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她不再是孤单的。

蟠龙谷中留下了他与她的身影,练剑,打坐,狩猎,读书。春风吹绿了柳枝,他带她来到那株枫树下,先后以宝剑刻下了那首诗。

“山程随远水,楚思在青枫。共说前期易,沧波处处同。”

他说他喜欢这首诗,于是她便也喜欢了,尽管并不太明白其间的含义。他在树下舞剑,她望着诗句,把这当做无言的承诺。

对于她与师弟越来越亲密的变化,师傅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一年年地长大,而师傅的身体却一年年地衰弱。不到四十岁的时候,他的两鬓已经斑白,尽管她与师弟尽心服侍,但那一年的冬天,师傅还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目。

临终时,他将那本剑谱交给了她。直至那时,她才知原来自己所练的剑谱只是残本,还有另一半收藏于一个叫做神狱的地方。

但她只伤心于师傅的故去,对那半本剑谱并未放在心上。依照师傅的遗愿,他们将其安葬在师祖沈氏的墓旁。只隔了不远的距离。或许,他能在泉下再次遇到他的师傅,那个犹如传奇一般的女子。

她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山中只剩她与师弟,从此便相依为命。但这样安宁的日子只过了数月,师弟便跟她说了那样的话……

银笙见她双目迷离,仿佛入定一般,不禁想要挣扎逃脱。楚嫣红猛然发力,手掌如铁钳一般,死死卡住银笙不放。

“他骗了我!师傅才死没多久,他就对我说要去神狱替师傅找回半本剑谱,好了结多年前的恩怨……”她仰起脸来,唇边带着古怪的笑意,“师姐,他还是那样叫我,他说,我此一去,只是为了圆梦,并不会在江湖久留。待我找回剑谱,就即刻回来,与你一起研习剑法。”

“然后……然后他没能找回剑谱?”银笙吃力道。

“他没找回剑谱,也没再回来!”楚嫣红压抑着声音,嘴唇颤抖,“你知道我等了他多久吗?整整一年零两个月!我以为他出了意外,但当我准备下山去寻他的时候,却收到了他托人捎来的信……他说,他遇到了心爱的女人,却发生了麻烦,暂时无法回来!”

“何……何梦芸?但是您不是说父亲是被她缠住才不能回山吗?”

“她是个妖女,她一定是施展了媚术才让阿枫变了心!”楚嫣红恨声道,“可恨他当初为什么只想到要找剑谱,他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就跟你一样,处处说得好听,到头来连我的死活都不管!”

银笙被她掐得几乎喘不过气,委屈道:“可是,师傅,从小到大,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就是因为父亲下山,将你抛下了吗?”

楚嫣红的瞳孔陡然一缩,她慢慢迫近银笙,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痴痴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像阿枫。小时候,他总是躲在门边望着我,就跟你那夜躲在破庙门后一样……可是长大后的你,为什么越来越不像他?!”她揪住银笙的长发,用力将她的头往后扯。银笙因痛楚而眼含泪光,楚嫣红望着她的眼睛,愤怒道:“你的眼睛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你只会偷偷地瞥着我,那种眼神带着狐媚,根本不是我的阿枫!”

银笙一把抓住她那瘦骨嶙峋的手臂,奋力想要拉开。“师傅……娘……”她哭着喊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眼。

“现在才知道这样叫我了吗?当初让你叫的时候你却怎么也不肯!直到要死了才来求我,你还有什么用?!”楚嫣红手臂颤抖,却更加重了力道。“我要你杀何梦芸,你也总是迟疑不决。像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废物吧?”她再度迫近银笙,欣赏似的看着她的泪眼。

银笙觉得自己快要断成两截,肩后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渗透了单薄的内衫,不断流动。

“我不是废物,我一直很听你的话!可你一直讨厌我,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泪水从她眼中汹涌而出,流过脸颊,流过楚嫣红的手背。

“长得不像我的阿枫就是你最大的错!”楚嫣红咬牙说罢,猛地抽出腰间剑,“你对我已经没用了!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寒光一闪,手起剑掠,斜刺向银笙小腹。

银笙悲声叫着,拼死抬腿蹬向楚嫣红膝盖,楚嫣红指掌如爪,死揪着她的长发不放。银笙竭尽全力往后一挣,几缕长发被楚嫣红生生扯下,随着那带血长发飘落于地,楚嫣红也被她踢得往相反的方向跌去。

