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见着小丫头的全貌,忍不住惊叹出声:“嫂子,我现在明白何为牡丹,何为国色了,这小丫头,这脸儿让人见着就明白了。”

乌喇那拉氏听着这话,走了过来,一打量,也忍不住道:“果然,娇容赛玉,桃花遇霜,除了牡丹二字,无它辞矣。”

玉儿素来是个爱美人的,这般小的美人,只让她心里升起无限怜爱,伸手把囡囡搂在怀里,摸摸粉白的小脸儿,看着清雅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眼中泛出的怯意,一时疼怜坏了:“哦呦,这般美丽的小人儿,怎么有人狠心抛在路边,得亏我们普儿捡着了,若是被那些下作人拐了,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呢。乖,不怕了,以后就跟着普哥哥吧。”

乌喇那拉氏失笑:“这还没成你家的呢,怎么就要跟着普儿了?”

玉儿不以为然:“我家普儿救了她,自是跟我们回家的。”这样的美人儿,不赶紧拐回家,还送她回那虎狼窝不成。

四阿哥看一眼小丫头,打鼻里喷出好大一声哼,“人家有父有母,你消停点儿吧。”

玉儿头也不回:“王爷,你方才也听到事情经过了,这样的人家,还能回吗?这小丫头这么招人爱,我要带进宫给太后看看。”

四阿哥被一声王爷喊得打了个哆嗦,完了,这事儿,又得自己给收拾首尾了。瞪一眼雅尔哈齐:“你媳妇又给爷出难题。”

雅尔哈齐瞄一眼小丫头,虽有几分样子,却并不稀罕呀,媳妇儿怎么喜欢成这样?“既是带给太后看的,也是小丫头造化。”

四阿哥咬牙,可她不只是想带给太后看,她是要把小丫头养在府里。自己还得帮她夺人女儿不成?

雅尔哈齐看一眼四阿哥,自是知道这个素来重视规矩的堂兄在顾虑什么,不屑道:“一个放纵继室欺凌嫡女,一个差人丢弃嫡女,哪一条,都够他们喝一壶的,看到没,晖儿领着人把人证也捉回来了,十拿九稳的事儿,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317、平息 ...

四阿哥转头一看,果然,弘晖口鼻间喷着白气快步走了过来,身后侍卫手里拎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人。

弘晖对着一圈儿长辈行完礼,“这奴才,还敢招了衙役来说我们是歹人,耽搁了我好一阵儿时间。”

姓方的官员本一直呆怔着呢,此时见着被扔在地上的人,扑过去一把提起那女人:“李三家的,该死的奴才,是你把大小姐扔了的?”

那李三家的女人先前已知道了弘晖皇孙的身份,此时见弘晖行礼,又听这个皇孙称呼阿玛额娘堂叔什么的,知道这一群人全是皇子宗室,一时吓得簌簌直抖,再不敢有一丝隐瞒:“老爷,是主母让我把大小姐扔了的,奴才是下人,哪敢不听命呀。”

方姓官员怒吼道:“大小姐也是你主子,你怎么敢?”

李三家的哭道:“老爷素来不待见大小姐,平素见也不大见,府里的事儿都是主母做主,我们这些奴才,不过听令行事,若不然,我家的孩儿就要被主母发卖,奴才也无法呀。”

弘普冷笑道:“什么无法,必是那狠毒女人许了你好处,若不然,你只把事儿告诉这个无能官员不就成了?”

