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仔细看来,那块胎记因为沾了蛟龙血而显得有些怪异。

“那不是胎记,而是…蛟龙血。”燕皇目光落在她上那面上那块刺目的颜色,眼前回忆起二十前年的画面“二十年前,北燕皇族内部,皇子之间斗争不断,朕与仙真一道逃到了这皇陵之中,绮凰就在这座皇陵之中出生,那天蛟龙出现,天际绮霞满天,龙骨山上百鸟朝飞盘旋不去,故而为其取名为绮凰。”

何方闻言微微叹息,可是弹指间二十年已过,物事人非,不堪回首。

“有人追入皇陵之中欲将我们一家置于死地,刚出生的绮凰混乱之中落入池中,幸得这蛟龙相救才保住性命,杀手见状欲其和蛟龙一同射杀,蛟龙血滴在了刚出生的绮凰脸上,竟然奇迹般地与她的身体相融,蛟龙血是世上难得的灵药,但到底药性霸道,那如今她脸上的那块胎记,正是当年蛟龙血滴落的地方,虽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印迹,但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人与蛟龙血相融。”燕皇面色郑重地说道“近百年前,也有一女子与蛟龙血,那便是北燕的开国皇后,只有命格特殊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奇迹。”

“所以呢?燕皇莫不是要说她与那开国皇后一样命属凰格,将来注定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百里行素冷声哼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只是为何心头却是莫名一震,天下动乱将起,她又会是谁的皇后?

“那些不过是世间传言,真与假,朕也无法预料。”燕皇平静地说道,侧头望了望湖面上身形庞大的蓝色蛟龙:“因感念蛟龙的救命之恩,绮凰每月都会与她母亲一道前来蛟龙池,蛟龙与她也是格外亲近。”

“亲近个鬼!”百里行素气愤之下说起了粗话“要真如你所说,方才那畜牧又是要吃她,又是把她往水里拖,这也叫亲近?”

何方闻言上前,道:“百里宫主有所不知,公主儿时经常来这蛟龙池,蛟龙时常会带她在这湖里玩耍,所以初见之时许是有所误会也不一定。”以蛟龙的速度和威力,要想吃她,早就一口吞了,哪还能让他们有命活到现在。

百里行素翻了翻白眼,细想之下蛟龙出现之时那样子似乎并不是要吃她,而是与她招呼一般,他们都以为它是要逞凶,便先行动起手来,而他那时一剑掷了过去,估计那大家伙以为他是要杀她的,所以才拼命追她,不让她过他那边来。

这是什么神兽,笨成这样,救人和杀人都分不清?

“朕念在同胞之情上,登基后并未弑杀齐王,却不想因着这妇人之仁却害了他们母女二人。齐王蛰伏五年再度作乱,并抓了绮凰与皇后两人威胁于朕,双方交战半年之久,皇后不愿受其威胁带着绮凰跳江自尽。齐王伏诛,朕寻到了皇后的尸体,绮凰却从此再没了消息,朕一直不信她就那么死了,十五年来派遣龙骑禁军在四国寻找,直到数月之前查到消息,绮凰曾经出现在西楚。”

刑天默然立在一旁,望了一眼百里行素怀中之人,就是她的失踪,才会有今天的他。十五年前,燕皇顺着江流微服寻找圣皇欣公主才遇到了他,带回燕京抚养他成人,否则他也不过是街上一个小乞丐而已,永远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北燕第一大将刑天。

她的不幸失踪,却是换来了他一生的幸运。

“燕皇的故事说完了吗?”百里行素眉眼冰冷,起身便朝外走“她不会是你的女儿。”他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她只是他百里行素的徒弟,如此就够了。

燕皇见他欲走,神色微变,急忙道:“朕并无恶意,只是想寻回我失踪多年的女儿,好好补偿她,也让皇后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

