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玦明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作僵硬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方帕,迟疑地,慢慢地递了过去。

青云没想那么多,她自己也带着手帕呢,自行掏了擦眼泪,还无知无觉地抬头问曹玦明:“曹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曹玦明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只得装作手指沾上了茶碗里的水,拿那帕子去擦,十分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努力维持着淡定:“姜妹妹,你是个好孩子,想的不仅仅是自家私事,还懂得关爱世人,实在难得。与你相比,我简直就…简直就是自惭形秽…”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不想看到自己花费的心血就这样葬送掉…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曹玦明将帕子收回袖中,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我明白你的想法,好不容易做下这等成就,眼睁睁看着它付诸东流,是个人都会觉得不甘心的。只是…妹妹也要想想自己,若是在河阳,你身为姜家女,还有可能请亲友出面上报官府,处置此事,但这里是清河,你本是外来之人,无根无基,虽有位刘主簿,却又不是在县衙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即便有万分不甘,也只能静候县令大人下令。”

青云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周大人…以前我看着他还算有点人品的,只是我忘了,他既然出身高门大户,对小老百姓大概不会太在乎,但他一定会在乎自己的仕途!曹大哥,你说我要不要想办法从这方面激他一下?他可能不会为了百姓下决心做个好官,但为了将来高升,他未必不会动心!”

曹玦明微笑着摇摇头,正色道:“姜妹妹,你是好意,但你只是个孩子。你说的话,那位出身高贵的周大人怎会放在心上?倘若惹恼了他,只怕连刘主簿都要受连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你许多同族的兄弟姐妹都要出色,不必强求自己去做大人才做的事。同福客栈的人若真的亏了本,那也是其他流民所害,与你无关。”

青云心里有些失望,但曹玦明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而且也有他的道理,她只能低声接受了,告别了曹玦明回到自己的住处,然后就开始苦思冥想。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民少女,官府是远离她又高高在上的存在,那她也许真的不会多管闲事,专心想办法赶在祸乱开始前离开清河就行了,但她有刘谢这条路子,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那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她在同福客栈那里是有份子钱的!坐视民乱再起,断绝钱途,就象是从她身上挖肉一样!姜青云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那可是钱!她的钱!正正经经干干净净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缩在被窝里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迷迷糊糊帮高大娘做了早饭,又开始挂着一双黑眼圈继续想。刘谢忙碌,没来吃早饭,曹玦明过来时看见了,只当她还在为昨晚上说的事担心,又劝了几句,青云全都含糊应了,等他一走,马上摊开纸笔坐在桌边思索。

她这么呆呆地想了两日,还真叫她弄出个解决方案来,趁着晚上给刘谢送饭的机会,避了人悄悄跟他说了:“先前我跟王掌柜、尤师傅他们合力开客栈时,又是修桥,又是砍树开路,又是盖房子,费了多少功夫?还要费尽唇舌从县衙那里低价买下那块荒地,可我们都撑下来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都知道那块地是我们的,是我们将来安身立命养家糊口飞黄腾达的捷径!同样,如果让下山的流民们看到足够的好处和光明的未来,他们也会愿意受一阵子苦的!大家多数都是良民,若不是被逼急了,怎会选择落草为寇?”

刘谢有些没听懂:“能有什么好处可以叫他们心动的?青姐儿,衙门没钱了!”

青云摇摇头,问他:“清河县内还有多少荒地?”

刘谢怔了怔,开始回想:“前儿我才重新抄写过鱼鳞图册来着,让我想想…嘶——那还真不少,城西那片,城南靠近河边那一片,因汛期时河水要漫上来,因此无法耕种;还有挨着百里山那一片地儿。如今也没有流寇了,那地方倒是没什么凶险,只是山里的地薄,又长满了杂树,种不得地。”

青云笑笑:“谁说种不得?总有不挑地的粮种,还可以种果树、种瓜菜、种红薯,养鸡养鸭,要是舍得花功夫,挖个大池子,往里头灌上水和淤泥,种莲藕养鱼,不也是生财的法子?”

