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京城的闺秀圈中曾经流行过的石青色软罗,上头用金线绣成斑斑点点的小花,在阳光与烛光下会一闪一闪的,仿佛夜空中的星光闪烁,无论配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十分好看,但首要的一点就是裙子的用料必须轻而软,薄而透,层层叠叠,金绣小花必须够小,金线的亮度也必须足够,才能透过层层薄纱,透出金光来。

但这种时尚款式在传到外省时,就经过了人为的修改。有一位地方官的千金找不到石青色的软罗,就改用了上等的同色绸缎,而她母亲在吩咐裁缝做衣裳时,又嫌那金绣小花太小了不显眼,不够富贵,让人绣得大一些。于是本来应该是星光在夜空中闪烁的效果,变成了石青色绸缎上面绣金色小团花的图样。

另一户官宦人家的少奶奶看见了。又改成了石青色的绸缎裙子,带一条两寸宽的金绣团花裙[。这位少奶奶的娘家妹妹看见了,嫌裙料颜色太深了,不适合小姑娘家,就改成了大红裙子,上头带了金绣团花裙[。看起来跟一般的裙子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这位姑娘随父亲来到锦东上任时,将这种所谓的“新款”裙子当作最新时尚介绍给其他姑娘们,就被人吐嘈“京城里的千金小姐穿的还不如我们老家土财主的女儿别致”。

周楠恰好有一条星光裙子,那是她在青河时找淮城最好的裁缝做的,因此对于那条大红团花的变款格外不能接受。一脸惊恐地拉着青云道:“若我在这里待上三年,也变得那样土气,回了京城后。一定会被人笑死的!我宁可一头撞死了,也不能忍受这种耻辱!”于是一听说市面上来了京中最新流行的衣料,她就立刻拉着青云出门了。

青云对此有些啼笑皆非,在马车上,她劝周楠:“流行的东西都只是昙花一现罢了,现在会在锦东城里叫卖的所谓最新款衣料,只怕在京城里已经过气了,买了跟没买都没啥区别。想要永远不落伍。那就只穿经典款,不跟流行,不然有多少钱也禁不住折腾!你要回京。恐怕要到三年后,现在急什么?”

周楠却早已被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注意力,笑说:“没关心。就当是散心嘛,咱们逛一逛好啦!”

青云无奈地依了,事实上,她本人也有些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入冬了,要预备过年的新衣,她现在手头有钱,也想给自己弄点好东西呢。

她们这回来的市集,离府衙不远,与姜锋旧居离得更近,本来就是一处专为中上层居民服务的商业中心,顾客与店家们大都彼此熟识,有什么矛盾也有人居中说和,因此一向比较安静平和。只是最近来了不少老兵和他们的家属,他们与本地人素不相识,彼此间也有不少人结下了小仇小怨,一旦汇集到一个地方采买物品,就总要生出点事来,有时为了争一样东西,便忍不住要起些口角,闹得这处市集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青云与周楠带着丫头婆子,驾了马车前来,在市集入口处就被堵住了。无他,来的人太多,基本所有人都是驾车来的,锦东城的道路修建时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口涌入,稍嫌有些窄了,许多人只好弃车步行。青云见状就劝周楠也下车步行,反正商店就在前头,戴了纱笠遮住脸,有这么多下人陪着,也没什么好怕的。

婆子一听就想劝周楠回头,周楠怎么可能答应?立刻就戴了纱笠跳下车去,比青云还要心急。婆子无法,只好嘱咐了车夫半日,便带着丫头们跟上去了。

周楠今日逛兴格外浓,每一家店都要进去看上半日,每一种料子都要挑上一盏茶功夫,青云都逛得累了,她还兴致勃勃的,甚至小声跟青云说:“这里比清河县要繁华些,差不多可以跟淮城西市比了,只是在淮城时,我没法亲自去逛,如今总算得偿所愿,果然比在家里等人上门强!”

青云暗暗好笑,道:“那是当然了,买东西,当然是亲手摸到实物,亲眼对比不同货物之间的优异,然后才决定要不要买比较好。等人送货上门去挑,你咋知道人家是不是开了高价?你是不是被人当成肥羊宰了?”

