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太后只是为你的婚事着急,你心里别怨她。”谢姑姑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前些天南阳王妃进宫来时,提起宗室里有好些姑娘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足有十多位超过十八岁的老姑娘,她们做长辈的看着心里着急,就想请太后出面,给这些宗室女儿们找人家。南阳王妃说得有理,太后推托不得,如今只能借口清江王的婚事未解决,暂时拖上些时日,迟早要答应下来的。到时候,京里差不多人家的子弟,但凡是平头正脸,性情为人算不上不堪的,可就要被人定了去了!太后是担心,县主也是这个年纪,若再不定下来,将来就只能将就别人挑剩下的了!”

南阳王正是宗人府宗令,南阳王妃出面说的事,太后确实不好推辞的。青云这一两年也常常听人说起宗室女难嫁的说法,今儿在小宅里,李嬷嬷提起平郡王府旁支三太太过府跟温郡王太妃说话,也提到前者的女儿年近二十也未能找到人家的事。青云可以理解太后的焦急,只是不能谅解她不顾自己的想法,强要自己接受她的安排嫁人。

谢姑姑听了青云的话,也有些明白了,便劝她:“太后一时想左了,县主若跟太后来硬的,只怕太后着恼,事情更不好办!太后其实只是为县主终身担忧罢了,若县主实在瞧不上石统领,不论是哪一家的子弟,也该先挑一个出来。只要有一个人让太后安心,太后自然不会再逼县主。只是有一点,县主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这几年也陆陆续续见过一些高门大户家的子弟,真没几个能比得上石统领的。您与他又是旧识,瞧着也不象是厌恶他的模样,为何就是不肯答应婚事呢?”

谢姑姑没有等待青云的回答,就离开了,青云坐在屋里,却是千言万语在心中,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发了一会儿呆,她想起先前起的那个念头,觉得还是要试一试的好。若石明伦自己也不愿意,兴许两人合计一下,能想出办法来呢?

她现在虽然只是县主,但依皇帝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将来给她加封回公主位份上的,等她成了公主,无论外界的人怎么想,她的丈夫都要遵守驸马的规矩,别说三品的实权武官,只怕连武职都做不成。石明伦身为军中年青一代武将中的佼佼者,志存高远,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投置闲散。这门婚事对她而言是负担,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桎梏呢?说不定他比她还要热切地想要搅黄这门婚事呢!

青云心里存了事,也不打算在宫里过夜了,跟宫人说了声,连声招呼也没跟太后打,就急急忙忙地出了宫。回到小宅,她第一时间是叫了杏儿过来问:“李嬷嬷这会子是在屋里吗?”

杏儿却道:“嬷嬷这会子正有客呢。”

这倒有些出乎青云意料之外,不过不要紧,她可以等。她改而问杏儿:“先前叫你去做的事,你可办了?”

杏儿点点头:“奴婢试探过了,瞧李嬷嬷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在县主这边养老的。她说,石家虽好,无奈石大爷并不是旧主,石家其他人又跟陈家没什么关系,她若过去了,未免尴尬,还不如留在县主的庄园上,好歹是先帝安排的。”

这么看来李嬷嬷还不算糊涂。青云心下一定,便交待杏儿:“等李嬷嬷的客人走了,你请她过来,就说我有事吩咐她,想让她往石家跑一趟。”

杏儿怔了怔:“石家?可李嬷嬷这会子见的客人,正是石家来的呀?”

第八十八章误会

青云大为意外,她刚刚在宫里见过石家母子,说来才不过个把时辰,石家这么快就派人来跟李嬷嬷接触?到底只是来人私自的行为,还是奉了谁的命令?如果是奉命而来,那背后之人是石太太还是石明伦呢?

青云忽然想起,虽然石太太向李嬷嬷透露了她有可能与石明伦订婚之事,但跟李嬷嬷有交情、找上门时能被李嬷嬷留下来招待的,肯定是石明伦身边的人。她这幢小宅子地方不大,李嬷嬷住在前院的偏厢里,屋子不算小,但仅有一间,什么床啊柜子啊,几乎所有家当都在那里了,若有外客来,李嬷嬷大概情愿到附近的茶馆酒楼去招待,可她却让客人进了自己的屋子,关系一定是比较亲近的。若真是石明伦派来,那就是才出宫回到家,就打发人过来了,不知有何目的?

