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才几岁,就想学摔跤?”任重道捶了捶他肩膀,声音如雷。

安天赐登时被捶得一阵轻咳,拍了拍胸口道:“我今年十岁了。”

“十岁?”千千秀眉一挑,这个子是十岁能长出来的吗?

安叔收拾着桌椅出来,笑骂道:“这家伙能吃得很,自然也长得快,想着当年阿四和小言把他接生,刚生出来瘦得跟猴儿似的,现在壮得跟牛似的。”

任重远几人见到他们出来,朝着她恭恭敬敬唤了声:“公子!”

“天赐啊,带着阿四和燕公子他们去外面看看花灯什么的,家里留给我和你娘收拾。”安叔笑着说道。

千千和安重远不由望了望一旁静默不语的烟落,一身白色的狐裘显得人益发的瘦弱,烟落淡眉微扬,道:“走吧!”

凤阳的大街上华灯如昼,湖上有彩船划过,街上舞狮耍龙的人,很是热闹,每张脸上都洋着幸福的笑意,明亮而温暖。

一行人被人群挤得散开,她与楚策走在了一路,一个一身白衣纤尘,一个一身墨衣轩昂,并肩而行却谁也没有说话。

“楚帝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她低声淡淡问道。

楚策微一怔:“今日不谈国事,过完年再说。”

“漠北不会成为你的大患,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跟西楚交战,我想对付的只有东齐而已。”她坦然言道。

“哦?”楚策冷眉微一扬“既然有龙骑禁军在手,为何不取燕之谦而代之?”

烟落抿唇不语,当年毕竟是他利用了燕之谦助自己脱困,那皇位是他应得的,她不能再做那不义之事。

“重情重义,只会成为你的软骨,你重义,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楚策冷声分析道,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你来凤阳,燕之谦派了多少人在回去的路上等着取你性命!”

她面色顿时一沉,冷冷地望向身侧的人,既然他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还叫她来凤阳,还是…他根本就是想借燕之谦的手来杀她?让漠北与北燕交战,以坐收渔利?

“成大事者,若为情义所绊,十条命都不够死的。”楚策语气一如往昔的冷锐逼人,有些东西注定会成为束手束脚的羁绊,不如趁早除去。

“所以呢?楚帝可以毫不犹豫做出杀妻弑子的大义灭亲之举?”她淡淡地望着他,语气清淡,字字铿锵。

她蓦然忆起,那个站在皇极大殿眉目英朗的少年。

他说,烟儿,我要你看着我成为旷古绝今的圣明天子,看着我马踏山河,看着我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承平盛世,我要你看到这个天下,就会想起我。

世事百变,一世浮华尽去,他依旧是皇极大殿上骄傲的帝王,她却再也不会是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他的皇位染上了她和洛家的鲜血,看到这个天下,她只会想到他的残忍和绝情。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灯影绰绰,冷凉的风轻轻拂过,带着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他薄唇抿成坚毅的弧度,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是想开口说想什么。良久之后,最终只是颓然转过身朝着湖边走去,声音清清淡淡,漫不经心:“这世上很多事,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罗衍雇了船在湖边靠到岸边,朝他们招了招手,楚策缓步上了船,直直进了船舱里去,她默然站在岸边,罗衍便已经从船上下来:“还发什么愣?上船吧!”

“不了,我找任叔他们去。”她淡声拒绝,不想再与那个人相处。

“天赐带他们去庙会了,上船吧!”罗衍笑声说道,见她依旧不动,疑声问道:“公主很怕皇上吗?从一见到皇上,就一直找借口走开,而且…神色还不是一般的紧张。”

她纤眉微皱,冷然一笑:“我有一千人的命捏在他手里,只要他一个眼神就没命,我能不紧张吗?”说话间举步上了船。

她怕什么?

她现在是燕绮凰,再不是曾经那个将她视为整个世界的天真女子。

楚策,你自绝情,我自收心,从此再不相干。

罗衍摇头失笑,跟着上了船。船舱内陈设简单雅致,独有的沉香之气淡淡萦绕,岸边的喧哗之声渐去渐远,水声潺潺回荡在耳际,船舱内一室沉寂。

旁边的炉上水已经煮开,罗衍取出桌案上的茶叶茶盏,一看便是新手,烟落望着杯盏中那过多的茶叶微微皱了皱眉,淡声道:“我来吧!”