周楠瞪她一眼,又拉过一匹淡青色的纱罗:“这个雨过天青的颜色好不好?夏天里做成褙子,配碧色或月白色的裙子,一看就觉得清爽!”

青云歪头看了看:“好是挺好的,但现在天都凉了,还买什么纱料呀?再过几日,怕是连夹衣都穿不住了,要换成薄棉袄。”

周楠瞥她,又拉过另一匹青莲色的呢料:“这个如何?这是多罗呢的料子,听说自海外而来,前几年在京城里倒也时兴过一阵子,后来虽说穿的人少了,但只要颜色配得好,也不至于被人说土气。”

青云无可无不可地:“这料子倒还算厚实。那个是什么?”她拉过一块厚厚的料子,表面上毛绒绒的,有点象是羊皮。

周楠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羊剪绒。就是把羊皮上头毛一刀煎了,剩下一点毛绒头,摸起来十分平滑,再染了色,做衣裳穿是极好的,比棉袄要暖和。只是这个色染得不好。有些深浅不一,该不会是染坏了吧?”她瞪向店家:“难道你这东西是因为染坏了,才会丢到这儿来卖的?!”

店家额头都冒汗了:“小店怎么敢?这都是上好的货,供货的货商怎么说,小店就怎么卖。当真不是故意染坏的!”

这分明就承认了是处理品!周楠柳眉一竖就要发作,青云便劝住她:“行啦,真要象你说的那样。这是好东西,哪里还能轮到锦东卖?肯定是在京城或是大府大城里卖不掉了,才会运过来的。价钱这么高,又不好看,咱们还是看别的吧!”

周楠神色缓和了些,又冷冷地命令店家:“还有什么好料子,都拿出来吧,别把这种别人不要的货色拿出来搪塞!”

店家战战兢兢地去了。他认得周楠身后站的婆子,知道这是位官家千金,绝不敢得罪的。不一会儿。他便捧了两匹大红料子出来,周楠一摸,才觉得满意了:“这是大红猩猩毡。品色不算一等,但也还过得去,冬天用来做斗篷是极好的,我已经有一件了,倒是缺个观音兜,正好扯几尺回去。”又问青云:“你要不要买些?你总是穿青呀蓝的,总没件大红衣裳,小小年纪,做什么打扮得这样素?头上也只戴些绢花,金呀宝的连一件都没有!”

青云不由失笑:“算了,我不习惯穿得这么红,也不爱往头上插金银财宝,再说…”她有些迟疑,“猩猩毡的意思,是不是用猩猩血染红的?那穿在身上不是很别扭吗?”

周楠忍不住笑了:“今儿幸好只有我在,当着别人的面可别闹笑话。谁家真拿猩猩血来染衣料?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她非常干脆地替青云做了主,命店家剪了十尺回去,还小声对青云道:“你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进京去的,不先做好几身象样的衣裳,到了那个地儿,一定会被人挑剔笑话!你也不必舍不得,今儿我就做主了,买几样好料子送你,回头再叫我家针线上人给你做成衣裳,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你若是拒绝,可就是不拿我当姐妹了!”

青云心下感动,拉过她的手:“周姐姐…”

周楠抿嘴笑了笑,就顺势拉着她的手出门:“我方才瞧见那边有家银楼,咱们过去逛逛,你也该添几样好点儿的首饰了…”身后婆子丫头急急忙忙抱着衣料跟上。

青云赔着周楠足足逛了半日,脚都要软了,才让周楠满意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当初在荒原上快马跑了两三个小时,也不如今天这半日辛苦。在现代时,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是购物达人了,没想到古代女子也不输她。

周康与刘谢近来公务繁忙,午饭常常由家人送到前衙去,因此两个女孩子也不急着回家,见街口新开了一家饭庄,还有二楼雅间,似乎挺别致,便带着一群随从,抱着无数新买到的商品涌入了人家的店中。店小二见了这架势,差点儿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反应,结果被掌柜的狠狠敲了一记脑袋,方才转了笑脸,与掌柜的一起无比殷勤地招呼起贵客来。

她们挑了二楼一处临街的雅间,地方很宽敞,可以摆下两桌,但两个女孩子却只开了一张桌子,下人们在楼下另开两席,留了两个周家的小丫头在门外听候吩咐。她们也不赶时间,就让店家细细做几样好菜,两人一边看着街景,一边慢慢喝着茶,聊着天,很是惬意。

青云往街上无意识地扫视着,忽然看见曹玦明走出了一家店,往东头去了,身后并没有跟着人,手里倒是拿着一包东西,再看那家店的牌匾,似乎是卖药材的。她想起曹玦明曾经说过,他已经收够的药材,可以回家乡去了,但最近却似乎不再提起这一桩。也许他心里还不能接受她那日的提议,但她有信心,一定能扭转他的看法!