刘谢双眼一亮,激动地拍手:“果然是好法子!你从何处想来?!我这就跟周大人说去…”顿了顿,眼中的光茫又黯淡了,“法子再好也无用,县衙账上统共只剩了这点钱,哪里还有银子去做这些?买种子、开荒,都离不开钱。”

青云哂道:“有钱也不一定要县衙去做!我的意思是,让流民去开荒!还可以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开了荒,接连耕种三年,三年里都按律令缴纳税赋钱粮——当然这个数目可以酌量减免——那三年后就让他们入籍清河,那块地也是他们的了!只要辛苦三年,就能成为有田产的良民,他们会不会心动?”

刘谢恍然大悟,细细一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法子好!我记得史书上有记载,曾有前人做过类似的事。倘若真能凑效,县衙就再也不用为这五六千流民发愁了!”

青云加紧说:“而且他们现在都要县衙花钱养着,一直养下去,只会让县衙不停花钱,可一旦他们拥有了田产,光是税赋就能给县衙增加不少收入了,岂不是比只出不进强得多?!”

刘谢连连点头,又想到一个难题:“但这三年里他们住哪儿?吃什么?”

青云道:“我想过了,县里还是有不少工程要做的,除了修桥铺路,还可以把年久失修的城墙和房屋修一修,还有下水道、水利设施什么的。我记得本县百姓每年都要服傜役,做的就是这些事,有钱的可以花钱去抵。干爹,您觉得…咱们全县有多少百姓是能付得起这个钱的?如果今年不收钱,改收同等价值的粮食,您觉得怎么样?比如糜子之类的,同样的钱,应该可以买更多吧?只要能填饱肚子,流民才不会在乎吃的是白面还是糜子呢,当然,不能在里头掺树皮沙石之类的东西,得是能让人吃饱的。”

刘谢有些犹豫:“让百姓出粮食么?你是指让流民代替百姓服役?听起来似乎不错,可这事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您可以问问周大人的意思,县里有这么多工程要做,全指望百姓服役,也太累了些,但如果是让流民去做,就省事多了。最重要的,就是能让他们没空再打架斗气!”

刘谢颇有几分心动:“不收钱改收粮食这一点,大概办不到,但只要县衙愿意将这笔钱拿来买粮食养活流民,也算解了燃眉之急了。”

青云又道:“还有流民们住的地方,为了避免脏乱,最好是统一规划。我的想法是,把全县境内不适合耕种的地方划出来,清点流民户数,平均给每户人家一块地,然后组织他们统一建房子。建好以后,再让他们抽签,抽到哪间是哪间。这样至少房子看着能整齐些。当然,房子的格局要一样的,可以利用杂木林子里的木材,还可以挖土烧砖。不过我们最好先查一下清河历史上的气候和天灾情况,如果有地震、大水、强降雨什么的,就得再想法子。如果没问题,板材和砖都按统一规格大小制造出来,可以流水线作业,省时省力。要是住进去的人家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要改建或是重建,都由得他去。对了,城西进城那条路,路两边的房子得盖成商铺,建一条商业街,将来也许能挣大钱…”

刘谢听得呆住了,连忙拿起纸笔:“你说慢些,等我记下来。”

“我都写好了,在这儿呢。”青云从篮子底部掏出厚厚的一本计划书,冲着刘谢甜甜一笑。

第十六章口风

这本方案花费了青云无数心血,而且因为她才穿过来,用不惯繁体字的缘故,初稿是用简体写的,然后再利用曹玦明买来给她练字打发时间的字帖做范本,写了个繁体版本。

但由于字帖的字有限,这份复稿在刘谢看来,还有不少别字、错字。还好他只以为是青云病后失忆,加上年纪又小,还是女孩子,犯这点错误不算啥,就没有多想,反而利用自己的职能,提供了许多数据以完善计划书,又以自己的理解做了点修改,然后再用他那手漂亮的正楷将方案重新写了一遍,换成了古文版本。

但最终计划书定稿之后,刘谢又踌躇了:“我应该把它拿给周大人看么?可我做的是代理主簿,按规矩只该管文书上的事儿,先前我跟周大人提起县衙里的事时,他也曾经劝我,专心做好手头上的公务,别的事少管…若把这份、这份计划书交上去,他怪我逾越,又该如何是好?”