罗衍笑着点了点头,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品茶煮茶,见笑了。”

烟落默然将三只杯盏放好茶叶,起身拎过边上的水壶倒水,淡声言道:“楚帝要本主来凤阳,本主也来了,还有何条件才肯放人?”

冷峻的帝王微微沉目,探手端过案几上的茶盏:“漠北那块贫瘠之地,朕还没兴趣动手。”

烟落闻言抿了抿唇,暗自思量着他的言下之意,如今紧挨西楚的,北燕,漠北,西域三十六国,如果他不是要对漠北下手,西域三十六国形势复杂,以他的谋算定不会去打西域,那么就是那里了,锐眸一扬:“你要打北燕。”

不是疑问,面是肯定。

“燕之谦已经表示臣服于西楚,朕怎么打?”楚策垂眸打量着杯中浮沉不定的茶叶,目光深沉,心思难辩。

“既然北燕已经臣服,你还不放过?”她淡声问道。

“表面的臣服有何用,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反咬朕一口,要永绝后患,就让西楚的大旗插上燕京,让北燕完完全全属于西楚。”他声音清淡,却字字冷利如冰。

这就是西楚大帝,他是绝不许有人挡着路,无论是谁,都会这样除去。

“楚帝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她冷然一笑。

楚策将手中的茶盏搁下,抬眸望向对面的秀气女子,眸中如万年不化的冰渊:“朕不下手,一样还是有人会下手,燕之谦表面臣服西楚,暗中却在与东齐建交,不过又是第二个燕之析,他既不义,朕又何必给他喘息之机?”

“所以呢?”她冷然而笑,目光清锐:“与漠北建交,燕之谦定然坐不住,对付不了你,必然会出手对付本主,有了破坏西楚与漠北交好为借口,你便可挥兵踏平北燕。”

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楚策眼神深沉,缓缓说道:“朕没有那个耐心等到北燕落入东齐之手,成大事者,总是要有所牺牲的。”

烟落低眉抿了口茶,语气冰冷而尖锐:“要不了多久,漠北只会成为第二个北燕,楚帝为了成就霸业,所有挡路的都会除去,对手,亲人,软弱,甚至…自己的良心!”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内心充斥的痛楚几近要把她撕碎。

洛烟何曾有半分对不起他,洛家又何曾有半分负于他,曾经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风雨,她都会站在他的背后支持,到头来他却转身狠狠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楚策薄唇紧抿,良久之后,淡淡说道:“别说朕瞧不上漠北,即便想动手,大夏恐怕也不会答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嘲弄道“皇叔对公主可是紧张得很,只要大夏在一日,朕便不会取漠北。”

烟落眉眼微沉,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终有一天,他们会有成为敌手。

相较之下,修聿是处于劣势的,他重情重义,必然多羁绊,而楚策铁血无情,根本无人找得到他的破绽,所以最难对付。

“我警告你,你若敢伤害我身边的人,即便没有胜算,我也不会放过你。”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冰冷铿强。

他当真那么容不下她吗?

无忧怎么说也是他的骨肉,他却想拿自己的孩子来威胁他人,可笑。

楚策敛目不语,声音淡而冷锐:“你这是在威胁朕吗?”沉吟片刻后道“朕从来不受威胁,何况除了北燕对漠北是百利而一害的。燕之谦已经与东齐暗交,有第二个燕之析,难保不会再燕京之乱会再来一次,东齐的手段你不是没有领教过。”

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颤,茶水溅了一手,燕之谦一旦和东齐联手对付漠北,以修聿的性子定然出手相助,燕京之乱的一切又将上演。

不,她不能成为别人对付他的软肋,她要成为他的臂膀,能与他并肩作战,携手共进。

她放下手中杯盏,冷眸一抬,决然道:“好,本主就做这借口,不过…赤渡城,锦州,坤城,还有这凤阳城,划归漠北,有付出定然要有回报,本主不想被人白白利用。”

楚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一双黑眸似深沉:“这四城划归漠北,便与大夏接壤,朕是不是可以认为漠北也将归于大夏了,有了飞云骑和龙骑禁军联手,即便是西楚一时之间也难以抗衡,好谋算。”

“利用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她冷然而笑,若不早作谋算,难道等将来任其宰割吗?

“好,朕可以相助,但还是靠漠北自己来打。”楚策冷冷言道。

烟落秀眉微一扬,有几分意外。这样的条件,明显是对西楚不利,他还答应?

