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听到消息,皇姐已经有孕了,不过情形不怎么好…”燕初云低声说道。

“有孩子了,谁的孩子?”诸葛候闻言愣了愣。

皇甫柔甩了他一记白眼:“当然是修聿小子的。”

“看来咱们当初的魔鬼训练还是挺有效果的嘛!”诸葛候一脸得意道。

“行了,快想办法,总不能让人家徒孙出生连老子的面都见不上吧!”皇甫柔认真说道。

诸葛候扁了扁嘴,望向昏迷不醒的人:“这回是看在未来徒孙的份上,师傅我霍出去了救你一回。”

皇甫柔思量片刻,转头望向燕初云:“我和你大师傅要闭关几个月,你好好在外守着,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啊,不然咱们三个都得玩完了。”

燕初云闻言深深点了点头,道:“大师傅,二师傅,你们放心吧!”侧头望了望楚修聿,但愿你能平安出来,早点回去一家团聚。

为什么要是你?

百里行素这一走便是近大半个月时间,烟柳山庄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和连美人,生日琐碎而平静,她与连池积极寻找着各种解开百里行素封住她武功的破解之法,已经有了四个月月身孕的烟落,人依旧削瘦只是肚子看起来犹为明显。

她与连池不分昼夜翻看着药房里的医书,却一无所获,连美人见她手中的书快完了,又跳下桌子费力地咬着一本书拖下桌子,冲着她吱吱叫了两声,烟落望着它探手接过了书,小兽高兴地一咧嘴,连池噗地一声笑出来,指了指那边的书架道:“大师兄,那边还有很多,去多拿点过来。”

小兽立马不干,冲着她一呲牙窝在烟落手边小睡起来,很是惬意。

“小师妹,如果找不到安全的办法,还是不要再坚持了吧。”连池再次出声劝道,略一思量道:“你想想看,如果师傅是有心要害你,不会带你来这里,就直接带你去了夷都,如果让长老会和太后知道你在,会发生什么,你肯定想得到,师傅没有那么做,你不明白吗?”

烟落默然不语,翻着书卷的手微一滞,终是未发一语。

“我知道你担心楚修聿,也不相信他真的死了,不过师傅不让华淳太后和长老会知道你在东齐,想来是不会害你的。”连池低声说道。

他也希望他们四个人可以回到以前在百里流烟宫的生活,但过去终究已经过去,无论是谁,即便你翻手为云覆手雨,也难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后,他们所有人都再也回不到当初在百里流烟宫的他们了。

“师傅问过我楚帝是不是你带出东齐的,你和夏皇都这般处心积虑要助西楚大帝脱身,师傅估计还闹不明白这事,这次出去估计也是冲着这事。”连池漫不经心地说道,沉吟片刻“你那么不顾凶险前去金蛇岭只是为取乌乾为楚帝治伤,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这世上就连楚修聿,也没让你这般拼命过吧!如今你顾了这边,却失了那边,心里自是痛恨的,只是一个人的心只有那么大,不可能所有人都顾得上,再说当时你也并不知道他在岐州。”

烟落沉吟不语,沉静的眸子一掠而过的清光,百里行素出去了近大半个月,以他的心思也许已经怀疑到大哥,甚至是她的身上,一旦他们大哥还活在这个世上,定然会出手对付大哥和西楚,这些事她本不该操心,但是总要快点想办法提醒大哥防备着也是好的。

还有修聿,也许外面已经有他的消息,更或都他回来了,又在满世界的寻她…

连池在边上一边翻着医书,一边说道:“小师妹,你啊就是什么事都不放过自己,想顾着这个,想顾着那个,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这样活着不是很累吗?你只是个女人,想想自己就够了,你就自己平日里想得太多,才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思去想自己,去想你自己的未来。”

