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来不及了。”另一位仙医道:“他气脉微浅,意识薄弱,已经无法运功,如何能逼出血毒?”

眼见萧若呕血不止,那白袍仙医更加焦虑,抬头环视四周后,一眼瞧见了宁瑟。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宁瑟便找到了丢失的易.容面具,那面具碰巧挂在她的盔甲上,被她伸手摸到以后,一把套上了脸。

“你来给他运功逼毒,不会耗费多少体力,很快就能救他一命。”白袍仙医冲宁瑟挥手,一边伸手扶稳萧若,好让另一位仙医拿出银针,扎入萧若的几处大穴。

宁瑟愣了一愣,站在原地不动,就听那仙医催促道:“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还站着不动?”

此话一出,宁瑟闪身而至,一副恭敬听命的模样。

白袍仙医略松了一口气,当即扯开萧若的衣襟,露出大片健壮的胸膛,而后肃声道:“你运力于指,出力七分左右,分别点向他的紫宫穴、玉堂穴、外陵穴、关元穴,我和那位仙医负责给他施针用药,不出半刻钟,他便能吐出毒血。”

仙医所说的几处大穴,分别位于萧若的前胸和腹部 。

宁瑟闻言微感艰难,目光游离在萧若身上,试着探寻那几处穴位,刚看准玉堂穴,白袍仙医再次开口催促。

“医者父母心!”那白袍仙医着急治病,眼见宁瑟磨磨蹭蹭,已经失去了耐性,“你们都是军营里的天兵,可以同袍共浴,点个穴位又有何难?别再耽误时间了,你想让他因此送命?”

清岑临走之前,吩咐近卫兵照看宁瑟,不远处的两名近卫兵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跑过来查看详情。

白袍仙医适时开口道:“正好有两个人,你们都过来帮忙。”

于是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被转交到了这两名近卫兵的手上。

约莫半刻钟后,大功已然告成。

那两名近卫兵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到萧若转醒,就默默走向了一边。

天外电闪雷鸣,乌云成团翻弄,数道黑墙依次倾塌,惹来无数鬼怪凄厉嚎叫,当前战况愈加激烈,风中牵引上万流箭,送来的伤员也越发的多。

宁瑟所待的地方已经架起了结界,几位仙医铺了一块几丈见方的软毯,那云棉毯子没有完全贴地,而是凭空漂浮在离地三寸的位置,其上有伤员数十。

他们或坐或躺,多半伤得很重。

萧若坐在软毯的边角,宁瑟提剑站在他面前,手上捧着仙医给的金疮药,她将那药粉掂量几下,伸手递给萧若道:“这是仙医给的药,等你伤口的残血干透以后,你把药粉均匀抹在患处,三天之内不能动武。”

萧若抬手接过,脸上回复几分血色,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重伤的迹象。

他问:“按时用药,几天能复原?”

“至少七天。”宁瑟道:“仙医说你伤的不轻,不过你的底子很好,所以按常理来讲,能恢复得比别人快一些。”

他听了这话,缓慢抬头看着她。

萧若在天乾山修法时,深受许多师弟师妹的追捧,他相貌俊朗,年少有为,又在剑道上造诣匪浅,堪称天乾山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他的父亲是苍游云洲的散仙,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和他母亲共游天界,平常也不太管他的生活和学业。

萧若既觉得自己无人约束,又觉得自己负担很重,好在他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成为天乾山的大弟子,都没遭遇过什么挫折,更没什么大悲大喜。

在男女之情上,也几乎是白纸一张。

而如今,他觉得时机已经来临,合该考虑终身大事,以防看中的姑娘被人抢去。

诚然,宁瑟不仅长得漂亮,身段也很好,不过除了这些表象以外,最合他心意的,还是她的性格和人品。

当初在昆仑之巅时,宁瑟跟随她哥哥殊月返回了凤凰宫,第二日所有门徒都知道她是奕和仙帝的女儿,也是凤凰族的帝姬,从前笑话她出身凡界的人,多少都觉得有点尴尬。

那之后不久,昆仑之巅的弟子和天乾山的弟子来了一场比试,但因宁瑟不在场,萧若和人切磋时就没什么兴致。

他从师弟口中得知,宁瑟返回了凤凰宫。

从凤凰宫到蛮荒北漠,她想必吃了不少苦,甘愿吃苦也不放弃,可见其定力之深,他心下思忖片刻,更觉得她非同一般,于是更想娶她进门。

“半刻钟以前,我虽然昏迷,但还有些意识。”萧若握着那包药,继续和宁瑟搭话:“你对我的关心,我全都知道了。”