银笙仰天摔倒,正撞上肩后伤处,痛得几乎晕眩过去。楚嫣红却似被触怒的野兽,身子腾跃而起,扬剑猛扑过来。

剑尖自银笙额前掠过,但就在这一瞬间,自后方忽然飞来一道银光,划破了原本漆黑黯淡的夜幕,惊起风声凄紧。

银笙本已侧身翻滚闪躲,抬头一看,不由惊呼出声。而此时楚嫣红身在半空不及挪移,正被那银光缠住咽喉,死死勒住拖向后方。

“住手!”银笙惊慌失措地喊道。

银光忽地一沉,楚嫣红撞在粗壮古树上,发出沉重的声响,随即坠落于地。

第6自9章 自重

第6自9章 自重(88.16%)

第六十六章一剑飞霜血纷纷

银笙惊呼出声,忍痛从地上爬起。楚嫣红倒于树下,双手还死死地抠着枯草,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银笙跌跌撞撞地奔过去,还未到她身前,便见那银丝倏然收回,有人踏着一地落叶缓缓走出。

奚秋弦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她。

银笙才欲开口,却见楚嫣红咬牙撑起身子,污血自她唇边流出,滴落于地。“……师傅……”银笙吃力地走上一步,奚秋弦却道:“不要再靠近她。”

楚嫣红不屑地笑了起来,声音喑哑:“怎么了?怕我?”

望着长发散乱的楚嫣红,银笙心情沉重又复杂。她难以忘记刚才师傅揪住她的狠劲,但一想到她也是自己的母亲,心中便又起了不忍之情。

“母亲……”银笙生硬地叫了她,随后慢慢蹲在她面前,“即便你恨着父亲,但我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你……”

楚嫣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鲜血正不断自唇边流出,她盯着银笙看了许久,忽然道:“是我错了。”

银笙一怔,楚嫣红蹙着双眉又喘息道:“我不该将怒气发泄在你身上……银笙,如果还有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银笙眼中酸涩,她从未听师傅说过这样的话,此时眼见楚嫣红伤重不支,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扶其起来。奚秋弦见状,急忙叫道:“阿笙,你要干什么?!”

“但她毕竟是我母亲……”银笙抬头望向他,岂料就在这一瞬间,楚嫣红猛地支起身子,一下子扑到了她身上,双手死死卡住银笙的咽喉。

骨节突起,青筋绽现。

“你永远是我的!谁也带不走!”楚嫣红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银笙惊骇万状,跪倒在地,拼命地扣住她的手腕。但楚嫣红此时已经濒临疯狂,手中的力气竟大得惊人,任由银笙撕扯,也无法挣脱。

奚秋弦右臂一抬,银光自袖间飞出,绕出弧圈缠上楚嫣红咽喉。他再度发力,竭力将其往后拖去。鲜血从她的颈下渗出,染红了银索,但她还是死死抓着银笙。

“推她!”奚秋弦急道。

银笙万不得已中出掌击向楚嫣红肩头,但听一声闷响,楚嫣红身子一颤,双臂间陡然失了力道。此时奚秋弦身形后撤,银索扬起,拖着她飞向半空。

她的黑斗篷在夜风中不住飘拂,这一次的坠落,摔得更重。她只在土石间滚了一滚,便再也没有声息了。

直至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银笙还坐在原处发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奚秋弦望着银笙朦胧的身影,慢慢收回银索,他的动作有些迟钝,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楚似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扶着了她的肩头。

“阿笙……”他才刚出声,银笙忽然像惊弓之鸟一样蜷缩起来。她的眼神慌乱,双手还在不住颤抖。奚秋弦吃力地将她扶起,她忽又怔怔望着楚嫣红倒卧的荒地,如梦初醒般地道:“她死了?”

奚秋弦往那边看了一看,低声道:“是的。”

银笙呼吸艰难,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双腿发软,浑身冰凉。奚秋弦紧紧拉住她的手,道:“阿笙,别过去看了,跟我走。”

“是我杀了她吗?”银笙却带着悲声道。

“……是她先要杀你,你才被迫还击的不是吗?”奚秋弦迅疾说罢,拽着她便要往山下行去。银笙已然木木呆呆,犹在望着楚嫣红的尸首,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正在此时,山坡间却忽有火光闪动,间杂着凌乱脚步,正朝着这边迫近。荒草晃动,天淼飞掠而来,急切道:“少爷,暗夜盟的人追过来了!快走!”