世间又有哪个女子,如她这般年纪,一生跌宕难安,受尽流离之苦。

***

东齐夷都,帝宫一切如昔,百里行素每日处理政务,很快的时间安排好了战后的所有事宜,然而与长老会之间却是矛盾越来越深,长老会下达关于进攻大夏的作战计划,他计划未看便予以反驳,拒绝实施。

朝会一散,文武大臣自大殿离去,诸葛清一如往日到了偏殿外候着,看到独行而来的人拱手施礼:“陛下,如今便与长老会翻脸,如果咱们没有这个实力,可就…”

“总要赌一把,前去沧都的探子,可有消息回来?”百里行素沉声问道。

诸葛清左右望了望,低声道:“还是去紫阳殿再说吧。”

百里行素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先行举不朝紫阳殿而去,还未进到殿中脚步蓦然一顿,俊挺的眉宇微微皱了皱眉,进到殿中便看到一身凤纹宫袍的妇人背对而立,萧真儿侍候在侧,看到进殿的人行了礼:“陛下。”

百里行素面色无波,缓步走了过去,还未走近便听到华淳太后冷厉的声音:“本宫听说,诸葛大人最近在密察一些事情?”

诸葛清闻言面色顿一变,望了望前方的背影,见百里行素微微点了点头,方才出声道:“陛下是怀疑当年的洛家,还有人活在世上,所以让微臣暗中去察探。”

“哦!”华淳太后声音了无波澜,淡声问道:“可查到是何人了?”

“已经查到了,当年由长老会派人截杀的洛家长子洛祈衍,就是现在西楚大将军罗衍。”诸葛清直言回道,在这个女人这里玩阴招是绝对讨不着好处的,不如直说了。

“罗衍?”华淳太后闻言拂袖转身,面色微微有些变化,显然这个答案亦是出于她意料之外的。

百里行素眸中一闪而过的阅光,暗自揣度着她前后的不同反应是为何意?

“是的。”诸葛清沉声回道:“当年被长老会截杀的洛祈衍根本就没有死,而且好好活着,在从征之后以另一种身份又回到了西楚,相助楚帝,成了今日的西楚大将军王,如若不是有他相助,仅凭楚策一人,西楚又何以撑到如今。”

他深知华淳太后对于洛家的仇恨,不动声色间便将罪责引向了长老会那边,是他们办事不离,让洛祈衍还活着,影响了整盘计划…

“不该活着的,就不必再活着。”华淳太后声音阴冷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紫阳殿内,格外地骇人。

“可是长老会那边…”诸葛清忍不住出声道。

“莫长老看来是年事高了,本宫会向太爷说明。”华淳太后拂袖起身朝外走去,谁挡了她的路,她都不会让他有好下场,走出几步,停下脚步又道:“洛家活在这世上的,可不止一个洛祈衍。”

百里行素闻言身形一震,袍袖内的手缓缓收握成拳,却终是无言。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华淳太后冷然一笑,极尽讽刺“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徒弟燕绮凰,她…是不是西楚的皇贵妃,洛烟。”

深冷的夜风从殿门吹进来,殿内的龙纹帷幄随风哗哗作响,百里行素怔怔地站在站中央,手颓然一松坠着平安结的白玉跌落在地,支离破碎…

为什么要是你?2

烟柳山庄,深谷清寒,鸟语花香显得格外宁静雅致。

烟落与连城连池一道用完早膳,刚从屋内一出来,便看到从外面花林疾步而入的百里行素,阳光下一身银丝锦袍华光溢彩,人走得极快,衣袂飘扬,宛若九天降落的仙人。

她一人站在门口处,远远便感觉到那犀利如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样的锋锐逼人,势不可挡,几乎转眼之间人便已经到了眼前,百里行素袍袖一挥扼住她的咽喉,强大的力道逼得她狠狠撞上边上的柱子,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以免孩子出事。

“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百里行素曾经绝美如仙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目光是那样的狠绝,带着毁天灭恨的滔天恨意。

她渐渐觉得难以喘息,小脸渐渐胀红,目光却一如往昔的冷淡,从百里行素的神色来看,聪慧如她大抵也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事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藏得再深,终有一天还是会曝露出来。

连池从药房那边抱着医书过来,远远看到那一幕,顿时倒抽一口气,扔下怀中的书跑了过来:“师傅,你干什么,她是小师妹啊!”