讲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够,于是又说了一句:“运功逼毒时,你的手指有点凉。”

宁瑟诧然看着他,暗想他莫不是把那两名近卫兵当成了自己,以为方才仙医大人施针疗伤时,是她摸了他的腹部和胸膛。

这个误会实在太深,宁瑟立刻解释道:“你的救命恩人在那里,是他们为你逼出了毒血。”

萧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两个寻常普通的近卫兵,就觉得宁瑟大概是随手一指,不想让他承她的情。

“两位仙医也技艺精湛,下针准确无比,这才保你一命。”宁瑟见他目光灼热,偏过脸咳嗽一声,继而后退一步,同时开口道:“你若有事就叫我,我去结界外斩除魔怪,它们不停地往这里撞,大概是想袭击伤员。”

宁瑟刚刚踏出一步,萧若忽而沉声道:“你曾对我说过,平日经常梦到我,其实我也会梦到你,这算不算一个巧合?”

一旁有别的天兵听见这话,狐疑地转过头来,瞧见宁瑟那张刀疤脸,禁不住浑身一抖。

萧若毫无自知之明,脸上微微泛红几分,仍旧锲而不舍道:“我有时会梦到我们第一次比武过招,火光从空中穿过,你一剑将我击溃。我自问勤奋好学,在钻研剑法时从未懈怠过,年龄还比你大些,没想到会那么轻易地输给你…”

附近有更多的天兵听到,忍不住在软毯上挪动身体,往这里更近一步。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伤,光看结界外的战况,心里只会越来越急,恨不得拔剑重上战场。

然而萧若所说的这番话,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早在昆仑之巅的时候,我便知道你跟了那个人,但你从没说过,你心中是否愿意。那人虽然仙阶很高,但依我之见,他是个惯会诓人的性子,兴许不会待你好。”萧若抬手去牵宁瑟,她察觉到他的意图,原地一蹦闪身一步,忽然明白萧若所说的“那个人”,指的乃是清岑。

她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正要开口,又见许多天兵围坐在萧若身后,一脸的真诚和期待,似乎在等着他一诉衷情。

萧若恍如未觉,始终把目光放在宁瑟身上。

宁瑟快在心里给他跪了。

“先前我说的那番话,就是那些看上你、梦到你的话,都是一时情急之下的鬼扯。”宁瑟仰头望天,甚至没用眼角余光看他,“说来真有些惭愧,那时我怕你对我起疑,这才信口胡言了那么多,还请仙友莫要当真。”

萧若蹙眉将她看着,脸上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意中人,其实意中人早就有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宁瑟一脚踩上身边的岩石,手中也跟着拔剑出鞘,“不瞒你说,我对他早就情根深种,此番来蛮荒北漠,也多半是为了他。”

她放低了声音,语调柔和了一点,却依然不近人情:“还望仙友保重身体,早日觅得良缘。”

数十只魔怪接连撞向结界,近卫兵已经拔刀动手。

宁瑟提剑跑去支援,也没回头看萧若一眼,他在软毯上坐了一阵,就有别的天兵出言安慰他:“哎,这位兄弟,等战事结束了,你可以回老家找个好姑娘啊。”

另有人语重心长道:“等你找到一个好姑娘,就知道她比糙汉更温柔,也更懂你的心。”

萧若闻言若有所思,而后又道:“世事难料的道理,你们可曾听说过?往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倘若我现在就放弃,将来再回想必定会后悔。”

言罢,他又侧头望向宁瑟。

结界外的妖物几近疯魔,轮番上阵围攻撕咬,却被近卫兵逐一斩灭,宁瑟挥剑砍了一阵,忽然听见暴烈刺耳的铃铛声。

魔城的东南方,双目通红的白衣公子朗声大笑,衣袂翻飞间卷起凌厉流风,身侧紫铜铃兀自漂浮,冒着五色光上下摇晃,那白衣公子背后的妖魔鬼怪,竟然也越聚越多。

等到那妖魔积聚到一定数目时,白衣公子开始催动咒诀:“大罗神仙,诸法万象,天地一脉,血债命偿…”