李三家的嚎哭道:“老爷素来是主母说什么便听什么的,又一直不喜大小姐,奴才就是告诉老爷,老爷也不会信的,到时奴才还会被主母责打发卖,有什么法子。”

弘普冷笑着看着方姓官员:“昏庸,无能。看吧,连一个奴才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料。”

方姓官员颓然放开李三家的,搭拉着脑袋站在一边。

弘普眼睛闪了闪,走到四阿哥身边:“四堂伯,弘普跟你说句悄悄话。”

四阿哥挑了挑眉,弯下腰附耳过去。

“四堂伯,这个姓方的,叫方观永,虽说是十堂叔的门人,其实是八堂叔九堂叔的人,我在下面人送来的密报里看到过他的资料,别看他是个汉人,其实很得八堂叔他们看重,好些事儿,他都知道的。侄儿仿佛记得前几个月他还帮着联络过举荐的事儿呢。不知道汗玛法用得上用不上?”

四阿哥的眼睛闪了闪,翘起了唇角,摸了摸弘普的脑门儿,“小猴子,比你阿玛还精。”

弘普抬头很认真道:“四堂伯,普儿什么也不知道,普儿就是救了个小丫头,凑巧遇上了。”

四阿哥看着弘普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摸了摸他脑门儿,语带笑意:“行了,这事儿,衙门会接手的,咱们接着逛灯会。”

留了两个侍卫守在当地,一个侍卫去找衙门的人,一群人汇合在一起接着逛灯会,只是,弘普手里多了一个如牡丹花一样的囡囡。

四十八年的上元佳节就在各式花灯的映照下过去了,皇帝忙完对外藩的赏赐没两天,开始发难了。

皇帝在朝堂上责问百官:“当日是谁领头举荐八阿哥为皇太子的?”

朝上众臣对于上年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私议保举八阿哥的情形虽都清楚,却不便举出,只能个个沉默。

皇帝想着前几日得着的那个姓方的供词,怒火满腔。自己的儿子,联络着臣子,连自己也敢算计,孽子!

皇帝在御座前走了几个来回,压下怒火,扶着御案,看着朝堂上的众臣道:“胤禩获罪于朕,身撄缧绁,且其母家微贱,岂可使之成为皇太子?况且胤禩乃胤禔之同党,胤禔曾奏言,请朕立胤禩为皇太子,说他会好好辅佐胤禩。既说出这话来,可见他二人平日必然早已潜谋结党。百官皆举胤禩为皇太子,领头倡议之人必出于私心,以期结恩于胤禩,为日后恣肆专行之定计。伊等平日总欲为朕效死,今日便是时候,说说,到底谁是首倡之人?”

朝堂众人跪了下去,却无人出声。私议之人皆位高而权重,下面儿人害怕被记恨,却谁也不敢指出来。

皇帝气闷之下,多方严厉追问,众臣无法,群指都统巴珲岱。

皇帝看了看巴珲岱,想了想,“巴珲岱素来听信佟国维、马齐之言,举荐之事,必是佟国维、马齐的意思。”

马齐奏辩称不是他的主意。

巴珲岱出列替马齐辩解道:“是汉大臣先举荐的八阿哥。”

皇帝问汉大臣之首大学士张玉书,张玉书不愿意背黑锅,遂直举马齐语以对:“集议日,马齐先至,臣后入,问:众意谁属?马齐言,众有欲举八阿哥者。”

皇帝听罢张玉书的揭告,一拍御桌,冷哼道:“马齐素来谬乱。如此大事,尚怀私意,谋立胤禩,岂非为异日恣肆专行计耶?”

马齐复力辩不曾授意众人举荐八阿哥。

皇帝冷笑道:“你当朕无证据不成?莫不成要找人当面与你对质?前两日朕得着一份证词,里面可清清楚楚罗列了相关事宜,李德全,把这份供词给马齐看清楚。莫让他以为朕冤屈了他。”

李德全自皇帝手里捧过供词,下了高台,递到马齐手里,马齐抖着手接了过去,快速看完,僵在当地。

皇帝冷冷看着马齐:“可看清了?”

