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明快的笛声响起,似清风拂过,温柔婉约,百转千回。我沉静的凝视那张面孔,雍容浅笑,让丝丝的温暖漫过漆黑的夜将我心里最后一丝恐惧不安除去。

天地间,仿佛只有我和他。

宿雨朝来歇,空山秋气清。

一天一夜的雨仿佛洗尽了昨日的忧愁,一直都有择席的病,换了新环境后,一整夜没有睡的踏实。

我早早起床,正欲梳洗,却看到可妍推门而进,手中还捧着盥洗用品,语笑嫣然的说道:“姐姐,醒的真早,我还担心姐姐昨晚睡的不舒坦呢。”

我有些纳闷的问道:“你怎么跑来这里,萱主子那儿不需要你服侍么?”

她盈盈一笑,道:“莫非姐姐不愿意见到我?如今姐姐不比从前,皇上亲自跟萱主子说让她挑几个得力的人来服侍姐姐,萱主子就推了我,我便特意大早过来看姐姐,可妍可是心里开心的很,能和姐姐朝夕相处呢。”

“原来如此。”我笑笑,“你来我也开心,服侍就不必了。这些年我都习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不过是权宜,等回去了,我还不是从前的柯盈雷?”

她不赞同的摇头。“姐姐倘若这次治愈二阿哥,龙心大悦,怎会还是从前的姐姐呢。”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姐姐如今可要保重身体,有什么吩咐告诉可妍,可妍虽不如姐姐聪明,却会尽力照顾姐姐。”

我拉过她的手,把她拉至身前,笑说道:“总觉得你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不同了,不过,看到你的笑脸,我心里总是开心的。”

她笑的欢畅。“知道姐姐疼惜我,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我若还是初见姐姐时那副模样岂非辜负姐姐的好心。再说,姐姐怎可把自己与那些不入流的人相比?”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一个伶牙利齿的丫头。以后有你在我身旁,哪还有我说话的余地。”

她一扭身,羞赧的跑开。我笑着摇头,心里却是快乐的。这样的她,仿佛让我看到了真正的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

待到梳洗完毕,我准备了些纸墨,看她随侍一旁,随口问道:“可妍,你可认字?”

她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姐姐打前服侍的良主子可是宫里少有的才女呢,听说当年皇上极为信任良主子,后宫虽不得议政,但皇上对良主子可是青睐有加,准许她有自己的见解呢。”

我看她脸上仿佛是对良妃的崇拜,心里却微微泛着酸楚与疼痛。曾经的耳鬓厮磨又如何,一旦越过一些尺寸,结局却是加倍的凄楚。

“也许,少一些才学,人会过的快乐些。”我握着她的手,说道,“可妍,我就愿意看到你这样。”

她微微笑着,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姐姐,我看你好象心里有事,你心里有几分把握呢?”

我叹了口气,说道:“坦白说,我连两分的把握都没有。二阿哥的病也许根本就无药可救。我能做的不过是宽他的心,倘若以后谁再步步紧逼,反复起来,恐怕再无安好的一天。”

她的手一颤,我一愣,抬头看她,见她面带郁色。“姐姐,这样你岂不是很冒险?倘若,倘若…”她说不下去,可脸上的担忧却让我感动。

“我会尽力的,只要皇上能按我的意,机会应该很大。我只是担心会有旁的意外发生来打乱我的计划。”见她如此忧心,我反过来劝慰她。

她紧抿嘴唇好一会,轻道:“姐姐以后压力重了要告诉可妍,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可不能万事都藏在心里。”

我微笑着点头。“我会的,你放心。”说的好象我便是个让人不安心的孩子一般。我正要让她出去休息,却听到门口有人声。

我疑惑的看过去,见李德全在门外,看到我,淡淡的说道:“盈雷姑娘,二阿哥已不复前日的癫狂,皇上请姑娘毓庆宫走一遭。”

“姐姐,我陪你去。”可妍忙道。

李德全不紧不慢的说道:“皇上派老奴来,自然是为着能照顾周全,还请盈雷姑娘安心。”

我耸了耸肩,示意可妍不必紧张。“李总管,请带路。”

源起

不再是记忆里刺眼的明黄,取而代之的是灰暗的灰色,衬着他的面孔苍白中带几许晦涩。看到我跟着李德全进来,二阿哥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几分迷茫、几分无措。

