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官差在台阶的栏杆上发现了一根小布条,记起它与卢孟义今日所穿的外袍是同一种材料,大概是无意中被刮落的,显然,后者曾经进过暗室,而官差们也是因为找他才发现这地方的。两人顿时激动起来,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在瞒下消息私吞财宝与即刻上报钟县丞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钟县丞一听他们说的话,也顾不上别的,一面命那人赶回别院关闭大门,不许任何人等出入,一面赶来向周康汇报。

周康不是傻子,他原本对蒋友先生疑,就是因为后者总盯着淮王别院不放,相比而言,卢孟义还显得比较淡然一点,如今事实证明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而他儿子先前又主动提过要进淮王别院习字,莫非是知道其中关窍?周康深知蒋孟二人都是岳父虞山侯的亲信,自然也就怀疑起自家妻子了。

周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是哑口无言。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卢孟义会被人以这种方式发现,沉默了半日,她只能说一句:“卢先生可找到了么?要知道事情真相,只能找到人才能问清楚。”

“还没有找到。”周康冷冷地盯着妻子,“他走得倒快,可惜,快得连暗室的门都没关上,只怕用不了两天,事情就要传遍清河县上下了,你叫我如何向百姓交待?!”

这时,周棣那里已经得了信,知道卢孟义事泄,他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开始发愁要如何向父亲交待。

(总算回到家了,腰酸背痛,头还晕…)

第四十一章苦肉计

周棣心内慌乱失措,他再年少也是深受外祖父虞山侯宠爱的孩子,知道事情轻重。卢孟义以帮他临摹名家书法的名义进入淮王别院搜寻秘密名册,如今也不知道名册找着没有,却被人抓住与失踪已久的淮王财宝有关联,甚至有盗取财宝的嫌疑,如今还逃脱了,这叫他如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无论卢孟义是否外祖父看重的清客,此时都只能把罪名推到他身上去,否则,光是虞山侯府的门人知道淮王秘密藏宝地点这一事实,就够王家与周家喝一壶的了。

还有奉墨,也是他的小厮,想要从这件事里脱出身来,只怕不容易,即使瞒得了别人,却未必瞒得了父亲周康…

周棣苦涩一笑,已经想出了一个法子,低声嘱咐奉砚:“悄悄到院子里,取一盆雪来。”

奉砚此时也正为卢孟义与奉砚失踪之事急得满头大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爷说什么?”

“悄悄取一盆雪来!”周棣提高了声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醒过神,忙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拿茶盘捧了半盘雪来,小声道:“大爷吩咐说要悄悄的,我怕去取木盆会惊动丫头婆子们,就在外间拿了个茶盘…”

周棣并不在乎他用了什么器皿,他的重点是盘里的雪。他伸手碰了碰那些晶莹洁白的雪砂,苦笑了下,便掀开了身上厚厚的被褥,拉开了贴身的里衣。

当周康怒气冲冲地来到儿子的房间时,就看到他一脸苍白的靠着床头,浑身颤抖着想要爬起身来的情形,奉砚在一旁含泪劝他:“大爷身子要紧,您先别着急,兴许只是外头的人胡说的,卢先生未必真的骗了您…”

周康听了,脸色略缓和了些,但还是板着脸,说话语气也很冲:“这是在做什么?!”

奉砚仿佛这才发现他进来了,忙跪倒哭道:“老爷,大爷听说了卢先生的事,急得不行,不顾自己病情,强撑着就要起身去见您。”

周棣则伏在床边,努力做出伏身请罪的姿势:“儿子一时不察,竟听信奸人谗言,为人所利用,实在是无颜见父亲!求父亲责罚!”说着就重重地在床边磕起头来,但只磕到第二下,就晕头转向地往地上倒去。奉砚在旁慌忙扶住他:“大爷,您怎么样了?”接着又大呼小叫:“呀,大爷,您烧得厉害,这可怎么办呢?!”

周康一听,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忙冲上来扶住儿子,一试他的额头,果然滚烫非常,但他身上、手上却冷得象冰似的,还冒了许多冷汗,几乎将衣裳都浸湿了。周康不由得也慌起来,他记得饭前过来时,儿子还没病到这个地步的,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病情就加重了呢?