他一生多子少女,他对初云格外的疼爱纵容亦是因为失去了这个女儿的原因,总是不知不觉将初云当成她,如今苍天有眼,将她的女儿送了回来,他如何能再让她受世间流离之苦。

“百里宫主莫急,关于…四小姐与萧家的事,我想有一个人再清楚不过。”刑天举步上前说道“萧清越与四小姐姐妹情深,如今她已经在到了燕京,找来一问便知。”

因为目前还不确定,他依旧称其为四小姐。

燕皇闻言点了点头,朝百里行素道:“百里宫主带她随朕入宫,朕差人前去将萧清越接来宫中,不论结果如何,这金线莲朕便赠于你们,并且相助于萧清越养伤。”

百里行素闻言脚步一顿,沉吟片刻道:“好。”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这样也免得他们再偷偷摸摸地偷药,要治好萧清越起码要在金山偷半年的药,如今有人无偿相送,他哪来拒绝的道理。

他低眉望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的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沉。

你真的会是她吗?

北燕最尊贵的圣皇欣公主,燕绮凰。

“刑天,你与何方去将萧清越等人接到宫中来。”燕皇转身下令,沉吟片刻又道“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不得再向朝中任何人透露。”

“是。”刑天与何言躬身领命,先行出了皇陵,带人前去燕京城外。

天边的第一缕朝阳照入到华清殿中,殿内静谧无声,百里行素望了望榻上一直高烧不退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看来只能是蛟龙血在她体力作怪了,纵他医术再高,却也束手无策。

燕皇面色有些焦急紧张,目光不时望向殿门的方向,直到听到侍卫来报:“陛下,刑将军和何公公回来了。”他眸光顿时一亮,站起身来。

萧清越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连城背她进去,一听到烟落在皇陵受伤昏迷,气得她差点没咬人,只恨自己如今像个废人一般,什么都帮不得她?

燕皇见人进殿,正欲开口问,却只见连城背着人径自到了榻边,萧清越望着榻上发烧一身通红的女子,恨恨地望向一旁神自在在的百里行素吼道:“百里行素,你这师傅干什么吃的,自己跟着去还让她伤成这样?”

“她只是发烧三天而已,三天过了就好了。”百里行素平静地说道。

“你…”萧清越气得直咬牙,要是往日她早出手揍人了。

燕皇见到萧清越那一脸紧张的神色,不由心生安慰,所幸…所幸她还遇到了一个这么关心她的姐妹,仔细一瞧萧清越竟然手脚动都不能动:“你的手脚…”

西楚第一女将在四国之间是多么大的影响,如今竟然成了一个废人一般,如何不叫人意外。

萧清越耸耸肩道:“不就是相国大人做得好事喽,要不是她,我和小烟也不会被追杀成这样。”

追杀?!

燕皇面色骤然一变,心疼地望向榻上的人,也不知这十五年来这可怜的孩子受了多少苦,深深吸了吸气:“萧姑娘,你的妹妹…是在萧府出生的吗?她脸上的胎记又是怎么来的?她的母亲是谁?…”燕皇激动之下,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萧清越闻言沉默了半晌,这一路上已经大致听何方说起了皇陵的事:“她不是在萧府出生的,大致是她六岁的时候,有个女人带着她来到萧府,是萧赫以前的相好,说那是萧家的骨肉。”微微沉默了片刻,又道“小烟小时候很聪明也很漂亮,与当年洛家的女儿在并称为沧都双秀,只是八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不仅让她脸上长出那块胎记,连人也变得有些痴傻。至于她的母亲,我的记忆并不多,在她病了之后,那个女人也死了。”也就从那时候起,玲珑剔透的少女成了又痴又傻的丑丫头,人人厌弃。

如今看来,萧赫是知道小烟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才会那么不管不顾,任由萧府的上下欺凌与她,只是八年前那一场怪病来得也未免太过诡异了。

燕皇闻言喜出望外,激动地望着榻上的人眼眶都不由开始泛红:“是她!一定是她!朕可怜的女儿…十五年了,老天爷终于将你送回来了!”

