么回来了?”

“……看看你。”她呆呆地说了一句,便替他牵着缰绳。奚秋弦俯□,小声道:“不用管我,我边上有人护着的。”

银笙低着头应了一声,又躲过别人的目光溜到了最前方。此时已近山顶,小白狐在荒草间奔着奔着就不见了踪影,银笙紧随而去,转过一道弯,终于到了冰洞山的山顶。

奚秋弦已然下了马,即便是未曾走路,但山势险峻,他此刻也很是疲累。天淼上前搀扶,他才站定了身子。山顶风势尤猛,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但四周空旷,竟找寻不到什么山洞。

他正待发问,银笙已奔向远处。众人紧随其后,天淼高举火把,奚秋弦才发现前方地面竟有巨大的坑洞。银笙站在坑洞边缘,低声道:“从这往下爬,底下才是冰洞。”

天淼探身一望,这天坑深不见底,似乎是通向此山的内部。四壁凹凸不平,长满青苔,唯有山岩缝隙可供人落足。

“你师傅不会还独自留在下面吧?她怎么会对暗夜盟的人怕成那样?”天淼不解。

银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下面的冰洞是她常年疗伤的地方。”说话间,她便弯腰想要下去。奚秋弦不禁道:“阿笙,先不要急着进洞,万一暗夜盟的人也寻到了此洞内,你下去岂不是很危险?”

银笙怔了怔,蹙眉道:“那怎么办?师傅能藏身的地方附近也只有这一处了,我要是不下去看看,也不知她到底在不在。”

奚秋弦有些无奈,天淼忙道:“我跟银笙姑娘一起下去,若是有危险,即刻带着她回来。”

“……那好,多加小心。”奚秋弦闷闷答应。他们两人整顿装束后攀着岩石慢慢朝下移动,上面的人先开始还可以凭借火把的光看到两人的身影,但不久之后便再也望不到任何踪迹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今天分别送了一些积分,不过因为是手动点ID的可能会有遗漏,如果有的话可以告诉我……

读者兼基友小茶自己动手画了张图送给我,谢谢╭(╯3╰)╮

30自重

第二十七章寻探幽境冰雪凝

银笙与天淼屏息凝神往下移动,一点不敢大意。天淼手中还握着一个外出时用的火折子,依靠此物,才可微微照亮身边景象。这缝隙越往下越是阴暗潮湿,抬头看时,早已看不到星空,唯有从底下吹来阵阵冷风,让人心生寒意。

两人紧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地攀爬,也不知过了多久,银笙落脚时觉得已到了底部,赶紧对还悬在上方的天淼道:“下面是平地了。”

天淼将火折子的底端咬在齿间,身子一纵便跃了下来,地上是坚硬的土石,其间也布满湿滑的青苔。他蹲下一摸,手上沾满污迹。火折子的光较为微弱,但天淼还是发现了地上存留着先前的脚印。

“应该是刚留下不久的。”他低声说了一句,抬头只见前方石笋遍布,一个幽深的洞口展现眼前。银笙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了目光,却听天淼问道:“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银笙不好意思地道,“我只知道师傅是在这里练内功,但不知冰洞究竟是什么样子。”

天淼叹道:“那好吧,我们慢慢往里寻就是。”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这暗洞朝前,地上石笋不时阻住去路,他们只能紧贴洞壁而行。洞顶亦有钟乳石悬垂而下,冰冷的水滴兀自掉落,有时恰好落在脸上,便是刺骨寒意拂之不去。天淼手中的火折子忽明忽暗,银笙跟在他身后,忽又听闻有水流潺潺,天淼抬起火折子,前方出现分岔路口,左边有暗河流过,右边则幽黑深邃。

银笙见状,不觉犹豫,天淼又细看地上痕迹,找了许久才见有稀稀落落的脚印往左边而去,他忖度之下,便带着银笙沿着暗河缓缓前行。这暗河水流清冷,银笙一时不慎踏入其中,脚上便好似被针扎了一般。沿河往前行进,洞中越来越冷,两人俱是穿着夏日衣衫,不禁起了寒战。

再往内走了一段,洞顶的钟乳石下竟垂了冰棱,借着火光一照,洞中好似悬了无数水晶,又如玉树之间开满琼花。天淼冷得直呵气,回头道:“莫不是你师傅已经从别处出去?我看这里实在不能久待,我们还是上去再说。”

银笙也早就浑身发抖,她以前只知冰洞山其名,却不知原来真有如此奇异之处。低头望去,脚畔的暗河水流也渐渐凝滞缓慢,水面上已结了薄冰,只有底下的河水还在艰难流动。但也就在这一瞥之间,银笙忽然发现在那冰面之上有数道斑痕,她急忙奔上前细看,雪白的冰水间竟有血迹蜿蜒,有的地方还未完全结冰,想必是新近才流在此处的。