我示意李德全把空间让给我们,他不言不语却训练有素的带人迅速撤离。我坐在二阿哥面前,微微扯出一丝笑容,问道:“二阿哥,身体可好些了?”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有几丝惊恐的道:“我很好,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皇阿玛说你会来给我治病,可我没有病,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我真的没有做。为什么,为什么皇阿玛不肯相信我?我是跟我的弟弟们不亲,我是太子,我无法亲近任何一个人,可我不会对十八弟的去世无动于衷,不会对皇阿玛意图谋逆,可为什么他们都不肯相信我…”

他有些杂乱无章的叙说着,仿佛在对我说,仿佛在对自己陈述。眼底满是幻灭的破碎,他该明白,他的皇阿玛不是不问是非的人,又怎会毫无理由的将他定罪。

“二阿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奴婢斗胆问一句,你可还记得十八阿哥薨了后所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试图用事实来点醒他的认知。

他一震,茫然的摇头后,眼神定格我的脸上,忽然,他不可思议的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难道真的是厣镇?厣镇让我做出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蓦然抓住我的手腕,恳求道,“盈雷姑娘,你告诉皇阿玛,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他饶恕我,但是,不要治十三弟的罪。我相信,他不是主谋,一定,一定另有隐情。”

我心里一阵感慨,幸好,他对十三没有过激的言语,还能想到十三是无辜的。心中对他的可惜之情又多了几分。“二阿哥,没有人厣镇你。你再仔细回想下,在此之前,你是否有过同样的经历,有过短暂记忆的空白?”

他愣住,眉头蹙起,思索良久后,答道:“不瞒姑娘,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很多年了。有时我以为是自己压力太重的缘故,所以会不自觉的遗忘一些东西。经姑娘提醒,却发现,我真的忘记很多东西。”他茫然的拍打额头,“我究竟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忘记很多事情?盈雷姑娘,我是不是真的有病?到底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二阿哥少安毋躁。”我忙安抚道,“这不是很严重的病,是二阿哥平日里给自己的压力过重所致,有一些事情你知道是不对的,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做,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局面。”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苦苦的大笑,“拼命的忍耐,让自己尽力去做一个好臣子、好哥哥,到最后,竟是这样的下场么?”

我按压心口的无奈,缓缓答道:“二阿哥的心情我能理解,相信和你有手足之情的阿哥们同样能够理解。皇上也是关心你,才会让奴婢来为二阿哥尽心治病,倘若二阿哥觉得一切都不值得,便是枉费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他眼眸里忽然有了光彩。“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二阿哥,你可回忆的起,究竟是从哪一年,由什么事情开始,你便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忆情况发生?”我见他重新有了信心,便趁热打铁问道。

他闭上眼睛,苦苦思索,不一会儿,抱头痛苦的道:“头好疼,当初我拒绝了,拒绝索额图他让我谋逆的事。他根本就不明白我,我连太子都做的不够好,怎么可能做好一个皇上?如果让我选择,我只是想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

他的眼神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抓不住。我仔细咀嚼他的话,将那些凌乱的话串成一线。起身给他端来一杯水,让他的心情暂且得以放缓,整理下思绪。“二阿哥不要自责,你的苦衷皇上是明白的,皇上如今这么做,只是想让二阿哥肩上的担子轻些,并非对二阿哥有所误解,相反正是为了保护二阿哥、疼惜二阿哥所做的权宜之计。”

他勉力笑道:“多谢姑娘宽慰。”

我尽力平静的微笑,让他放松下来。他一口饮尽,平复了半晌,轻道:“我知道,皇阿玛当初选择我有一部分是因为皇额娘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大清国需要一个太子。我一直在努力扮演这个角色。

可是我明白,虽然在皇阿玛的教导下,我也学到了很多治国之道,但我自己明白,我没有皇阿玛的雄才伟略,论隐忍果敢不如四弟,论上下协调、降服大臣我不如八弟,论聪明才干又不如十三弟,他们都是皇阿玛出色的儿子,大清国举足轻重的人才,也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我更适合,只是因为我,他们空有才智却无法施展。