青云只得劝他:“这计划书要是能实施,对他的好处最大,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您?”

刘谢叹息着摇头:“青姐儿,你小孩子家不明白,官场上的事…没那么简单!”

青云皱皱眉头,心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此要紧关头,得要有所取舍了!于是她道:“若您当着别人的面将这个交给他,当作是献策似的,也许他会生气,但如果您私底下悄悄跟他说呢?暗示一下,让他把这个当成是他自己的主意,将来即便上头要记谁的功劳,也没人跟他抢!”

刘谢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青云郑重地道:“把这个功劳让给他!您在人前提都不要提这事儿是您的主意!他就算心里嫌您多事,但只要得了好处,总会念您的人情。咱们且考虑得长远些,别顾眼下一时得失。他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人,总有高升的时候,心里记得您的好处,还怕将来不拉您一把?!”

刘谢这才明白了,脸上反而露出了喜色:“这法子好!我也不求他将来真能拉我一把,但若真能为清河的百姓造福,同时也能救助那数千流民,那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

他第二日就找了个机会将计划书递了上去,据他说,周康当时很是惊讶,草草翻看了一下,赞了他两句,倒没怪他什么,只让他先下去,等自己看完了再说。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日。刘谢急得直上火,每每到了高大娘家中见干女儿,总是唉气叹气一番。他如今每日看着周康在正堂内忙公务,或是开堂审案,或是招来各乡里正问话,或是与卢蒋两位师爷商量事儿,偶尔也会找照磨或是吏员去询问,但就是没叫他去。他开始怀疑周康那日虽赞了他,其实心里早就恼了,为此懊恼不已。主簿的任命书还未下来呢,若他就此丢了差事,那可怎么办?

青云也很是担忧。她原本还觉得周康不错呢,顶多就是有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但人品还过得去的,结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虽然她为干爹选择了一个不靠谱的靠山,但结果还不至于太糟糕,吏部的文书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刘谢再不济也能做个九品芝麻官,就算从此投置闲散,地位和俸禄也已经大大提高了。就是那几千流民可怜一点,接连遇上两个昏官!

青云还在心里埋怨呢,但没过两日,事情似乎又向更糟的方向发展了。县衙里流传起谣言,说葛典吏夫妻俩通过她,拉拢了刘谢,刘谢还答应帮他向周县令说好话了,而葛典吏还要将钟县丞的不法之举全都告诉周县令!

这则谣言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才几天功夫,就传得整个衙门和后街的人都知道了,再加上葛典吏多次邀请刘谢和一干与他亲厚的吏员吃酒,刘谢推拒不过,就勉强去了两回,结果让谣言愈传愈烈了,连高大娘在门口跟街坊闲聊了半天后,也回家悄悄拉着她问:“你干爹不会真的做了这种事吧?这可要不得!葛一条那混蛋岂是信得过的?钟大人可是好官哪!”

青云气得不行,又一次借送饭之机到县衙里找刘谢,这回连看守大门的官差都打趣她了:“小丫头可不厚道呀,咱兄弟几个对你也挺好的,常买糖给你吃,怎么你不替我们说好话,葛娘子只给了你两块糖糕,你就帮她了呢?”

青云心下凛然,葛太太给了她什么东西,按理说只有她俩知道,顶多就是葛典吏、刘谢、高大娘和曹玦明知晓,怎的如今连守门的官差都知道了?一定有人泄密!会是谁?刘谢和高大娘是不会多这个嘴的,曹玦明也不是这种人,更与衙门中人没有来往,难不成是葛家那边传出来的?说不定他们一开始就打算给刘谢设圈套!

