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候站在城门口,尘土飞扬也不觉呛人,拍了拍手大笑道:“真过瘾啊!”

跟随而来的漠北将士齐齐愣在那里,要知道他们当初攻打这天阳关,可是数百人去撞都撞不开的城门,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脚给踹开了,这是件多么惊悚的事。

烟落第一个就先进了关内,看到关内遍布的尸首心慢慢冰凉了,虽然这些人都穿着东齐的军服,可是她认得出那是漠北军和飞云骑卫,即便很多人都叫不上名字,可是凡是她见过的,她都认得。

姐姐一向心思精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她也吃了这般大的亏,她不敢再有片刻耽搁,高声道:“给我仔细的搜,一定把人找出来。”

关内深处的军营,萧淑儿正欲带着萧清越起程前往夷都,便有探子快马来报:“大小姐,大夏皇后带了三千兵马攻入天阳关内,向军营逼来。”

跟随萧清越的人马一听,顿时沸腾了,一扫方才的颓败之色,个个精神抖擞起来,他们的领主来了。

萧淑儿微微笑了笑:“果然来了。”侧头望了望已经被绑起的萧清越,沉声道:“带走。”

萧清越一听有援兵来了,狠狠撞开拉着自己的人,双手被缚却与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副将带着人一见,吆喝道:“把萧将军救回来!”

“大姐,快点走,一会他们带着人过来就来不及了。”萧真儿上前催促,事情已经办成了,再出了差错,他们都不好交待。

萧淑儿面色无波,淡淡说道:“你带着人先走,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这一件她压在心头很多年的事,她从未真正和洛烟交过手,她也一直想知道之间到底谁更强,那个人又到底是爱上了她什么地方,她想赢她一回,不惜一切要赢她一回,这…是她多年的夙愿。

天阳关血战!3

天阳关一夜之间经历了三场血战,烟落带兵攻入天阳关是所有人始料不及,当不包括萧淑儿,当初在中州城外她说了那句话,便料到这个人会到漠北来。

纵然萧清越身手了得,然而双手被缚终究是不敌,被人狠狠一掌劈中后颈,无力地倒了下去,那边的漠北将士顿时群情激愤,抡起大刀便冲了过来。

萧淑儿微微皱了皱眉,微微扬了扬手,静候多时的箭机营,乱箭齐发,那名冲在最前的副将,被一箭贯穿左臂,看到周围一个个倒下的人,顿时双眼血红:“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一把拔出左臂的箭支,鲜血顿时喷溅而出,一摸腰后的铁勾索,弹射出去直直勾住了一名箭机营东齐兵,大力把那人拖了过来,以那人挡住箭矢便朝萧清越被带走的方向冲去。

眼看着便要冲过去了,又一轮箭雨瞬息而至,以他们以为必死之际,一道幽蓝寒光自后方呼啸而来,生生在半空将无数箭矢斩断,飞转一圈又回到后方。

众人寻着剑光望去,便看到一身黑色武士服的女子策马飞驰而来,扬手收回寒星剑,勒马望着站在箭机营之后的萧淑儿:“是你?”

她想到过会有人帮百里勋来对付漠北,对付姐姐,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人。

萧淑儿微微笑了笑,出声道:“一别数日,咱们又再见了。”

正在他们说话间,房将军和诸葛候也跟着过来了,一看眼前的阵势顿时心惊,萧清越所带的八千兵多半已经阵亡,只剩下这边的残兵不足两千,想来是出自这东齐箭机营之手了。

诸葛候望着那边的萧淑儿,摸了摸头,招了招手:“哎,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诸葛前辈。”萧淑儿淡笑道。

诸葛候和皇甫柔曾经跟着雷震去了过沧都,在西楚皇宫他们也是见过的,只是她没想到她会把这个人也带来,看来事情有些棘手。

“领主,末将该死,未能护得萧将军周全,让其落入敌人之手。”末将满脸血污走到烟落马前,单膝跪地道。

烟落望着他身后负伤累累的兵士,深深吸了口气:“萧将军在哪里?”

