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宸先是怔然,接着笑了起来。

笑毕,他又用略带无奈的声音说道:“是跟另一个男人有关。”

“哦。那你就想吧。”卫灵均说罢翻身欲睡。

沈令宸俯身在她面颊上印一个轻吻:“睡吧。”

“嗯。”卫灵均的声音轻如呢喃。

沈令宸慢慢地离开了,下床,重回他的凳子做就的床上。卫灵均的心中有些不满足。她似乎觉得自己的相公未免太君子了。可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她想着想着,便渐渐进入了梦乡之中。她睡得很熟很深。沈令宸却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想着心事。

他该如何跟她开口解释?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谎。他一生过撒过的慌也没有这些日子多。

不过,他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从容思考,他一定会想出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谎言。

两天后,他们来到了北边的一片草原上。两人共骑一匹马,在辽阔的草原上任意驰骋。

这是深秋的草原,牧草深深,天高云淡,秋风微凉。

沈令宸先是用一只手臂虚环着身前的卫灵均,随后变成实环,越环越紧,她的满头青丝在风中飞扬着,拂在他的脸上,飘进他的嘴里。

他紧紧地拥着她,滚烫的身躯紧贴着她的身体,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也曾这样过。”

卫灵均神思恍惚,她觉得好像来过,但却记不起当日的情景。

沈令宸极目远眺,天地苍苍,碧野茫茫。

高远的蓝天之下,一只苍鹰在展翅翱翔。

不知怎地,他的心境突然豁然开朗。不是只有云伽南才和她有过过去,他和她也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比如那年春天的草原共骑,比如绝尘山庄的雪中嬉戏,还有一路上的斗嘴戏谑。他沈令宸根本不需要去扮演云伽南的角色。他想起他们在路上的点点滴滴,蓦然发现,命运才是最无常最不可捉摸的,上天才是最善于开玩笑的。他们当初的很多戏言竟真的一语成谶。他曾经嘲笑鄙视的后来成为他最想要的。

当时,他曾不屑地问她那个倒霉的男人是谁,如今,他宁愿变成那个倒霉的男人而不得;

当初,他曾嘲笑她家隔壁的张三,现在,他恳求着让她骂自己。

当初…

他想着这些往事,情不自禁地将卫灵均搂得更紧,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声音嘶哑着说道:“灵均,如果我跟你说过,这世上有两个我你信不信?”

卫灵均似懂非懂:“两个我是什么意思呢?”

沈令宸耐心地解释道:“比如你有时候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就想变成另外一个人。”

卫灵均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一点:“就比如说,当我生了病躺在床上不能动时,我会幻想一个不生病的自己在外面又跑又跳。”

沈令宸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只是在脑子里想,而我是真的做了。我有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嫌弃。”

卫灵均不甚在意地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吗?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啊。”

“真的不是大事?”

“当然不是。”

沈令宸目视远方,缓声说道:“以后,你就当自己有过两份记忆,那两个人都是我。”

“嗯。”卫灵均轻快地答应道。

她突然侧过脸飞快地亲了沈令宸一下,沈令宸一愣,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他正要好好地回报她。不料却听卫灵均问道:“我们暂时不去找我的记忆了,咱们去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第五十章 访旧

卫灵均对沈令宸说:“我们去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沈令宸沉默不语。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绝尘山庄此时是不能回的。他知道云家一定会派了人守在附近。

绝尘山庄不能回,他还能去哪里?他最初的家早已像最初的他一样,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沈令宸顾左右而言他:“那我们谁的过去都不寻找,回我们的新家好不好?”

