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小矫情。

他伸手碰了下她的脸,正要说什么,萧余就感觉腿被撞了下,低头看。

一张可爱到爆的脸,正看自己:“笑笑。”

没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能碰上这个小魔王。

她笑着把袋子塞给许南征,想要抱麦麦:“你妈妈呢?”

没想到他却很认真地躲了开。

“我很想你,”麦麦用法语絮絮叨叨地嘟囔着,“你很久没和我睡觉了。”

萧余哭笑不得,拧着他的脸:“你长大了,不能和我一起睡了,知道吗?”

小孩子很认真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却忽然侧过头看许南征:“许叔叔。”

许南征先是嗯了声,随后就在萧余的笑声中反应过来,垂下眼,略看了眼麦麦,低声说:“以后叫哥哥。”麦麦瞪大眼睛,看萧余:“为什么?”

萧余抿嘴笑,就是不说话。

这孩子莫名就和自己亲近,只要自己不开口,许南征的话他肯定理都不理。

“老远就看到你们了,”孩子的亲妈陆予馨也终于走过来,“以前陪你去格拉斯,你都懒得逛香水?怎么忽然开窍了?”她看了眼袋子,摇头笑,“笑笑,lancome不像你用的。”

萧余从她神色中看到了暧昧的试探,眼神飘向许南征,没说话。

当初自己和许南征在法国,就是住在她家。那时候虽然论辈分要叫她阿姨,其实,陆予馨也才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刚才到驻法使馆。后来因为和当地人恋爱,自动辞去了敏感工作,没想到生下麦麦后,反倒是分手了。

后来回国,因为私生子的事情多少和家里闹僵了。

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他们两个走得最近。至于为什么她儿子叫自己姐姐,反倒叫许南征叔叔……估计只能用气场来解释了。

几个人难得这么巧碰上,索性去她的茶坊,喝茶闲聊。

晚上喝下的酒渐上了头,萧余倒在绵软的塌上,拥着抱枕休息。许南征盘膝坐在她身侧,倒了些热茶,摸着不太烫了,才递到她嘴边:“喝两口茶。”

她嗯了声,喝了小半口,立刻轻吸了口气。

“烫?”

“逗你的。”她笑,坐起身,昏沉沉地看着他。

许南征明白了她的暗示,笑着伸展开腿,萧余立刻把靠垫放在他腿上,心满意足地趴了上去。

这么个细微的交流,却让陆予馨眉心直跳:“麦麦,你暗恋的人,要被许叔叔抢走了哦。”

萧余呲牙看她:“为老不尊。”

“我只比你大十岁。”陆予馨叹了口气。

“我也只和你差十五岁,”麦麦立刻接话,很快地从软榻上爬过来,拉起萧余的手,凑在唇边碰了碰:“你是我的初恋,人这辈子只有一次初恋,你要珍惜我。”

很认真的表情,让萧余哭笑不得。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早熟了。她装模作样抽回手,指了指头顶上的人:“可是麦麦,我的初恋在这里。”麦麦看了许南征一眼,沉吟片刻才说:“我等你。”

萧余彻底无语了。

许南征正拿出烟,手也是明显顿了下。倒是那位亲妈很怡然自得,摇头喝水:“我儿子以后绝对是情圣,太感人了。”

她决定无视这对儿闹心的母子,仰着头,从下到上看着许南征的脸:“我发现,什么80、90的都是浮云,00后绝对是颠覆的一代……”

因为躺在他腿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桌上的星点烛火都映在他眼睛里。那么浓郁的黑,因为有烛火,平添了些许的暖意。

“你要明白,”许南征把烟盒放到桌上,闲闲回了句,“70、80后,还是这社会的中坚力量。”萧余笑了声,闭了下眼,缓解头昏。

可就在一秒的黑暗中,唇上有了些湿润,她睁开眼,近距离看他。麦麦抗议的声音,还有他那个不靠谱老妈的嘘声,忽然都有了些距离……

到最后离开时,陆予馨已经捂上了麦麦的眼睛:“知道为什么要叫哥哥,不能叫叔叔了吧?你见过叔叔和姐姐亲亲吗?当然是哥哥姐姐才能亲亲。”

本来就酒劲上头,再来这么一个突然袭击,更是昏了。

她就这样在他腿上趴了会儿,快要迷糊睡着时,才听见他的声音问:“晚上要见移动的人,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还是在这里直接睡了?”

