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索性心一横,拔下头上的金钗,命令下人放开自己的心腹,否则她就当着他们的面自尽。下人们面面相觑,还真有些动摇了。这时候老楚王赶了过来,见状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道:“你若真的能为这几个丫头婆子去死,我倒要对你另眼相看了。靖云早几日派人送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我已命人去传他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戳吧,若你死了,我也算是解脱了,若你侥幸不死,我也不必再担心你胡作非为。会带累儿孙。”

楚王太妃万万没想到他绝情至此,那根金钗无论如何也戳不下去了,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狠狠地用力将金钗往丈夫头面上扔去,老楚王也不躲,任由那金钗刺中额头后掉落在地,额上一抹血痕渐渐显现出来,血滴落在灰白色的衣襟主,显得格外显眼。

周围的下人都吓得脸色发白,慌慌张张地命人请大夫拿药,老楚王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妻子。什么话也没说。楚王太妃瞪着他,袖下拳头握得紧紧的,最终只能一甩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楚王转头看向她的几个心腹丫头婆子:“好生侍候太妃,太妃心情不好,你们该多劝着些,而不是由得她胡闹。再有下回,可别怪我心狠。”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青绸等人却止不住心中的胆战,纷纷行了一礼,低头追楚王太妃去了。

经此一事,楚王太妃才算明白,丈夫是真的打算阻碍自己了。若此时还是楚王府风光的时候,她出入有体面。手中有大权,又有法子拿捏住宫中的妹妹,无论丈夫儿子都对她惟命是从。那她也许会放弃自己的打算。但是现在,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权势,失去了尊贵的地位,只空余一个太妃名头。丈夫厌弃她,娘家靠不上。连儿子、媳妇都疏远了她,她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了!这种日子她无法忍受。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放弃计划,也只能在这小小的庄园中混吃等死,所有体面都要指望宫中的妹妹和夺去她亲生儿子皇位的小皇帝施舍,她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就算丈夫不支持又如何?她当初可不是凭着他的支持,才得到那么大的权势的!

不过她要再行动,也不会笨到直接派人了,这回稍稍用了点心机,没有直接派身边的心腹,而是暗中找上这些心腹们的亲戚,比如青绸的姨妈,或是另一个大丫头紫绢的姑姑,也有某个婆子的女婿、外甥之类的,但凡是在庄里当差的,忠诚度上比较可靠的,全都利用上了,先拿打赏吸引他们,再许个好前程,不怕他们不心动。老楚王只是限制太妃以及她身边人的行动,却没拦着她提拔庄中的下人,倒还真让她笼络到几个见钱眼开的小人物。他们只有一份小职司,既不起眼,又不出挑,只要不惊动老王爷,还能赚点外快,他们是不会多想的。

事实上,也不到他们多想,因为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只是跑个腿,送个信而已。

楚王太妃见无法派出心腹去见那些早有联系的文武官员,为了确保需要交待清楚的事情不会有所遗漏,只能将指示口述出来,由青绸执笔写成信件,让人给那些官员送去了。当然,她也不想留下把柄,因此事先嘱咐过送信的人,要把信原样带回来,还要附上回信。只要有原信,又有回信,这些跑腿的下人就能得到每人十两金子的赏钱。

至于要派去监视青云和尺璧的人,也只是带个口信。他们需要去见的,是她从前身边侍候过的大丫头,如今都已经嫁出去了,还有两个被家人接出去荣养的婆子。她们其实算不上她的心腹,否则也不可能脱得了身,但若只是让她们帮着监视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事后她自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奖赏。楚王太妃同样许诺,只要得了这几家人的信物回转,送信的人同样有十两金子的赏钱。

所有人都心动了。而庄子上守卫再森严,也需要派人出去采买,还有部分护卫与奴仆的家眷就近住在庄子附近,总有人会在告假时回去与家人团聚。只要不是太妃院子里侍候的人,又或是一向听从太妃命令做事的人,守庄的护卫只会稍作盘问检查,就会放人离开的。

不得不说楚王太妃这回想得还算周到,派出去八个人,全都顺利出了庄,各自朝各人的目的地奔去了。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庄子外围监视老楚王一家的人,也立刻发现了这个动静。