当日燕皇飞鸽传书,让龙骑禁军查探那个将烟落带入萧府之人的线索,三日后回报,那名女子确实生有一女,但那女儿在五岁时便因天花而亡,这一点更加肯定了一切。

三天,短短三天,她的命运在悄然变迁,从西楚的通缉钦犯,一跃成为北燕皇室最尊贵的圣皇欣公主,燕绮凰。

而这一切,她并不自知。

丑颜之下的倾城。

三天,转眼即逝。

天空蓝得一片清明,阳光将整座华清宫都镀上了淡淡的金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耀眼起来,殿内陈设典雅而精致,处处弥漫着皇家的华贵之气。

连池坐在桌边支着头打盹,圆滚滚的小兽趴在她身上摊着四肢睡得好不香甜,翻了个身却从她身上滚了下来,小眼睛望了望沉睡的女子突然一跃而起趴到她肩头的方向,小爪子触了触她的脸吱吱叫了两声,而后一个凌空翻扑向桌边的连池。

连池睡眼惺忪地望着桌上的连美人:“你消停点吧!”

连美人一只爪子指着榻上的冲着他吱吱直叫,然后又一跃蹦到榻上,连池打了个哈欠慢腾腾走近榻前:“你又怎么了?”

“吱吱。”连美人一边蹦一边叫着。

“小师妹还没醒呢,你…”话还未说完,连池倏地睁大眼睛望着榻上沉睡的女子,一张清雅脱俗的容颜映入眼帘,透窗而入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玉一般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修长睫毛静静地敛着,面上那块刺眼的胎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连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那块胎记,真的…真的消失不见了!怎么也不敢相信榻上那不染铅华的明净女子是他的小师妹。

愣了半晌,他转身便跑出门。百里行素和萧清越知道今天是她醒来的日子特地一早就赶了过来,远远看到连池朝着这边跑来,不由都蹙起了眉。

“跑这么快,你赶着投台啊!”萧清越道。

连池一把拉住百里行素,上气不接下气:“小师妹…小师妹她…”

话还没说,眼前的人转眼便消失不见,他一转身看到几人已经跑出了数丈之远,他又折身气喘吁吁地往回跑。

几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榻上还在沉睡的女子,这样绝美如画的容颜,婉约美好的气质,倾国倾城的绝艳风华,美得让人屏息。

一时间都盯着那张脸研究起来,萧清越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是不是作梦了?”说话间狠狠掐了一把百里行素。

“噢~”百里行素疼得惨叫“萧清越,你发什么疯?”

“会疼呀,不是做梦。”萧清越扬唇一笑望着榻上的女子“小烟真漂亮。”

“那也没我漂亮!”百里行素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的一笑。

他的话成功换来了萧清越极端鄙视的白眼:“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比女人比漂亮,要不要脸?”

“我就是漂亮!”百里行素道。

“那当然,阁下这副尊容若是去了临风山庄,定是第一花魁。”萧清越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临风山庄是北燕最豪华的烟花地,但那里出名的不是美女,而是各色的美男子。

百里行素顿时脸色黑如锅底:“萧清越,我真该让你一辈子都残废!”

榻上的人被吵闹声惊醒,睁开眼却对上四双大眼,一双小眼,秀眉微蹙:“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她可没有睡觉被人观摩的癖好。

她明明是在蛟龙池沉到水底了,他们又怎么出的皇陵?还有这里的屋子似乎是北燕皇宫?一连串的问题冒上心头。

连池飞快地拿出一面镜子举到她面前:“好好看看,有没有很惊喜?”谁会想到那样的诡异胎记背后,会是这样一张惊艳的面容。

她望了望镜中容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之色,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萧清越望着面色淡然的女子,微微皱眉:“怎么变漂亮了,你不高兴?”