楚策见她面色有异,冷然一笑:“朕要跟他交手,会光明正大的战,不屑东齐的手段。但愿那一天到来,他不会让朕失望。”

中州王少年成名,那时就连在冷宫之中,他都听到他的名字,他的传奇。而这数年之来,一直未有机会与其交手,待到一切将定,他必与其一战。

她抿唇不语,忆起数年之前,中州王名动天下之时,他们在哪里都可以听到关于他的事,眉目英朗的少年铮铮言道,总有一天,他会超越他,会代替他成为新的神话。

如今,这一天越来越近了,却是这样的方式在她眼前发生。

“公子,船靠岸了。”船夫在外出声道。

烟落端起手中已经凉透的茶盏,一杯饮尽,冰凉而苦涩,起身道:“我明日起程回朔州。”

楚策默然不语,罗衍沉吟半晌出声:“她不会反悔吗?她毕竟是北燕公主?”

“她没得选择,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再让北燕和东齐来一回联手将自己逼上死路。”楚策淡淡出声,眉眼间清冷一片“这个世界,一向都是这么残酷。”

“可是燕之谦一旦以此事做文章,北燕圣皇欣公主勾结外敌,谋害北燕的罪名…是会受尽世人唾弃的。”罗衍沉声说道,更有可能让其陷入绝境。

“派人暗中护送,让她活着回朔州。”楚策拂袖起身,出船舱,她已经上岸消失在熙攘人流之中。夜风呼啸吹得船头的男子青丝飞舞,一身墨衣仿是要融入这无边的黑夜,身后的夜空烟花齐放,火树银花,绚丽夺目。

他赫然回头,望着不远处高高的观星楼,有遥远的记忆从心头奔涌而来,眉目英朗的少年牵着清丽动人的少女一步一步走上那座高楼,看尽万家灯火,烟花漫天…

寂寂深宫,世态炎凉,所有人都将他遗弃,却有那样一双温柔的手伸向他。

她说,楚策,你还有我。

然而,他终是负了她一世深情。

船头之上,墨衣飞扬的帝王闭目深深叹息,如今的他…还有什么?

擦肩而过1

夜色沉沉,月光如华。

冷风呼啸的大年夜,锦州官道之上一群人纵马如飞,直奔凤阳城。

“死人妖,你还睡?”萧清越一掉马头望着后面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祁月,狠狠在他的马上抽了一鞭,马儿吃痛狂奔而去,随之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萧清越,你谋杀啊!”差点从马上摔下去的祁月陡然惊醒,怒声大吼道“年都不让人过了,还不让人睡觉了。”

“要不是你把消息接晚了,我们至于这么赶吗?要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姑奶奶我把你剁了喂狗!”萧清越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怒吼道。

前几日祁月才接到消息,楚帝将潜伏在西楚的漠北探子都一个个不动声色揪了出来,从朝廷到军队,多达数千人。如今漠北归小烟统治,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容许自己的部下无辜送命,接连又接到消息,她竟然与西楚大帝暗中凤阳城约定会面,这本是一个月前就定好的事,但大夏的探子到近日前才探得消息。

“你也太小看了你妹妹吧,能够一统漠北的人会是傻子吗,她敢去自然会有所准备,再说楚帝就算再狂,也该知道她与大夏的交情,不会动她啦!”祁月满不在乎地说道,抬眸望了望前面一马当先始终不语的修聿,神色颇是无奈。

“他不敢?他已经不止一次差点让小烟送命,都是你个死人妖,一个月前的消息,你竟然这么久才探到。”萧清越不悦地吼道。

“漠北又穷又冷,楚帝他是疯了才会想打漠北,既然约她见面,肯定是另有所图。”祁月面色倒是淡定的很,不像某人一听到那女人出事,什么沉稳睿智,君王气度,都见鬼去了,跟个白痴一样带着他们往凤阳城跑。

萧清越闻言秀眉一拧,静心一想那死人妖说的也不无道理,楚策要取漠北挥军压境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要约小烟在凤阳见面呢?