霎时万箭齐发,直截了当冲向清岑。

暗色雷电划破苍穹,轰隆巨响吞没了铃铛声,清岑瞬移消失在原地,原本站着的位置被万千毒箭凿出一个坑。

那白衣公子不怒反笑,乱发散在狂烈夜风中,早已没了开始的风流姿态,他身后的妖魔缓慢融成了一体,并且不断吞吃四周的魔怪。

这显然是一个痛极的过程,那些魔怪哀嚎出声,却无一例外地难逃厄运。

妖力和魔力交汇相融,滋养出了一头高有几丈的怪兽。

“去吧。”白衣公子抬手指向清岑,缓声命令道:“踏碎他的龙骨,把他踩成残渣。”

怪兽阴森发笑,果然依言听命,赤红的双眼里闪过嗜血的光。

清岑没有看那怪兽,仿佛不知道它正在逼近一样。

那怪兽的喉咙里,滚出一阵“咕哝咕哝”的刺耳叫声,似乎是因为能蹂.躏清岑,而感到极其兴奋。

地表暗流涌动,渐渐漫开刺骨的寒意,数不尽的雷火凭空冒起,交相纵横如耕犁阡陌,天穹洒下万线银丝,泛起一阵泠泠白光,乍看上去竟如落雪一般。

有天兵惊讶抬头,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是一种龙族禁术。”某位副将军提刀指天,出声解释道:“俗名天罗地网,威力无穷可怕。”

这话传到了白衣公子的耳中,他不仅没露半点怯色,反而笑得更加猖狂。

然而不足片刻,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除了那头怪兽外,雷火织成的地网还兜起了数不尽妖魔鬼怪,连一些藏在地底的骨妖,都被极其残忍地掘了出来,苍穹覆下的银丝将它们牢牢捆住,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合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夹层。

白衣公子脸上失尽血色,紫铜铃铛从他手中掉出,他跪坐在屋舍房顶上,癫狂笑道:“你这是在逆天而行,迟早要遭报应!”

“得了吧。”某个副将军接话道:“千百万年来,龙族都是这样,老天爷早就习惯了。”

话音未落,天罗地网中亮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双眼,狂风呼啸如怒涛拍岸,银丝勾起雷火连爆,玄力倾轧如猛龙过江,数不尽的妖魔鬼怪,都被碾成了一片虚无流影。

鬼魅失声,满场寂静。

清岑提剑站在半空中,手上法诀随风湮灭,那天罗地网一霎消失,和那些妖物魔怪一样,再无踪迹可寻。

这一招太过撼天动地,即便是几位见多识广的副将,一时都有些心神俱震。

“龙族的宵小杂碎,我今日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白衣公子痛声咒骂,满目皆是血恨深仇,五指凝力冒出银光,几乎拼尽浑身解数,召来一个能吞食大罗神仙的天煞鬼阵。

阵法既出,他长舒一口气,冷不防一柄短剑从心房穿过,猩红的血染透白衣,浸湿了紫铜金铃。

白衣公子呼吸凝滞,手握刺透心房的剑锋,回头向后一望——

竟然瞧见一只万年老妖。

鹤发鸡皮,矮如冬笋,脸上密布脓疮,满口尖利黄牙,就连那握剑的手,都枯瘦如深秋残枝。

“你、你…”白衣公子喉头涌上一口血,眼底已是涣散之色。

这只万年老妖靠近一步,阴测测笑道:“公子心念弟弟,不如早点去见他?”