僵了半晌的马齐回过神来,叩下头去:“奴才有罪。”

皇帝看马齐辞穷,已辩无可辩,方道:“朕欲辨明此事,是以究问,今既问明,另候谕。”

皇帝坐回御坐,又宣了退仕在家的佟国维上朝,骂了他一顿,佟国维初始也不认串联之事,无奈他素来冷落瞧不起的堂侄儿隆科多投效了皇帝,把他一番计较全抖了出来,最后,也只能低头认罪。

皇帝遣退马齐佟国维,看着满朝战悚低头不敢言的大臣,心里畅快,真当朕上了年纪,没精神了?现在,朕让你们知道知道,朕平日是宽仁,但宽仁并不是没手段。

几日后,皇帝谕令:马齐、马武、李荣保、及马齐之兄马思喀等之子孙,有职者革职,概行枷责。其妻子并发黑龙江。马齐之族护军参领庄图等,有职者革职。其护军、披甲及闲散人俱鞭一百。

马齐一族,全部落马。

过了几日,皇帝又道:“王鸿绪、李振裕在部院声名俱劣。朕早欲罢之。因念若等效力年久,是迟至今日,今不可再容矣。蔡升元轻浮无实,杨瑄知交杂滥,其人品亦皆不端,俱著原品休致。”

许是念及温僖贵妃、明珠及佟国纲,同样私议推举八阿哥的温僖贵妃之兄阿灵阿、明珠之子揆叙、佟国纲之子鄂伦岱皇帝只狠狠骂了一顿完事儿。

至此,百官推举太子一事,彻底平息下来,不过,京里后续的影响自是不小。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弘普听完阿玛的讲述,撇了撇嘴。

雅尔哈齐听儿子这般高论,不由大乐。

“大哥,谁造反?”弘英到底年幼,虽也从头听到尾,却只听懂事件,没看清本质,觉得很是疑惑:“你说的是八堂叔吗?”

弘普点头:“是呀,你没听阿玛方才说的就是当日推举太子的事吗?我说的自然是八堂叔。”

弘英摇头:“可是八堂叔没造反呀。”

弘普叹口气:“汗玛法之前找了很多大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复立废太子二堂伯,可是,八堂叔偏要装做不知道,逆着汗玛法的心意,想要利用百官的力量迫使汗玛法改主意立他为皇太子,做一国之储君,这不就是想造反?可是,他没兵权,这种程度的造反注定他成不了事。不过是看着红火热闹,其实没一点儿威胁性。

阿玛以前不是和我们说过,一个国家,最终极的力量还是武力?治国靠文官,可稳定保护江山却得是武力,同时,动摇江山的,最直接的自然也是武力。如果八堂叔手里掌握了九门的防务以及京郊几个大营的兵力,还有汗玛法的亲军,那么,他就能逼得汗玛法退位,就像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一样。不过,很可惜,八堂叔虽交好百官,却没有掌握军队的力量。所以,他成不了事。他不过就是一个造反的书生罢了。”

弘英点头:“明白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额娘说过。八堂叔手里没枪杆子,所以,造反也就是嘴上喊喊。”

弘普点头。

“阿玛,为什么汗玛法不杀马齐一家子?”

雅尔哈齐看看疑惑的儿子,“荐皇太子之事,你们汗玛法事先告诉百官们不许私相计议,可他们偏一起串联起来举荐八阿哥,这是大臣们不对;可推举之事最初出自你们汗玛法之意,因此百官虽有错,却罪不致死,所以,你们汗玛法就把领头的找出来处置了事。二来,马齐确想得拥立之功,不过,主谋却不是他一人,他不过是作了别人的嘴,替别人把话说出来,被人利用了而已。三呢,皇上说他是老臣,辛苦这么些年办差,所以就保着他,他几个弟弟族人也都只是丢了官,命却是没丢。”

弘普想了想:“他家世袭的爵也丢了,汗玛法说以后也不让他们继续袭下去了?”

雅尔哈齐懒洋洋道:“是呀,爵也丢了,就保住命了。不过,马齐几兄弟还是有些能力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复起呢,再则,此次的事儿,根儿在何人,你们汗玛法心里有数。”

“汗玛法为什么只罚了大臣?”