“这里有血!”银笙大惊,起身朝四周张望。天淼见状亦高举火折子,两人寻了许久,才在斜前方的洞壁间发现一道狭窄缝隙,从此处通往暗河之畔的地上时不时留有血迹。这缝隙的宽度仅容一人侧身可过,银笙想要进去,天淼怕里面另有危险,便从背后取出一支白羽箭,用力掷了进去。但听得一声轻响,羽箭落地,两人又等了片刻,里面还是寂静无声,天淼这才侧身闪进那道缝隙,银笙尾随其后,手中暗暗紧握长剑。

穿过这道狭窄缝隙,还未看清眼前景象,银笙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是?!”天淼举起火折子,惊愕地看着前方。两人面前是一个宽敞的溶洞,地上积水已成冰,殷红血迹宛若落梅。溶洞上方的冰棱碎裂一地,石壁上留有许多划痕,像是有人在此处发生过恶战。

“师傅!”银笙焦急万分地在溶洞中四处寻找,但只听回音震荡,却没有师傅的踪影。

只有在靠近墙角的一个蒲团下,残留着些许纸屑。她捡拾起来反复查看,可纸屑上只有若干残缺字迹,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样子。天淼也在附近再三搜寻,可除了这些痕迹外,再无其他可疑之处。

“银笙姑娘,我们还是先上去,少爷在上面等得必定着急了。”天淼见银笙握着纸屑兀自发呆,不禁上前劝解。

银笙无奈之下只得将纸屑藏进袖中,跟着他沿原路返回。待得两人千辛万苦再往上攀爬时,衣衫都已湿透,忽一阵夜风旋进石缝,银笙冻得瑟瑟发抖。抬头间只见上方火把晃动,才知已经快要爬回山顶。

光影重重之下,奚秋弦就坐在石缝畔,他听到下面动静传来,便扶着石壁站起身。

“阿笙!”他探身伸出手去,银笙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近旁的人担心不已,生怕他站立不稳被银笙拽倒,但他却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握着了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了上来。银笙的手冰凉,嘴唇也没了血色,长发上沾着冰雪,此时渐渐融化,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天淼抱着双肩使劲跺着脚:“少爷,幸亏你没有下去,那底下竟真有冰雪。”

奚秋弦命人拿着火把萦绕两人身边,银笙这才感觉身体内的寒意渐渐驱散。但这一冷一热着实让她头痛欲裂,她从袖中取出那些纸屑,交给奚秋弦,哆哆嗦嗦道:“下面的一个溶洞里有血迹……可是找不到师傅,只留下了这些,我便拿了来……”

奚秋弦见她脸色发白,便无暇细看手中的东西,迅速道:“等回去再说。”

银笙吃力地点点头,他牵过马匹,让人扶着她上马,银笙忍着头痛问:“那你怎么办?”

“还说这个做什么?”他似是嫌她优柔寡断,推着她后腰让她跨上马背,自己则执着缰绳朝前走。下山之路格外难行,到崎岖之处马儿行走不便,他便只能让属下背了银笙。

待等回到半山间的小屋前,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天淼显然要比银笙强健许多,经过这一路行走,他已渐渐恢复元气,银笙虽也不再发抖,但始终还是精神萎顿,连下马都摇摇晃晃。

“烧些热水,让她换洗一下。”奚秋弦自己也走得吃力,坐在屋檐下抬袖拭汗。身边的人要去寻找水桶,银笙略有尴尬:“不用了……衣服等会儿就捂干了。”

“你打算发臭吗?”他搬过身边的矮凳,递给她,“先坐一会儿,等会烧完水你再进去。”

银笙一想到要在屋子里洗澡,外面却围了一大群男人,脸就不禁红了起来。他看出她的心思,无奈道:“我们走远一些,这样可以吗?”

她愣了愣,抿着唇点点头,又忽而道:“你不用走远了。”

众人目光瞥来,奚秋弦颇为尴尬。

“……我看你走路很吃力了。”银笙领悟了他们的意思,急忙解释。

“哦。”他回答得出人意料得简单。

热水送来后,银笙紧闭了房门躲在屋里洗澡。虽然其他人都远离此地去别处休息了,但她总还是觉得不自在,轻手轻脚地脱下衣衫,唯恐弄出什么声响引人注意。

换衣服的时候,她特意取出了之前哥哥留给她的那包青磷粉。打开布帕,粉末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想起刚才在溶洞里看到的景象,也不知师傅是死是活,一时间心绪纷乱。

正出神之际,屋外却传来奚秋弦的声音。“阿笙?”