他面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周棣已经看在眼里,心知自己所为并不是没有破绽的,但此时只能尽量弥补了,绝不能让父亲发现自己的苦肉计,于是便虚弱地道:“儿子没事,早上吃了一次药,已经好多了。儿子想着父亲曾经教导过,读书习字,若有一日不练,就会生疏起来,今日已经因病耽误了学业,既然已经好了,若还偷懒,岂非荒废了光阴?于是便起来看会儿书,温习温习功课。大概是方才儿子觉得气闷,想开窗透透气,却吹了风,才觉得有些发热。”

周康责备道:“你这孩子也是糊涂,你就是因吹了风,着了凉,方才病倒的,吃了药即便好些,也还不曾根治呢,又吹了风,病情怎会不加重?!赶紧给我躺好了,我请小曹大夫过来再给你瞧瞧。”

周棣忙道:“多谢父亲,只是…儿子被卢先生所骗,竟连累了父亲…”

“不必说了,我心里明白。”周康冷哼一声,“那卢孟义连我都骗倒了,更何况是你一个孩子?放心,我定会将他抓捕归案,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周棣听得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神色间隐隐露出几分不安。虽然他似乎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但如果父亲真要追捕卢孟义,会不会查到虞山侯府头上?那岂不是糟糕?

犹豫之下,他还是多说了一句:“父亲,这件事若是传开了,怕是于外祖父有些妨碍,不如…父亲暂时将财宝之事瞒下,私下里派人去找卢先生就好?等抓到人,把事情问清楚了,再上报朝廷也不迟。”

周康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是坚定:“不可!淮王在别院里藏了那么大一批财宝,必然有所图,当年因朝廷没有找到有力的实证,证明他确实有不臣之心,至今只能将他软禁在京中,案子也不了了之,只铲除了些小卒。如今这笔财宝已经可以做明证了,事关朝廷大局,怎能瞒下来?!你一个孩子只要安心养病就好,别的事少管!”

周棣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卷入党争,而遭到贬斥的,若是能找到明证指证淮王的罪行,不用说皇帝一定会记得父亲的功劳,提拔重用自不在话下,可是虞山侯府就危险了。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他该如何选择?

不,也许这根本就不用选择!没有虞山侯府支撑,他父亲即便高升,也坐不稳官位,但只要保住了虞山侯府,父亲迟早会有升迁的一日!

周棣咬咬牙,又再度开口:“父亲,儿子不是让您瞒下此事,只不过…您要上报淮王别院有财宝之事也没关系,但别把卢先生扯进去。他是您的幕友,又是虞山侯府的门人,朝廷知道了,对您和外祖父一家都不好。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母亲、为儿子和妹妹着想啊!”顿了顿,又连忙补充,“还有远在家乡的祖母,年事已高,又过了多年苦日子,您忍心让她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担心受怕么?”

周康听得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卢孟义涉及淮王案,确实对他有些不利,但幕友又不是家人,他还是可以脱身出来的。至于虞山侯府,他一向看不惯,要是岳家真的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因此获罪也是理所应当的。他行得正坐得正,怕什么被连累?

倒是儿子,怎么好象一个劲儿地劝他将此案压下?莫非…

周康眯了眯眼,再看一眼儿子,见他面色白得象纸一样,只有两颊透着不健康的红晕,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晕出去,爱子之心就占了上风:“棣儿,你要听话,别掺和到这件事里头去。卢孟义一个京城土生土长的读书人,怎会知道淮王别院里藏着财宝?说不定背后还有虞山侯府的指使。我知道你外祖父疼你,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你可不能犯糊涂,需知你是周家子,不姓王!”

周棣只觉得眼前发黑,知道父亲已经有了决断,他能做的只有听从,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儿子…知道了…”

周康又嘱咐他好生养病,命奉砚好生侍候,就转身离开,奉砚恭送他出门。但到了门边,周康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问奉砚:“先前我问你卢孟义去了哪里,你说奉墨回来报了信,卢孟义遇见故人,一起吃酒去了,是在撒谎吧?”

奉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如霜:“小的错了,小的不知道卢先生与奉墨去了何处,只是担心老爷责怪奉墨,这才撒了谎。求老爷饶命!”

周康冷哼一声:“再有下一回,就给我滚出去!这次我就饶了你,只罚你二十板子,暂且寄下,待你大爷病好了再领!”

奉砚如释重负,磕头不止,一直磕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方才抬起头,整个人瘫倒在地。

周太太不知几时站在门边,满脸的惊惧无措。奉砚发现了她,忙喊了声“太太”,她也不理会,径自走进屋中,抱着儿子痛哭失声:“棣儿,怎么办?你父亲知道了!他知道是你外祖父指使卢孟义去淮王别院的!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帮你外祖父的忙!”