师傅这是要干什么?

要杀了小师妹吗?

“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燕绮凰,还是洛烟?”百里行素手上骤一用力,她只觉呼吸顿窒,这一刻真的让她感觉到临近死亡的感觉。

连池一把抓住百里行素的手,使劲扳着百里行素扼在她咽候的手,焦急地出声道:“师傅,你快住手啊,你会掐死小师妹的,快住手!”

烟落痛苦地皱起眉,双手护在小腹,她不能死在这里,她的孩子更不可以…她修地眸光一沉望向百里行素,挣扎着出声:“你…这么…怕我活着吗?”

百里行素手顿时一滞,连池慌忙拿开他的手,烟落虚脱地洞着靠着身后的柱子滑座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池扶着她站起身,望向百里行素:“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

“为什么要是她?你为什么要是她?为什么?…”百里行素惶然地摇着头,一向冷静的凤眸涌起无边的绝望。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我爱上的…竟然是我最恨的洛家的女儿。

“我是燕绮凰也好,洛烟也罢,你我之间永远都是仇敌。”她淡淡地望向百里行素,不管曾经的她,还是现在她,与眼前这个人都有着血海深仇“是你让我家破人亡,葬身火海,是你让我国破家亡,无所归依,这所有的所有,我都不想再恨了,真的恨得累了。可是…你连他也不放过…”

她曾有多少次想过,如果自己当年在北朔平原,那一剑刺下去,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苦心谋算让楚策身陷险境,更不会让楚修聿卷入其中,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

她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和华淳太后这么恨西楚恨洛家,然而这上一代的仇恨已经持续到他们这里,她不想这段仇恨继续下去,让无忧还有她的孩子将来再继续承受仇恨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之间做一个彻底的了结吧!

百里行素望着她,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与自己是多么遥远,不是从她跳入流烟宫开始,而是人更早更早的以前,便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他以为自己覆灭仇敌,可以挣脱这命运的枷锁,然而任他满腹心机,翻云覆雨也难敌宿命的捉弄…

连池和随之赶来的连城愣愣地站在旁边,担心又紧张地望着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师妹跟西楚的皇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知道洛家这个名字,对于师傅大忌,可是小师妹跟洛家有关联的话,师傅会怎么办,他们根本无法去想。

烟落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恢复以往的冷静清明,望向百里行素道:“既然所有的事摊开了,那我也摊开了来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纠缠不放,我只问…楚修聿在哪里?”

百里行素冷冷地望着她,神色复杂而深沉,沉声道:“死了。”

烟落面色瞬时苍白,整个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声音沙哑而无力:“他没有死,他没有死…”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可是一遍又一遍,她却没有了相信的勇气。

“他死了,二十万大军围攻落风坡,在密林之中大火连天烧了一天一夜,他就在里面身受重伤,活生生地烧死了。”百里行素面上勾起残忍冷酷的笑意,一步一步地逼近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是跟你扯上关系,我不用费心对付他,对付中州,你不是早该死了吗,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烟落踉跄着后退,神色惶然而无措,苍白的唇颤抖着:“该死的是我,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

“小师妹!”连池顾不得许多上前扶住她,望向百里行素“师傅,你别说了,你会逼死她的。”在中州是什么状况他怎么不知道,就凭着那一点点希望,她撑了过来,如今师傅这般说,不是要…不是要逼她去死吗?

看到她彷徨,痛苦,绝望,他眼底现出复仇的快意,却被涌起的落寒淹没,他是那么恨洛家的人,为什么看到这个样子,他还会这么心痛?