奚秋弦带着银笙退至山道尽头,回望下方,山石林立。而此时山坡间已传来兵刃交接之声,想来是天淑等人正在拦阻追兵。奚秋弦叫过天淼,“从这里可以攀爬下去,你带着她先走。”

天淼一怔,随即道:“主子不走,我又怎能先行?”

“那你是要大家在这硬拼到底吗?!”奚秋弦少有地怒了起来,将银笙往他身前一送,顾自转身朝着那传来厮杀声的方向走去。

银笙此时才回过神来,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阿弦!”

他的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似是望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树影摇动,风声疾劲。一点红芒划破黑暗,如流火般直击向奚秋弦前心。他似是早有预料,袖间银索疾射而出,三枚薄刃叮然作响,带着寒霜撞向红芒。

如冰雪遭遇烈火。“嗤嗤”数声,原本笔直出击的薄刃在空中剧烈颤抖,那红芒一经碰撞更显灼热耀眼,忽而化作火焰,沿着银索缠绕而至,瞬息间便袭至他的指尖。

银索急旋,如火蛇般在夜风中震荡出无数光影。他腕间机关一弹,其中一道银索竟脱手而出,带着火光直飞向隐秘的松林。

此时银笙挣脱了天淼,握着剑奔到奚秋弦身边,才想护住他,却被他推到一边。天淼急忙奔上护住银笙,也就是这转瞬之际,那原先飞去的银索猛然旋回,奚秋弦手腕一抬,另两道银索直击而出。

白光爆炽,碎屑乱舞。

银笙挥剑斩落射至眼前的火点,拉住他的衣袖便往后退。但林间风声顿起,一道人影自暗处斜掠而来,轻轻松松地站在了古树梢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道:“现在才想到要逃,未免太晚了点!”

“她有什么错,何盟主要如此穷追不舍?!”奚秋弦直视着紫衫飒沓的何梦齐,同时抬臂护在了银笙身前。

何梦齐淡淡地扫视了银笙一眼,又举起手中火把,照亮了周围。“哦,原来那个疯女人已经死了。也难怪,受了我一掌,即便逃出也走不了多远。”他瞥着远处草丛间的尸首,漫不经心道。

银笙颤声道:“当年是你带人放火烧了方家,杀了我的养父母?!分明是你妹妹的错,为什么还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妹妹的错?!”素来从容的何梦齐忽然扬眉,提高了声音,“梦芸有什么错?!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判断?!”

银笙直视着他,愤怒道:“是她硬要缠住我父亲,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师傅虽然性格古怪,但她也受了那么多年的苦,难道不也是拜你所赐?!”

何梦齐微微一怔,随即大笑:“自以为是的小丫头,莫枫何德何能,梦芸是被他所骗,你居然会认为是她缠着他不放!你那个师傅成天妄想,你连她的话也相信,可见愚昧至极!”

说罢,宽袍一展,径直朝着银笙所在之处掠来。

银笙原本是在奚秋弦身边,此时见何梦齐扑来,忽然朝远处掠去。奚秋弦一惊之下想要抓住她,但手指只触及她的袖子,她已拼力纵出,不顾天淼的阻拦,径直逃向陡峭的山崖。

奚秋弦腕间银索飞出,直刺向何梦齐后背。何梦齐身形急旋,银索本已缠住他的脚踝,但他奋力一挣,奚秋弦内力尚未完全复原,但觉一阵猛力冲袭而来,腕间不禁震颤,银索也顿时失了力道。

何梦齐手指一弹,数点红芒散飞出来,尽打向奚秋弦与天淼身边。红芒遇草即燃,天淼拉住奚秋弦飞纵而起,但此时何梦齐已追向银笙,指间劲风乍起,一缕寒意直袭其后心。

银笙本欲将其引开,但还未到崖边,便觉身后如降冰雪,仓惶间一回头,那寒意扑面而来,仿佛重重冰雪朝着她压下。她本已受伤,此时勉强斜掠,仍被寒风扫中,落地时踉跄了几步,便扑倒在地。

何梦齐飞身而下,指掌间杀机顿显。奚秋弦的银索呼啸飞来,扣住他后背衣衫,何梦齐侧身间衣衫尽裂,背上亦为薄刃所伤。此时但听山坡间厮杀声更盛,惨叫不绝于耳,顷刻间又有身影飞奔而上,似是一人带着另一人朝着这边掠来。

“何梦齐,你若是敢动银笙,我就让你的心爱之人死在这里!”声音不高,但穿透了夜色,直落于何梦齐耳中。

他一脚踏着银笙的手臂,霍然回头。火光下,身影斑驳。鬼虚影反手扣住了身边女子的咽喉,女子发髻散乱,妆容半化,脸色隐隐发白。

“你?!”何梦齐双眉紧拧,直视着他,忽而笑道,“你是趁着我出来追击,又悄悄潜回了谷中?”