他们奉皇帝的命令守在这里,数月来也曾向上报告了好几次庄上的动静,可惜没几条消息是有用的,上面虽然没说什么,只叫他们继续监视,但他们心里都有些不得劲儿。相比于守在齐郡王府门外的同僚,还有传闻中守在宫里卢太嫔小院外头的内侍们。他们立下的功劳简直不值一提。因此所有人都在憋着一口气,想要做一番大事给别人看呢。今日见老楚王的庄子上居然先后出来了好些鬼鬼祟祟的人,没一个是往附近村子或镇上去的,可见不是讨了假回家与家人团聚去,那是为了什么呢?他们立刻分别跟了上去。

无奈的是,他们是轮班守在庄子外头的,一班只有四个人,通常情况下,这四个人也就足够了。谁知今日庄子里先后出来好几个人,都是形迹可疑的。他们只能瞅准了人,一个个分别缀上,只留一人留守原地监视。同时急信通知上司,让他多派几个人来接手。他们的上司得信稍迟了些,等派了十个人赶来时,留守的那人已经错失了三个可疑目标的去向,他们只好暂且放过这三个人。继续分派人手,跟上接下来出庄的几个人。

当天晚上,关于这几个出庄者的行踪报告,也呈到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仔细读了一遍,不由得失笑:“楚王太妃联系这些人,是想做什么?不过是几个大营里二三等的武官。手里即便有几个人手,顶多也只能调动数百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三千!而且这三千人还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的上司夺去指挥权的。当初湘王带着近万兵马。也没能围住皇城,这三千又能做什么?那几个文官,更是不管用!”

他的心腹太监小林子在旁笑道:“楚王太妃一定是糊涂了,幸好那几个官儿没跟着她一道犯糊涂。皇上虽年轻,却是圣明天子。谁会听她一介妇人的指派?”

楚王太妃联系的人,全都拒绝了她的要求。也不肯写回信让人带回去。不过他们也不象是要跟她翻脸的模样,还厚厚地打赏了送信的人,让他们捎话给太妃,说是老王爷与郡王爷有令在先,他们不敢违抗。

楚王太妃虽然一心觉得自己不必依靠丈夫儿子,就能支使得动这些实权官员,但事实上,没有老楚王和楚郡王开口,他们谁也不会买她的账。他们的忠心是给老楚王的,老楚王儿子的命令,他们或许会在犹豫再三后勉强听从,但楚王太妃?他们要效忠的可不是一介妇人。若老楚王真有意要反,那也会自行联系他们,犯不着让太妃代劳。

他们手中握有实权,不是不知内情的外人,即便惹恼了太妃,他们也不会害怕。老楚王可不是为了美人不顾手下的昏庸之主。

皇帝看着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虽有些恼怒那几个文武官员仍旧对老楚王父子忠心耿耿,拒绝楚王太妃的指使,不是因为忠于他这个皇帝,而是因为还未收到老楚王的命令,但楚王太妃的阴谋落空,他还是挺高兴的。

他吩咐小林子:“悄悄派几个人,到这几位大人府上去,问他们今儿楚王太妃派人过去,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小林子怔了怔:“皇上,您这是…”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皇帝却不在意:“他们不是蠢人,楚王叔更是聪明,该怎么做,他们心里有数。”况且,这也是他给他们最后的机会。他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他清楚他们跟楚王府都有些什么勾结,若是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向皇家表明立场,也不必再待在原本的位置上了。

小林子见他拿定了主意,只得遵命行事。

先帝给皇帝留下了一支秘密的情报力量,人手不算多,但都很能干。皇帝接过手后,因曾经从姐姐青云那里时不时听到些情报战之类的小故事,受到了启发,便下令扩充情报队伍,直接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支情报队伍没有执法权,只负责收集情报、刺探消息和监视有异心的宗室或官员,平日里就交给小林子管辖。小林子是皇帝还是东宫皇储时就在他身边侍候的近人,当年从行宫逃离时,曾为救皇帝受了重伤,被青云派身边的大丫头安置在附近的佃户家中躲避和养伤,伤愈后被接回宫中,一直极受皇帝的宠信与重用。