周楠凑了过来:“看什么呢?这般专注?”

青云收回视线,冲她一笑:“没什么,刚才看见曹大哥走过去了。”

周楠取笑她:“那人也算是常见的,用得着看得那么专心么?难不成…是某人动春心了?”

这本是闺阁间惯用取笑人的话,周楠也没有真的这么想,但青云却大大方方地冲她笑了笑,道:“我是动春心了,这人不错,就是有些死脑筋,不知几时才能转过弯来!”

周楠顿时愣住了:“你是说笑的吧?你不会真的…”

青云喝了口茶,抿嘴笑而不语。

周楠皱起了眉头:“别闹了,他虽然人品不错,出身也还可以,若你真是刘叔的女儿,倒与他是良配,但你马上就要重回宗室,他的身份就差得太远了。饶你再不受看重,皇上和宗人府也不会答应的!”

青云却道:“怕什么?现在不是证据都丢了吗?我还做哪门子的宗室女?就算真做了,也不代表我就不能嫁给他。他这样的好人不要,我难道嫁给那些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吗?我又不傻!”

周楠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青云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世间之事,并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周楠正想再劝青云几句,忽然听得青云说:“那个是什么人呀?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带着这么多兵马进城,又不象是个官,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周楠一怔,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又一次呆住了。

那人…那人分明是楚王世子呀!

第四十章带走

周楠惊诧地将来人是楚王世子的事实告诉了青云,青云差点儿没被茶呛着了,忙忙扑到窗边去看个仔细。

楚王世子年纪与曹玦明相仿,模样倒是要丰神俊朗许多,看起来面不敷粉而白,唇不涂朱而赤,多亏长了一双又黑又浓的剑眉,给整张脸带来了勃勃英气,才不至于让人觉得脂粉气太重。

他头绾墨玉直簪,脚蹬黑色长筒马靴,身穿一件杏色素缎长袍,只在领口与袖口处用黑色丝线绣了些简洁的藤蔓作点缀,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骑着一匹通身漆黑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二三十名高大壮实、骑着骏马、浑身散发着军人气息的护卫,就这么出现在锦东城的大街上,一时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

老人们见了他,眼里满是赞赏;男人们见了他,神情羡慕之余又泄露出几分妒忌;女人们见了他,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们,简直就发起了花痴,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他身上;老兵们见了他,视线只盯住他身下的骏马,还有护卫们身上穿的统一制式服装,揣测着他们是来自哪一支军队;生意人见了他,则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迅速估算出他那身看起来无比简单的装束能值几百两银子,然后两眼放光地盘算着能不能找到机会向这位真正的大财主推销自家货物。

周楠见了他,则是另一个说法:“虽然知道他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将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我还是想说,他真真是难得的好相貌,又是文武全才,只可惜性情冷了些,傲了些,目下无尘。我从前跟他妹妹交好时,平日往来的也都是些勋贵世族、高门大户的姑娘。不少人都对他有些小心思,可无论是哪一个,偶尔在王府里遇见他时,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就连对待同胞亲妹妹,也是冷淡得很。”

青云听了。心里倒觉得有些稀奇,对待外人冷漠就算了,小说里酷帅狂霸拽的男主都是走这一挂的,身份也以什么皇子、世子、世家公子为多,但连自家亲妹妹都得不到他好脸。也算是少见了。这种人真的有足够的人格魅力,让朝臣支持他上位,代替太子做皇储?不是说。那位小太子不被人看好,就是因为性格不够亲民,对待老师们也不够礼貌吗?看来果然是借口啊!