青云耐下性子,等小丫头报说李嬷嬷的客人离开了,就立马让人请了她过来。

李嬷嬷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到了青云跟前,还有些怔忡之色,虽然行容举止间并没有露出异样,但青云正有心留意她的神态,自然看得出她的古怪之处。也不等她行礼,青云就直截了当地问:“听说嬷嬷刚刚有客人来?还是石家人?瞧嬷嬷如今的神情,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嬷嬷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但她也没有否认来的是石家人。

青云一见,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嬷嬷只管跟我说实话。石家来的这一位,莫非是石统领身边的人?”

李嬷嬷犹犹豫豫地说:“是…是石大爷的乳母,从前是在石大爷生母身边侍候的人,老奴在先帝潜邸当差时,她时常随了主母过来作客,因此与老奴相熟。”

果然,石太太对皇家赐婚明显是持赞成态度的,如果石明伦无意于此,想要做点什么,派出来的人一定得是绝对的心腹。乳母本身就可靠。加上又是生母陈氏身边的近人。又比一般的乳母更可靠些了。

青云双眼发亮,勉强按捺下心中的兴奋,问李嬷嬷:“石统领的乳母过来,是奉了石统领之命吧?她想让你帮忙做什么?”

李嬷嬷连忙道:“县主容禀。老奴已经知道错了。断不会再犯。老奴这个老姐妹来。也并不是要让老奴帮忙在县主面前为石大爷说好话,又或是私下传递东西,真的不是!”她都急了。石大爷让她做的事,跟这个完全相反好吗?偏她又不好说出来,万一惹恼了县主,让县主以为自己受到了石大爷的轻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青云再三追问,李嬷嬷的嘴巴还是闭得紧紧的,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盯了李嬷嬷好一会儿,忽然猜到了对方的担心,不由得失笑:“嬷嬷,你不必害怕,其实我刚才在宫里见到石太太和石统领了。我知道太后有意要撮合我们,但我总觉得石统领好象对这门亲事不大情愿。正巧,我也不情愿。石统领是个好人,却未必是我的良配。如果他也不情愿的话,我也好跟他合计合计,说不定能想到办法打消了太后的念头呢?”

李嬷嬷睁大了眼,呆了一呆,方才有些苦涩地问:“县主…为何不情愿呢?石大爷家世虽不算显赫,却是陈皇后的亲外甥,自身也年轻有为,无论相貌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好。石家虽比不得那些王公贵族、高门大户,但那些人家的子弟,却远远比不上石大爷啊!”

青云淡淡地道:“他是很好没错,可并不适合我。嬷嬷细想,他这么年轻,就已经在边疆立下军功了,眼下虽然任职禁卫统领,但我观他为人,志存高远,必然想要回到边疆去挣军功的。眼下蛮族虽然暂时休兵,但等到他们缓过气来,肯定还要再跟我们朝廷打一场,到时候,如今那些手握大权的将军们年纪都大了,自然就是石统领这些年轻小将们出头的时候了。我如果嫁给了他,他要是在边境守上几年,我怎么办?一直守在家里傻等吗?”

李嬷嬷听得又是一呆,却觉得青云所虑也有道理。一般人家的女孩儿,若嫁给了年轻有为的武将们,总是要守上几年活寡的,运气好的,也就是三年五载,若运气不好,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能。本朝规矩,但凡是出征在外的武将,家眷必定要留在京城的,这也是一种为质的意思,因此将军们的正妻往往要守在家中侍候公婆,教养儿女,反倒是通房小妾有机会随军在外,停留在边疆军营附近,等候夫主时不时的宠信。这种做法,往往导致庶妾的宠爱压过嫡妻,嫡子女不如庶子女得宠。若是自家县主嫁给了石大爷,说不定就要过上这种日子。

换了是别家,这公公婆婆还有可能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帮儿媳妇说几句好话,问题是如今石老爷石太太都不是石大爷的亲生父母,县主娘家又只有一位老祖母,还是一心宠着嗣孙,不把孙女儿放在心上的,到时候县主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李嬷嬷就心酸了:“县主想得是,是老奴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一茬。”

青云见状,又口气一转:“嬷嬷别怪我只为自己着想,其实这门亲事对石统领来说,也不是十分理想。我在太后跟前得宠,石统领无论名声多好,军功多高,一旦娶了我,总会有嫉妒他的人说闲话,说他是靠着裙带关系才能上位的。那对他名声的伤害有多大呀!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太后十分疼爱我,常常私下跟我说,要认了我做女儿,册封我为公主呢!”