小林子在这方面确实很有些才干,手下的人行动也迅速。皇帝的警告没多久就传达到那几名文武官员面前。而此时,他们已经分别给老楚王送去了急信,告知接到楚王太妃密信之事,也从老楚王那里知道了他的态度。他们便拿出了楚王太妃的那封密信,交给前来讯问的内侍,作为自己仍旧忠于皇帝与朝廷的证据,上呈御览。

楚王太妃以为派出去的信使已经带回了自己的密信,事实上这些信使因为都是粗使仆役,没一个识字,也被送信的对象发现了这一点,还回来的密信,其实都是那些官员让人重新抄写的赝件,当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而那些官员留下真件,原本是要预备老楚王查问的,没想到最终却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那些密信,微微一笑,便丢到了一边:“把这些东西,连同先前打探到的情报,整理两份,一份送去老楚王那里,另一份送给楚郡王。小林子,你亲自跑一趟,告诉他们,朕信任他们,只是希望他们能好生管束家里的人。”

小林子应了一声,又顿了顿:“皇上,方才底下人又送来了最新消息,楚王太妃派出来的人,有一个夜里在清河县主位于京城的宅子外头徘徊,似有监视之意,该当如何是好?”

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松开了。他的大皇姐身世如何,楚王太妃是心知肚明的。若她打算揭穿此事,他也可以趁机还皇姐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不必慢慢等上十年八年,再一级一级地给她封上去。至于说暴露当年的真相,会不会影响到太后和他的地位,他倒是不怕的。先帝早有密旨留下,宗令那里也早有备案,还有温郡王太妃为证。若真相公之于众了,相信楚王太妃的麻烦会更大。

楚王太妃看来真是糊涂了,她还想做什么?

第八十章发觉

皇帝第二天一早,就让人把楚王太妃的动作通知了青云。

青云接到信时,正在温郡王府后街的小宅里,听说有人在自家外门监视,顿时吃了一惊:“那人现在还在吗?”她倒不是怕楚王太妃闹出什么夭蛾子,只是让人发现她不是住在温郡王府里,未免有些麻烦。

来传信的内侍则笑说:“县主不必担心,奴婢进府前,已经让人去瞧过了。那人想必只是来盯几眼,如今已经离开了。若县主不放心,不妨让底下的护卫多多留意。”

青云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便暂且将此事放在一边,问:“皇上可有说对楚王太妃有什么安排?”

“皇上让人把消息递给了老楚王爷与楚郡王,楚郡王今儿一大早就进宫向皇上请罪了,老王爷住在城外,大约要晚些时候才会有动静。但皇上说,两位王爷都是忠心耿耿的,只要他们把家里的人管好了,这件事皇上暂且不会追究。”

暂且不会追究,也就是说,若再有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青云理解皇帝对楚王一家仍旧宽容以待的做法,现在的藩王真真正正只剩下这一家子了,先帝与老楚王当年兄弟二人曾患难与共,在夺嫡之争里艰难生存下来,先帝登基后,也遇到了许多难处,包括罗氏一族的叛乱,还有淮王等几位藩王掀起了乱子,老楚王由始至终都站在先帝身边支持他,可以说是先帝最信任的一位兄弟。若不是后来有了谋逆的嫌疑,老楚王大概还能在当今皇帝继位后,以摄政王的身份权倾朝野,而不受皇家忌惮。

先帝念及多年的兄弟之情,加上楚王一脉的谋逆从未造成过重大影响。便在临终前交待儿子,对楚王府一家多多优容。皇帝虽然心中仍存忌惮,但他对楚王府一家,确实是很宽仁的,只要他们不惹事,就由得他们安享富贵尊荣,有些不大不小的乱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得他们去了。但如果楚王府一家子有了半点异动,这些优待就会立刻被收回去。老楚王也好,楚郡王也好。都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这几年,他们也一直安分守己。

虽然这回楚王太妃闹出了事。但只要两位当家的男人没有异动,那就一切好说。

青云心想,楚王太妃是不是被丈夫儿子纵容太久了,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不过看着她这样野心勃勃、自信满满地要大干一场,却因为家里的男人都不赞同。原本对她毕恭毕敬的官员们就丝毫不理会她的想法,不然断然回绝她的要求,甚至还公然哄骗她派来的信使,扣下了致命的罪证,这算不算是身为古代女子的悲哀呢?

