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老板往锅里放火锅料的手迟疑了一下，狐疑的打量他一眼，话却是对着舒宁说的，“小舒，你随便坐。”
她闻言瞪着徐奕，快速绕过他，直接坐到杨令雪身边的位置。
杨令雪立刻笑开了：“坐我这正好，我们正好说话。”
孙董事长似笑非笑，什么都没有说。
“对，这样正好。”舒宁与杨令雪凑在一起悄悄咬耳朵，“晚上过除夕你们没什么要注意和忌讳的吧？”
“没有，你随意就好，等会儿到点了一起看春晚，今晚有我凯凯王和我妈喜欢的胡歌。”
舒宁尝了口菜，“胡歌？老板娘这么时髦？”
“那可不，喜欢了很多年了。”杨令雪偷笑，“我跟你说，我妈前段时间还去看他主演的一部恐怖片，被吓了半死硬是要去支持。”
“真逗。”她对他们的事情兴趣颇浓。
两人如同小姐妹一般，老板和老板娘默契的相视而笑。
说了随意，真是随意。
一顿年夜饭，有老板难得开嗓的高歌、有老板娘和杨令雪二人档追星的俏皮样、有孙董事长说起这次旅途的趣事。
而徐奕，话并不多，始终含笑听着，偶尔与舒宁夹个菜，明目张胆得让她频频瞪他。
临近十点，餐桌上已经摆上王师傅白天特意做的酒酿圆子和拿破仑，老板、孙董事长和杨令雪正围着斗地主，战况激烈，她与老板娘围观，等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好不热闹。
屋外响起阵阵鞭炮和烟花的声音，舒宁被静了音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很多次。她抽空看了看，都是微。信上几个在国内的小伙伴群发的新年消息。她的手指在对话列表滑动，一一给他们回复。
唯独在点到妈妈的头像时，舒宁的动作停滞了几秒。
“老板娘，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她对对面的老板娘说。
老板娘笑着点头。
舒宁握着手机穿过客厅，走到客厅的角落。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庭院里亮起的灯笼，给妈妈发送了一个微信通话。
现在的纽约，该是上午。
很快，那头就点了同意。
“宁宁？”
舒宁靠着落地窗，将手机贴到耳边，开了听筒模式，“妈妈，好想您啊。”
“想我了也不知道回来？”温柔的声音含着纵容，“最近忙不忙，要不要妈妈来看你？”
“不用了，您别顾着我。今天是除夕，妈妈，新年快乐。”
手机里传来脚步声，“虽然咱们家不过年，不过，我的宁宁又长了一岁了。”
“再大也是您的女儿。”
餐桌上似乎的战况似乎更激烈了，舒宁都能看到老板娘和杨令雪激动的击了个掌，而后，老板娘揽着自己的女儿，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的亲密。
她红了眼眶，在妈妈的碎碎念中，憋了半年的话脱口而出，“妈，我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女儿。”尽管，她们之间并非真正血脉相连的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舒宁听到妈妈宠溺的叫她的名字，“妈妈也很高兴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小宝贝。”
“妈，您今天在家吗？没有出去？”
“没有，今天是除夕，你爷爷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声音顿了顿，“要不要找爷爷说话？不对，你先跟妈妈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不然你爷爷听到你的声音，一定没我说话的时候了！我可抢不过你爷爷。”
猝不及防，眼眶里的湿热不听话的落了下来，舒宁迅速擦干净眼泪，噗嗤笑了，“好好好，先跟您聊。”
“宁宁，今年你的生日打算在哪里过？是你回家还是我们过去找你？”
舒宁想了想，刚想回答，就被妈妈抢先了，“算了，还是我们过去吧！你的新品发布会就在你生日之后不久，这段时间你一定很忙，就别来回折腾了。等你生日前夕，我让你爸和宇骁通通回家，再带着爷爷一起去看你，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餐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欢呼，她赶忙梧紧手机，背过身去，笑着说：“好，都好。”
等那阵欢笑声过去了，她对着手机又说：“妈，我下个月会回一次家，我想吃您做的菜了。”
显然，电话那头听到这句话很是高兴，“你回来爷爷一定开心。”
“那您就不开心吗？”舒宁撒娇。
“能不开心吗？妈妈下个月都不出去了，就等你回家好不好？”
“好。”视线有些许模糊，她仰头眨了两下眼睛，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妈，谢谢您。”
这么多年，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宠着，甚至对她都比对哥哥还好。
语音里很快就出现爷爷的声音，舒宁可劲的对着这位长辈撒着娇。
直至结束语音，她耳边似还回荡着爷爷的笑声。
舒宁将手机捏在掌心。
明亮的灯光下，杨令雪似乎是斗地主输了，她正揽着老板的脖子撒娇说着什么，而老板娘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三人都笑开了。