但这没有理由呀?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葛典吏那么圆滑,怎会如此糊涂?

当下她也不多说,只装作懵懂的模样问那官差:“帮她什么?我没帮她呀?糖糕我常吃的,她非得我收下,我也不好不收。那不能收么?那我送还给她好了。”

那官差只当她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便一笑置之,放她进去了。

青云立时就奔向刘谢的办公室,但这一回那周康安排的门子不肯让她进仪门,只帮她通报了一声,让刘谢来见她。刘谢出来时,满头都是汗:“都说了不让送饭的,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青云留意到那门子正往这边瞧,索性心一横,提高了声量问:“若我不送来,别人要请您出去吃酒,您就不好婉拒了。您这几日被逼得喝了那么多酒下去,当心喝坏了身体!我今儿给您做了补身的汤,您一定要喝完!”

刘谢有些感动,接过了篮子:“好孩子,难为你费心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呢?人家请我,我总不好说不去的。”

青云又故作天真状问:“方才进大门时,守门的官差叔叔跟我说了好些奇怪的话,说您帮人说好话了,还说钟大人要生气,这是怎么回事?”

刘谢吓了一跳,左右望望,有些着急地看她:“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就是问问。”青云一脸的茫然不解,“葛太太给了我糖糕,让我跟您说几句话,您听了以后不是说那种事您帮不上忙,也不能做吗?怎么别人说的不一样呢?周大人是好人,钟大人也是好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做好朋友?”

刘谢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摸摸她的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就别管了,快回去吧。晚上不必来了,我会过去吃饭。”

青云瞥见那门子一直盯着他们看,心里也不知道这管不管用,便乖乖答应转身走人了。

晚饭时,刘谢的气色好了许多,饭后还告诉她:“周大人总算传我去了!大概是近来公务太忙,流民安置之事又关系重大,因此大人不敢草率行事,就跟两位先生商量了许多。他今儿叫我过去问了我许多话,又让我将旧日的公文图册过去给他瞧,将计、计划书上的数字都一一对过,才让我下去了。我觉得大人还是挺看重这事儿的,也有心要做好,不过是谨慎些罢了。”

青云暗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只是再谨慎,也要赶紧办了。我听钱老大夫那边说,这两日打架闹事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还多了几个被抓的扒手。”

刘谢又叹了口气:“我也无法,但愿周大人能快一些罢。”

只是事与愿违,周大人的动作就是快不了。又过了三日,县衙还是没有出台新举措,流民们人心惶惶的,青云天天都在医馆那边帮忙,还是曹玦明看不过眼,认为她女孩儿家不该抛头露脸,将她赶了回来。她又在家里坐不住,便索性骑了驴往城外同福客栈来。

同福客栈内客似云来。青云看得出王掌柜又添了几个人手,都是流民,洗干净头脸,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说话得体,笑容殷勤,虽然活做得生疏,但不会让客人生厌。她心中松了口气,悄悄溜进了后院,见傻愣傻愣的马大婶之子马小刀正跟张厨子的儿子狗儿凑在一起,拿根草棍儿逗大水盆里养的泥鳅,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问:“王叔在哪儿呢?”

马小刀傻笑着吸了吸鼻涕:“不知道。”又讨好地笑说:“青姐儿,你好久没来了,跟我们一起玩儿呀?”倒是狗儿年纪小,却机灵得多,看出青云有事,便主动起身:“我刚才看见掌柜的带两个客人去上房了,我去叫他来!”转身跑了,不一会儿果然带了王掌柜回来。

王掌柜见了青云十分高兴:“来了?正好,上回你说的那两样新菜,张厨子总算把味儿调正了,我吃着还行,你尝尝看如何?若是好,明儿就正式上桌了!”

青云答应着,跟他去了后厨,见里头马家妯娌和张厨子都忙得满头大汗,角落里还新添了两个洗碗的小工,也是流民出身。青云便道:“洗碗可以在后头院子里洗,省得挤;灶火太热,到了夏天就更难受了,要不要开个窗子通通风?”