“萧将军甘愿受缚换我们出城,已经被人带往夷都的方向去了。”副将出声回道。

烟落抬眸望了望萧淑儿,而后迅速打量着周围的兵力布署状况,如今前方通往夷都的唯一关口被萧淑儿的箭机营和精兵把守,必须冲过那里才能追到人。

“领主,怎么办?那边通往夷都就只有那一道城门,如今被他们把守,过不去。”房将军低声对她说道。

以他们所带的兵马,加上这里的还活着的漠北兵,根本没有实力冲过那道关口,而且即便冲过去了,里面便是东齐内陆,追上了也不可能将人带回来。

烟落拉了拉马缰,沉声道:“这里交给你们,掩护我冲过去。”

“皇后娘娘!”跟随而来的护卫队长顿时出声“我们跟你一块过去。”

即便冲过了这道关口,真正的凶险还有那后面,后面全是东齐的领土,她一个人单枪匹马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烟落望了望诸葛候,沉声道:“大师傅跟我一道过去。”诸葛候一个人就能顶一千人,有他一道,人少目标小,才能尽快追上萧清越。

萧淑儿淡淡望着高踞马上的黑衣女子,微一扬手,片刻之后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之声,箭机营退开,开出数队兵马,铁甲卫士,铁甲战马。

房将军一见顿时倒抽一口气:“铁甲连环,这是黄泉铁卫中更精锐的部队,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把萧将军抓走了。”

烟落望着不远处高台之上的萧淑儿,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对付姐姐,又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她,让她也来漠北。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她的计谋,想一箭双雕,拿下了大夏将军,又对付了她这个漠北领主,如此一来,漠北就会陷入真正的险境。

“大夏皇后救人心切,也得过了这铁甲连环阵再说。”萧淑儿面上笑意浅淡。

她想要和她一决高下,亦是想拖出这些人,尽快让人将萧清越带去夷都,这件任务容不得她失败,不管发生什么,她必须将萧清越带到老太爷那里。

“既然要对付漠北,你还告诉我,故意引我前来?”烟落冷冷地望着她,第一觉得自己真的从未看透过这个一向隐忍不出的萧家大小姐。

萧淑儿闲步走上前,坦然言道:“我想赢你。”

她无法跟他心中的她的一较高下,在那个人的眼中从来不会有她的存在,她只是想赢过眼前的人一回,证明她不是比她差而已。

“要是对付漠北,你大可以冲我来。”烟落沉声道。

萧淑儿闻言蓦然一笑,与她作对,便是与那三个人做对,她有自知之明,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否则这么久老太爷也不会不对她下手了。

“你为姐妹之情要救人,我也有我的立场,必须要将萧清越带回夷都交给老太爷处置,若实在到了万不得已关头,那就…”萧淑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沉声说道:“杀人灭口。”

“你…”烟落握着缰绳的手一紧。

“所以这一局,你赢不了,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赢。”萧淑儿微微一笑说道。

洛烟输了还有很多,而她若输了,便是连命也输了,她…无路可退,只有赢。

天阳关血战!4

天阳关内一片沉寂,两军无声对战,一身黑衣的女子高踞马上直直望着对面一身简单裙衫的女子,目光冰冷而锐利。

她不得不承认,她赢不了,这个人已经堵了她所有的路。然而萧清越在她手中,她非救不可。

房将军望着前方的铁骑连环也不由皱起眉头,只要对方一场令下,这铁骑连环阵一过,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踩成肉泥。

这样的实力悬殊,他们如何过得去,又如何在东齐的地盘上将人救回来。

烟落直直望着萧淑儿,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房将军,铁骑连环阵,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来便无回。”侧头望了望诸葛候:“我们走。”

诸葛候闻声便一撸袖子,一脸兴奋地搓了搓手,铁甲骑兵看着他怪异的动作不由一震,只见他缓缓伸手到后腰,众人顿时屏息以为他要掏出什么绝世神兵。

只见他比后面掏出一串东西,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只是一串鞭炮,众人齐窘,在这生死关头他是要…放鞭炮?!

烟落望着他嘴角抽搐,却微微笑了笑,站在远处的萧淑儿一见秀眉顿时皱起,侧头朝身边的一名黑衣卫说了几句,便赶紧转身离去。

诸葛候笑眯眯地掏了出来,取出火折子点燃,脚一点地纵身跃起数丈,将鞭炮扔进铁骑连环阵中,脚踩着骑兵的头便往后面的关口去了,一脚一个道:“一个笨瓜,两个笨瓜,三个笨瓜…”

沉寂的天阳关内,骤然响起鞭炮之声,铁骑连环内的马儿一惊,顿时乱了阵脚,将马背上的不少骑兵给扔下马去,烟落纵身从马上跃起与诸葛候一道朝着后面的关口追去。

东齐军一看情况不对,后面的箭机营便立马搭箭拉弓,乱箭如雨扑面而来,几乎在对方出手的同时,烟落一边疾行如飞,一边取弓搭箭,四箭齐发,冲着那缺口的一方狂奔而去。

扭头一看,诸葛候竟然迎着箭雨不闪不避,跑得欢快得很,左一蹦右一跳的好不滑稽:“我闪,我闪,我闪闪闪。”