“啊?!”她吓了一跳,将磷粉急急忙忙地包好,塞进了换下的衣服里。

他却淡淡道:“没什么,听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还以为你晕过去了。”

“怎,怎么会……”她有些心虚,撩起水来洗了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刚才给我的东西,我正在看。”

“是什么?”银笙停下动作。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等你洗完了告诉你。”

银笙心急火燎,匆匆忙忙用温水冲着身子驱散寒意,草草换好衣服后便开了门。“到底是什么?”她气喘吁吁地追问。

奚秋弦独坐在檐下,抬头见她头发还是湿的,不禁道:“你对你那个师傅还真是关心。”

“她是我师傅,我怎么会不在意?!”银笙似乎觉得他说的话很离谱。

“……她一直在虐待你你自己不觉得吗?”奚秋弦不知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了。银笙愣了愣,“你先告诉我那些纸屑是什么啊。”

他撑着凳子起身,拿起身边的火折子进了屋。银笙跟在他后面,忽然想到扔在床板上的衣服里还藏着青磷粉,急忙抢在他之前进了屋子。

奚秋弦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淡淡地道:“应该是我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巫山剑谱的后六章?”银笙一惊。

他颔首,从怀里取出那些纸屑,轻轻放在桌上一一铺平。“翠屏、鹤……”他指着纸屑上残留的几个字迹,“后六章里有两章的名字就是翠屏、聚鹤,还有这个……”他又指着另一片纸屑上的半道圆弧状墨迹,“这应该是画出的剑势,但被撕坏了。”

银笙蹙眉望着纸屑,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她哑声道:“难道是有人闯进冰洞要抢剑谱,师傅与之交手,因此受了重伤?”

“血迹也未必是你师傅的,说不定是对方被她所伤。”

“但是不管到底是谁伤了,师傅为什么失踪了?”银笙着急起来,“还有之前她怎么一听到何梦芸的箫声就好像受到了很大惊吓似的,莫非闯进冰洞的就是何梦芸?”

奚秋弦沉默片刻,道:“从何梦芸那颠三倒四的话里看,她应该是与冰洞山有些渊源。我起先以为她是为了追击我,现在想来,她大约是想找到冰洞山。”

银笙沮丧地坐在墙角那低矮的床板上,“那何梦芸到底去了哪里?”

“她虽神志不清,但凤千魅一直跟在她边上,想来不难找到。”奚秋弦扶着桌沿坐在椅子上,忽而又道,“我们在玉泉河的时候第一次遇到何梦芸,那时鬼虚影也在附近,但这次他怎么没出现?”

银笙心里一震,没敢接话。奚秋弦看看她,平静地道:“阿笙,我怎么觉得把你掳走的人有点像鬼虚影?”

“不是!”银笙慌乱中立即否认。

奚秋弦扬眉:“你怎知道不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说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林子里了?”

“我……他抓住我的时候,我回过头看过一眼的……”银笙忙想补救,但又不敢直视奚秋弦。他果然追问:“我被烟雾挡着了视线,但似乎看到的是个蒙面人,你只看一眼就能辨出他不是鬼虚影么?”

银笙又急又慌,道:“鬼虚影的眼睛完全没有神采,我看了那个人的眼睛,跟他不一样,又有什么不对?”说罢,她似是生气了一样,顾自躺下,朝着墙壁而卧,不再说话。

31 自重

第二十八章心事未言清夜长

奚秋弦怔了怔,他总觉得银笙自从被掳走后就有些奇怪,此时见她莫名其妙又不高兴起来,他更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他坐了一会儿,见银笙还是默不作声,便想要过去看看。可这两天来始终在跟着她走山路,双膝之下早已磨破,原先是因为急着找她才忘记了痛苦,此时再想要站起只觉疼痛难忍,竟撑了两次才站起身来。

身子早就发虚,加之伤处刺痛,奚秋弦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前,望着她小小的身影,想要俯身却无法支撑住自己,只能强忍着站在她背后,道:“阿笙,你怎么了?”

银笙听得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由转过身来。桌上的火折子一闪一闪,光线自背后照来,她感觉他似乎在微微发抖。

银笙愣了一愣,可还没等她回答,奚秋弦却往前走了两步,咬着牙想要坐在薄薄的床板边。只是床板仅以几块砖石垫起,位置极低,他勉强弯腰撑住床沿,但就这一下,双腿已不听使唤,整个人几乎是跌坐了下去。

银笙吓了一跳,急忙扶着他臂膀,“你还是伤着了?为什么之前不说?”

他摇摇头,垂着眼帘道:“还好,只是走路痛。”

银笙想到之前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走,自己却只顾着寻找师傅,还以为他可以承受……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忽而转身下床就往外走。

“阿笙,你干什么去?”奚秋弦不禁问道。

“去采些苦藤来,上次给你用过的。”她只留下简单一句,便匆忙开门跑了出去。

银笙捧着许多苦藤枝叶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火折子都快熄灭了,奚秋弦还独自坐在床板上,衣衫灰灰白白,很安静的样子。

她从墙角竹筐里翻出石臼石杵在那研磨,他没有做声。银笙忙着做事,也没去主动跟他说话,完工后,才捧着石臼蹲在他面前,看看他的腿,“阿弦……”

“嗯?”他挑起眉看她。

“把这个拿下来……”她指指他的膝下,顿了顿,又道,“我要给你抹药。”

他坐在那,没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愿意吗?”银笙有些失落,将石臼放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里面的草汁。他望着她额前细细的发缕,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抬起眼道:“那去把火折子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