“你们汗玛法狠狠处罚几个大臣给朝中众臣看,要的,便是起到震摄的作用。总不能让朝里百官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谁是君王谁是臣吧?”

八阿哥府内,九阿哥一脸气急败坏坐在那儿,他还不能接受彻底失败的现实。

“八哥,为什么会这样?”

八阿哥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叹息道:“我招了皇阿玛的忌讳了,就像当初二哥招他忌讳一样!咱当初能把二哥拉下来,不就是因为皇阿玛感觉二哥对皇权有威胁吗?此次也一样,皇阿玛想复立二哥,可百官却都推举的是我,你说,我这做儿子的比皇阿玛还得臣子之心,皇阿玛能高兴吗?”

八阿哥这么久,一直没睡好,此时疲惫已极:“若是有兵权,若有兵权…”

九阿哥呆了呆:“八哥?”

八阿哥怔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嗯,什么?”

九阿哥看看自己八哥的脸色,决定不追问他方才关于兵权的那句未竟之言是什么,只问道:“咱以后,怎么办呀?”

八阿哥苦笑:“走一步,看一

步吧。实在不行,咱再找一个兄弟辅佐吧,此时,我已召了皇阿玛大忌,得罪了他老人家了,再想要进一步,千难万难。皇阿玛打定了主意,要复立二哥。”

九阿哥咬紧了牙:“八哥,咱能把他拉下来一次,就算皇阿玛又把他复立了,咱也还能再把他拉下来一次,总之,就不能让他做皇帝。上次的事儿,已经把他得罪死了,以前还留着点儿面子情,此回,却是什么也没剩下了,他若为帝,以他的性子,咱们,谁也别想有活路。”

八阿哥一下一下抚着额头:“这个,估计不难,毕竟,废过一次的太子,就没以前值钱了,要再废,不过就是抓着机会罢了。二哥那人,那么多毛病,又怎会找不着漏子?不过还是皇阿玛一念之间的事儿罢了。”

九阿哥看着自己八哥瘦得厉害,安慰道:“八哥,你别理皇阿玛那个什么‘身撄缧绁’、触犯刑律,他不过是看你得众臣拥戴,忌讳你,才拿这话来说。”

八阿哥苦笑:“他是阿玛,怎么骂我,都是该的。”

318约宴

四十八年二月己酉,上巡幸畿甸,命废太子胤礽、皇四子多罗雍郡王胤禛、皇七子多罗贝勒胤祐、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

除了皇子,皇帝把雅尔哈齐也带了去,对于皇帝时不时喜欢带自己丈夫出门一事,玉儿已经无感了,别的皇子宗室出门儿,兴许还会抽空寻个花问个柳,不过,对于雅尔哈齐,玉儿还是给予充分信任的。

靠在炕头,看着两个小儿子在炕上爬来爬去,玉儿想着丈夫越来越灵敏的五感,忍不不住偷笑,有的时候,五感过于敏锐,未必是好事,如她当年一般,便是吵不得,臭不得。幼年时,她不喜欢出门儿,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过于灵敏而又不能自如控制的五感,试想,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污秽,周围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往耳朵里钻,各种各样的异味儿都扑鼻而来,整个人每时每刻都如同浸在泥水中,那种感觉,可着实受罪。

玉儿换了个姿式,改左手持书,右手撑在迎枕上。

小时候在家里,便是连异母的二格格,玉儿也是很少见的,唯每日守在几个近亲之人身畔,一来家人自灵魂里散出的疼爱让她觉得舒适,二则,血脉亲人之间气息相近,后来,她又用丹药让家人体内的各种毒素排了出来,体察入微的五感便不觉违和,舒服许多,不必时时收敛五感,如此,清清净净在内院自在长大直到嫁为人妇。

雅尔哈齐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在于他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幸是这东西让他很是遭了一阵儿罪。