移动?刚才逛街时,他对着电话似乎提到过。

她想了想,勉强睁开眼:“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第二十五章暗潮汹涌(1)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又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

到的时候,房间内十七八个VIP女宾正跪坐着,几个大男人就坐在当中‘斗地主’。两人进门时恰好是韩宁赢了,他身侧几个女孩都低声笑起来。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嘴里咬着一张扑克牌,含糊着对输的人说了句什么,面前人却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许总。”

所有人都笑着招呼,韩宁也放下牌,回头时难得怔了下:“萧余?”

从头到尾的寒暄,韩宁也只对她说了这么两个字。

萧余始终坐在许南征身边,看着他们打牌,大面琉璃背景墙上折着细微光影,照的她昏昏欲睡。因为她在,那些服务的女宾只是半跪着递毛巾倒酒,到最后喝的多了些,才有人开玩笑:“许总,要不要玩儿两局?”

许南征随手弹掉烟灰,拍了拍萧余的肩,在她头下垫了个软垫。她迷糊挪了下头,睁开眼看了许南征一眼,余光却扫到韩宁站起身,把手里一叠纸牌递过来:“替我两局。”

许南征接过时,萧余恰看到牌面,手气太好了。

起初还以为那几个是让着他,看来真是老天眷顾。

韩宁从桌上摸烟盒,却被个眉目清秀的女宾抢了先,很快递了上来,他用牙咬住,看着人家点完火,轻用食指叩了叩她手里的打火机,很绅士的谢法。她不动声色直起身,扬起嘴角,他却忽然瞧了她一眼:“病好了吗?”声音有些低,却很清晰。

她笑了笑,将头发挽起来,系好:“都过了二十几天了,难为你还记得?”

她有意把话说的轻松随意些,韩宁也是笑得漫不经心。

两个人装的真像刚才认识的朋友,越是回避,越是无话。她就这么干坐着,只能暗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刚才一听许南征要来的地方,就堵着一口气,一定要跟着来。

来了?

反倒是尴尬。她自己尴尬,这房里所有人更因为她而尴尬。

“我洗出来一批照片,寄给你?”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蜷着腿倚在那里,目光忽然有些静,“是在西藏的。”

萧余没想到他提到了西藏,想了想才说,你寄到我公司吧,写公关部萧余收就可以了。韩宁点头,站起身走出了房间。直到三点多,他才回来,萧余正在接乔乔的电话,那边絮絮叨叨说着要拍一个电视剧,问她找有关系的马场,节省经费。

“我朋友想借马场拍戏,”她凑在许南征身边,“你有资源吗?”

许南征扔出一对A:“你朋友挺逗的,上次是满世界找桃花林,这次是马场,”他很快想了想,“刑言有,但是这几个月要装修,其它都不是很熟,回去给你问问,看有没有方便的。”

萧余唔了声,乔乔在那边儿听到了,还追加了一句:“要足够大的。”

还真是……不客气。

她只能又补了句:“大一些的。”

“我有个朋友,”韩宁忽然出了声,“是私人开的马场,还没有对外的计划,应该比较方便,我帮你问问。”他说的很随意,倒让萧余难拒绝,只好对着他笑了笑:“谢谢,我等你消息。”

他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到家时候已经是四点多,折腾了一晚上早就累得不行。

她边洗澡,边对着浴帘外的许南征说:“不知道谁先起得头,好好的合同不能在会议室签,一定要灯光阴暗香氛暧昧,才觉得该下笔了。你是不是特后悔带我去?”许南征的影子就打在浴帘上:“带你去好处很多,那几个平时不玩到天亮不收工的,今天难得这么老实,很快签完,都吵着回家睡觉去了。”

