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你的答案是什么?”

“你过来用了多久?”她忽然发现自己在被软化,两年的时间,一次又一次的偶遇,哪怕是这次他的有意而为,都像是老天的安排。

她从来不讨厌他,甚至从圣诞节开始,不知不觉已不再排斥。

就像小航暗示的,分开这么久,无论有什么也该过去了。

“二十多分钟。”

她噢了声,笑著看他:“老天帮了你,今天北京的交通还挺顺畅。”

他也笑:“的确。”

她的表情,就像要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注意力。

可就在他想要先找个话题,替她忘记这个问题时,眼前人忽然叫了他一声,他点头,示意她继续说。萧余犹豫着,终于下了决心:“我想试一试,可能要慢慢来,而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时间会有些长。”

她说完,安静了下来。

韩宁也静了很久,忽然低下头,她睁大眼睛看他,忽然很怕他做什么。韩宁却只用一种亲近的姿势,轻声问她:“那么,你想先喝点儿什么?”

她暗松口气,笑著说:“要不,先出去再说?”

慢慢来,重新开始。

有些道理明白了,可教会你道理的人早已分开。

她给乔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还没说两句话就已经被韩宁拉住手腕,带进了电梯,电梯间的公关经理笑著寒暄,大意不过韩先生这么早就走了?萧余刚才挂了手机,就刻意看了他一眼。

“在乱想什么?”他侧过头,低声问她。

“你的混乱过去,”她也压低声音,“该不会一会儿电梯打开,门童也问一句‘韩先生走的好早’吧?”

他轻噢了声,还真像认真回忆着。

电梯门轻滑开时,陪他们下楼的女人边扶着电梯,边说:“已经去开车了,”刚说完,车就开了进来,她忙走上去拿过车钥匙,替韩宁拉开了车门,“抱歉韩先生,换了批新人,手脚有些慢。”

韩宁只笑了笑。

两个人上了车,她才忽然想起什么:“我也是开车来的……”

“没关系。”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让人把车送回去,报出的是他家的地址。

等到挂了电话,她才有意看了他一眼。

“我没别的意思,”韩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住在哪儿?我明天给你开车送过去。”

“威斯汀,公司安排的。”

“原来的房子呢?”他问的很自然。

“过几天空下来,准备卖掉,”她随手拨着空调出风口,让凉风吹在身上,可仍觉得热,“这次回来只有半年,不卖掉还要请人收拾,会很麻烦。”

况且之前一直是许南征去管这件事,虽然没人说什么,可这样的联系也该断了。

她正出神着,韩宁就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攥了下她的手。

很暖的触感,让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笑笑,今晚过后,是不是要重新做安排了?”韩宁的话很轻松,却还掩不住那一丝无可奈何,“我可不想半年后和女朋友两地分居。”

她心跳了下,玩笑说:“看你表现了。”

两个人开始的很意外,也因此别扭了很长时间。

韩宁每天无论多晚,都会约她吃晚饭或宵夜,绝不会有一天见不到人。有一次组里的人开会回来,到公司楼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几个男女看到大厦楼下站着抽烟的韩宁,很是多望了两眼,低声交流着高品质帅哥。

正是交头接耳时,韩宁已经掐灭烟,走过来。

身边人小声起哄的声音,让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含糊着让他们先上楼后,才问他:“怎么忽然过来了?”

韩宁抬手腕看表:“不是忽然,你手机关机三个小时,我找不到你,只好守株待兔了。”

她拿出手机,果真是关机。

“走吧?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他替她接过电脑。

“去哪儿?”她努力回忆,今天没有约人啊。

“和你朋友吃饭,”他像忽然想到什么,莫名安静着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乔乔十多天前约了我马场的朋友吃饭,也约了我,你不知道?”