事实上,楚王太妃过去之所以能呼风唤雨。都是托她丈夫儿子的权势的福,而她丈夫儿子的权势,又是因忠君而来。一旦忠君这个前提没有了。权势随即就会消失,毕竟过去甘心追随她丈夫的官员们,很多都是冲着老楚王是皇帝最信任重视的兄弟这一点来的。而当君主赐给他们家的尊荣没有了,楚王太妃能拥有的权势自然大打折扣,若她丈夫儿子连仅剩的权势都不愿意与她分享。她还能有什么倚仗?

如果那些权势是她自己努力挣来的,想必她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可她有能力靠自己去挣来权势吗?

青云对此深表怀疑。在她看来。楚王太妃心狠手黑,却未必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当年偷龙转凤之事做完后,还留下这么多破绽,又管不住自己的行为,随心所欲地做了许多过分又惹人怀疑的事。试想,如果她当年没有给清江王送毒药,如果她没有让乌云跟自己交换,并将自己送走,如果她没有烧死姜钧一家…事情的变化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青云心中隐隐有了更多的信心。她要面对的并不是个十分难缠的敌人,不过是一个心计有限但手段很狠的女人而已,而且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势力,反而她本人身后站着皇帝与太后,这个国度里最有权势的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青云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她对内侍道:“你去跟皇上说,我都知道了,会多加防范的,请皇上在宫里也要多加注意,提防有心人的算计。”她忽然记起皇帝提到,楚王太妃派出那些人手之前,可能见过驻守皇城西门的一个侍卫,忙问:“楚王太妃见的那个侍卫,叫什么来着?”

“叫小张,奴婢已经让人去皇城西门查问过了。那个小张是前几个月才新调过来的,资历虽浅,却没什么来头,看着似乎很可靠。但直到昨日,才发现他有个表姨妈在楚王太妃住的庄子上当差。皇上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比较好,且留着他,看楚王太妃在皇城里还安插了些什么人。这事儿会交由罗统领负责。”内侍没有隐瞒什么,皇帝有话在先,清河县主要问什么,尽管告诉她。

青云无意插手皇帝的钓鱼行动,但她隐约对这个小张有些印象:“我好象见过这个人。我每次出入宫门,基本是从西门走的,这两个月,似乎就有这么一个人时常在我马车前后转悠,有时还会跟我的护卫搭两句话,或是跟我的车伕问声好。我手下的人跟守西门的几位御卫出身的小将军都相熟,见是他们的同僚,也不好太冷淡,打声招呼是常有的。不过有一个护卫曾经跟我提过,说这个小张侍卫曾与他叙了同乡,要请他吃酒。他当时却不开脸面去了,回家后却觉得不对劲儿,说喝得半醉时,小张总是缠着他问起我们家的事。我家护卫说,我是个县主,总有外头的男人打听也不是个事儿,就没再理会他了。如今想来,这小张还真有些诡异呢!”

内侍顿时严肃起来:“请问县主,是哪一位护卫大哥提醒了您?”

青云便把那护卫的名字说了,道:“他今儿就在前院当值。一会儿你出去时,找他问问细节就好。”

内侍连忙应下。

青云又问了几句细节,然后给了他一个上等赏封儿,便送走了他。回头静坐细想,她就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她这处小宅,紧紧挨着温郡王府,又正好座落在王府后街,周围住的邻居,除了温郡王府,便是王府的家生奴仆。也有几户是远支的小宗室。附近一带只有几家商铺,基本是王公贵族的居住区,那前来盯睄的人若要装成摆小摊儿的或是沿街小卖的小贩。马上就会被发现赶走,因为能在这一带做生意的小贩和商家,都在官府里领了照会,生面孔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派了护卫去附近搜寻打听,确认昨天下午和傍晚确实有过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在后街口附近徘徊。时不时往小宅这边瞧,但很快就被巡视过路的官差赶走了,没过半个时辰,他又转了回来,这次是被附近的商铺伙计发现,报告给官差。再次被赶走,从此就没了踪影。

看起来似乎只是偶然的现象。但青云不敢大意,她吩咐前院守门的人。白天一定要盯紧了来往的人,一旦发现有人盯睄,就反盯回去,而官府那边也要打声招呼,让官差多多过来巡查。此外。无论白天黑夜,小宅里的护卫都要打醒精神值夜。虽然她认为不会有人胆子大到半夜里跳墙进来劫走她这个县主,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