这一次,轮到卫灵均沉默了。

她的语气有些低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你不愿意去就罢了。”

沈令宸将她搂得更紧些,无奈地说道:“好吧,你想去哪里都行。我总是无法拒绝你。”

卫灵均见他答应了,又想起他前些日子说过的话。

“你说过你宁愿失去十四岁以前的记忆,那你十四岁以前是在哪里度过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好奇地追问道。

这一次,沈令宸沉默的时间更长了。长得让卫灵均心里有些不安。

她刚要开口,却听沈令宸深深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也好,那我我带你回去看看,顺便让我父母见见你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

卫灵均心头酸涩,她记得他说过,他们两人都无父无母,那么这次回去肯定是要去祭祖了。

她朝他微微一笑,主动将身体贴得更紧些。沈令宸一手拉紧缰绳,一手环抱着卫灵均,马儿走得极慢极慢,他不愿意让它走快。二人一马在草原步漫步,直到人困马乏。

两天后的傍晚,他们到达了一个繁华的城镇,沈令宸带着卫灵均穿过城镇一直往北走,人烟越来越稀少,景色越来越荒凉。

沈令宸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卫灵均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一起沉重起来。

他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满目疮痍的废园,里面只剩下断壁残垣。高大的树木阴阴地罩着这片废墟,荒草任性而野蛮地疯长着。时不时有野兔从荒草丛里穿梭。尽管此地如此破破和荒凉,但卫灵均仍能想像得出它昔日的繁华和热闹。

沈令宸牵着卫灵均的手,在断壁残垣之间小心地走着,他指着某处早已坍塌得不成样的地方说道:“这是我从前的书房。”只是这么短短一句话,卫灵均突然觉得心被针扎似的疼,她反握着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沈令宸又带着走了一会儿,指着烧得灰黑的一面断墙说道:“这是我父母的房间。”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园。沈令宸木木地站在那里,朝北望去,那里密密麻麻地散落着好几十座坟茔。坟茔中间,有火光在跳动,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的气氛。

沈令宸望着这些坟墓说道:“本来该带你见见我的家人和老仆,可惜他们都已变成鬼了。”他的话音一落,坟墓间突然飞起一群乌鸦,它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成群结队地嘎嘎叫着飞过两人的头顶,把卫灵均吓了一跳。

“——咱们走吧,会吓着你的。”

卫灵均默然点头,任他牵着手离开这里。

回来的路上,沈令宸一直都在试图找话跟她说,卫灵均用心疼而怜惜的目光看着他。他没有细说,她也没有问。其实不用说,她都知道那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晚上,他们投宿在城镇上一家新开不久的客栈里,依旧是一间房,沈令宸仍跟以前一样睡在凳子上。临睡前,他还担忧地问道:“你今晚会不会做噩梦?”卫灵均也不知道会不会。

睡到半夜时,她就被惊醒了。不是被自己的噩梦,而是被新婚丈夫的噩梦所惊醒。

卫灵均一听到动静,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飞奔下床跑到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轻声安慰着。

沈令宸在她温柔的安抚声中渐渐平静下来,他嘶哑着嗓子问道:“是不是吓着你了?”

卫灵均轻轻摇头,她过了一会儿小声道:“都怪我,我不该非要探寻你的过去。”

沈令宸的手抚上她的脸,轻柔地摩挲着,“不用自责,任何时候都不用,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卫灵均低头一笑,扭脸咬住他的一根手指。沈令宸只觉得指尖酥麻,身体也随之微微一颤。

他试着收回手,卫灵均却咬着不放。

“快松开。”

“就不松。”

沈令宸低低一笑,到底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快回床上去。”他轻声命令道。

“嗯。”卫灵均嘴里答应了,身体却仍然不动。

沈令宸起身,伸手一捞将她搂在怀中抱上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她竟然光着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严厉:“你不知道地上凉吗?竟然光着脚下床。”说着话,他的手轻轻地在她臀部上打了一下。

卫灵均趁机撒娇,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不松,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沈令宸甩都甩不掉。

“真是个小无赖。”沈令宸笑着说道。

“就是无赖,我今晚要你陪我一起睡。”

沈令宸听罢,身子不由得一僵。

他颤声说道:“别诱惑我,你会后悔的。”