白衣公子痛极难言,手腕筋脉暴起,似乎心有狂怒。

“你要是没命了,就能催动生死玄术,五座魔城合在一起,兵力足以增加数倍 。”万年老妖沉叹一声,复又低低发笑:“到时候,我不信那条小黑龙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这位白衣公子,乃是魔族玄术师之首,他的生死玄术,远比弟弟厉害得多。

在他命丧黄泉之后,北漠地势将会大改,五座魔城合并为一,各自的城墙都会消融。

银光在指尖流淌,点滴落在枯黄的草堆上,那白衣公子忽而暴起,单手从心口拔出短剑,愤而怒声道:“我不会死…”

黑雾凝为一把长刀,泛着猩红刺目的血色,转瞬劈向万年老妖。

万年老妖惊诧于白衣公子尚有还手的能力,刚准备再补一剑,就发现操刀砍他的人,乃是狂奔而来的副将军。

他心有不屑地冷哼一声,手指捻着一点血珠,作势要祭出妖邪之术,忽有冷风迎面吹来,龙族威压蒙头一个击打,他被打得特别痛,只觉得脑袋要炸,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立刻使出遁地法诀。

清岑横穿空无一人的天煞鬼阵,身后有无数鬼影企图追上他。

耳边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像是十八层炼狱里的索命冤魂,参杂着各种喧闹乱耳的魔音,听得他心底颇感不耐烦。

许是那白衣公子的授意,万千鬼影交错唱道:“战时休,战时休,血债血仇何尽头…循天意,循天意,因果报应计中计…鬼魅兴,鬼魅兴,天宫玉碎凤凰泣…”

听到“凤凰泣”那三个字,清岑眉梢微挑,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方才的天罗地网,几乎将整个魔城内的鬼物彻底斩灭,众多天兵谨遵副将之令,把那万年老妖和白衣公子团团围住,合众人之力铺开一条挡路结界,于是那只万年老妖,暂时无法使用遁地之诀。

两个副将军飞步上前,从房顶把那白衣公子扛了下来,随行的仙医往他嘴里塞了一大把灵丹妙药,试图给他吊一口气。

全军营最勇猛的副将正在与那万年老妖缠斗,上百号玄术师抬手施展法诀,助那副将一臂之力。

宁瑟心不在此,扛着剑跑向天煞鬼阵。

眼看清岑立在鬼阵中不动,她的呼吸都快吓停了 。

天煞鬼阵无形无状,若非法力高到一定境界,甚至感觉不出它的存在,所在在整个战场上,极少有人知道天君殿下身在何处。

那阵角飘渺虚浮,泛着玄金流光,阵内鬼影叠重,张口就要将清岑吞吃入腹。

他即刻瞬移,高挺修长的身形忽而消失在一片盛大白光里。

宁瑟站在阵外目睹这一切,手下召来天火灼烧鬼阵,然而阵法稳如磐石,丝毫不受她的影响。

阵内白光弥散后,乍现一条巨大的黑龙,御风所到之处,碎尽鬼影无数,落爪时万分暴戾,仿佛被触及逆鳞。

那些鬼魅再也唱不出声,天煞之阵开始倾塌下沉。

两个瞬息后,清岑破阵而出,衣袍整齐袖袂完好,和平日里相比较,没有任何不同。

他方才化成原形时,表现的那般戾气十足,现下又是一副清冷淡定的模样,倒叫宁瑟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鬼阵还挺厉害,能逼着你化成原形,我看刚才鬼影重叠,几乎要碰到你了,你有没有受伤?”宁瑟出声问道。

清岑靠近一步,如实相告:“完好无损。”

宁瑟捧起他的手,寻思一阵又道:“今日几番凶险,我不太能放心,等这场仗打完,你让我检查一下。”

远处天光微亮,魔城内传来凄厉哀啼,万年老妖被副将军一剑斩杀,城中万千房屋陷落成灰,暗黄的地面现出隐没的青苔色。

那白衣公子仍然处于昏迷,仙医抬手封住他的大穴,用药为他保命止血,心中也是万般纠结。

几位军师围在一旁,相互探讨道:“倘若那万年老妖所言非虚,必定不能让这白衣人丧命,否则五座魔城合并为一,我们的计划都会被打乱,又该如何是好?”

血腥味参杂漫涌,白衣公子容形憔悴,两颊骨肉蓦地凹陷,喉咙再次卡出黑血。

六七位仙医接连施针,却发现他的脉象愈加薄弱,于是颤抖着手开口道:“这可怎么办,那剑上有剧毒,他筋脉逆行,血管爆裂,因为方才动作太猛,心房还炸了,真的要回天无术了。”

灰袍军师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叹声询问道:“你们都是天界负有盛名的仙医,没办法救他一命吗?”