王掌柜说:“早就跟尤师傅提过了,他正在城里给人打家具,说好打完了就回来帮忙开个窗子。”

青云便不再问了。王掌柜让张厨子炒了两个菜,捧过来给她尝:“试试?我尝着倒还好。”

青云各挟了一筷子尝了尝,道:“左边这道差不多了,右边这道好象略有些腥,下回可以下点料酒试试。”

张厨子凑了过来:“放过了,不敢多放,上回多放了,味儿就有些苦。”

青云想了想:“那试试多放点姜葱好了,其实这道炒河蟹本来就该做成姜葱爆炒的,味道才香。”她翻了翻放材料的地方,见有现成的生蟹姜葱,就拿了站到一处略矮些的灶台前,根据上辈子的回忆,做了一道拿手的姜葱炒蟹。

这时代没有那么多调味品,油盐都是不同的味道,烧柴火候也不好掌握,大锅大铲对她现在的身体来说也过于沉重了,但她毕竟在这个厨房里耗了不少时间,还是做成功了。她深深闻了一口菜香,估量着这道菜大概有她上辈子八成的功力吧。

王掌柜与张厨子尝了,都说好,后者笑嘻嘻地将菜捧走了。王掌柜瞪他一眼,便将青云拉到了老板伙计们住的院子里。

他拿出一个布包,交给青云:“给,上个月的份子钱。”

青云一掂,吃了一惊:“这里少说也有一吊钱!王叔你给我做什么?当初说好了半年一结的!”

王掌柜笑说:“如今生意好,天天都有几吊钱入账,账房那边都快放不下了。近来外头有些不太平,不早些将钱送出去,就怕会引来麻烦。你赶紧拿了去,别人都拿了。”

青云这才勉强将钱收下,又问:“近来生意可有受影响?下山的那些人…没有上门找麻烦吧?”

“那倒没有,我雇了他们两家的小子来做工,又出钱给几家的老人抓药治病,因此他们多少给些脸面。如今店里生意好,客人太多,后面几间客房住不下,我盘算着过些日子再盖几间房,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他们来人帮忙,我这里包吃包住,绝不会亏待!因此,若有人想寻我麻烦,他们还要帮忙拦着,只是小心些总没坏处。”

青云松了口气,又提醒他:“县衙如今迟迟没出台措施安置下山的流民,不知会不会出事。若真出了乱子,你这里的生意一定会受影响的!王叔,你先别忙着盖房子,看一看再说。”

王掌柜点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又笑说,“小曹大夫跟我提过了,你这傻孩子,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当初虽是你出的主意,但你一个小丫头,若不是我们觉得好,也不能听你的。况且如今我们早就回本儿了,若不是你,我们还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呢,即便将来真的生意做不下去,那也不是你的错。”

青云脸一红:“曹大哥真是的,好好的怎么跟你们说起…”

王掌柜呵呵笑道:“你这哥哥人品好,也疼你。有他照看,将来你回了自个儿家里,我们也能放心了。”

青云嘻嘻一笑,没有接话,反而将自己安置流民的设想简单地提了提,只说是刘谢的想法,问王掌柜的意见。王掌柜很兴奋:“这主意好呀!只要官府出粮食,白干又有什么?那是盖的咱们自己的房子、种的是咱们自己的地!若官府果真有这打算,我不做生意去种田,也是甘愿的!”

青云心里暗暗高兴,这证明她的设想是可行的!不过她还是说:“您别急着将事情传出去,我还不知道县令的想法呢。他如今似乎也是犹豫不决,怕计划失败,反而出了乱子。要不…您找几个带头的人探探口风,看他们是啥意思?如果他们不反对,县衙那边也就有底气了!”

“行!”王掌柜想了想,“这差事我一定会办好!自打开了店,我自己是过上好日子了,但看着乡亲们受苦,心里也过意不去。若官府真能照刘主簿的主意办,大家就都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