为什么要是你?3

深冷的山风吹来,带起漫天落红如雨,百里行素站在那里白衣翩然,青丝飞扬,紧紧地望着几步之外面色苍白的女子,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所有的一切都了结了,他不要再爱着自己的仇人。

他举步走了过去,缓慢而沉重,有无数的画面却抑制不住的从他心头涌现,一幕一幕撕扯着他的心,痛彻心扉。

她初入百里流烟宫撞入他怀中…

她在后山绝望哭泣的时候,咬在他的肩膀,伤痕依旧…

他在后山握着她的手,迎风舞剑…

他停步站在他的面前,袍袖内的手微微颤抖着,心底眼前全是这个女人,这个他所痛恨却又深爱的女人,他恨不能挖了自己的心,将她的影子剃除掉得干干净净。

从此,不再想,不再念,断了情,绝了爱。

“师傅,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别这样!”连池看着他步步逼近,紧张地说道。

可是,他何偿不知道,有些事根本是说不清的,西楚和洛家所带给他和华淳太后的根本…根本是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从小到大,他就在这样的仇恨折磨中长大,也正是因为他要亲手报了这仇,覆灭西楚,所以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如今,她所爱的女人转眼成了洛家的人,这么多么大的讽刺,他如何去接受这一切的发生,他爱上了自己的仇人。

从在岐山城开始,他心里有过疑问,为什么她会去救西楚大帝,可是直到现在她依旧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这个曾经与他们生活了数年的人,会是六年前死于深宫大火的西楚皇贵妃洛烟。

连池看着目光冷冽而挣扎的百里行素,不由有些紧张,师傅…是要杀了她吗?

他恨洛家的人,可是他同样也喜欢着她呀,六年来她这般小心翼翼的爱着她,如今他下得去手吗?

即便真的下得去手,将来也定然是会痛苦一生吧!

“师傅,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出生,又怎么知道,何况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洛烟了。”连池慌乱的说道,语气颤抖,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师傅如此可怕的神情。

百里城行素神色冷漠,死死地盯着她:“与洛家有关的,与西楚有关的,都该死,洛祈衍,楚修聿,楚策…要怪,就怪当年楚峥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他们,今时今日我不会站在这里。”楚峥和洛氏夫妇都死了,父债子还,既然他们没死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可以让他们死一回,也可以让他们死第二回。

烟落面色惨白如纸,她不是怕死,只是怕这无辜的孩子…,当年已经让无忧受尽苦楚,这个孩子,她一定保护好他。

他说他死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她不相信,她还可以感觉得到他,感觉得到他就在这个世上,等着她去找他…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相信父亲和母亲,因为当年的事,华淳太后几次三番欲至我一家于死地,我从一出生就因为她下毒而双目失明数年,我家破人亡,死不瞑目。”烟落直直望着他,铮然言道“你逼得我的父母不得不以死来保住西楚,我一直以为这个凶手是楚策,六年以来,我一心想要揪出这只幕后黑手,报仇雪恨。”

“既然知道了是我,在北朔平原,又为何要放过那样的机会?”百里行素冷然一笑,在那个时候,如果她一剑杀了她,也许所有的事都了结了,他们都不会这么痛苦绝望。

“我是想,很想很想,就那样一剑刺下去。”她声音沙哑而颤抖,如果当初那一剑刺下去,就不会发展到今天,就不会有上阳关之战,就不会害了这么多的人。

百里行素袍袖一扬,转眼之间便拔出连城身后的长剑直指她咽候,冷锋逼人:“你现在是后悔了?可惜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是后悔,我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这一切。”她沉声说道,深深吸了口气“我是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一身技艺都是你所传授,我欠别人的,我会还,别人欠我的,我也会讨回来,即便再回到那个时候,我依旧会做一样的选择。”

连池望着他握剑的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要说什么劝说之词,却想不出一句话来,望向连池求助,连城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默然望向百里行素。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心思,而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他们到底只是个外人,真正能做了断的只有他们自己。