鬼虚影冷冷道:“我不会傻到与你正面交手。”

“凤千魅呢?!”何梦齐望着满地火光,眼神肃杀,“她跟你是一伙的?”

鬼虚影沉声道:“她的布防又怎能拦得住我?这暗夜谷的一草一木,我都熟知于心。今日你放了银笙,我便不杀何梦芸,否则的话……”他说至此,手中暗暗发力,死死卡住了何梦芸的喉咙。

何梦芸之前被楚嫣红刺伤,此时明显已经不支,鬼虚影又一振腕,手中单刀斜指前方,耀出雪白光亮。这光亮,映在何梦齐眼里,刺得他的瞳仁紧紧缩起。

“你也学会这一套,敢来要挟我了?”何梦齐唇边扬起一丝冷笑,“你的武功,都是我传授的,现在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只要你放了银笙,你我恩怨一刀两断。”他语气低沉,目光冷漠。

“很好。”何梦齐缓缓点头,抬脚将银笙踢到一边,又慢慢地走向鬼虚影。银笙想要追上,却被奚秋弦与天淼拦住。此时何梦齐已经到了鬼虚影身前,望着睁大双眼的何梦芸,伸出了手。

“将她交给我,你可以走。”他冷静地道。

鬼虚影似是带着些许的犹豫,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离开何梦芸咽喉处的那一瞬间,何梦齐骤然出掌,径直击向他胸口。

一声闷响,鬼虚影的身子朝后倒掠,可也就是与此同时,他迅速出刀,自下而上挑过了何梦齐的腹间。

——他从未放弃过出手,只是以自己为代价,赢得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鲜血横流,何梦齐嘶声叫喊,不顾何梦芸的惊呼,再度击向已经倚靠于古树的鬼虚影。“哥哥!”银笙不顾一切地甩开奚秋弦的手,飞身持剑而来。剑尖触及何梦齐肩后,他猛地转身,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近前。

“自不量力的东西!”他愤然斥责,猛然落掌。

天淼弯弓射箭,白羽箭穿空而来,何梦齐手掌为之一顿,那箭尖划破他掌心,斜飞出去。奚秋弦趁势射出银索,缠向他的腕间。

银索紧绷,何梦齐的手腕被其缠住,但他随即扬臂一绕,竟将银索缠上了银笙的脖子。奚秋弦一惊,何梦齐笑道:“发力吧,越是使劲,她死得越快!”

鬼虚影此时已无法上前,天淼虽有弓箭在手,但银笙就在何梦齐身前,他也不敢轻易出手。奚秋弦手指微颤,何梦齐看出了他内心的波动,眼神烁烁,迫近一步,道:“来!朝着这里出手!”

奚秋弦紧抿嘴唇,望着呼吸艰难的银笙,又望向独自站在一边的何梦芸。

何梦芸虽然神志不清,但看到这情形,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缩到角落。她的妆容有些化开了,长发披覆于肩前,那模样,再次让奚秋弦感到了眼熟。

这感觉,以前他曾在看着银笙的时候也浮现于心头。

此时她们两个同时出现,又同样负伤,无论是眼神的仓惶,还是身姿的憔悴,竟有着极其的相似之处。

奚秋弦深深呼吸,望着何梦芸,忽然道:“梦芸夫人,你曾经有个女儿是不是?”

何梦芸抱着双肩正在后退,听到此话,不禁停下脚步,怔怔道:“你怎么知道?”

“梦芸,快走,不要理会他们!”何梦齐怒道。

奚秋弦抢道:“何梦齐,你是恨她瞒着你生下女儿,所以一直要杀了银笙吧?”

“胡言乱语!”何梦齐勃然大怒,更勒紧了银笙的咽喉,再次朝着何梦芸道,“去山下等我!不要跟他们说话!”