你知道吗?从小,由于我的地位,我和我的弟弟们无法亲近。一同在尚书房学习时,倘若是我犯了错,老师从不会罚我,而是让我的皇弟们代为受过,而八弟是因此受罚最多的。我从没有因为这而庆幸过,每每只会让我自己多一分内疚与负重。是不是太子就注定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所有人都羡慕我,觉得我什么都有,可是他们又何曾明白,其实我除了所谓的权力以外一无所有,而权力是最飘渺的东西。”他苦苦的一笑,续道,“我不在乎那个地位,我知道我的皇弟们比我更适合,如果大清能因他们而代代昌盛我即便终身被困也心甘情愿。

只是,皇阿玛也误解了我,以为我意图谋反,可我发誓,我从没有这么做,想都不会想。我只是太累、太累。”他疲惫的闭上眼睛,神情是那么的倦怠与心灰。

我心底不住的叹息。他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没有四阿哥的杀伐决断,也没有八阿哥的左右逢源。康熙是个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人,即便全力治愈了他,康熙心里恐怕也会有旁的打算。

“二阿哥,眼下,皇上最关心的是二阿哥的身体,二阿哥是否还记得我说的,给自己无谓的施压却不去适度的放开,最终伤害的是你自己和关心你的人。”

他微微苦笑。“我若有姑娘这番心胸,怕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心念一转。“你还记得张喜和他的弟弟张福吗?”我出其不意的问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微微绽开笑颜,仿佛一个单纯的孩子。“从小,我和我的弟弟们很难亲近,可又真的很想关心他们。那年,我分别给几个弟弟送去了贴身的小太监,希望能服侍他们的同时也能了解他们的喜好,不至于做一个失败的哥哥。”

他收敛那几分笑意,定定的看我,问道:“姑娘可相信我的话?”

他的神情带有几分害怕被怀疑的紧张,我慎重的点头,答道:“我相信。”

他放松那紧张的姿态,侧头思索。“我知道自己没多大的能力,便想着将来若是即位,必要得心得力的人的辅佐。所以这几个人伺候左右,多多少少能知道些他们的品性为人。其实我何尝不担心他们怀疑我的动机。只是,恰恰因着他们的怀疑,我更能了解的明白。”

此刻的他,有种爱新觉罗家特有的聪明和机智,带一点点心愿满足的狡黠。我摇了摇头,一瞬间,竟有些欲哭无泪的疼痛,却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正是因为他这个举动,导致了今日的下场。

“二阿哥,我想,有一天,他们都会明白,他们有个好哥哥。”我回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心里是真心期望他能好起来。

秋风徐徐的轻拂我的面孔,我这里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这一次,避而不见的是八阿哥。十四那深邃的眸子只停顿在我脸上一瞬,便平静的移开,沉默的在十阿哥身后,却隐隐有着我不能忽略的压迫感。

一直觉得他比所有的人都幸运。

康熙和德妃的双重疼爱是这个宫里绝大多数的阿哥所无法享受的奢侈,所以他活的比他任何一个哥哥都要自我、霸道。

倘若他心里只是想顺着这份自我在大西北的战场驰骋纵横该多好。只可惜,他一天天在长大,而成熟则意味着失去自由。

我收起流动的思绪,为他们各自斟上碧螺春。那独有的清香悠悠的袭来,让我的四肢和疲惫的大脑得以放松。

“你很喜欢碧螺春?”这次,打破沉默的是一贯寡言的九阿哥。

我微微一笑,道:“‘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不过,若是能有那透明的琉璃杯用来品茗,便能欣赏到犹如雪浪喷珠,春染杯底,绿满晶宫的三种奇观,才不枉费碧螺春的形美、色艳、香浓、味醇这四绝。只可惜,这琉璃杯太过珍贵。”

九阿哥微笑道:“这有何难,下次给你捎上几只便是。”

我不由大喜,忙道:“那盈雷可谢过九阿哥,九阿哥一言既出,可不得反悔。”

九阿哥闻言淡笑,倒也没做声,只是优雅的抿了口茶,我仔细看去,却发现他那手始终有些僵硬。心头一紧,他们来看我,究竟为了什么?