很温馨的一幕，但那一幕里从来不曾有她。
舒宁兀自笑了。
汤媛说，这是没有她参与的人生，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所以，她不该破坏，也不该硬。插一脚。
王楠说，谁都没有能力预知未来，当为人父母，只能在当下为儿女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所以，她也许该让自己相信这句话，然后，自己才能好过一些。
老板娘说，她很想自己的小女儿，很想很想。
所以，她也许该知足，他们即使放弃了她，却仍旧挂念着她。
有这么一刻，舒宁已经记不清自己执意来到“杏花雨”的初衷。
是愤怒居多？还是不甘更多？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牵挂，想看一看，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是否还曾记得她？
其实她们说得都对，她所拥有的已是数不尽的幸福，就不能再贪恋其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属于她的家里，这才是她的人生和选择。
毕竟，她从来就不是舒宁。
这一次，或许是释然，或许是彻悟，她终于萌生了去意，前所未有的强烈。
也该离开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抹红色。
是个胖乎乎的小仙童红包。
“舒宁。”
还有，他温柔含笑的声音：“新年快乐！”
舒宁垂下眼帘。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似乎有些舍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我对徐总挺好的…
第27章
“新年快乐。”
淹没在一阵烟火声中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落地窗外的黑夜里，半空中出现了几朵烟花炸裂的流光，闪闪烁烁。
面前的人目光专注，在灯光与窗外光芒的映照下， 漆黑的瞳孔显得格外深邃， 一张俊脸隐隐灭灭，煞是好看。
舒宁忽然间有些口干舌燥，她并不肯相信自己中了某人的美男计。
但是…
徐奕其实观察她许久，看到她靠在落地窗前低头愣愣的出神，隔着灯火，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浑身笼着一层落寞， 似离他格外遥远。
心头一跳，他陡然生出了或许这才是真实的舒宁的感觉。
于是，他没有参与完牌局， 将一手的好牌给了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说好过年给你大红包。”见她迟迟不接， 只安静的、复杂的望着他， 他空着的手握住她的右手， 将红包塞在她的掌心， “舒宁， 很高兴能跟你一起跨年。”
手掌暖暖的，有他给予的温暖，而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动了动唇，捏紧红包缩手， 眼神黯了黯，“谢谢。”
“不客气。”他收回手插。在裤袋，忍住了揉她脑袋的冲动，与她拉开距离，笑得灿烂，“舒宁，后面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安排。”
他没有看她，“之前你说你家不在这里，春节不回家吗？”生怕她又误以为这是他的试探，他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们去枫泾倒置屋，你去吗？”
舒宁想了想。
决定了的事情，她就不该改变，她这么对自己说。
她望着窗外，弯了弯唇：“过几天再回家，春节我们家人都不在。”
“那正好，明天一起去倒置屋。”
视线里，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动人心。
他慢慢笑开了，有股认命的喜悦，也有股久违的冲动。
总能将她的心给焐热，他这么告诉自己。
舒宁本想拒绝，话到嘴边，想起自己已经不会久留，便点了点头，说：“好，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倒置屋好玩吗？真的都是全部都是倒过来的？”
她又恢复了朝气的模样，徐奕陪着她，“大概是的，我也没有去过。”
尽管已是限制烟花爆竹，外面仍旧是漫天的烟火，两人安静的站着。
脉脉温情无声的蔓延。
阵阵热闹的声响中，他们都没有看到，客厅与餐厅相连的玻璃门旁，老板端着果盘正打量着他们，神色晦暗。
*
第二天，睡了一早上，洗漱完毕，徐奕就开着车来接她。
他又换了辆车，仍旧是白色的，不过是更宽敞的家庭车。
舒宁打开车门，杨令雪身旁的位置还空着，她一一打完招呼坐了下来。
开车的是徐奕，老板坐在副驾驶，老板娘和孙董事长正拿着本杂志讨论，只有杨令雪从包里拿出几包零食，拆了封与她吃得毫无形象。
开了大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徐奕和老板去买门票，孙董事长已经拿着手机隔着景区大门遥遥对着倒置屋拍照。
“舒宁。”阳光灿烂，她戴着副墨镜招手，“来，过来帮我拍个照。”
舒宁一愣，看看杨令雪。
怎么指名要她拍了？