李嬷嬷惊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县主此话当真?!”公主跟县主比,地位差太远了。而驸马跟县主仪宾比,待遇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仪宾还可以担任实职,驸马想要出头却是休想!

青云点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丈夫将来就是驸马了!驸马要守什么规矩,嬷嬷是知道的。你能想象吗?石统领明明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青年将军,一旦娶了我,他就再也不能带兵啦!”

李嬷嬷脸都白了,双脚还有些发软。她想起了石明伦让乳母过来传给她的话。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要反对这门亲事了。石太太可能只会想着这门亲事会增添石家的光彩。对她亲生的那位少爷的仕途也能有所助力,可对石大爷来说,却不是件好事呀!

青云见了她的神情,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压低了声音:“嬷嬷。太后和皇上可能要加封我的事。外头还没人知道,你可别传出去了。只是石统领那里,不该瞒着。他是我朝难得的将才。我可不忍心看着他前途受阻!”

李嬷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看着青云,深吸一口气:“老奴明白了,县主放心吧,这件事,老奴一定会想法子让石大爷知道的!”顿了顿,“其实石大爷兴许已经有所察觉了,方才他遣乳娘过来看我,其实就是想让我探一探县主的口风,若是县主觉得他还不错,就多在您面前说他不好的话,若是县主嫌弃他,那就更好了!”

青云笑了笑:“看来,石统领跟我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嬷嬷长长地吁了口气,刚听到老姐妹的话时,她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完全想不明白石明伦为何要这样做,难不成他也嫌弃清河县主背景不显,是个孤女?如今才算是明白了他的苦衷。既然这桩婚事既然对双方都没有好处,那还是别结的好。她是真心盼着这两个孩子一辈子顺心如意的!

李嬷嬷第二日就去了石家回访,也不知她是怎么说的,晚上回到小宅时,脸上如释重负般:“石大爷很欢喜呢,虽然板着个脸,但连老奴都瞧得出来他的眼睛在笑!”

青云也在笑:“那他有没有说,想到什么办法阻止赐婚的事了?他家里是什么想法呢?”

说到这个,李嬷嬷的脸就黯然下来:“听石大爷的话头,石太太对这门婚事似乎很是热心,简直恨不得今日就定下来。石大爷也曾说过暂时不想考虑婚事的话,被石太太教训了一顿,后来推说他跟县主年纪差太远,怕合不来,石太太都不肯听,看起来,是没法劝得她改主意的了。石大爷说,这件事怕是只有从宫里想办法才行了。”

石明伦的年纪已经有二十好几了,当初青云到锦东时,不过十四岁,他就已经是个成年人,独领一军驻守边境了,现在的年纪自然更大。其实如果不是他长年在外任武职,又不肯在未经养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娶妻,早就该结婚生子了,不会拖到现在。拿年龄相距来做借口,其实不是十分合适,因为青云现在也到适婚年纪了,但若他说不想这么快结婚,更不可能被家人接受,他现在已经算是超级大龄男了好吗?!

青云心中深觉石明伦不大靠谱,他的话分明是在暗示她去想法子,兴许他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行军打仗上了,所以她还是要在太后那里下功夫?其实她也不是不能说服太后,只不过可能要利用上她的身世,说些“我自小就被你抛弃现在还要为了你的喜好而嫁给不喜欢的人”,又或是“我从小就没享过什么福难得有想要的男人你却不肯答应我”之类的话,未免会让太后伤心。不到万不得已,青云都不希望用这种说辞。但没有合适的理由,她又很难说服已经有所决定的太后。

青云忍不住小声嘀咕:“他只要在太后面前表现得对我冷淡些、厌恶些就好,太后再喜欢他,也不会明知道他不喜欢我还要我嫁给他,大不了就是他要在一段时间内承受太后的厌恶罢了,但他的身份与别人不同,太后再讨厌他,也不会对他做什么的,皇上更是明白人,他居然连这点风险都不肯冒!”果然不是个好男人!