烟落微微一笑:“没有,我很高兴。”几人相互望了望,他们可没有从她面上看出什么高兴的神色来。

“还有还有,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连池一脸欣喜地说道“原来你可是北燕尊一品的圣皇欣公主,就连那个燕初云也只是个正三品,怎么样?很惊喜吧!”

烟落抿唇失笑,坐起身:“连池,这个玩笑不好笑啊。”她就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北燕公主,这也太诡异了。

“小烟,这不是玩笑,是真的。”萧清越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认真。

她面色微变,眉头深深蹙起,目光一转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确实是皇宫的建筑,这样华丽的地方背后又藏着多少的阴谋与血腥,她不想去深究,只是不喜欢皇宫。

萧清越望着缓缓开口道:“你掉进了蛟龙池,沾了蛟龙血高烧昏迷了三天,这三天…发生了很多变故,不过现在燕皇已经肯定你就是北燕失踪了十五年的圣皇欣公主,燕绮凰。当年将你带到萧家的那个女人她的女儿早就死了,只是碰巧捡到了落水未死的你,所以你确确实实是北燕的公主,不再是萧家那个受人欺凌的四小姐。”她也没想到她的妹妹,竟然会有这着这么惊人的身世,有了燕家皇族的保护,看萧家还敢动她!

她垂眸,唇角勾起薄凉讽刺的笑。

她到底是谁呢?

曾经的洛皇贵妃,洛烟?

萧家的四小姐,萧烟落?

还是北燕的圣皇欣公主,燕绮凰?

到底哪一个是她,她又该是谁?

那样的笑,深深刺痛了萧清越的眼睛,面色微变:“小烟,你怎么了?”

“你的面子可真大,燕皇不仅把金线莲相赠,还准许这半年以内在金山采药为萧清越聊伤,还有更重要的,就连北燕皇族的神兽蛟龙血也可以用,若有它为药引,我包准治出一个比以前更强悍的萧清越出来。”百里行素一脸得意地说道。

“你不吹牛会死啊!”萧清越吼道,真当自己天下第一,能把她医得能走她就谢天谢地了。

听到百里行素的话,她抿唇一笑,若是这样就能更好的医治萧清越,这北燕公主她怎么也得先做着再说,一切等医治了萧清越的伤再说。

正在这时,便听到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绵长的声音:“陛下驾到!”

一身明黄朝服的燕皇大步进到殿中,面上难掩的欣喜之色,看那样子分明便是刚下早朝便赶了过来,疾步进到内室,看到被围在榻上的女子,声音难掩的激动:“凰儿!”

百里行素一行人闲散惯了并没有行礼,萧清越也行不了,她起身便欲下床,燕皇抬手制止:“你伤未好,不用起来,父皇知道你醒了,便忍不住过来瞧瞧,你的脸…”目光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面上,原本那块难看的印迹已经消失无踪。

“可能是蛟龙血的缘故,我们也是刚看到。”百里行素在一旁揽镜自照,漫不经心地出声。

燕皇闻言点了点头,叹息道:“凰儿,这些年让你流落在外,受苦了!”这几日他闲下来便会来华清宫这边,从与萧清越的交谈中得知她在萧家的一切,没想到他北燕最尊贵的公主,竟然在萧府受着那样的欺凌。

烟落微蹙着眉,沉默了半晌出声道:“燕皇,你确定…你没有认错吗?”这忽如其来的变化,一时之间很难让她接受,若是搞出什么乌龙来,可就有大麻烦。

燕皇一愣,摇头失笑,满面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朕还不至于到了老糊涂的地步,事情说来话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这几日你好好休养,过几日便是册封大典,朕要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四海皆知。”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北燕最尊贵的公主回来了。

“燕皇,这…”

燕皇闻言佯装不悦:“还叫燕皇?”

