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了一会儿,她模模糊糊的听到一声叫喊声,叫的是她的名字,她微微动了一下,再去倾听,却没了那个声音,苦涩爬上嘴角。

是快死了吗?竟出现幻觉了。

秦墨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再度闭上眼睛,船身再度颤动了起来,甚至开始向一边倾斜,睫毛颤动着,她想到了很多,都是些美好的记忆。

想到第一次见到秦墨的时候,想到第一次对他心动的时候,想到第一次对他说出爱你的时候,想到怀上他宝宝的时候…

每一个画面,都让她的心暖了起来,临死前有这些美好的记忆陪着她,她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苏暮烟!”

又是一声呼喊响起,苏暮烟动了一下,因为这一声实在是太清晰,清晰的好像…他就在身边。

苏暮烟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睑的,是那快速跑过来的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有些模糊,害怕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的那个身影更加的清晰,她张开嘴,低低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秦墨…”

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还要上来…

眼前迅速的迷蒙上一层雾气,苏暮烟颤抖着有些发白的唇瓣,说不出话来,不是不害怕死亡,可她更害怕的是,自己连累秦墨。

而心底的害怕和恐慌,在被那人紧紧地拥入怀中的刹那,彻底的消失。

能在死前看到他最后一眼,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来了,别怕,我会带你回去的…”

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暮烟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奔涌出眼眶,她缓缓地抬起手,揽上他的脖颈,俯首轻轻的趴在他的颈侧,低声呢喃:“秦墨,你走吧,手铐的钥匙已经被扔掉了,你要好好的活着,照顾平平安安他们。”

她走不了了,就算能拿到钥匙,打开手铐,以她的身体情况也没办法离开。

秦墨一个人走,还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苏暮烟,你给我支撑下去,你要是敢死,我会娶一个女人,给他们做后妈,后妈都不会善待孩子…”秦墨说着,快速的查看了下手铐,目光触及她手腕上被磨蹭出的鲜血,他的目光一刺。

苏暮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秦墨抬手,将她死死地按在怀里,抬手将手中的枪对准了困住她的手铐,嘭嘭两声枪响,手铐咔嗒一声打开,秦墨将苏暮烟抱在怀里,俯首亲吻她的额头,“暮烟,我带你回家。”

他抱起她,抬脚准备走,然而就在这一刻,船体忽然轰得一声,发出一声震天的响声。

秦墨回头,看到船身被炸成两半,火舌迅速的席卷而来,他抱着苏暮烟,看着脚下湛蓝的海水,头也不回的向下跳了下去。

唐佑眼睁睁的看着船体化为两团火球,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切就这么完了?

秦墨死了吗?

他不想相信,可瑟琳娜亲口说的,秦墨上了那艘船。

发生这样的爆炸,还有谁能存活下来?

秦柏之咧开嘴,嘿嘿的笑起来,“唐佑,就算你抓住我了,又怎样?秦墨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唐佑听着那刺耳的笑声,蓦地转过头,看向秦柏之。

秦柏之被反铐着双手,他苍老的脸在夜色下形如鬼魅,唐佑看着他那张老脸,一股郁闷的气从心底涌上上来,他紧紧地攥着手心,一字一句的说:“秦墨死了,我绝对会让你下地狱去陪他。不知道在地下,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会如何找你算账。秦柏之,我真很想知道,害死自己的大哥,害死自己的弟弟,是怎样一个人,这几年来,你会不会做恶梦?下地狱会不会被冤鬼索命?”

他话说到最后,声音已是阴沉,看着秦柏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唐佑只觉得解气,他现在恨不得把秦柏之大卸八块以泄心头的恨意。

秦柏之沉默了片刻,冷笑了一声,“死又有什么?我秦柏之既然敢做,就没想过害怕。唐佑,你说再多,秦墨和苏暮烟他们也活不过来了。我就是死,也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他话还没没说完,唐佑抬手,一拳头砸了下去,他的力气之大,使得秦柏之的脸颊侧向了一边,很快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他想要擦去嘴角的血水,但唐佑再次挥拳砸了下去。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秦柏之倒在了地上,可唐佑一点收手的意思也没有。

瑟琳娜上前,拉住唐佑,“唐先生,别打了!现在找先生和太太才是首要的。”

唐佑红了眼睛,“找?怎么着?他们已经死了!”