“我看哪,这西楚大帝将来会是咱们夏大皇的头号情敌,肯定是瞧上咱们的皇后娘娘,想强抢了吧!”祁月唯恐天下不乱地分析道,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最前面的人“论权势,地位,相貌,没一样输咱们主子,我要是个女人也会…”

“狗嘴里吐不象牙,闭嘴!”萧清越杀气腾腾地吼道。

有时候她真的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这个男人真是好死,毒舌,贪财,狡猾,自恋…几乎世上男人所有的劣根性仿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吐象牙?你吐两牙给我看看?”祁月侧头笑眯眯地求教。

“祁月!”冷沉而威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祁月敛起笑,乖乖地闭上嘴。

“皇上,翻过前面的山就到凤阳城的地界了,天亮之前一定能赶到凤阳城的。”祁连望了望并驾齐行的夏皇,出声提醒道。

他难以想象那个远在漠北的女子对这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他知道因为她的失踪,这个人两年难见笑颜;因为想要帮助她保护她,他舍弃了安逸的生活在这乱世中争权夺利;因为她的一封信,他欣喜数月,贴身收藏着时常会取出一遍一遍的看…

凤阳城的烟花一连放了数个时辰,她在城中来来回回走了好久,不为旧地重游,只是不想再从安家人口中听到阿四和小言这两个名字,以及关于他们的故事。

十年光阴似箭,往事如烟云散尽,有些人,有些故事,终将成为过去,有些情愫,终将被鲜血和白骨埋葬。

天色将明,她回了安家,任重远正在门外来回的焦急踱步,远远看到走来的人影,快步走了过来:“领主,没事吧!”

她淡笑摇头:“没事,只是人太多了,迷了路了。”看到院内还亮着灯火的屋子,道:“叫上千千他们出来,咱们要回去了。”

“回去?”任重远不解问道,不是来与楚帝商议和谈之事吗,还没谈就要走?

罗衍大步从里面出来,见她一身风尘,道:“燕公子回来了,进屋坐坐吧!”她果真还是躲着不愿来这里。

她侧头望向任重远,吩咐道:“叫千千他们出来,准备走!”说罢举步随着罗衍进门。

屋内烛火明亮,一身墨色锦袍的男子敛目靠在榻上,面容俊美,线条精致如神祗,神色沉静如无害的孩子,听得进门的脚步声,锐眸一扬,顿时冷酷如地狱阎罗。

那凌厉的眸光刺得她一震,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她开始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得仿佛她从未相识过,深深吸了吸气,平静道:“楚帝的条件本主已经答应,什么时候放人?”

楚帝拂袖坐起身,语气清淡:“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燕之谦可是下了血本要让你死在路上。”

“本主生也好死也罢,用不上楚帝担忧。”她淡声道。

“只要你活着回到朔州,朕自会将你的人送回去。”楚策道。

“最好别食言。”她冷言道,转身便朝门外走。

“等等。”楚策淡声唤道,沉吟半晌出声,道出心中的疑问:“你好像…很恨朕?”

他不止一次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杀气,那样深冷而凌厉的杀气,强烈得似要摧毁一切。

她心头一震,面上了无波澜,淡声道:“楚帝严重了,你我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本主不恨些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是的,早在四年前她们就已经再不相干。恨是因爱而生,她放下了,不爱了,又何需要再恨下去。

她舍弃曾经的软弱和善良,在这乱世之中争斗杀伐,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坚强,可以守护自己所在意的一切,任何人胆敢侵犯,她必让其付出代价。

即便是你,楚策。

烟落前脚出门,青龙便疾步进到屋中:“皇上,夏皇带人离开了中州,朝凤阳城来了,估计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楚策闻言眉眼微沉,侧头望向窗外,冷风呼啸而起吹起女子宽大的皮裘,益发显得身形削瘦,她的身上没有女子的娇柔,却是带着刀锋般的冷锐之气,那样的耀眼夺目。

窗外,女子翻身上马,一行人扬尘而去。

“罗衍,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大夏皇帝!”楚策一撩衣袍起身,浑身不可一世的冷厉之气。

那个他数十年来想要超越的王者,待到天下大定,他定要与他分个高下,一山不容二虎,生死成败总要见个分晓。

罗衍微一怔,夏皇一来定然介入其中,计划的一切恐怕都要改变,可是进攻北燕已是势在必行,耽误不得。

烟落一行人策马出了凤阳,勒马望着下面辽阔的平原,坦然言道:“你们随我一道征战漠北已有两年,我不想欺骗你们什么,和谈之事昨晚我已然和楚帝交涉过。”

任重远闻言神色微微沉重了几分,楚帝会这么轻易放过漠北,不会那么简单。

“西楚盯上的不是漠北,而是北燕。”烟落望了望几人,平静地说道“燕之谦表面与西楚交好,暗中已经与东齐交涉,妄想西楚进攻漠北时从中得利。”

任重远几人面色顿变,相互望了望:“这些都是楚帝说的?”