她依言走过去接过手机：“好，您要什么样的？哪个背景？”
孙董事长走了几步：“半个倒置屋，半个我，光线不要太暗，也不要把我拍矮了。”
要求有些多，可舒宁并不觉得烦躁。
她半蹲在地上对准角度，刚要按下快门，镜头里的孙董事长又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说：“舒宁，你等等，最好把倒置屋的字也拍进去。”
杨令雪听到她一改常态的挑剔，疑惑的想要上前，却被老板娘拉住，摇了摇头。
“妈，这…”什么情况？
老板娘若有所思：“先看看吧。”徐奕的妈妈从来就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而舒宁…
舒宁起身，因着孙董事长的要求，她换了个角度。仔细核对比划几下，这才下手，接连按了几下快门。
“好了。”她将手机还回去。
孙董事长提了诸多要求，却在拿回自己的手机后，没有看上几眼拍好的照片。
只对着舒宁时，她脸上笑意更深，“谢谢。”
“不客气。”
徐奕和老板已经买好票，他走在舒宁身后。
她似乎又走神了，跟在杨令雪身边，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冷不丁的，他想起第一次在“杏花雨”遇上小姑娘时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走着走着就跪地抱住了垃圾桶。
顿时，他觉得自己又该教育她了。
“舒宁，好好走路。”他说。
舒宁脚步微顿，抬眸瞥了他一眼，悄悄落后大部队几步，与他并肩走在一起，她压低声音问：“徐奕，你跟你妈妈都说了什么？”
“嗯？”他装糊涂，“什么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加快脚步跟上杨令雪，放弃去纠结孙董事长对她微妙的态度。
倒置屋果真是一间倒置的屋子，头顶都是原本该在地面的茶几柜子等，触手可及的距离，一伸手就能摸上上边倒置的家具。
一踏进房门，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舒宁猛地往前冲了几步，被身旁的徐奕一把拎住。
她与他仍旧走在最后，此时，她半倒在他怀中，腰间和肩膀都被他牢牢钳制着。
原本就有的晕眩感更甚，她离开他的怀抱，单手扶住木质小屋。
“舒宁，平衡感这么让人着急，果真看不出来你是学过芭蕾的。”他继续走在她身旁，生怕她再次跌倒。
舒宁眉头拧了起来：“这跟平衡感没什么关系，谁能在倒着的屋子里健步如飞，你看那边。”
她努了努嘴，周围来来往往的，不是相互搀扶着，就是有小情侣干脆搂着穿行。
徐奕莞尔：“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跟他们一样？”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她。
她被看得莫名，下意识说：“什么一样？”
身边又有对小情侣经过，年轻的小姑娘窝在汉子怀中，两人一边叽叽喳喳，一边走走看看。
舒宁忽然明白了徐奕的言下之意，顿时脸红。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她轻声呢喃，却不小心被靠她很近的徐奕听到了，他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这一句话无比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她无语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快步就走。
两层楼的倒置小屋，与徐奕度假村的格局十分类似，舒宁好奇的一路走走看看，拿着手机走一处拍一处，渐渐落在人群的后面。
而徐奕仿佛打定了主意粘着她，配合着她的速度，也不出声，偶尔在她一个踉跄的时候，稳稳的扶住她，却再没做出任何暧。昧的举动。
偏偏这样随手的一个动作，竟让人忽视不了。
舒宁憋着气，路过二楼走廊，走廊上倒挂着的一副向日葵图片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她停下脚步，徐奕跟着停下站在她的身旁看着。
“喜欢向日葵？”他噙着笑，“小姑娘不都喜欢薰衣草之类的？”
她用手机找了几个角度拍照，眼里闪着光，“我不喜欢薰衣草，你也说了，那是小姑娘喜欢的。”
“你呢？”
舒宁收好手机，逛了太久，晕眩感让她不太舒服，她半靠在木质走廊的柱子上，望着向日葵挂画出神，“我就喜欢向日葵。”
徐奕单手撑着柱子，另一只手绕过小姑娘的身后，虚虚护着她，就怕她下一秒就往边上倒。
“为什么？”难得她配合的你问我答，他追问。
“因为只有向日葵总是迎着太阳绚烂绽放。”
她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小的酒窝，但她在他面前总爱装腔作势，鲜少真心的笑过。
此刻，她微微笑着，两个小小的酒窝看得人暖融融的。
徐奕一怔，伸手想要戳戳她右侧的小酒窝。
但是，可以想象小姑娘必定又会炸毛。
他忍下了，清清嗓音：“度假村有一片小花园空着，等三月份可以种向日葵。”
“哦。”她转身，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继续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