瑟琳娜眼底泛酸,可还是咬牙说道:“先生没死,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会把太太安全的带回来。”

她说完,眼泪刷的一下落下来,

人还活着,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但她私心希望这是真的。

唐佑看她落泪,眼底渐渐的也有了泪意,他紧攥着的拳头,缓缓地垂了下来,人已经死了,他们再不愿意相信,也是真的。

船上安静了下来,风呼啸而过,浪头越来越大,天边积聚的乌云黑压压的压过来,不时的响起暗沉的雷声,暴风雨将至,和此刻的天气一样的是,船上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息不过来。

沉寂了许久,一个人急匆匆的走到唐佑的身边,开口说道:“唐先生…”

唐佑被人叫了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瞬间爆发,“滚!”

那人有些瑟缩的看了一眼唐佑,可还是开口说道:“唐先生,有消息传来,说是找到秦先生和秦太太了。”

唐佑闻言愣了一下,快要脱口而出的粗口也被吞了回去,他双眼猩红的抓住那人的衣领,问:“你说什么?”

“秦先生和、和秦太太被找到了。秦太太的情况不好,所以秦先生现在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

唐佑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后脑子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天空中传来飞机轰鸣的声音,他抬头望去,不远处海面上,凌空旋着直升飞机。

而飞机正在掉头,全速朝着数百公里外的医院开去…

番外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苏暮烟一直在沉睡,在梦里,她梦到浮浮沉沉的大海。有模糊的光影随着海水漂浮,她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那些话那么远又那么近,她听不到具体的内容,可却觉得那道声音让她很安心,让她觉得即使在冰冷的海水中,也不觉得害怕…

她知道自己这样继续下去不好,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身体的五官仿佛被封闭了,她能听到的,看到的。感觉到的,只有她自己想象到的那些东西,她不停地在漆黑的海洋里游荡,寻找着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寻找的欲望是那么强烈。

直到这一天。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从海水里冲出来,目光里充斥了强烈的光亮,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发呆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她才缓缓的的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干净而清爽的房间透着阵阵的竹香和花香。窗户敞开,满室灿烂而热烈的阳光,她动了动手,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色。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她花了一些时间,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以及她真的还活着。最初醒来,脑子的确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很多东西慢慢的都恢复了过来,她记起了沉睡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记得船发生爆炸那一刻,她和秦墨两人被爆炸的气浪冲到海里的片段,可之后的事情,她仅有的记忆,只剩下无尽的海水,还有几句模糊的话。

机械的从床上起来,苏暮烟抬步在房间里寻找,她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是秦墨。

他在哪里?

苏暮烟缓缓地踏在地上,长久没运动的腿微微的颤抖起来,她咬牙站稳,手刚离开床,身体噗通一声,直直的躺在软绵的地毯上,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脑子里慢半拍的想,原来自己摔倒了。

她花了几分钟时间,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扶着房间里的东西,缓慢的向门口走去。

从床到门口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她却走的很费力,像是走在荆棘上一般。

走到门口,她喘了几口气,抬手颤抖的搭在门上,而后缓慢的将门打开。

就在她快要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忽然感觉到门的另一边有人在推门,她抬头看向门口,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缝里缓缓地呈现那人的身影,苏暮烟的身影在刹那被定住了,一切都被无限的拉长,一秒钟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

她怔怔的看着那人,细细的描摹他的身影,比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清减了很多,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双眸也更加的漆黑,仿佛蒙上了一层黑雾。

她张嘴想要说话,然而每等她说出话,超负荷的身体忽然瘫软了下去。

下一刻,身体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里,将她深深的圈在了自己怀里,像是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跑掉似的。