箭机营见状不攻击他,箭锋一转便朝烟落这边射来,她顿时变了脸色,纵然她箭术卓绝,可是一下子对付数百弓箭手,如何应付得来,且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高手。

“啊呀呀,你们这些家伙。”诸葛候快步跑到她边上,双臂一张,无数的箭矢竟生生在半空停住,他侧头望了望她眨了眨眼,身形一转控制着半空的箭矢调转箭头对准箭机营的人。

箭机营的高手望着眼前的一幕怔愣得不知如何是好,俗话说开弓便无回头箭,如今他们射出的箭竟然掉头射向他们,一时间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诸葛候拍拍手,一边跑一边笑嘻嘻地说道:“看着好玩吧,修聿小子也会的,不过没我这么厉害,将来我也教给徒孙。”

烟落笑了笑,没再出声。这样的功力,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能做到,功力深浅,出手的快慢,哪一样跟不上,就会眨眼之间被射成马蜂窝。

两人很快摆脱了箭机营,出了天阳关,沿着官道上的车辙印追着,前方顿时出现两条叉路,两人齐在路口相互望了望。

“追哪边?”诸葛候摸了摸头,有些为难,两边都有马车印,哪边都摸不准。

“一人一边。”烟落说着,便施展轻功朝着一条路追去。

诸葛候在路口望了望,犹豫着要走哪边,喃喃道:“走这边,徒弟媳妇一个人遇到坏人怎么办?走这边,又救不到人?”

思量再三,他决定先走另一边,以他的轻功能尽快追上马车一探究竟,再折回去找徒弟媳妇,时间还是够用的。

天阳关内,因为诸葛候的几串鞭炮,铁骑连环阵乱了镇角,房将军一见顿时眼睛一亮,明白了方才她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来无回是什么用意了。

铁骑连环是骑兵作战中较强的,然而马匹都用铁链相连便少了轻骑的灵活性,一看那女子便是不懂行军打仗的,铁骑连环阵用在大军交战的旷野上便是势不可挡,但用在这天阳关内便是死路一条。

房将军一拔腰际的佩剑高呼道:“都随我出城。”说罢一调马头,便朝着漠北方向的关口奔去,随行而来的将士一见也纷纷朝着那边跑。

东齐铁骑一见,便立即下令追赶过去,然而到了关口头上,房将军马头一掉高呼道:“进巷子。”关内主道两边是小巷子,所有人涌入巷中,铁骑连环一路追赶过来,却再无方法掉头回去,生生堵在了城门口处。

房将军一声高喝:“杀!”

东齐军如潮水般从巷中涌出,将铁骑困在一处,一队攻击战马,直砍马腿,一队攻击马上骑兵,两相联手,天阳关城门处霎时成了一片屠戮场,血流成河,尸骨遍地,血地冲天。

漠北军正式占领了这座以他们数万将士鲜血生命换来的天阳关,这座关口也为后来漠北与东齐交战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个时候萧淑儿早已经从天阳关撤出,她的任务只是要将萧清越处理就好,其它的都不是她所在意的,萧清越被俘,漠北领主身陷东齐境内,漠北无主必乱,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此时的东齐内陆各州城已经下达了通缉大夏皇后的指令,险阻重重,自身难保,洛烟你还如何救萧清越的性命?

怎么是你?!

阳州,这已经离开天阳关的第二天晚上,她追着马车直到了阳州境内码头,看到东齐水军将马车上的人带上了船,而此时阳州及东齐内陆各州城都已经开始在抓捕她,加上独自一人不敢冒然行动救人。

从天阳关附近开始,她已经与诸葛候及漠北的军队,还有中州随行的护卫失去了所有联系,独身一人避过东齐军的抓捕,一路尾随那辆马车,然而如今在东齐境内根本无法与他们取得任何联系。

从陆路尾随水军的船只,看到他们进了东齐水军的大营,她折身回城,此处离漠北已经远了,相反却离济宁和合州较近,她要设法通知修聿才能将萧清越救出,顺利带出东齐。

夜色沉沉,一身黑衣的女子站在从林中看着官道之上设立的关卡还在盘查过往的路人,不敢再从官道走转身没入黑暗的从林之间,凭着较好的听觉能力在从林间疾行如飞,明州方向守卫最为严密根本不可能将信传出去,她只有寄希望于上阳关一带,能够顺利将消息传出去。