周楠又将视线转向楚王世子身后的护卫们:“我认得打头的那两个护卫,他们是楚王府亲卫里的人,一向是跟在世子身边的,已经有七八年了吧,但其他人瞧着脸生,身上穿的衣裳。好象也有些不大一样,看起来更象是御林军那边的。”

青云闻言就去打量那些护卫们的穿戴,觉得都差不多。所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深蓝色锦袍。腰束革带,衣裳下摆似乎带着马面褶子,脚下蹬的也是一样的黑皮长马靴。为首那两个。腰间束的是似乎绣花带子,这可以算是唯一的不同之处了,其他的包括马鞍与武器在内,全都是统一的式样。看来真象是军队里出来的。

街上行人极多,楚王世子带着一群人,个个都骑着马,又引人注目,自然免不了被阻碍了前进的步伐,不得不打消了在城中骑马奔跑的打算,只能慢慢在人群中挤。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饭馆楼下,忽然间,楚王世子抬头向两个女孩子所在的这扇窗望过来。

青云迅速扯着周楠后退几步,避开他的视线,冷汗都快落下来了。周楠捂着胸口,神色也十分紧张:“他…他…他看见我们了么?!”

“应该没有。”青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不可能看见的,大概是我们刚刚打量得太久了,让他有了感应。”

周楠咬咬唇,小心地走近窗边的墙,慢慢地伸头探眼望去,随即松了口气:“他没再看上来了。”

青云却还是不敢放心:“他怎么会到锦东来?”莫非是上次龚知府送进京中的急报被他老婆的舅舅截下来了,落到他手中,他赶过来消除隐患的?青云心中暗骂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大危机到了。

周楠看向青云,双眼中满是担心:“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你,会不会帮楚王妃杀你?”

青云抿抿嘴:“他现在应该更担心自家要被冠上里通外国的罪名吧?如果只是为了杀我,犯不着他亲自出马。他可是楚王世子,被皇帝召进宫里,有希望被封为皇储的人,忽然跑到边境来,能瞒得过谁?但他还是来了,证明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周楠听得更担心了:“难不成…他是想来杀人灭口?把龚大人他们都杀了,就没人告楚王府的状了?”

青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龚大人第二份奏折已经送去京城了,还特地避开了莱城,除非楚王府的人又一次走运地截下了这份奏折,不然纸是包不住火的。等皇帝看过龚大人的奏折,再听说龚大人他们出事了,楚王世子还可疑地出京了,那不是摆明了是他干的吗?这种给自己挖了坑然后往下跳的事,一般人但凡有点脑子,也做不出来呀!”

“那现在怎么办?!”周楠抓住青云的手。青云尽可能冷静地想了想:“他如果真想杀人灭口,除非是将所有知情的官员全都干掉,才能保住消息不外泄,而且动作还要快!这没那么容易,且不说府衙的官员都有军队和衙役随行护卫,楚王世子本人来这里,就是不能曝光的,见光就死!我觉得现在咱们应该马上回府衙去,向龚大人他们报告楚王世子到来的消息,让他们想办法对付他!”

周楠重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咱们先前完全没听说楚王世子要来,可见他是悄悄来的。若让皇上和朝廷知道他一个藩王世子擅自跑到边疆来,他有嘴也说不清了!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担心他会害你,虽说他也是你哥哥,可他对一母所生的亲妹妹尚且那般冷漠,更何况你与他是隔母的?若他要寻你晦气,只怕一句家务事压下来,连龚大人也不好替你出头。”

青云沉吟片刻:“索性我暂时避开好了。我到姜九爷家住些日子。一会儿我叫一个丫头随你回去,收拾些行李,待晚上再悄悄给我送来。”

周楠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吃饭了,迅速叫了小丫头下楼喊人,便结账准备离开。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周楠带着下人先走一步,才出饭庄大门,就迎面看见了楚王世子向她走来,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惊慌失措地回头望了青云一眼。青云当机立断。迅速拉起两个丫头回身上楼,避开了楚王世子的视线。周楠这才稍稍冷静了些,勉强笑着向楚王世子行了一礼:“您怎么会在这里?小女以为您还在京城呢。您这是因公务而来?”