“是。”她坦然回道“但如果回朔州路上遭遇北燕截杀,那他说的一切就会是真的。漠北是我们一起打下的,北燕毕竟是燕皇一生的心血,如今…”当年将北燕交于燕之谦,她或许…真的做错了。

冷风冽冽,几人勒马而立,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任重远出声道:“当年陛下将龙令交给你,用意再明了不过,众皇子中太子刚愎自用,谦王心高却无远见,这是陛下预料之中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将龙骑禁军交于他们,如今我们已经不再是龙骑禁军,是漠北太平军,与北燕已经脱离。”

“我们并不只是北燕人,是来自各国,因为受了燕皇恩德才成为龙骑禁军。”千千沉声说道。

任重道望了望几人,道:“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帝王权术,但冲着公主在这个关头对咱们坦言相告,我没话说。”

“现在有三条路可走。一,漠北帮助北燕对抗西楚大军,二,两边都不顾,不过那一千兄弟就回不来。三,我答应此次条件,一旦燕之谦行刺破坏西楚和漠北建交,西楚以此为借口出征北燕,漠北可取赤渡,锦州,坤城,凤阳四城。”她平静地分析道。

任重远微微捋了捋胡须,微微点了点头,一旦取得这四城,漠北就与大夏接壤,飞云骑和漠北大平军联手,即便强势如西楚,也不敢再轻易动他们的主意。

“燕之谦已经不止一次派人暗杀公主,现在帮他,少得被他反捅一刀。”千千冷声哼道,燕之谦为找龙骑禁军,将当年谋害燕皇的罪名加在圣皇欣公主身上,全国通缉,这样的人她们需要冒生死去帮他吗?

“咱们自身都难保了,还去帮那个忘恩负义的皇帝吗?当年若不是公主从中周旋,燕京早就已经成了大夏国土了,燕之谦若是有些骨气,老子还愿帮他,又来一次燕京之乱吗?”任重道声音如雷“想到刑天将军的死,老子就一肚子火。”

听到那个已经久违的名字,她微微抿了抿唇:“任叔,你抄小路先行回朔州,将此事与所有龙骑禁军将士说明,他们愿走的就放他们走,愿留下的就留下,一旦战事一起,军心不稳是大忌。”

“可是这一路危险重重,你们三人…”任重远担忧地说道。

烟落浅然而笑:“楚帝既然要用这个借口,自然会暗中护送,倒是你一个人,要小心行事。”

任重远点了点头,一掉马头朝着山林奔驰而去。

天地苍茫,冷风呼啸,她静静望着远方,这一次见了楚策,她的心情莫名平复了许多,不再如当年在沧都那样的恨,岁月流转中,她寻到了新的希望,新的目标。

洛烟,要坚强,他们还在等你。

命运的红线

北风呼啸,乌云沉沉,滚滚而来。

修聿一马当先看到凤阳城遥遥在望,狠狠策马扬鞭,哪知刚一冲到城门外的平原,便见紧闭的凤阳城门缓缓开启,一队黑甲轻骑从城门策马而出,足有两百余人,齐齐列阵堵在了凤阳城门口。

神策营!

他勒马停在数丈之外,眉眼间锋芒一闪,两千铁骑让开,一身墨色长袍的冷面帝王高踞于马上缓缓步出,漠然望着奔驰而来的一行人。

“神策营!”萧清越随之而来在他身后勒马停住,楚策果然在凤阳,那小烟怎么样了?

祁月和祁连顿时提高警惕,齐齐勒马停住,望了望前方不动声色的修聿,暗自猜测漠北来的一行人如今情况如何。

楚策一夹马腹朝着几人而来,眉眼一继往的冷峻:“这大过年的,皇叔不在中州,跑到凤阳城来,到是稀奇?”

修聿一拉缰绳迎了上去,面上笑意温和,目光冷锐:“朕听说,楚帝约了朕的皇后在凤阳城相见,特地来看看?”

话一说完,后面的祁月噗地一声笑出声来,低声咕哝道:“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皇后娘红杏出墙,老大带咱们来捉奸,如今奸夫现身,两男相争,丈夫与奸夫对决,好戏!”就是某红杏皇后不在,不然就精彩了。

边上的祁连顿时嘴角抽搐,可是现前的一幕也确实有那么点意思。萧清越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恨不能一脚把这毒舌男给踹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