萧余笑了声,关上水,裹上浴巾走出来:“快洗澡,我先睡了,好累。”

因为有地暖,她洗完澡都习惯垫着脚尖,光着脚跑到床上。岂料刚才蹦出两步,就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她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韩宁的吗?”他衣服脱了一半,光着上身,抱着她忽然问。萧余有些回不过神,想了想才说:“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听上去和我没什么关系,”她忽然用手环住他的腰,很慢地笑了,“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刚才洗完澡,浴室里都是热气,镜子上朦胧倒影着两个人影子。

“有点儿。”他倒是直言不讳。

“他是你的客人,我总不能整晚横眉冷对吧?”她用手肘顶开他的手臂,想解释在西藏的事,却发现其实还很有粉红色彩的,索性避开不谈,迅速跑到了床上,“既往不咎懂吗?许同学,我对你可是很大度的。”

许南征这么一星半点儿的小醋意,让她足足乐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早起,对着镜子刷牙时还忍不住咧嘴笑,满嘴的白色牙膏沫,看着镜子里的他刮干净脸。“等等,”她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叫住他,倒了些须后水在掌心,替他轻拍在脸上。凑上去闻了闻,才满意地对他挥挥手:“好了。”

话没说完,就看到他凑上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含着牙刷,忙推了他一下,却倒霉地吞下了嘴里的泡沫,立刻拧开水狂吐。

直到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才边擦嘴边愤恨地看了他一眼:“都怪你。”

许南征倒是笑了,很近地对她说:“我不过想给老婆一个早安吻。”

喉咙里还是清凉的牙膏味道,难受的要死。

她装作不在意地回过头,埋头拼命洗牙刷,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到办公室时,桌上已经放了个信封。

快递单已经被撕掉,她拆开牛皮纸,里边竟还装着个白色信封,很漂亮的字迹写着‘萧余’。从小到大能让她承认字漂亮的,真没几个,可眼前分明是自己的名字,却显然比她写的好看。

很大的信封,倒出来在桌上,都是洗好的照片。

她把照片摊在桌上,不得不感叹韩宁会做人。除了那张大昭寺顶层的人像照,余下都不过是沿途风景。有几张竟是自己感叹过的红灯区粉红房子,还有两个人去过的酒吧。

她拿起那张照片,是从桌子角度拍的,空置的钢琴。

她正看着,助理小钟就敲门走了进来,把所有需要她签字的文件都拿到桌边,看到桌上摊着的照片立刻被惊艳了:“太漂亮了,老板你拍的?是哪儿?”

萧余随手把照片理好:“西藏,”她顿了下,才继续道,“是一个朋友拍的。”

“男朋友?”小钟视线落到了唯一一张人物照上,“看手,就知道是个大帅哥。”萧余怔了下,也看了眼那照片,果真拍到了他自己的手。

像是为了构图漂亮些,手只作了前景,清晰的还是自己的影像。

“老板?”小钟把那张照片推给她,指了指其它的,“我拿出去给大家看看。”反正是风景照,她也没觉得什么,点头同意了。

没想到下午开会时,方言竟拿着这堆照片,在会议室追着她不停问是谁拍的。他喜欢旅游,一听说这堆照片是公关部传出来的,自然刨根问底地追到了根源。

萧余暗叹自己倒霉,实在挨不住方言的絮絮叨叨:“是韩宁,你下次见到他直接问好了。”

不说话的人,一说起来简直比话痨还可怕。

方言哦了声,继续翻照片:“他是你男朋友?刚才我听下边人说来着。”

萧余心跳了下,下意识去看许南征。他只是手指轻点着键盘,不停翻着PPT的页数。

“不是,”她收回视线,“去年我去西藏拍广告片,刚好碰上他去旅游。我没带相机,他就多洗了一些送给我。”

老金听了两句,也拿过来看:“看着真不错,许总,下次去公司旅游去西藏吧?”