卫灵均毫不在意地道:“我才不会后悔,也许后悔的是你。你不陪我拉倒。”她倏地松开了手,气呼呼地钻进了被子里。

沈令宸孤零零地站在床边,被她突然地抽离弄得六神无主。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离开了,重新回到原来的凳子上。只是,有了床的诱惑,这凳子再也让人无法忍受。

他躺下又坐起来,犹豫再三,还是向床边走去。

他问道:“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卫灵均假装睡着,晾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我以前是什么眼光,怎么选了这么不解风情的丈夫。”

她的这种激将法起了点作用,沈令宸不再向她请示,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第五十一章 绝望之爱

为了惩罚他刚才的犹豫不决,在沈令宸钻进被子后,卫灵均仍背过身不肯理会他。

沈令宸身体僵硬得宛如枯木冷岩,他的心却欢喜得几欲颤抖。他闭上眼睛,强行命令内心的疯狂和激动冷却下来,至少要冷却到不至于吓到她的地步。

他觉得他可以了,才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扳她的身子。

“灵均。”他软声呼唤,声音里带着恳求。

“哼。”她仍在赌气。

沈令宸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向她挪去,直到他的胸脯紧贴着她的脊背,他的腿缠着她的腿。他伸出一只手从她身下伸过去,两只手臂像铁钳似地紧紧地抱住她。

卫灵均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栗起来,她的身体是那么软那么温暖,带着清淡好闻的幽香。沈令宸一挨近她的身躯便觉得自己那冷硬僵直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知觉,开始变得暖和、发热乃至滚热。他的热烈又反过来感染了卫灵均的热情。她情不自禁地轻吟了一声。她的声音像一道魔音,只轻轻一声,便能令身后的男人心智半失、心醉神迷。

他的亲吻像雨点似地落在她的头发、后颈、耳垂、侧脸、侧肩上。那雨起先宛如江南的毛毛细雨,又轻又柔,点到为止。雨势渐渐变大,像北国干旱之地人们久盼的春雨,淋淋洒洒,滋润如膏。让人倍感畅快又充满欢喜。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卫灵均主动转过身,还是沈令宸将她扳过来的。他们终于面对面缠在一起。

雨势渐变,变成了闷热盛夏里的一场暴雨,这暴雨携带着雷电和狂风的威势,使得两人同时颤栗痉挛起来。雨落到后来,不再是雨,仿佛是火山的熔浆喷发骤然喷发,两人被这极强的灼热、这浓得化不开的爱意,灼烧得意乱情迷,神智不清。

“灵均,灵均。”

沈令宸难以自抑地发出两声兴奋而绝望的呼唤,像是身处绝境的战士发出的进攻号角,明知是死,也必须要去、不得不去进攻。

发出进攻的号角之后,沈令宸渐渐变得恣肆又贪婪,他强硬而霸道地掠夺着她的呼吸深入而反复;凶猛而温柔地吞噬着她的□□在衣裳外面的一切。

卫灵均只凭着一种本能去迎接他,契合着他的力度。

当他的身体覆上她那柔软的娇躯时,当他更深入地进攻着这个世界最难进攻的城防后时,当天地崩塌、死寂的火山从地下喷发出最灼热最滚烫的熔浆时,他获得了最深沉最彻底的释放。这种释放有着最原始最野性的快乐,然而,短暂的快乐之后,沈令宸的内心深处却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和绝望。

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喘息了好一阵才缓缓伏下去,颤抖着低喃道:“灵均,你清醒之后,想杀我就动手吧,我死而无憾。”

卫灵均仍停留在这种新鲜而原始的事件所带来的巨大情绪之中难以自拔,她没有听懂这句来自他身上的那个人说出最绝望最深沉的告白。

她闭着眼睛娇嗔一句:“死鬼,我累了,明早再找你算帐。”

“你睡吧,乖。”他轻轻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悄悄下床帮她清理掉身体的残余,再返回床上环抱着她沉沉睡去。