雅尔哈齐是与玉儿成亲后,五感才开始慢慢重新恢复到婴幼儿一般敏感的状态的,也因为这个状态最初不能控制,他偏又是个要办差挣钱养家、要出门接触应酬各式人物的成年人,自不能如玉儿一样躲在家里不接触污浊的外界,可想而知,避无可避之下,看到某些人手脸上不自知的一块一块或深或浅的污迹,离得人近一些便能闻到这样那样或浓或淡让人难受的异味儿,想听的不想听的近的远的各样声音都在耳边萦绕…那种感觉,着实是难过之极。若不是当年战场上在泥浆里滚过,雅尔哈齐兴许会被周围大变样的世界逼得失态,好在,他也算韧性过人,最后挺了过来,直到学会了控制五感,才摆脱了那梦魇一般的日子。

最初,雅尔哈齐不明所以,对于自己的五感慢慢变异不知起因为何,也不敢声张,只是凭着过人的忍耐力忍着,最后还是玉儿通过珠丝马迹发现了端倪,跟他说明了原因,他才知道不是世界妖魔了,而是自己妖魔了…

“额娘,你在笑什么?”

玉儿抬起头,看着大女儿,乐道:“容容,额娘在想你阿玛连碰别的女人也不愿意碰一下的事儿。”

惠容早听额娘说过阿玛五感变异的事儿,知道这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把手中的针线放到一边的筐子里,“额娘,阿玛刚开始那时候可遭了罪了。”

玉儿咯儿咯儿地乐:“还好吧,不过就是出门儿难受点儿,回到咱家里,不就舒服了?”

惠容看着自己额娘的笑脸,觉得阿玛很可怜。

“额娘,我发现,四弟五弟的五感灵敏度比不上二弟三弟,二弟三弟则比不上我和哥哥。女儿和哥哥是不是比不上你和阿玛?”

玉儿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和普儿小的时候,确实比老四老五挑剔许多。你哥哥还是那年我怀上老二老三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收敛的,之前,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的,别人总觉他挑剔得不像个男子倒似个娇养的女儿家,却不知是他五感与众不同;你比你哥哥好,便是挑剔,别人大抵只觉我们做父母的把你娇养得过了,却不会有别的想法。老二老三则比你们粗一些,老四老五刚生下来时,已经和平常人家的孩子差不太多了。”

惠容皱着小眉头:“四弟五弟比二弟三弟笨,教起来更费劲。好多事情,要说许多遍,他们才记得住。”

炕上的弘吉弘宝显然听懂了姐姐的话,不乐意地快速爬过来。

“弘吉,乖!”

“弘宝,也乖!”

两个十个月的胖娃娃巴在惠容小小的身躯上,热切地看着自家的姐姐,希望得到肯定。

惠容无奈,这说他们坏话了,却什么时候都不会领会错意思。伸出小手摸摸两个小弟弟的脑门儿:“乖,弘吉弘宝都乖。”

弘吉弘宝被自家姐姐夸了,满意了,嘟着红红的小嘴儿在姐姐脸上啾啾各亲了一下,又快速地爬到玉儿身边,滚到她怀里。

搂着两个软绵绵白胖胖的小包子,玉儿满心怜爱,摸摸小手心,又摸摸小身子,感觉体温正常后在粉嫩嫩的小脸儿上亲了亲,“多走走,别偷懒。”

前面几个孩子十个月时已能走得很稳了,老四老五这俩小子却爱偷懒,最爱用爬。

弘吉弘宝显然觉得自家额娘怀里更舒服,哪儿也不去了,窝在玉儿怀里玩儿手上传自哥哥姐姐们的玩具。

惠容看着小弟弟身上的衣裳:“额娘,这衣裳为什么能隔绝污移毒素?那个地方,真是神仙洞府吗?神仙不是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却是住在茅屋和木屋里吗?