楚王世子打量了她几眼,视线就转往楼上方向,吓得周楠出了一身冷汗,小脸煞白,死死咬紧了下唇,才没有叫出声来。幸而青云早已钻进了雅间内,楚王世子什么可疑的人影都没见到,只得将视线重新转回周楠身上:“原来是周姑娘。方才我在街上感觉到有人在看我,难不成是姑娘?”顿了顿,“姑娘身有不适么?还是说…”他弯起嘴角。“你在怕我?”

周楠觉得他的态度和气得不象他的为人,心中更加害怕,只能努力用镇定的语气道:“您误会了。小女只是身有不适,因此正打算回家去。”

“哦?”楚王世子挑了挑眉,表情似笑非笑,“既然姑娘身有不适,那可得好好寻个大夫看一看才行,我可不能不管不顾地看着你抱病离开。”他回头吩咐身后的护卫,“去打听附近可有医术好的大夫,我要送周姑娘过去看诊。”

周楠又慌了:“不…不必了,小女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周姑娘不必客气。”楚王世子微微一笑,“姑娘怎么也是舍妹的手帕至交,就象我妹妹一般,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你的。自打京城一别,我与姑娘也有多年不见了,不知近况如何?周大人身体可安好?我有许多事想向你打听呢…”

青云在楼上远远看见周楠被那楚王世子半逼着带走,她那些婆子丫头被一群牛高马大的护卫挡住,简直束手无措,不由得暗暗着急。

周楠虽然时时抱怨楚王郡主,但事实上跟楚王府并无仇怨,楚王世子没理由对她不利,倒是从他所的话来推测,可知他很有可能是想从周楠嘴里打听到些什么。

周康在锦东府任通判,又参与了量地事宜,亲身经历了东秦人的异动,间接目睹了所谓楚王府与东秦人勾结的阴谋。身为他的女儿,周楠当然会知道不少内部消息,难道是因为这个?

还是说,他想要从周楠口中探知她这个庶妹的情报?

青云心下乱成一团麻,眼见着周家那群丫头婆子竟然全都跟着楚王世子那帮人走了,没一个想到要回府衙去报信的,简直恨得牙痒痒。她回头吩咐杏儿与柳二丫:“赶紧回府衙找周大人或是我干爹,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说完就想走。

柳二丫慌忙拉住她:“姑娘要上哪儿去?你不是说要去姜老爷的宅子么?!”

青云道:“周姑娘很可能是因为我才被人带走的,我总要去确认她是不是安好。你放心,我只远远地跟着,一发现有危险就跑。林三叔带着我在城里逛过几圈,你也给我作过介绍,我认得城中的大街小巷,不会迷路的。”

柳二丫却不肯:“姑娘只逛过两回,哪里记得住?我随姑娘一道回去,杏儿回府衙报信就行了!”

杏儿脸上闪过一丝害怕,但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青云想了想,就答应了,拉着柳二丫迅速跟上楚王世子一行人,远远地缀在后面,偶尔遇上几个与柳二丫相熟的街头小子,还临时花钱雇他们到前头去打探楚王世子等人的行踪,得知他们靠砸钱的法子,很快打听到了城中最好的医馆所在,直接往那边去了。

青云平日里每有小病小疼,都是直接找的曹玦明,她身边熟悉的人同样如此,因此对于锦东城里还有什么名医,可谓是一无所知。她放心不下周楠,又见楚王世子等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在后面跟着,便一咬牙,继续跟了下去。托柳二丫的福,她们借助城中的大街小巷,成功地隐藏了自己的身影。

另一边厢,杏儿很快地跑回了府衙,她先回了刘家,却找不到刘谢,也不见她母亲余嫂子的身影,连张厨子和狗儿都不在,心下更加害怕了。她慌慌张张地找到马棚那头,走运地遇见了正在刷马的林三,忙向他打听自家母亲的去向。

林三便告诉她:“余嫂子一定是出门买菜去了,按理说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吧?”

杏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平日这时候早该回来了,都已经过了饭时,可她不在家呀!连张叔和狗儿都不在!”

“急什么?张叔今日跟狗儿随老爷出去了,余嫂子大概是以为姑娘不回来吃饭了,趁机逛去了吧?”林三笑呵呵地说,“你什么事这样着急?姑娘有吩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