十阿哥可没九阿哥那般耐心,一口饮尽后,啧啧道:“盈雷,你若是会酿酒,便是我的福气了。”

十四在一旁丢了他个白眼,道:“十哥,你便知足吧。人心不足蛇吞象。”

看他开口,心里放心了几分。他终究会明白,这个紫禁城由不得他任性。离皇权越近,离自由越远。

“八阿哥可好?”我试探着问道。

九阿哥不动声色的笑笑。“很好,只是现目前,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抽不得空。他让你多保重自己,凡事尽心便可,不要强自勉强。”

我双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将他的话重新过滤一遍,点头道:“请九阿哥代盈雷谢过八阿哥。盈雷也有句话想请九阿哥带给八阿哥。”他疑惑的目光和我的坦然对上,有片刻的怔仲,我接道:“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九阿哥脸色微微一变,便是十四也突然紧握拳头。九阿哥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十四也是蓦然醒悟,手指渐渐松开。

再来,便是一阵不着边际的闲聊,直到三人起身告辞,九阿哥才意味深长的道:“过两日,吟秋会过来向额娘请安,到时让她来看看你,无须急着回府。”

我心里一个咯噔,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谢道:“多谢九阿哥。”

该来的,终究会来。

只是不知道,姐姐心里究竟是我更重些,还是九阿哥更重些。我叹了口气,回到书桌前,将这些日子的心得与治疗的计划誊出一份置于案前。

窗外,两片云朵慢慢交汇,融合成了新的图案。

我心里微微被某些东西触到,目光落在案前的文稿上。

我半卧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微盍双目,感觉淡淡的阳光笼罩全身的温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靠近,未及睁眼,便被人轻刮了下鼻子。“好个清闲的丫头。”

我笑着睁眼,道:“知道要等你来这,不然也不会如此悠闲。”起身拉着吟秋一同进内屋。她微笑道:“如今见你倒比从前方便了些。”

“所以,祸福相倚。”我幽幽的道,觉察她的神情有轻微的愣怔。

“盈雷,你心里的压力一定很大对不对?为什么又非要来做这些事呢?我宁愿你简简单单的在储秀宫待至平安出宫。”她眉宇间不掩其担忧,一声叹息。

我安抚的一笑。“各人自有缘法。今日的压力未必不是明日的福气,而所谓的平安却也很容易转瞬即逝。我不去操心明日会是怎样的结果,只知道,今日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着,已踏入房间。书桌上,有些散乱的笔记。我赧道:“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太子的病情,这里不免凌乱些。”

“也让你的丫头过来收拾下才好。”她眼神触及到我的稿纸,闪过一丝亮光。

“平日里,除了可妍,我不大让别人进我的屋子,毕竟这些东西很重要,不能假手于人。”我轻描淡写的解释,将稿纸收在一边的盒子里。

拿出午间备下的茶点给她,她拈了块梅花糕品尝,不禁叹道:“只有梦里才能回味起家乡的味道了。”她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叹道:“也许当初我该信你的话,这里纵有千般万般好,却也比不上家里的粗茶淡饭。”

“既来之,则安之。倘若一直回头看,人永远都无法向前走。姐姐,此刻的你还算幸福,便好好握住自己的幸福。”只希望,我不会连累她的幸福。

她怔怔的看我,半晌才觉察着不对,掩饰的一笑道:“今日在你这尝过了,怕又要好些天魂牵梦萦了。”

“那我今日多做些,让姐姐带回去,可好?”我笑笑,能为她做一些让她开心的事我却也是开心。

“那便最好,我这个姐姐却要麻烦你一次了。”她笑逐言开,不似刚才的叹息之情。

“自家人,姐姐也这么客气,岂非让别人笑话。”我按了按她的肩膀,道,“我让可妍过来陪着你。”

“好。”她恬静的笑着,推我道,“快去吧。”

忙乎了半天回屋,却发现是可妍一个人。我心里一惊,面上却故作平静的问道:“姐姐呢?”

可妍忙站立道:“九福晋被宜主子的人唤去了,似乎满着急的样子。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下次再来多陪你。”我看她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可妍,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对上她闪烁的表情,心理隐隐不安。

“姐姐,我看到,九福晋离开时,好象藏着掖着什么。”她见我一震,忙又道,“也许是可妍多心,姐姐不要在意,是可妍多嘴了。”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忙奔到书桌前,打开木盒子,果然空空如也,心里不由凉了半截。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冰凉的面孔、冰凉的手心,好象已是深冬,竟如此空寂的寒冷。我终究不如九阿哥啊。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可妍急急的在我旁边问道,我摆了摆手道:“没事。不重要。”

她扶着我坐下,担忧道:“姐姐,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么?有什么心事会与我一同分享,不会独自藏着。”

我看着她一脸诚挚的眸子,轻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我问出这句话。但随即,愣怔褪去,诚意清明。“可妍的命是姐姐救来的,姐姐对可妍照顾有加,倘若可妍不能为姐姐分担心事,岂非太对不起姐姐?”