她摇头:“她没和我说。”

话说完,她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可他却没再问下去。

两个人到的时候,乔乔正举着杯子,眉飞色舞地和那个马场场主聊天,看到萧余很是吓了一跳,立刻忘了自己在说什么,直到两个人坐下来,她才趁着对面两个不注意,小声问她:“我特地避开你,怎么你还是来了。”

“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萧余言简意赅,拿起茶杯喝了口。

……

乔乔成功被震住,直到吃完饭了还是神情飘忽着。

韩宁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军刀,替萧余削苹果,直到细心替她在每一瓣插好牙签,才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小姐,你已经看了我整晚了,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我表示女朋友如果吃醋的话,会很可怕。”

萧余拿起一瓣苹果,狠狠看了乔乔一眼:“有话就说。”

乔乔也去蹭苹果吃:“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男人真好。”

她笑了笑,倒是杜康很是附和了句:“认识韩宁的人都知道,他是标准的天蝎,爱上了这辈子就是你了,在男人里很难得。”

乔乔很是讶异,看着杜康,感叹了句没想到四十几岁的大叔,也会研究星座论。杜康给几个人添了白酒,答曰听得多了,也颇觉有些道理。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越发投机。

萧余只是一口口吃着苹果,想要和他解释自己没告诉乔乔的原因。

可为什么呢?没时间?忘记了?

听起来都像是借口。

“出去走走?”韩宁忽然俯身过来,轻声问她。

她点头,跟着他离开房间,下了马场。

这几天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她走了几步就已经流了汗,看着他忽然停下来,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问他。

“两年前在这里,你看着朋友骑马,我一直看着你,”他笑,“记得吗?”

“记得,”她终于下了决心,“其实我不是不想公开,她离我远,平时也不太联系,就没刻意提起过。”

“没关系,”他手搭在木围栏上,看着她,“想骑马吗?我让人牵过来。”

这么晚,天气又这么热,她其实不大有兴趣自虐。

可是又想到今天的理亏事件,终还是点头说了好。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挑马。”

他说完就走远了,只留了她自己,趴在外围栏杆上,看着远处两三个在玩的人。

这里是杜康私人娱乐用的,来的都不是外人,那几个人刚才还和她打过招呼,此时绕着场骑过来,还有意停下来问了句:“韩宁呢?竟然把女朋友丢在这儿?”

她笑了笑:“挑马去了。”

那几个人笑了两声,大意不过也重复着好细心之类的话,又骑着马走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韩宁还没有过来,索性趴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累得头疼,要不是乔乔这莫名其妙的饭局,她应该已经趴在酒店的床上睡了。可也是这莫名其妙的饭局,也点破了两人之间的不和谐,他总是有意带自己见各种朋友,从来不避讳,她却只是保持着两人单独的相处。

自己和许南征之间,实在有太多的交集。

可这样,对韩宁太不公平了……

这样零碎的念头,反反复复地在脑中掠过。

直到感觉有人靠近,她才忽然睁开眼,看见他就趴在自己旁边,两个人隔着一个围栏,脸却是相对的。很近的距离,能闻得到细微起伏的呼吸。

她轻声问:“怎么这么慢?”

他身上有新鲜的烟味,应该是去抽烟了。

韩宁没回答,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很慢地笑着说:“我想做件事。”

声音同样很轻。

她听得出他的意思。

在一起这么久,他真做到了答应的话,给足了时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亲近的动作,两个人不像成年人恋爱,始终维持着,紧张着每一步的靠近。

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开始热的出汗,到最后只是笑著嗯了声,又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九章爱与被爱(3)

她等了很久,甚至屏住了呼吸,到最后忍不住睁开眼时,竟只看见韩宁很好笑地看着自己,手撑在围栏上:“我记得我们不是第一次,你怎么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萧余也直起身,不答反问:“是不是在你过往经历里,我是最心不甘情不愿的?”

“诶?”韩宁凑近了些,“翻旧账?”

她点点头,故意不说话。

“好像……”韩宁认输,“我都忘了。”

她笑了笑,看了下表:“看你也没挑好马,这么晚了,不如回去吧?”

身前人没回答,她疑惑抬头,就觉得被他扶住头,吻住了嘴。

新鲜的烟味,有些涩,但还有细微的水果味道。她闭上眼睛,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却是空的,到最后脖子后的手松开时,才恍如梦醒,侧过头避开他。

两个人对视半天,她竟忍不住笑了:“你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吗?”竟然事先吃了口香糖……韩宁也笑了:“预谋了很久,喜欢吗?”