她也通知了温郡王府的管家一声,让他多多小心门户,多派健壮有力的男仆围着王府巡查,提防宵小。

这么一动作,整个温郡王府加她的小宅,连同后街,保安都严密了许多,发现了两三个过去不曾抓到的扒手,还有一个骗子,外加一名逃奴,后街上沸沸扬扬的,十分热闹。住在附近的人在惊心之余,也发现了提高安保程度的必要性,纷纷仿效起来。

青云没料到事情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温郡王老太妃那边也派了人来问,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因为半夜里抓到了贼,嗣孙小九睡梦中受了惊,刚刚请了大夫过府诊脉呢。

青云有些讪讪的,隐隐觉得这位便宜祖母似乎有些埋怨之意,也不由得回头省视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但进宫跟太后说起,她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能抓住坏人,总是好事儿,难不成要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偷进了家门,把家里的财物偷走、骗走了,才是好事么?”又埋怨:“温郡王太妃从前极疼你的,怎么如今有了嗣孙,就处处把嗣孙放在第一位,反倒将你撇到一边儿去了呢?我们又不稀罕温郡王府的财物,啥都不会跟小九那孩子抢,难不成她还要忌惮你不成?”

青云干笑:“老太妃只是心疼孙子罢了。她年纪大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子,自然是十分重视的。我既不是她亲孙女,平日也不常到她跟前去凑趣,她跟我疏远些也是正常的。母后何必生气?”

太后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青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宫里跟温郡王太妃的关系一向很好,可别因为她生出嫌隙来。想了想,她便命人回庄园去,随便哪位嬷嬷,接一位出来。

那几位嬷嬷,除了钱嬷嬷早就离开,赵嬷嬷与前头赵管事有亲戚关系,三年前告老以外,剩下的几位都是皇宫里出来的,资历老,眼力佳,熟悉规矩习俗,还通晓京中世情。她这三年能迅速适应京城的生活,还多亏了这几位嬷嬷的帮忙。如今她少在庄园上住,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城内,在宫里时还好,在宫外小宅居住时,就少了问计的对象,多有不便。不如接一位进城,平日就在小宅里坐镇,遇到什么事,也有个商量的对象。

第二日,李进宝就亲自送了李嬷嬷过来。李嬷嬷性情柔和,原是在陈皇后身边当过差的,罗后当势时,她待在先帝身边,后来又侍候了青云的生母太后姜氏几年,就告老出宫了,倒是跟太后有些主仆情谊,若是哪日进了宫,也能说上几句话。青云知道李进宝挑这个人选挑得极好,也就高高兴兴地让李嬷嬷安置下来了。

李嬷嬷听完青云说的话后,也没多说什么,就先带了些礼物,在后街走访了一圈,先是去了几家小宗室,再拜访几家有头脸的郡王府仆役,她身边侍候的小丫头也去了剩下的那些郡王府家生子那儿小坐。这一圈下来,李嬷嬷就已经弄清楚了近日在后街发生的小事了。

比如前日有个媳妇子,借口探亲访友,到过后街,因她穿着打扮并没有异样,旁人也没多留心,但她曾经在青云小宅斜对面那户人家的门房与人说了半天的话,与她谈话的人事后对李嬷嬷说,自己并不认识那媳妇子的亲戚,也没听说后街上住了这么一个人,不过是那媳妇子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半日,他一时没留心,又贪看对方资色,就跟人聊了这么久,事后也曾有过疑心,但那媳妇子再也没出现过,因此他就没放在心上。

接着,昨日又来了个小丫头,是来卖绒花的。这大热天的,谁要戴绒花?要戴也是戴鲜花。因此那小丫头在后街靠近小宅门口的地段来来回回走了半日,也没人搭理她,她也不着急,只是一味来回地走动,后来见有官差靠近,方才匆匆离开的。小宅斜对面那家的门房看得清楚,说那小丫头跟前一天的媳妇子长相有几分相似,不是母女,也必然是亲戚。

李嬷嬷已经问过后街上见过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人了,有人认出,那媳妇子的长相眼熟,极有可能是楚王太妃身边使唤过的大丫头,十年前出嫁了的,听说她嫁到了城外的殷实农户,家境富足,不知为何,又穿成个仆妇的模样回城里来。

青云心中有数了,她居然真的被楚王太妃盯上了!