周棣身体晃了一晃,脸色简直难看得不行了,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嘴唇抖了半日,才吐出一句话:“母亲别再插手此事了…也别在父亲面前提起…”

周康连夜带着钟县丞与几个得力的衙役去了淮王别院,一直到次日午后方才回来。淮王别院中确实有财宝之事没多久就传开了,清河县上下都震动了,人人见了面都要议论几句,还有许多好事者跑到别院附近去窥探,但因为周康加派了人手去把守别院,倒是没人能偷闯进去。原本负责看守的两个差役都被调回了县衙,另行安排了特别的差事,与其他人隔绝开来。但他们既不是囚犯,又是发现别院暗室的当事人,想要完全让他们与世人隔绝是不可能的,没两日功夫,已经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淮王的财宝被人盗取了一半,下手的正是县令周大人的亲信幕僚和县令公子的书僮,如今县衙正派人去追缉他们呢。

流言沸沸扬扬的,青云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刘谢近日一直在外头办差,不在县衙里面,她想要得到确切的内幕消息就不是那么方便,顶多是高大娘从几个快手捕头的家眷那里打听到些传言。

但传言太多了,有说卢孟义早有预谋,骗了周大人父子,偷出那些财宝的,也有说偷财宝的另有其人,卢孟义只是凑巧撞上了,才被人抓走意图灭口,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等等等等。官方迟迟没有说法,府里听到了传言,似乎也打算派人下来查个究竟,各种各样版本的传言充斥坊间,整个清河县都热闹起来了。

青云只知道周康之子周棣近日一直病着,因为他家请曹玦明去好几回了,听说周棣的病情反复不见好,年纪轻轻的,竟越病越重了,周太太成日以泪洗面,倒是让不少原来厌恶她的吏员家眷生出同情心来,三两结伴上门去慰问。但上门的人无一见到周家主人的面,连葛典吏太太带着女儿特地去探病,也被人轰了出来,葛太太又羞又恼,硬扯着不舍得离开的女儿走了,众人见了,都忍不住指指点点。

倒是钟家一直没有动静。钟县丞近日一直在周康身边协办公务,听说是早出晚归,十分忙碌。青云想起已有些日子没去瞧钟胜姐,便想着过去看看她,顺便打听打听自家干爹什么时候能回来,于是备了两包糕点,穿戴整齐了,上门去做客。

谁知她到了钟家,胜姐迎出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分明是哭了很久。她忙问:“这是怎么了?”

钟胜姐哽咽着摇摇头,经她再三追问,才答说:“我娘病得厉害,这两日连饭都吃不下了,只能喝些汤水。大夫开的药,她也吃不下去…”

青云吓了一跳:“怎会这样?前两天我还听曹大哥说,你娘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呢!”

钟胜姐呜咽着说:“原是有好转的,那日下雪,兴许是着了凉,病情又反复起来…爹这几日忙得不着家,周大人总是叫他去商量公事,我一个人陪着娘,心里实在是害怕…”她拉着青云的手,哭道:“万一我娘有个不好,爹不在,我该怎么办哪…”

第四十二章恶化

青云被钟胜姐哭得心都慌了,也担忧钟太太真有个好歹,便安抚了钟胜姐几句,拉着她去见她母亲。

钟太太卧病在床,房间里烧着火盆,门窗都封得严实,不见一点儿寒风,只有离炕很远的地方开了一扇小窗。青云一进屋门,就闻见屋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不过似乎有点象是一种补药的方子。当然,钟太太身体虚弱,吃点补药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经过大夫的许可?不然跟大夫开的药冲突了可不好。

钟胜姐含泪对母亲道:“娘,青姐儿来看您了。”钟太太在炕上动了一动,转过头来,露出一张面白如纸的脸,虚弱地笑了笑:“青姐儿来了?难为你有心…”

青云见她病容憔悴,心下不忍,忙行了一礼,便上前慰问:“才两三日不见,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前儿我还听曹大哥说,您的病情已经有起色了。”

钟太太无奈地笑笑:“我这破身体,三天好,两天坏的,便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无可奈何。”

钟胜姐哽咽出声:“娘,您别这么说,我们不如再把小曹大夫请过来,给您看病吧?以前他给您开的方子一向很管用的!”

青云也跟着点头,曹玦明就住在后街,过来诊个脉,方便得很,况且钟太太又是老病人了。

钟太太却摇头道:“如今给我看病的大夫,是淮城府里数得上号的名医,你爹特地给我请过来的。我吃着他开的方子,觉得挺好,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若现在换一位大夫,怕是要惹恼人家的,也太麻烦小曹大夫了。”

病人都这么说了,请的大夫又是府里的名医,青云只得闭了嘴。事实上,她还是更信任曹玦明些,名医又如何?曹玦明的老爹可是太医呢!