暗黑的从林中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走了一段,眉头一皱立即停下脚步,有人。

难不成这从林里也有埋伏的人,从天阳关一路追到阳州已经无数明的暗的东齐人交手,故而走每一步都让她异常的警觉,感觉异样她悄然攥紧了袖中的小剑,准备随时出击。

黑暗中的呼吸比较沉重,应该是个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迎了上来。

乌云遮住了月亮,丛林中显得更加黑暗,两人只有靠着敏锐的听觉判断对方的位置,黑暗中的男人取出弓驽嗖地一箭便射了过来,烟落闻声闻声一跃而起,一脚蹬在树上借力而起,袖箭连发朝对方射去。

只听一阵衣袂翻动之声,对方显然没被制服,三箭连发,她身形极度敏捷,翻腾躲避,才免遭毒手,扬手一挥间寒星小剑激射而出,直取对方要害。

哪知对手竟然轻易躲过,寒星小剑再度回到手中,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她一握短剑飞身扑了过去,对手动作丝毫不比她慢。

电光火石间,两人拳脚相交,手中短剑在她手碗间灵巧翻飞,招招直逼要害,封喉致命。对方身手丝毫不输于她,出手快如闪电。

两道寒光一闪,手中的利刃几乎在同一时间抹向对方的咽喉,彼此都感觉到脖颈处被划开细小的口子,还有鲜血流出的温度。

云破月出,两人无声的对视,目光中充满深深的敌意,却都在看清对方的瞬间,齐齐愣住。

“是你?”

“是你?”

两人齐齐出声,四目相对涌动着复杂的思绪,谁都没有回答,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拿开了制在对方咽候的短剑。

林中传出一阵脚步声,烟落眉心一皱,顿时警觉。

面前的男人出声道:“不用紧张,是我的人。”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御驾亲征上阳关的西楚大帝,楚策。

话音一落,青龙和玄武从林中快步过来,看见站在楚策身边的黑衣女子不由一愣:“烟姑娘。”

烟落抿了抿唇,望了望三人:“你们怎么在这里?”阳州如今还是东齐境内,他们不在上阳关,而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古怪。

“我们…”青龙望了望楚策,没有再说下去。

楚策面上恢复了一向的冷峻,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在天阳关被萧淑儿抓了,我一路追过来的。”她坦然回道。

青龙和玄武闻言一不由一怔,相互望了望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心里却怎么也不相信那个曾经一直在西楚皇宫深居简出,沉默少语的淑皇贵妃会如此厉害。

要知道萧清越是什么样的人,狡猾精明如狐,身手诡异便是大将军王也只是稍胜一筹而已,而萧淑儿半点武功不会,就能将她拿下,以前还真真是小看了她。

烟落望了望三人,想来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是不同寻常,既然不愿说,她便也不问了。

“前面寻了个山洞,暂时可以栖身,我们过去吧。”玄武出声说道。

青龙伸手拿过楚策手中的弓驽,问道:“皇上,你的伤势…”

烟落闻声一惊,侧头望向他:“你…受伤了。”在负伤的情况下,还有那般敏捷的身手,方才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动作慢一点,此时就有人已经死在这里了。

楚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走吧,有事过去再说。”

四人一道进了树林深处,到了山洞里,玄武立即生了火,青龙取下背在身上的包袱,将伤药取出,望了望楚策道:“皇上,断箭要快点挑出来。”

楚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黑色的外袍看不出血迹,里面的白衫已经一片血红,伤口处还不断沁出血来,赤着的上身已经伤痕累累,旧伤,新伤,刀伤,箭伤…

不经意的一眼,她顿时呼吸一窒,心口仿佛压下了沉重的巨石,让她难以喘息。这些伤…在七年前是不存在的。

她有着他不知的七年,他也过着她所不知的七年生活,至于其中的艰难,只有亲身经历走过的人,才会理解其中的苦楚。

他们之间不似她与修聿之间那般单纯,太过复杂的过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爱过他,也恨过他,为他动心过,亦为他绝望过…那些沉重而疼痛的过去永远是他们记忆中难以触碰的伤。

我认了,我不如他!