苏暮烟因为跌倒而下沉的心,因为这个拥抱蓦地就安定了下来,她缓缓地抬头,把脑袋依偎在男人的胸膛里,?息间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她抬头,眸底深深的映着他的面容,而他同时也在看着她,目光一瞬也不顺。

“秦墨…”

苏暮烟沙哑着开口,声音支离破碎,这一声道出了她所有的不舍和思念,她以为自己会再也见不到他,在临死的那一刻,涌上来的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再也看不到他,天堂,没了他,于她来说都是地狱。

她怕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一个地方。

“秦墨…”苏暮烟一声一声的叫着,指尖紧紧地扣住秦墨的衣服,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泛着青白色。

压抑了那么久的恐惧瞬间爆发出来,她想告诉他,自己对他所有的爱意。

秦墨紧紧地抱住她,面色紧绷,在她低缓出他第二声名字,他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出了回应。

他的吻隐忍而克制,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有多么狂热的情绪等待爆发,但他始终没爆发出来,只是在她可承受的范围内一次一次的吻着她的唇瓣,将她的眼泪吻去,确认她的存在。

唇?纠缠间,每一秒都是极尽缠绵。

情到浓处,无法克制的时候,秦墨却忽然停了下来,他将她稳稳地抱起来,撩起她散落下来的头发,起身走到床边,把她放在床上,“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已经休息够了。”苏暮烟开口,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秦墨捏了捏她的手心,“你昏迷了三个多月,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要一步一步的恢复。”

苏暮烟眼底闪过惊讶,她以为自己昏迷了不过几天时间,没想到是三个月,她昏迷了三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苏暮烟的目光落在秦墨消瘦的脸颊上,心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她的?尖酸涩,模糊的应了一声,“嗯。”

秦墨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托着她的肩膀,让她缓缓地躺在床上,在她躺下之后,他没离开,而是坐在了床上,给她按摩身体,每一处肌肤都细细的按摩,他做的那么认真,仿佛做着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

苏暮烟的眼睛渐渐的湿润了起来,她泪眼迷蒙的看着秦墨,心底酸酸的、麻麻的,那些梦中的痛苦和惶恐似乎也随着他温柔的动作而消失。

按摩完后,秦墨握住她的手,十指纠缠。

他俯首,轻轻的吻了她一下,橘色的阳光散落在两人身上,此情此景,美如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抵是如此吧。

唐佑下了轮渡,按照瑟琳娜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秦墨所在的地方,从上次秦柏之的事情发生之后,秦墨就带着苏暮烟消失,再没一丁点的消息流出来,他千方百计从瑟琳娜那里套出秦墨的下落,得知他在这座岛屿上。

推开竹子制作的门,他抬步向房间里走去,院落里幽静而漂亮,仿佛童话中的世界,可这一切他都没时间去欣赏,他来是请秦墨回去的。打从他离职之后,秦氏集团就陷入一片混乱中,秦绍谦不知所踪,秦墨又玩消失,秦柏之入狱…秦家在一夕之间,所有能独当一面的人尽数出事。

瑟琳娜隐瞒公司股东,请阮毅坐镇公司,但事情不可能隐瞒一辈子,现在股东们得知秦墨失踪,人心大乱,公司开始陆续的出现问题。

如果秦墨再不出现,秦氏集团,就真的完了。

拾阶而上,走进房间,唐佑在房间里找了几圈,没能发现人影,他往二楼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一室的清静,他以为会像一楼一样,没有人影,但门缓缓地打开,视野所及的情景,让他愣了一下,床上的两人,像是一对勺子一般,没有空隙的拥抱在一起,高大的身影是秦墨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则是苏暮烟的。

明明那么焦躁的想要找到秦墨,想告诉他别胡闹了,赶快回公司。

可看到这一幕,那些在来之前练习了千万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太过温馨,他没那个勇气和狠心去打破。