钟胜姐显然不大乐意,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想要劝她改了主意。但钟太太的态度很坚定,还命她:“青姐儿来了,你怎的连杯茶都没招待?实在失礼得很。赶紧去叫人煮茶,再把前儿人家送的几样糕点拿出来。”

青云忙道:“不必麻烦了。钟太太,我平日常来的,您真的不用客气。”

钟胜姐也是这么想,但钟太太却道:“这是礼数,应该的。胜姐儿快去。”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去厨房问一问,早上的汤可还有?我觉得有些饿了,正想吃一点。”

钟胜姐大喜:“娘想吃东西了?我马上叫人做去!”风一般急急走了,也没顾得上跟青云打声招呼。

青云没有在意,钟太太却替女儿赔不是,她只得说:“钟太太,我跟胜姐是好朋友,您不必待我如此客气的。”钟太太低头笑笑,咳了两声。青云忙倒了杯温开水上前喂她,她只喝了一口,便微笑道:“青姐儿,你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待我也恭敬。你知道,我只有胜姐一个女儿,素来爱若珍宝,有时候为了她,少不得要做些亏心事。”

青云怔了怔,没听明白:“钟太太?”

钟太太喘了喘气,苦笑道:“方才我不肯答应胜姐,请小曹大夫来为我诊治,并不是小曹大夫不好,原是我…我们夫妻俩为人父母的一点私心。”

青云挺直了腰,忽然想起钟胜姐曾经花痴过曹玦明的往事来,心想莫非是东窗事发了?可那完全是钟胜姐自己的想法,曹玦明无辜躺枪了!

接下来钟太太的话证实了她这个猜测:“胜姐年纪小,不懂事,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的外男极少,那回小曹大夫上门来给我治病,她一见小曹大夫的人品,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其实,以小曹大夫的性情才华,若他真有联姻之意,我们夫妻自然是欢喜的,可显然他没这个意思,不过将胜姐视作寻常病人的儿女罢了。若让他们经常见面,最终伤心的只会是胜姐。倒不如换了别的大夫来,让胜姐无法见到小曹大夫,时间一长,她也就断了念头了。”

青云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钟太太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虽然她心里有些不爽,觉得钟县丞和钟太太小看了曹玦明,但也没兴趣阻止。钟胜姐是个好姑娘,可还配不上她家曹大哥,她也就不多事了。

钟太太低声恳求:“青姐儿,你回去后,别跟小曹大夫说我生病的事,也别让他来给我诊脉,行么?我们真不是嫌弃小曹大夫,只是觉得胜姐儿配不上人家。”

青云笑笑:“钟太太您放心,我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曹大哥也不会因为您没请他来看病,就主动找上门来的。这件事我会当不知道,您别担心胜姐的名声会受影响。”

钟太太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似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青云见状便又劝她:“我听说您总是不知为什么事而操心,以至于忧思过度,损及身体。您还是想开些吧,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若真有烦心事,不妨跟家里人好好商量,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钟太太的脸色僵了一僵,勉强露出一个笑。

青云心中正疑惑,钟胜姐回来了,还亲手捧来一碗热腾腾的汤,满面是笑:“娘,早上的汤还有呢,我亲自烧热了给您送来,您尝尝?”钟太太露出慈爱的笑容:“快放下吧,仔细烫着手。”

钟胜姐应了,将汤摆到炕尾的矮几上,便回来坐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她和青云:“娘,你跟青姐儿在聊什么呢?”

“不过是几句家常闲话。”不等青云回答,钟太太就先开了口,她嗔了女儿一眼,“瞧你袖子上蹭的是什么灰?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钟胜姐低头一看,袖角上果然黑了一块,大概是在灶台上弄到的,也不以为意:“一会儿我去换了干净衣裳就是。”又笑着说:“青姐儿真该常来才是,瞧,娘只跟你说了一会儿话,精神就好多了!”

钟太太脸上又僵了一僵,低头咳了几声。青云看了看,笑说:“方才我跟钟太太说起一件她很感兴趣的事,大概是心情好了,所以精神就好了。”

“是啊…”钟太太干笑着附和,神色很是不自在。青云只当她是因方才跟自己提到女儿的相思病,才会这样,也不忍心看她为难,就起身道:“我该走了,钟太太好生保重身体,过两日我再来看您。胜姐不必送我,侍候你娘喝汤吧。”钟胜姐笑咪咪应了,便去端汤碗。青云向钟太太行了一礼,便在丫头的陪伴下走出门来。

她到了县丞宅的前院,正好遇上钟县丞回来,大冷的天,居然出了一额头的汗,行色匆匆地,见了她,只随意点了点头:“来探病么?你这孩子有心了。”

青云犹豫了一下:“钟大人,您工作很忙吗?还要照顾家里,实在是太辛苦了,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钟县丞叹了口气,苦笑说:“我会的,多谢你想着,有空了常过来坐坐吧。我还有事要忙,这是好不容易抽了空回来看看,马上就要走了。”说罢又要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