爱与恨,不过一线之差,只是要看透自己的心而已。那本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他们也不过是这仇恨较量中的牺牲者。

“我恨你,你亦恨我,没有谁对谁错,我没有经历你所经历的,你也没有经历我所经历的,当年发生了什么而让你和华淳太后这般痛恨洛家和西楚,我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评断其中是非对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想必大哥的事也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这是我们两家之间的恩怨,而至如今已经有太多人卷入其中而无辜丧命,是该做个了断。但是楚修聿这些事与他无关,即便是当年,中州与未曾插手其中。”

“他以前没有插手其中,可是他已经碍了很多事?”百里行素声音冷冽如冰。

烟落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他到底…是生,还是死?”她松开连池扶着的手,缓缓跪了下去“求你…告诉我。”

此刻,她不再是什么大夏的皇后,不再是什么西楚的皇贵妃洛烟,她只想知道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到底是生,还是死?

他若活着,她便会让自己活着去找他,即便天涯天角也要找回来。

他若死了,她便此刻死在他的剑下,无怨无悔。

为什么要是你?4

漫天落花飞舞,她缓缓跪了下去,百里行素呼吸一窒,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骄傲如她,如今这般跪在他的脚下,只为乞求那个人的消息,看到如此狼狈的她,他是该痛快,是该高兴啊,为何心里会是这般刺骨的痛。

“人都死了,你还想要什么答案?”百里行素冷然失笑,呼吸之间,胸膛起伏很大。

她抬头直直望向他,一字一句道:“真实的答案。”

百里行素笑,薄凉而讽刺:“尸首都已经运回中州了,你还来问我?”

“那不是他。”她截然言道,定定地望着百里行素:“虽然你我之间有利用,更有解不开的世仇,可是你收我为徒,传我一身绝技是真,在燕京你出手救我亦是真,你虽出手将我带来,却没有把我交给华淳太后和长老会,我感激亦感谢,请你告诉我,他到底…是生,还是死?”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现在的你还想为他报仇杀了我不成?”百里行素冷声笑道,且不说她如今武艺被废,即便没有,她的一身技艺皆由她所教,如何是他的对手?

“生,我便好好活着等他回来,死了,即便杀了你,他也活不过来,更何况我如何是你对手。”她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恳求之意,缓缓说道:“他若死了,此刻我死在你的剑下,也无怨无悔。”什么恩怨仇恨,她不想管,也管不了了,既然所有的事因她面起,不如就这样去了,倒也干净,只是这孩子…

百里行素望着一脸决然的女子,突然笑了,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你以为死就可以了结一切吗?没那么简单。”

烟落不语,只是望着他,等着她想要的答案。

百里行素拂袖转身,收剑而去,沉声道:“只要你在我手里,楚策,洛祈衍,楚修聿早晚都会送上门来,朕有得是时间对付他们。”

她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连池赶紧伸手扶她,她抓着连池的手喜极而泣:“他没死,他没死,我就知道他没死…”她抚着隆起的肚子,激动不已。

活着就好,活着就总能相见,活着…才有幸福的希望。

百里行素望了眼连城,冷声道:“把人带去夷都!”

连城闻言一愣,望了望连池和烟落,他的意思是要将她送于夷都,交给华淳太后,然后以其为饵诱楚策,罗衍和那个人前来?

“师傅!”连池望着走远的背影出声。

夷都是大昱都城,有多少华淳太后和长老会的人,他真的不管不顾了吗?

“大哥,你真要听师傅的话吗?”连池小心翼翼地望向连城,真的要把小师妹带去夷都送死吗?

连城闻言沉默了许久,望向烟落:“也许,你该去,该去看清楚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把一个人可以变成那个样子。”

“大哥!要是她死了,师傅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连池大声说道,即便再恨,他也是爱她的啊,如果她死了,他会更痛心吧!