何梦芸却望着奚秋弦,道:“我的女儿,她在哪里?是莫郎跟我吵架,他说要带走女儿……”

“她就是银笙。”奚秋弦直视着她,唇边带着微笑,“你看看她,长得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可你的哥哥却不愿你认出她,现在还想亲手杀了她……”

“混帐!”何梦齐再也无法忍耐,扣住银笙朝着奚秋弦猛掠过来。天淼匆忙间放箭,羽箭擦着何梦齐身边飞过,反让他更为恼火。

掌风凌厉,直落向奚秋弦眉间。

奚秋弦竟出乎意料地冷静,腕间银索趁势一撤,从何梦齐手中收回。本已即将窒息的银笙才觉咽喉处一松,睁眼见何梦齐掌落奚秋弦眉间,不禁奋力抓着何梦齐的肩膀,想将他推向一边。

何梦齐身形极稳,抬掌便击向银笙心口。此时何梦芸却忽而扑上,一把抓住银笙衣衫,想将她从哥哥怀中抢走。何梦齐擒住银笙,怒斥道:“她不是你的女儿,你要干什么?!”

“放开她!”何梦芸尖声叫着,猛地发力。银笙趁着他分神之际,奋力从他手中挣脱,抬剑便刺向他咽喉。

何梦齐袍袖激扬,竟将银笙的长剑震得嗡嗡作响,顿时脱手飞出。他再一出掌,那长剑回旋飞来,径直刺向银笙。银笙闪避不及,忽觉后背一紧,已被奚秋弦射出的银索往后拉去。但那长剑来势不减,挟着严冬之寒笼罩了她周身。

鬼虚影见状,竭力朝此冲来,但还未及接近,只见红影一闪,何梦芸已经抢在他之前挡住了那支长剑。

“嗤”的一声,雪亮长剑直刺进她后背,沾着血的剑尖从她前胸透出。

她的手指刚刚触及银笙衣袂,身子便已经栽倒在她裙角。

作者有话要说:混战。。。果然武打片到最后关头总是逃不脱俗套啊!

第70章 7自重

第六十七章 冰雪洞中暂寄身

鲜血蜿蜒流淌,很快就浸透了满是枯草的土地。何梦齐的手微微颤抖,脸色顿时煞白,一时竟呆立不语。

“我的女儿……”何梦芸竭力伸出手,想要抓住银笙的裙子。银笙的头脑一片混乱,那长剑还深深刺在何梦芸的后背上,雪白透亮,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痕。

奚秋弦唯恐何梦齐再度出手,趁势将银笙往回拽去。但银笙身子一晃,奋力挣脱了牵扯,竟又朝着何梦芸趴着的地方掠去。

直至此时,僵立不动的何梦齐方才如梦初醒,怒吼一声后猛扑而来。就在他即将击中银笙的时候,忽有一道人影自斜侧掠来,白光一现,单刀捺进了何梦齐腰侧。

何梦齐闷哼一声,伸手紧紧握着刀锋,持刀的鬼虚影双手发力,竟无法再刺深一寸。刀刃与骨骼在剧烈摩擦,鲜血自何梦齐指缝间不断滴落,他猛地暴喝出声,手腕急旋,竟将那单刀一折为二。

“放肆!”他一声厉喝,单掌一推,鬼虚影被这巨力所震,身形往后跌去。此时奚秋弦已到银笙身边,右手一扬,银索疾射,正缠住鬼虚影手臂。他发力一收,夜空中银光闪耀,鬼虚影顺势越过树梢。此时何梦齐带着那半截血刃摇摇晃晃地俯□去,将奄奄一息的何梦芸抱在怀中,又一扬手,袖间疾风大作,身侧枯枝顿时四散急旋,挟着尖利松针尽刺向半空中的鬼虚影。

银笙惊呼,鬼虚影手无武器,只得斜掠闪避。

奚秋弦将银笙推到自己身后,手腕间两道银光再度飞出,卷起漫天星芒,与那一根根松针交错撞击。天淼飞速放箭,白羽箭自飞旋的碎屑间穿刺而过,何梦齐视线一时不清,被那利箭一下子刺进左目。

何梦齐爆发出一声厉嚎,连连倒退。鲜血流注于他的脸颊,形似鬼怪。但直至此时,他还紧紧抱着何梦芸,哪怕她的双手已经无力地垂下。

鬼虚影自半空中落下,因伤重竟半跪于地。此时从山坡间掠来数人,一身蓝装的天淑冲在最先。奚秋弦急道:“快走!”说罢,挽着银笙便向后退去。银笙大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