卫灵均这一夜睡得很沉。沈令宸中途醒了几次,每一次他都在怀疑自己在做梦,直到触到那具温软的身躯,他才渐渐相信他的幻想真的已经变成了现实。当幻想只是幻想,它就显得格外动人。但当它一旦碰上真实,它本身虚弱得不堪一击。从此以后,他的幻想有了现实的依托,不再那么虚假而空洞。

次日清晨,卫灵均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觉得身体有些酸痛,不过仍能尚可忍受。想起昨晚的种种,她觉得似梦又不像梦,脑中混混沌沌,精神恍恍惚惚。

她正坐在床沿上发怔,她的丈夫推门而入。

卫灵均一听见门响便抬脸望着他,秋日的阳光也随他一起进了房间。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色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泽,那双本深邃明亮的双眸此时亮得炫人眼目,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沉浸其中,他的双唇也更加润泽动人,让人…

卫灵均打趣道:“瞧你这么容光焕发、光彩照人,难不成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沈令宸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一语双关地答道:“昨晚吃了灵药。”

“你这个浑蛋。”卫灵均起身就要去打他,却自投罗网地扑到了他怀里,被他网得紧紧的。

第一个白天,卫灵均安然度过,第二天也是,到了第三天,食髓知味的沈令宸便开始向她伸出了可怕的魔爪。卫灵均在这张魔爪下辗转迎击,痉挛颤栗。

每一次,沈令宸都极力克制住自己,他要顾忌她的身体。然而,很多时候,他的意志力濒临在崩溃边缘,偏偏身旁的那个人还在逗引他。

沈令宸四脚僵直,将被人点了穴道一样,躺着一动不动。他身边的卫灵均渐渐开始不安份起来。

她先是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长,又特意比划了腰间的位置,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的身量差这么多,怪不得你总是不能同时亲到我。相公,我们下次坐在莲花上好不好?”

“…嗯。”沈令宸觉得全身的血液随之沸腾起来,像天下英雄接到武林盟主的号召令一样,向某一个神秘地点汇合集中,然后聚义谋反,扰乱天下。

这是沈令宸说出最后一句正常的话:“你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这些英雄们没有扰乱天下,它们只掀翻了卫灵均一个人。

第五十二章 发病

他深秋时节,朔风渐起,满地落叶。

两人骑马行于山□□上,他们要北行去绝情山庄。

沈令宸正想着要不要发出讯号召集绝尘山庄的影卫,卫灵均不知他的心事,她看着这满地斑斓的落叶心中喜欢得紧,非要跳下马来踩一踩。沈令宸只好放她下去,她一蹦一跳地踩在落叶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她时不时地抬头冲着马上的他笑笑,秋日明晃晃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泛着莹白的光泽。尽管他已经多次亲口尝过她的光泽,但她的笑容仍然触动了他的心魄。

沈令宸打马追上,经过她身边时,俯身下去,飞快地偷亲了他一下。

“流氓飞贼,你又偷袭我。”卫灵均撅着嘴骂道。

沈令宸微微笑着,仿佛她的骂声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你给我下来。”卫灵均骂完,又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遵命,夫人。”沈令宸轻轻一跃跳下马,放开缰绳让马儿自由行动,他自己则和卫灵均并肩而行,落叶在他们脚下发出扑簌扑簌的声音。

卫灵均指着路连的树林:“你看那里面的落叶更多更厚,简直是棉被一样厚。”

沈令宸一听她提及棉被,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在棉被中的模样,他的脸上流露出暧昧的笑容,卫灵均一看他的笑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她捅了他一下,怒声责备道:“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

沈令宸明知故问:“那方面是哪方面?”

“哼。”

卫灵均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她转过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牵着他的手往树林里走去:“你过来,陪我做一件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在下愿意奉陪。”

沈令宸心情雀跃,难捺激动。

马儿也踩着踏踏地蹄声跟在两人身后。

卫灵均挑了一片落叶最多的地方,命令沈令宸躺下,沈令宸依言照做。

他一躺下,卫灵均便开始不停地扒拉落叶往他身上盖去,将他整个人都埋藏在了里面。

沈令宸直到这时才明白她的用意,他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