我心下一阵暖意,渐渐驱走适才的寒冷,沉默了一会,道:“这盒子里,存着的是我给太子的治疗计划。姐姐来的时候我是当面放进这盒子里的。”

可妍惊呼道:“难道九福晋拿走的竟是这个?”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压低声音道,“姐姐,如今可怎么办?”

“我的字恐怕他们都无法看懂,所以拿回去也是毫无意义。我反而怕连累姐姐,怕九阿哥终究要为难她,说到底,她也是无辜被牵连在内,我怨不得她,却不能顺她的心。”我不如九阿哥在她心里的位置,同样,我也不能为了她而牺牲十三。终究,我和她都只是顺着自己的心做了选择。

我听到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诧异的看向可妍,她忙握住我的手,叹道:“没想到,人心居然如此难测。”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为了最重要的事物会不惜一切代价。旁人无法怪责于她,只因为,她也许心里并不快乐。”

“既然不快乐,又为何非做不可呢?”她问的飘忽。

“只因为,有一个人的快乐重要的多。”我笑着看她,笑容里几许苦涩,“所以,如果有一天,可妍的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人,要告诉我,我会尽力成全而不必委屈你,因为,我明白,一个人要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有多难。”

棋局

时令正直九月下旬,空气不若冬天般干燥,有几分澄净湿润。我恍然的伸出手,每每有几分湿意。

“姐姐,你今日去看良主子,可要我陪着?”可妍在身后低声问道。

我回头淡淡一笑,道:“她喜欢清净,你便留在这为我整理下,总是散乱无章,也的确让人笑话。”

“好,姐姐要保重身子。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她话里透着浓浓的关心。我转身打量她,不觉皱眉。

“还让我保重身子,你自己怎么也这般模样?”最近忙着给太子治病,一天天见他好转,却忽略了可妍一直消瘦的事实,再回想,却发现她最近也总是心神不定。

她一震,眼神里有狼狈的躲闪。随之,叹了口气,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低沉的声音传来,微带哽咽。“家里来信,我额娘病重,我…”她抬起头,咬住下唇,一双眼睛满是期盼和羞意,似乎对我开口让她万般为难。

我松了口气,按了按她的唇,让她放松开来。“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早些告诉我,怎可为难你自己?我虽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但还是能帮上你的忙,以后不许再这般让自己为难。”

她破涕为笑,不迭点头。

我暗暗叹气,可真是多事之秋呀。

一阵连续的猛咳,良妃对上我的担忧的眼神,淡然的微笑。“可见我越发不中用了,往下,再不敢让你多来看我了。”

我怒目瞪她。“病成这样,你却还有心情来与我玩笑?可让太医来瞧过?”

她摇了摇头。“眼下不同往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该明白我的。”

心里一动,却知问她她也是守口如瓶。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慢慢顺气。“你这样,让我如何安心。恼不得要让皇上再让我回来。”

“别。”她猛摆手,因为激动面孔涨的通红,“如今我怕真护不了你,你安心跟着萱贵人,我看她今时今日定不是初进宫时那般没有分寸,有她在你身边,我放心。”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瞒着我。你这病,多半是被你的心病磨的,虽然我不能改变什么,至少你不要让我在一旁只有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不好?”我握紧拳头,看到她如今朝不保夕的样子,真的害怕她随时都会香消玉陨。

她手放上我的手。“放心,我总还能活几年。每个人都有那样的一天,早或晚,又有何分别?”

“有。”我答的坚定,“对我、对八阿哥都有分别。你是性情中人,别告诉我你不在乎。”

她似是发愣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来这里,最庆幸的是有了胤禩这个孩子,还有,便是能遇见你,才让我这些年不至于太寂寞。”

正欲答话,却看到芷蓝冲冲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主子,万岁爷宣了常太医为主子把脉。”

我和良妃都是一惊。她身子一哆嗦,泛起一丝苦笑。“在这节骨眼上,他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时,常太医已经进门,作揖道:“下官奉皇上旨意特来为娘娘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