许南征看了萧余一眼:“这条线路比较危险。”

“高原反应是吧?”老金也看萧余,“真这么厉害?”这些旅游度假是家常便饭,可毕竟都怕高原反应,全没去过条线路,自然都好奇地盯着她。

“还好,”她心中把方言骂了十万遍,却还要尽职尽责地答疑,“少洗澡,少剧烈运动,瘦的人反应比较小,胖的人……”她笑着看老金,“可就悬了。”

这句话一出,大半儿的人都哀嚎了一句。

“喂喂,”她用笔敲了敲桌子,“该我做汇报了,你们给些面子,别让老板以为我整天就知道到处跑,不干活。”

其实她真觉得没什么,可到晚上开车回去时,许南征始终不大说话,她才觉得或许真该解释一下。可一堆风景照真什么好解释的……

“T移动的项目,我不想做了,这两天交接给别人吧?”想了很久,也只能避嫌了。

“不用,”他戴上蓝牙耳机,笑了笑,“过两天我出差,争取年三十前回来。”

第二十六章暗潮汹涌(2)

本来说是过两天,可因为临近春节,航班很紧。

到最后机票定下来,竟是次日的早班机。九点多的飞机,七点肯定要起床了,萧余刚才定了六点的闹钟,盘算着给他做什么早饭时,就被他从手里抽走手机,扔到了地毯上:“老婆,现在已经三点了。”她嗯了声,腿轻蹭着他的腿,手指都懒得动一下:“要坐十小时的飞机,很累的,快睡吧。”

很快就被他哄了两句,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觉得有些冷,她迷糊着伸手摸了下,没人。

这侧没有台灯,她只能到处摸黑找自己的手机。

正是找不到时,地毯上忽然有震动的响声,一闪一闪的白光成功指示了方位。她探着身子拿到,接了起来,哑着嗓子说了句你好。

“还在睡觉?”

是韩宁?

她嗯了声:“有什么事吗?”撑着胳膊坐起来,拿起桌上的表看了眼,已经十点多了。许南征肯定是关了闹钟,还想给他做早饭呢,东西都准备好了……

“马场的事,我这里替你约好了,你朋友要不要先来看看?”

是这件事……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帮自己的,她只能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睡音淡一些:“我估计她肯定要看下,等我给他打个电话,再和你约时间,”她走下床,拉开窗帘,“多谢你这么帮忙,改天请你吃饭。”

韩宁笑着说好,就挂了电话。

趁着他出差,晚上萧余就回了次家,把早先买好的礼物都拿了回去。吃晚饭时还不停看手机,算着时间,到法兰克福的话,应该差不多快了。

到最后连父亲都察觉了,问了句:“在等电话?”

萧余嗯了声,又扒拉了几口饭,盛了碗汤递过去。

可惜因为这个小动作,还是成功引起了父亲的教育欲。难得把她叫进书房说了几句话,大意不过是既然住在一起了,那就要开始把结婚的事情商量起来。她嗯嗯啊啊着,看旁边喝茶的母亲,手机刚好震动起来,忙跑出了屋子。

“笑笑。”

“我等了你一天的电话,”她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房门,“早上怎么不让我送你?”

“太早了,不想吵醒你,”他的声音忽然压低下来,“几点起的?”

“十点多,”窗台上有些水,她扯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想起韩宁的电话,“韩宁帮我约好马场了,我觉得礼貌一些,应该请他吃顿饭。要不要等你回来一起?”

“不用,”他笑了声,“我还没那么小气。”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她才把刚才被教育的事情阐述了一下:“我爸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他和我妈意见相左。有句话挺逗的,‘你们年轻人,就是选择太多,到最后反倒不知道怎么选了,十有八九就乱了套’。”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跳过了重点的催婚主题。

她学着那语重心长的语气,许南征听完,立刻心领神会:“决策失误,如果先去找你爸谈,你现在已经是许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