她沉吟片刻,微笑唤道:“父皇。”

燕皇开怀一笑:“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修养,朕已经差人在宫内将绮凰轩收拾了出来,但又怕你们住宫中怕受拘束,所以将燕京的别宫也做了改建,以后你若想住宫内,住宫外都可以!”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她喜好如何,只得从萧清越口中一点一点打听,本是想她住在宫中,父女两也能经见着,但又怕宫中规矩多她住着不惯。

烟落礼貌性的浅笑:“多谢父皇。”虽说是父女,对于他的印象是几近全无的。

萧清越在一旁瞧着不由失笑,燕皇倒是大方,一来就是一座别宫,北燕众皇子公主中也没有一个得赐别宫的呀!若是小烟早日到北燕与其相信,这些年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委屈了。

“今晚朕在华阳殿设了家宴,你也见见你的皇兄们,初云也该回来了,听说你们之前是见过的。”燕皇笑意满面道,笑容中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对于她的所有事情他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唯恐这分别的十五年,让他们父女疏远得无可挽回。

烟落笑着点了点头:“好。”

宫宴,谁知道又会是一场会宴,这皇宫本就是争宠夺权的地方,作妃子的争皇帝的宠,作儿女的争父亲的宠,而如今燕皇给予她所有皇子公主所没有的荣宠,不知会在这朝堂上下招来什么样的风波呢?

未来驸马?!

阳光明媚而温暖,轻风送来馥郁的花香。华清宫内笑语声声不时传出,何方与刑天两人站在宫外似乎也被这份喜悦所感染。

“何公公,大人们还在奉先殿等着陛下议事呢?”刑天出声提醒道。

何公公闻言笑着摇头:“你看现在陛下有舍得走吗?”他们已经前前后后催得数十次,燕皇总说一会就走一会就走,却怎么也赖着不肯走“陛下最心疼的就是绮凰公主,让她在外流离十五年,好不容易重聚,就让他多高兴一下。

刑天微微皱了皱眉,扶剑举步进殿出声道:“陛下,大人们还在奉先殿等着您!”

燕皇闻言猛然一拍额,起身:“劳烦百里宫主照顾凰儿了,各位都是凰儿的挚友,可怜她在外流离这么些年,还能遇上你们,朕心慰之,今晚家宴也请一起来吧!”说话间望向萧清越,知道她这一身伤是因烟落而伤,心中更是感激非常。

众人含笑目光送燕皇一行离开华清宫,萧清越望向她扬唇一笑:“小烟,你现在是公主了,以后可要罩着我。”

烟落摇头失笑,连美人也一下窜上肩头,吱吱直叫。

虽然燕皇一再肯定她是北燕的公主,然而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她难以接受,更让她心中隐隐不安,不过能够更好的医治萧清越的话,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连城,陪我去金山取药。”百里行素一撩衣袍起身离去,身姿潇洒。

萧清越闻言转头望着离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这家伙从进宫开始就开始有对劲,神色间也古古怪怪的:“小烟,狐狸精这几天是怎么了?”

烟落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因为那夜在将军府的事?

若说百里行素对女人起了色心,那是无可厚非的。若说他对女人动了心,谁人会信?

烟落起身拿着榻上的薄毯盖到萧清越身上:“春寒未过,姐姐要小心些。”若是受了寒,即便治好了将来也会落下病根,逢天冷便会手脚疼痛难忍。

萧清越欣然一笑,这妹妹没白疼,沉吟半晌又道:“现在终于找到了家人,你怎么还不高兴?”这样尊贵的身份,是世上多少女子梦寐难求的。

“没有。”她轻然浅笑,望了望华贵典雅的殿堂喃喃:“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不是家,而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最残酷的斗争,最狠毒的心计都在这里上演。”

萧清越面上的笑也渐渐敛去,连一个小小的相国府都是那样斗争不断,何况是这皇宫之中:“小烟,最近接二连三的风波变故,莫说是你,我也难以置信。”侧目望了望已经走出殿的连池,道“我已经让红绡回了西楚,萧赫已经派人跟来了北燕,不过如今有了北燕公主这个身份,只怕他还惹不起。”

烟落闻言探手握住她的手:“姐姐这份仇,我一定替你讨回来!”