那个大湖里的鱼比外面的好吃,溪水比外面的水清甜,果子比外面的香,就连长年生活在里面的分明小青他们也比外面的鹰蛇厉害,还像人一样什么都懂。额娘,他们会不会以后像那些神话故事里说的一样,化为人身?”

玉儿想了想:“额娘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变化成人。”

惠容看着额娘怀里的两个小弟弟,有些羡慕,也爬了过来偎在额娘身畔:“额娘,为什么容容不是像你一样的仙女儿?”

玉儿失笑:“额娘不是仙女儿,额娘只是比别人幸运。”

惠容不依:“额娘就是仙女儿,就像额娘说的那个田螺姑娘一样,能无中生有,变出热腾腾的饭菜。”

玉儿想了想,别说,那个田螺姑娘兴许真的有个空间也不一定!

“额娘许是上世积了德,因此这一世得了神仙的些许恩泽馈赠,但是,容容,额娘不是仙女儿,额娘没有仙女儿的本事,你看,额娘不也得什么都学?学女红,学医药,学管家,学礼仪…额娘不能一日千里腾云驾雾,也不能呼风唤雨布施天下,更不能举手投足便移山填海,额娘可没有神仙手段呢。”

惠容噘起小嘴儿:“我不管,额娘就是仙女儿,别人家的额娘谁能像我的额娘这样能带家人去神仙洞府的。”

玉儿失笑,女儿素来听话懂事儿,偏在这事儿上一味固执:“嗯,好吧,额娘是替神仙看门儿的,看守着一个神仙洞府。”

惠容想了想:“就算是看门儿的,那也比凡人比不上的。”

过了片刻,惠容又问:“额娘,神仙是长生不老的吗?”

玉儿愣了愣:“容容才几岁,怎么就想起来问长生不老?”

惠容蹭了蹭额娘的胳膊:“汗玛法身子越来越不好,玛法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容容在想,额娘要是有长生不老的本事,是不是也能让他们也受益。额娘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额娘将来是不是也会飞升到天上?什么时候会飞升?到时汗玛法、玛法他们还在吗?能带着他们一起吗?”

玉儿呆住了,女儿这样想,儿子们呢?雅尔哈齐呢?

斟酌了半天,玉儿方道:“容容,这世上,有没有额娘同样情况的人,额娘也不知道,你看,咱们的事儿都瞒着别人,兴许,便是有人和额娘一样,也瞒着也不一定。幸运从来不会只眷顾着某一个人,对吧。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额娘也不确定,因为额娘没见过,但是,额娘起码知道,额娘不是神仙,更没有让人长生不老的本领。额娘只是学了些医术,比别人懂得更多养生救人的法子罢了。

你看,你郭络妈妈他们虽然老得慢,但也是一年一年在慢慢变老,如果额娘有让人长生不老的本事,自然会让自己的阿玛额娘不老的。而且,以因果论,就算是神仙,也不能轻易逆天改命改变凡人的命数。一个人,该生时生,该死时,就会死,死后是进阎罗殿重入轮回,还是别的什么,额娘也不知道。额娘比起别人来,唯独多的便是进入这样一个洞府的本事。”

惠容的表情有些失望。

玉儿摸摸女儿的小脸儿:“宝贝儿,对不起,额娘让你失望了。”

惠容听着额娘道歉,抬起头,看着额娘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贪心,而且,还很不孝顺。

抱着额娘的胳膊,惠容的眼中浮上一层薄雾,歉疚道:“额娘,容容坏,容容不孝顺,容容给额娘出难题了,容容还很贪心,得陇望蜀,容容有一个这样神奇的额娘还不满足,还想要得更多。要不到,还觉得不乐意,容容不是个好女儿。”

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女儿眼中颗颗滚落,玉儿心疼坏了,把女儿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我们容容只是心疼玛法和汗玛法,我们容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平日不只帮着额娘照顾阿玛哥哥弟弟,还帮着额娘管家,别人家的女儿还在疯玩儿的时候,我们容容就开始帮额娘分忧了,知道额娘不喜欢应酬,我们容容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着额娘走亲该友,分担了许多事情,容容是最好的女儿,额娘不是个好额娘,让小小的容容就百般辛劳…”