另有一位仙医沉吟片刻,冷着一张脸回答道:“此番出征之前,天帝陛下给了我们一千粒洗髓丹,倘若分批给他内服外用,兴许能救回来一命。”

洗髓丹乃是疗伤圣品,一粒丹药熬成一锅汤水,舀出一碗当日内服,效用就非常好了。但因那白衣公子心房炸裂,筋脉尽断,若想将他拉回来,只能强行逆天改命,至少要耗费一千粒圣品。

“一千粒洗髓丹?”某个副将军呸了一口,拔剑而起道:“给这效忠魔族的混小子用,真是浪费了我天界的宝贝。”

灰袍军师刚想反对,忽然听见他顶头上司的声音:“说的很对。”

那军师诧然抬头,刚好对上清岑的目光。

“一千粒洗髓丹,能救多少天兵天将?”清岑扫眼看过那白衣人,语声淡淡道:“他可以咽气了。”

灰袍军师心头一凛,思索片刻后,迂回开口道:“这白衣人死不足惜,我等定当谨遵殿下的意思,但是如此一来,计划就要变更。”

“哪有什么计划是一成不变的。”另一位军师站到清岑身后,嗓音格外沉稳道:“炼制一枚洗髓丹,至少要耗费百年,天帝陛下将这些良药赐予仙医,乃是为了救治我军将士,而非用在魔族身上。即便蛮荒北漠地势改变,五座魔城合为一体,城主之间各有利益纷争,也不一定能相处融洽。”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宁瑟以为,他们大抵又要使阴招了。

天外曙光初照,破晓的红霞微露山头。

因为仙医放弃救治,没过多久白衣公子便断了气,辽阔的原野传来一阵轰隆起伏声,山河大地震颤不止。

足足一刻钟后,那颤声终于停歇,天穹洒下熹微晨光,照得整座魔城空空荡荡。

几队守军留在此地,净化魔气清理遗骸,余下的天兵逐批返回本营,宁瑟侧头遥望了一阵,开口问道:“五座魔城已经连在一起了吗?”

“谁知道呢。”某个仙医拍了拍袖袍,拎起医箱回答道:“不过多亏了殿下圣明,倘若给那白衣人用了洗髓丹,上百个身负重伤的天兵天将,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话中一顿,那仙医又说:“我不懂行军打仗,只是觉得倘若真的那样做,可能会让士气萎靡不振吧。”

宁瑟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日朝阳高挂时,宁瑟随军返回了本营,因为受伤的天兵有不少,仙医们几乎要忙得飞起来。

纪游他老爹怀揣着一颗热心,跑前跑后给仙医打下手,也没管儿子跑去了哪里,等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天兵驻扎的营地那样大,军帐与军帐之间几乎没什么区别,为了杜绝奢侈之风,也没有哪个天将的住所格外豪华。

纪游好不容易才找到宁瑟的位置,眼见宁瑟平安无事,他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哎,师姐,这里真的太危险了,昨晚你们打仗的时候,还有魔怪偷袭营地。”

宁瑟闻言悚然一惊,膝盖上的伤口抽疼一下,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这里也有不少天兵,所以魔怪很快就被打跑了,我老爹砍了七头魔怪,差点就闪了腰。”纪游把手揣进袖管,抬步走到宁瑟身边,忽然忧心忡忡道:“师姐,这里成天出生入死,我老爹都有些扛不住,你会不会出事?”

“不会的。”宁瑟信誓旦旦道:“我的身手你也见过,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纪游挠了挠头,心想他师姐确实法力高强,于是转过话题,继续问道:“这场仗好不容易才打完,你怎么没和清岑师兄待在一起?”

“他和那些副将军,还有统领和军师,都在营帐中议事。”宁瑟落座在竹凳上,双手交握向前伸,觉得筋骨都有些软,大概是昨夜太累了。

纪游发觉她很疲累,当下就很狗腿地问:“师姐,要不要我给你捏肩捶背?我老爹和娘亲也经常说,我唯一的长处就是会捏肩捶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