“不,我要亲自讨回来!”萧清越一脸郑重说道,她不亲手整垮萧家,此恨难消。

“那我帮你。”烟落抿唇轻笑道。

萧清越神采飞扬:“当然要你来做我靠山。”

整整一个下午,烟落都在华清宫中听着萧清越讲着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还有一些以前在征战所遇的奇闻遇事,她只是含笑听着,她一定要治好姐姐,一定要。

萧清越那样女子注定是要活得自由洒脱的,然而却因为怕她内疚,一直都含笑面对,可是烈性如她,如何会甘心这样活下去?!

夜幕降临,华阳殿内灯火亮如白昼,殿内声音嘈杂,都对这夜宴的主角议论纷纷。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野丫头,竟想飞上枝头作凤凰,不定是假冒而来的。”

“本王听说啊,丑得见不得人,在西楚时每每都是黑纱遮面。”

“丑公主,若是传出去,在四国之间我北燕还不颜面尽失,父皇也真是的。”

听得殿外一声陛下驾到,都慌忙敛声,换上一脸笑意迎驾。燕皇一身明黄龙袍大步进到殿中,眉眼间难掩的喜悦之意,落座之后便侧头问何方:“凰儿还有多久过来?”

何方无奈失笑:“刑将军已经去接了。”一国之君这般激动的等女儿过来,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后妃们也纷纷盛妆来殿,一一入座,听得燕皇不仅将金线莲相赠,又是整修绮凰轩,又是御赐别宫,对这位已经失踪十五年回朝的公主都不由猜测纷云。

“圣皇柔公主驾到——”

殿内分座两侧的皇子后妃们都不齐齐侧头望向殿外的身影。

只见月华之中,风致秀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一袭水蓝的绣锦宫装,纤腰盈盈,如墨的青丝梳成惊鸿髻,金制的发冠为其添了几分雍容华贵,似水清澈纯净的眸子,不染铅华的明净容颜,恍若是踏月而来的羽化之仙,风华绝艳。

连池推着萧清越入殿,看着前面风姿雅致的背影微微愣神,他从来不知道,小师妹会美得这般的动人心魂。

烟落行至前言,微微屈膝行礼:“绮凰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岁。”

燕皇含笑,抬了抬手:“起吧!”侧头望了望左侧的数位贵妃道:“这是仪皇贵妃,婉贵妃,仪贵妃。”

她含笑行礼:“绮凰见过各位娘娘。”

“公主这般荣宠,本宫可受不起。”仪贵妃面上笑意盈盈,眸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尊一品,她的初云也只是一个正三品,她凭什么?

烟落微微抿唇,本就只是不相干的人,她也犯不着生气。萧清越冷然出声:“你当然受不起,论品级,你不过是正二品,在座众人除了燕皇,小烟本不必向你们任何人行礼,可有人偏偏给脸不要脸!”

一句话嗜得仪贵妃无话可说,按宫制,尊一品公主只向燕皇,皇后,皇太后见礼,皇太后和皇后都已仙逝,自然只需拜燕皇即可。

燕皇瞥了一眼仪贵妃,目光微寒。亏得他平日那么疼爱她的女儿,如今她却这般对待他十五年未归的女儿?!

“绮凰,还认得二哥吗?”一锦衣玉袍的男子起身离席走近前来。

烟落闻言侧头,这应该是谦王燕之谦,和北燕太子燕之析都是与她一母同胞,由先皇后所生,是所有皇子中最为受宠的一个。

燕皇面色这才微微缓和,扫了一眼两人,眉头微皱:“太子呢?”

“大哥许是有事耽误了。”燕之谦上前解释道。

好一个心思敏捷的谦王!烟落心中暗叹道,先是站出来替仪贵妃解围,如今又是替太子说好话,又知审时度势,一句简单的话就让燕皇消了气,不简单!

正在这时,便听得殿外宣道:“太子殿下,初云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