第八十一章变故

青云觉得好没意思。

楚王太妃盯上她做什么?她既没有兵权,也不干涉朝廷政务,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小小的宗室女,夹杂在一大堆郡主、县主中毫不起眼,更别说上头还有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们了,唯一能拿出来说事的,也就是太后与皇帝对她的看重。楚王太妃自然知道内情,明白她的身份,但这个身份并不会碍着哪个有谋逆打算的野心家,那楚王太妃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青云心想:自己从前被她害得与家人失散,在外过了几年苦日子,中间又夹着养父姜锋、堂舅姜钧一家还有曹太医等人的死仇,在认祖归宗后,楚王府阴谋被破坏的时候,没仗着先帝与太后、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对她下死手,就够善良仁慈的了,她居然还不满足?!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客气下去了。现在不占理的是她,想必楚郡王不会生出什么怨怼之心来的。

青云便吩咐家人,一方面让官差留意那些形迹可疑的男男女女的动静,若再遇上楚王太妃派来的那些媳妇子小丫头,就一律以身份不明、形迹可疑为由抓起来,扣押几日,问上一问,再看来求情赎人的是谁,顺藤摸瓜找过去,至于抓人的行动,就交给牛辅仁手下的人包了,这件事只要跟姜融君打声招呼,想必就是一句话的事,而且牛辅仁还会更加用心;至于另一方面,则同样交给牛辅仁,让他多派人手去留意楚王太妃住的那个庄子上的动静,无论是谁进出,都要跟踪清楚,有几个人,是什么身份。出去做什么,联系了谁,被联系的人过后又有些什么行动,等等。牛辅仁手下人数众多,比皇帝手上的情报队伍更有人员优势,等探查到有用的消息,就跟皇帝的情报队伍共享,这样就不必担心会出现先前因为人数太少跟丢了人的情况了。

还有从前曾经楚王太妃身边侍候过的丫头婆子、管家、长随,陪房家人,或是他们的亲戚。但凡是与楚王太妃有过较为密切的联系又为她办过事的,统统派人去调查他们最近的动作,如果有人接到了楚王太妃的命令。又不为皇帝的人所知,也很快就能查出来。

这个法子确实有用,没多久,牛辅仁就送了消息过来。那个曾经在后街上徘徊,缠着小宅斜对面人家的门房说了半日话的媳妇子。确实是楚王太妃过去身边侍候过的丫头,不过算不上一等,只能说是二等的大丫头,是外头买进来的,而非家生子,年岁大了以后。求了当时还是楚王妃的太妃恩典,被父母接出去,许给了一家殷实农户。其实也算是小地主了,本来日子过得不错,但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关系,婆家有时还是会给点脸色看的,加上她从前刚嫁进来时。仗着是王妃身边有体面的大丫头,行事张扬了些。把婆婆、妯娌甚至是她男人都压下去了,人缘就不是很好。去年春天时,她男人纳了个妾,是同村人家的女儿,上个月刚刚生了个大胖儿子,这媳妇子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本来这媳妇子还可以借一借楚王太妃的脸面,可惜楚王太妃对心腹的大丫头尚且不大在意,更何况是她这样次一等又非亲信的丫头?她这样的人,楚王府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呢。过去楚王府还得势时,她带着孩子穿金戴银回去给旧主磕个头请个安问个好,楚王太妃还会给个笑脸,如今后者连人身自由都无法保障了,哪里还有闲心管她?她婆家也是见到这样的情形,又打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招牌,抬举那妾和庶出儿子的。

那媳妇子心里委屈得很,娘家人又不肯替她出头,反而劝她少跟丈夫婆婆呕气,多给些钱贴补娘家,她只能强忍着不满继续过日子。忽然楚王太妃派人送信给她,要她帮忙办事,她仿佛发现了一个重获旧主青眼、将婆家欺辱她的人重新踩下去的好机会,便借口要去给旧主请安,偷偷收拾了几件旧衣裳和私房钱,带着女儿进了城,这些天一直租住在大车店里,白天就扮成仆妇模样,又将女儿扮成小丫环模样,拉着她去执行旧主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