唐佑看了一会儿,缓缓地关上了门。

苏暮烟再度醒来,听到耳边有低低的谈话声,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虚掩的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秦墨,另一个只看到衣服的一角,不知道是谁,听声音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感觉。

她动了一下,想要起身,竹床因为她起身的动作,而发出一声微小的吱呀声,门外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

苏暮烟抬眸,看到了秦墨和唐佑,两人的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来端倪,但凭着自己的直觉,她知道,两人的情绪并不如表面来的平静。

秦墨走到床边,低声问她:“是不是饿了?我已经煮好了粥。”

“有点,你去帮我盛一碗吧。”苏暮烟点了点头说道。

秦墨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经过唐佑的身边,他强行把唐佑拉了出去。

苏暮烟看着两人的争执的样子,心底忽然明白了,唐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她低掩了眉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墨煮了鱼片粥,熬了很久,米和鱼片软糯而香甜,入口即化,最适合她这样沉睡了很久,胃虚弱的人。

苏暮烟沉默着喝了整整一碗,她喝粥,秦墨看着她,不时的用毛巾,擦去她嘴角沾染的粥。

她喝完了一碗粥,将空碗递给他。

在他把碗放在桌子上的刹那,她说:“秦墨,我们回z市吧。”

他还年轻,还未过三十岁,不能就这样陪着她在这个岛上过一辈子,唐佑来这里,为的是劝他回去。

而秦墨留在这个岛屿上,是为了她。

他们生离死别了两次,他怕了,所以带着她到这个岛屿上,斩断与秦家的一切。

他认为,秦家是害她差点死去的根源。

他不说,她却懂得。

心底纵然千般万般希望他陪着她在这座小岛上度过下半生,但终归不能那么自私。

她爱他,所以不希望因为她而困住了他的脚步,她希望他能走的更远,站的更高。

所以,她说,秦墨,我们回z市吧。

她知道,她开口说的话,他会答应。

两周后。

直升机降落在z市郊区的一家私家小型停机场,飞机降落后,上面下来一行人,这行人走的很慢,而在这行人的最后,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女人,像是怕她有个闪失,而正是两人拖慢了所有人的速度。

瑟琳娜等待在机场外面,好不容易看到出来了人,她连忙迎了上去。

“先生、太太。”

她走到最后的两人跟前,恭敬的叫道。

秦墨面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苏暮烟笑着,看着瑟琳娜,说:“这段时间多谢你了,瑟琳娜。”

“都是我应该做的。”瑟琳娜看着她,面色虽然清冷,眼底却是柔和的。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三个小小的人儿坐在推车里,缓缓地被推了过来。

等苏暮烟同瑟琳娜说完话,三个小人儿已经被推到了跟前,“太太,小少爷和小姐们也来接你回家了。

苏暮烟低头,看着站在跟前的两个小小的小人儿,眼睛有些湿润,她缓缓地蹲下身,左亲亲右抱抱,心底软成了一团泥,“平平、安安,妈妈回来了。”

三个宝宝笑着,伸着手,摸着她的脸颊,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听不懂,可能感觉到他们都很高兴。

上了车,一行人并没有回秦家,而是开着车去了苏家。

回来之前,苏暮烟已经同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今天会回去。平平、安安、悦悦这段时间都在苏家养着,之所以没有一同来,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吧。

甫车一停下,苏家门口就开始鸣放鞭炮,苏暮烟推开车门走下去,家里的管家迎了上来,说:“小姐,鸣放鞭炮可以洗洗晦气。”

苏暮烟笑着接纳,“我妈呢?”

“太太在客厅里等着,她听说你回来了,一早就起来等着了,刚才还在门口呢,看到你们的车子,又回去了。”管家笑着说道。

苏暮烟两眼完成了月牙,挽住秦墨的手,抬头看向他:“我们走吧。”

进入苏家的大厅,苏暮烟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范佩文,开口叫了一声,“妈。”

秦墨跟着她叫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