“什么?”她脸有些烫。

有这么问的吗?吻完了还做现场调研。

“口香糖,”韩宁故意掏出口香糖,“我买的时候还特地问促销小姐,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蓝莓的?”

她喔了声,皱着鼻子说:“还好,一般。”

虽然这么厚着脸皮打哈哈,可却更脸热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在一起两个月了,竟然束手束脚像是两个刚谈恋爱的纯情娃子。到了酒店门口时,放的歌正唱到一半,韩宁打着方向盘,竟然又开了出去:“听完这歌,我再把你送回去。”

她嗯了声,于是两个人就在酒店周围的马路上兜圈。

跳到第三首的时候,她看了眼表,已经太晚了,明早还要开会。

想了很久,还是侧头说:“很晚了。”

这个角度,韩宁的侧脸格外清晰。她想起当初在双流机场,他抱着电脑在自己面前坐下,那时候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是越走越近,而从小就很亲近的许南征,却和自己失了联系……人和人的关系,还真是刻意不得。

“在想什么?”他把车开进车库,熄了火。

“在想我一个好朋友,一直把偶像当作男朋友那样喜欢,可竟然真的就遇上了,在一起了,”她穿上外衣,“以前她感情不顺,我就想一定,或者说,必须有个好男人娶了她,才公平。可没想到,老天比我还护短,给了她最好的。”

“她叫什么?”

“佳禾。干什么,你还想八卦爆料?”

“你朋友的名字,我还是记住比较好,”他替她拉上衣服的拉链,“免得每次你都要说‘我一个好朋友’,你说的麻烦,我听得也一头雾水。”

她喔了声,忽然心里有些软绵绵的,被触动到了什么。

自己提到了无数次,许南征也见过佳禾无数次,可依旧还是‘你那个朋友’,或是‘你那个编剧朋友’……萧余忽然发现自己今晚比较了太多,适时压住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把他的衬衫袖子从手肘拉下来,却忽然发现他手臂上,浮出了一些红肿的圆块,用手指碰了下:“疼吗?好像发了什么东西?”

韩宁摸了下,不大在意:“不疼,有些痒。”

她蹙眉:“你好像很有心理准备?是不是今晚吃了什么,过敏了?”还没等韩宁承认,她就忽然明白了:“你对海鲜过敏?那还陪我们吃鱼生?”

她记得小航也是这样,经常会吃什么,身上就有发这种风疹块。

韩宁把袖扣系好:“有时候还好,秋天比较容易过敏。”

他的遮掩,更让萧余有些生气。

结果自然是直接到解放军总院,给他拿了些药。

韩宁挂号时,正好碰到了一个刚结束手术的医生,没想到药才开完,副院长已经大半夜来探看他这个病号。那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不停笑著和韩宁说话,在看到他手上的红肿时,立刻就明白过来,对始终在一侧的萧余说:“宁宁从小就对海鲜过敏,春秋更麻烦些,你这个女朋友以后可要注意。”

萧余很是忏悔的表情,说了几句客气话,等人走了才轻瞥他:“这就是你上次陪我来,说的你爸的朋友?”

韩宁立刻投降:“不要迁怒我,他官架子大,又大男子主义,说话一直这样。他到我家,还经常教导我妈要‘大气’……更别说是你了。”

她立刻笑了:“不和你计较,回家吧?”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韩宁只认真点头:“很多地方,我抹不到药,看来你真要跟我回家了。”

这还真是活生生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医院人来人往的,今晚刚好降温,都穿了不少衣服,像他们两个这样穿的单薄的,还真是少。韩宁只穿了件衬衫,想给她脱一件都没的脱,反复嘱咐了很多次让她在大门里等着,不要站在门口吹风,才去开车。

她透过玻璃,看着他跑步去开车,正有些出神时,就有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她回头:“你这大主任还值班啊?”

“重要病人,不得不来伺候,”许远航打量了下她,“好看是好看,您不冷吗?”

“冷,”萧余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今晚大风降温。”

许远航喔了声,犹豫了下,才说:“刚那个,是陪你看过病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