夜很沉,很静,山林里传来夜鹰的叫声。

楚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头望了望她,薄削的唇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疲惫地闭了闭眼,等着青龙帮忙将箭取出。

“我出去守着。”玄武在火堆加了些柴禾,起身说道。

玄武出了山洞,拿树权将山洞盖严实了,蹲守在从林中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烟落看着青龙将伤药取出,抿了抿唇出声道:“我来吧。”

青龙闻言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楚策,见他没有出声,便伸手将短剑递了过去:“我们带的东西有限,还需要什么吗?”

烟落扫了一眼伤药和准备的东西,点了点头:“可以了。”说话间,取了块干净点的白布,接过青龙递来的水囊将布打湿,拭去伤口处的血迹,将刀刃在火上烤了烤对楚策道:“没有麻药,会有些疼,忍着点。”

“无碍,动手吧!”楚策沉声说道。

烟落深吸了口气一手按在手伤口处,一刀下去将断箭剜了出来,楚策紧紧皱着眉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面上已经惨白一片,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将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处,看着血慢慢止住了,取过青龙递来的白布将伤口包好,道:“好了,这几天不要再动武,不然伤口再裂开不好医治。”

说话间顺手拿过边上的布擦着他额头的冷汗,楚策倏地睁开眼,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怔愣着。

“伤口刚处理,晚上可能会开始发烧,我再取些水回来。”烟落别开目光,取过水囊准备起身。

青龙望了望两人,出声道:“还是我去吧。”说着从她手中拿过水囊,起身出了山洞。

楚策一句话也没说,取过边上的衣服慢慢穿上而后靠着石壁,本以为再也不会看到她,却没想到又在这样的境地相遇了,似乎他们之间的相遇都是这样的难以预料,蓦然忆起东征还朝,追击毒人之时,她复杂深沉的目光,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那目光中是怎么样的思绪。

“楚修聿不知道你在这里。”楚策闭着眼睛出声说道。那个人若是知道了,此刻怕是早已经跑来了。

烟落默然不语,此事若是让楚修聿知道,估计真的会生气了。

“前些日子无忧给你写信了,看来你还没收到。”烟落淡然出声道。

楚策闻言苍白的薄唇微微勾起,不由想到父子两个在宫里的一些趣事。她不经意侧头正巧看见他面上那抹笑意,微微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楚策薄唇扬起更深的弧度,说道:“无忧像你小时候。”他不说话,他就会在边上一个人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说,一刻也不停。

烟落闻言抿唇不语,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大哥说,当年…是洛家和先帝要你为帝,要你担负西楚的一切…对不起。”

楚策闻言掀开眼帘,望着她的侧脸,平静说道:“这条路,我若不愿走,谁也逼不了我。”从他冒充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开始,从他决心走出冷宫开始,他就已经选好了这条路。

如果他没有那样的野心和手段,先帝和洛家也不会选上他,只是这背后所有的一切不为她所知而已。

“那时候我以为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可以主载一切,我答应父皇要保住洛家,终究…也没有做到。”他靠着石壁,望着燃烧的火堆喃喃说道“小时候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到祭天大典的时候,父皇一个人站在最高处,脚下万民俯首,所有人都说他掌握着太多人的命运,可是当我真正站在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它…并没有那么美好。”

烟落默然,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作为西楚的皇帝,他要保住这百年基业,要铁石心肠,要做大事,要立霸业,便得扫清路上一切障碍。

他闭目深深叹息:“可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在她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带给他们的不是希望,而是刻骨的绝望,让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

烟落低头,沉默不语。

他微微闭着眼睛,敛去了眼底翻腾的思绪,缓缓说道:“你想过平静简单的生活,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可是皇宫那个地方从来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战场,哪里来的平静?哪里来的简单?”他突然自嘲一笑“我编织了一个最美好的假象,最后撕破这个假象的,却还是我,亲手将你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失去挚爱亲人的痛楚他不是没有体会过,在母妃死在冷宫的时候,他绝望的真的也想死去,是她一直在陪着他,一点一点将他从绝望的深渊拉起。

可是在她失去亲人的时候,他没有陪伴她,帮助她,却是将她推向了地狱,即便不是心中所愿,即便是为她好,可是那种痛…是无法磨灭的。

她坐在边上,抿着唇一语不发,呼吸微微颤抖:“不要…再说了。”

“所以我认了,我不如他。”他平静地说道“当他连中州,连骄傲都放弃跪在我的脚下,我知道…我终究不是如他,不如他所带给你的一切,他给你的,我穷极一生也给不了。”

那个人,可以全心全意爱她,可是整颗心都装着她。可是他不能,他的心里已经装了太多东西,它们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站在鲜血与白骨堆积的皇位之上,他已经失去了那样的爱的能力和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