听着额娘一句一句夸着自己,又一件事一件事地把从小到大的许多事儿举出来做佐证,惠容埋在额娘怀里的脸开始慢慢变红——原来,自己做的每件事,额娘都记在心里;原来,额娘不只疼哥哥弟弟,额娘也很爱自己;原来,自己每做成一件事,额娘会比自己还高兴,自己每次受伤,额娘会比自己还疼…有一个这样爱着自己的额娘,有一个那样百般溺爱自己的阿玛,还有汗玛法玛法,郭罗妈妈郭罗玛法…有那么多疼爱自己的人,原来,自己拥有这么多,为什么还贪心?为什么还想要更多?

弘吉弘宝显然对于自己被挤出额娘怀里感到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往姐姐和额娘抱在一起的身子中间钻。感觉到怀里的异动,玉儿低头便看到两张挤得红通通的小脸儿,不由失笑,松开抱着容容的右手,把两个颗包子也全揽在了怀里。

惠容红着脸,两眼亮晶晶地看一眼额娘,又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往额娘怀里钻:“额娘,容容以后不会再贪心了,容容会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好爱护家人,不会再嫉妒哥哥弟弟们更得额娘疼爱,也不会再嫌弟弟笨,会好好教他们,不嫌他们烦。”

玉儿呵呵地笑,左手又紧了紧,把女儿搂得更严实:“额娘爱你的哥哥弟弟们,也爱你,你是咱家唯一的女儿,得到的爱只会比他们更多。你说是不是?”

惠容想了想,点点头:“容容知道了。”

玉儿笑道:“我们家容容最乖了。”

惠容听着额娘夸她,脸儿更红了。

弘吉弘宝显然听懂了额娘夸姐姐的话。

“额娘,弘吉乖。”

“弘宝也乖。”

玉儿低头看看两颗小包子,“嗯,额娘的弘吉弘宝也乖。”

小包子们听见额娘也夸了自己,圆满了,靠着姐姐额娘玩儿手上的玩具。

母女正腻歪呢,外面传来绿樱的通禀声:“夫人,十爷府送来请柬。”

玉儿与女儿对视一眼,“拿进来吧。”

绿樱手捧着一张玉柬走了进来,玉儿两手不空,惠容伸手拿了过去,打开看了看。

“额娘,请我们赴十堂婶子的生辰宴呢。”

玉儿唉叹,“本来想着一直宅在家,在你汗玛法阿玛他们回来前儿不出门儿的。容容,能推吗?”

惠容摇头:“不行。”

玉儿往后一倒,带得身上的儿女滚成一团,弘吉弘宝觉着好玩儿,咯咯地乐。

玉儿哀叹:“又要去感受人间百味了,偏是在你汗玛法阿玛没在京这个时候,这推举太子的事儿看着平息了,其实,京里还处处暗潮,宗室官员的内眷们自也消停不了,这个时候出门儿,不保险呀。”

惠容知道自家额娘因为不放心儿女,但凡出门就会放开五感,笼在儿女身上,又要应付贵妇们,最是辛劳,心疼道:“要不,容容去就成了?”

玉儿摸摸贴心的女儿,叹道:“说了请咱全家都去,再则,为着你十堂叔,咱也得去呀。”

惠容道:“反正是在十堂叔府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额娘不用那么累。”

玉儿庆幸道:“所幸你二弟三弟现在也进学了不能去,若不然,得把人劳烦死。想着以前他们一到你十堂叔府里就跟猴儿似的上窜下跳,那个闹呀,京里有几家的比得上?若不留心着点儿,他们自己摔了碰了倒没事儿,就怕碰坏了你十堂叔的宝贝儿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