“这才是他该做的选择,大昱的人拥有爱情是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吧!更何况…是他!”连城沉声说道。

他是大昱的皇帝,是大昱复辟的希望,他的心里该装着皇图霸业,该装着阴谋算计,却唯独不该装着一个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可是命运是何其残忍,最不该发生的,却偏偏发生,谁也阻拦不了…

连池沉默了,一句话也说不出,侧头望了望身旁的烟落,平静地说道:“在你愉快成长的岁月,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师傅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即便你不知道,可是这一切确实是因为你母亲背离大昱而发生,没有谁想这样一背子活在仇恨里,他也不想,只是他没有选择余地。”

烟落沉默着,从小到大,关于大昱的事她根本一无所知,母亲也从未向她提及过曾经关于大昱的事,若不是死而复生的这一番遭遇,她又如何会知道这一切。

连城默然前去收拾了东西,到黄昏之际带着他们离开烟柳山庄,林中的机关已经多数撤了,三人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眼见着快到了林外,连池突地拦住连城,冲着她大叫:“小师妹,你快走啊!”师傅只是一时冲动吧,当初她不惜和太后反目都要救她,如今怎么会真的要这么对她?

烟落愣了愣,提着裙便朝林外跑,看到外面的马车,只要过去夺了马车就可以走,她扭头望了望林中还死死拒住连城的连池,飞快地朝着马车跑去。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腹部传来阵阵剧痛,她咬了咬唇,喃喃道:“孩子,乖一点,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如果去了夷都,消息一旦传出去,定然又是一场大乱,修聿没有回来肯定是有麻烦,或是受了重伤吧,如今的情形下,不管是西楚还是大夏都不宜再起战事。

然而,人还未近到马车,便听得远处一阵马蹄之声如奔雷而至,为首的诸葛清勒马停在马车前,淡淡地望了望站在平原之上的瘦削女子:“公主还是跟我等去一趟夷都吧!”

腹中阵阵痛楚袭来,她面上血色尽失,喘息着望着周围的人马,如今武功全无且有孕在身,怎么可能走得掉。

诸葛清翻身上马,望了望林中连城已经走了出来,他走近望着她:“公主这一生,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吗?他想任何人死,也没想过要你死啊!”他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二十万大军,五百暗阁卫,楚修聿能活着出去,是他的能耐,还是陛下有心放过,看不明白吗?”

她站在那里,连张嘴询问的勇气都没了。

软禁

东齐夷都,潋香别苑。

已经入秋,冷风有些萧瑟,整座潋香别苑却是桃花正盛,秋风一过漫天都是绯红的花雨,美得凄艳绝伦,暮色降临,潋香院内热闹起来了,丝竹声声,靡靡张扬。

泌雪阁内碧纱的垂帘之后,一身水蓝襦裙的女子软软地躺在榻上,秀眉的眉轻轻蹙着,瘦小的面庞苍白无一丝血色,雅致的屋内弥漫着浓浓厚的药味。

连池端着药进屋,榻上的人便睁了眼,他快步走近前来:“小师妹,你小心点。”

当日到了夷都,没有他所预想的一切,没有将她带入帝宫交给华淳太后和大昱长老会之手,却是被诸葛清带到了这座潋香别苑,别苑里一年四季桃花盛放,不用说,他也想到这是谁的地方。

与其说此处是潋香别苑,不如说是东齐天子金屋藏娇处,这庄内上下的女子都是他的女人,个个无不是人间绝色,却从未一人得帝宫,赐封为妃。

连池小心扶起榻上的人,烟落微微咳了两声,接过药碗闻了闻却没有喝:“来夷都也大半个月了,能探到外面的消息吗?”

也许是因为数月来的奔波加上那日又动了胎息,她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小小的风寒大半月也未见起色,这样下去,她不仅武功恢复不了,恐怕这个孩子也会跟着她而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