李嬷嬷小声叫她:“县主?”

青云收回思绪,正色对李嬷嬷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石统领愿不愿意配合,肯不肯冒风险。嬷嬷你去跟他说,我要跟他见一面,商讨这件事的处置办法,总是通过嬷嬷来递话,迟早会被石太太发现的,还不如面对面说清楚呢。要是他不肯见我,那也不打紧,大不了我就先拖着,订下他这个人,却不肯正式订婚,也不让太后下旨意,就算拖上三五年,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反正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逼我嫁人,就算是太后和皇上也不行!”

李嬷嬷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但还是老实转告给石明伦知道了。石明伦让李嬷嬷转达了他的意思,表示愿意见这一面,若能达到目的,他也愿意冒点风险,只要石家不会因他的行为受到伤害,弟弟石明朗的仕途也不会受阻,那一切好说。他是武将,只要有仗打,一时的荣辱不算什么。

青云觉得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说的话,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听起来挺有诚意,那么就约个时间和地方吧。他平日都要忙于公事吧?不少字什么时候休沐?”

李嬷嬷正为这个烦恼呢:“石大爷说,怕是这一个月的休沐日都要泡汤了。他刚接手禁卫,花了不少时间整顿,如今皇上又给他下了令,让他出城追缉罗家余孽呢。他如今每日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城里。若是县主要跟他见面,可能要等到端午了。”

青云不以为然:“那还远着呢,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不如就在城外见好了。你把我们庄园的地址告诉他,让他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过来见一面。那里方圆几里都是我的地盘,见面要方便得多,不象在城里,到处都是眼睛。”说着就叫过杏儿吩咐:“去取花笺来,我要写帖子给融君,请她到庄园上小住,散散心。”

这本是早就想好的计划,她早在太后面前报备过,正适合做出城的借口。但青云没有预料到,当李嬷嬷把这件事告诉石明伦,顺口提起她邀请了寄居在龚家的姜姑娘去庄园小住时,石明伦脸色都变了,他立刻就答应了见面的事,并且表示“会尽快抽空前去”。

等到李嬷嬷一走,石明伦就立刻问乳娘:“妈妈,您说清河县主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她是不是恼怒我不肯出力,因此拿融君来威胁我?!”

乳娘也忧心忡忡地:“这可怎么办?难不成大爷真要出面向太后拒婚么?清河县主深得太后宠爱,怎么看她在太后面前也比大爷有体面,她何必非要大爷开这个口呢?”

石明伦深吸一口气:“若真是这样,我也没法子了。我不能让她牵扯出融君来!”

乳娘担心地看着他,心中难过无比。就在这时,石明伦的心腹小厮来报:“大爷,您安排在曹家医馆外的人回来报说,小曹大夫在半个时辰前回来了。”

石明伦顿时双眼一亮。

第八十九章对峙

石明伦到达曹家医馆大门时,曹玦明刚刚遣了半夏出门,去给青云报信,见他忽然到来,很是意外。

曹玦明与石明伦严格来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只有前者随青云去锦东城那几个月里曾经有过接触,又因为石明伦带兵驻守边城,手下有士兵得了急症或是受了伤,一般的大夫本事平平,多亏有曹玦明的过人医术,方才救下了他们,此外又有赠药之事,两人才勉强说得上是泛泛之交。但这份交情薄弱得很,曹玦明离开锦东,就没跟石明伦正式告过别,数年来更是没有跟他通过信,今日见他来此,着实猜不到他的来意。

石明伦却是留意到方才出门的青年,他与曹玦明多年前就已有接触,回京后又留意曹家医馆好些日子了,自然知道半夏乃是曹玦明心腹,眼下已是医馆掌柜,不再是小厮长随一流,若不是为了办要紧之事,多半不会在医馆正忙碌之时离开。而这些日子以来半夏曾经不止一次前往温郡王府后街,有人看见他从王府后门入内。温郡王府与曹家能有什么交情?他去见的一定是清河县主!由此可知,曹玦明与清河县主交情不浅。眼下曹玦明甫回京城,就差半夏出门办事,会不会是要将这个消息通知清河县主呢?

石明伦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想了,面对曹玦明时,也多了几分底气。

两人经过一番寒暄,石明伦便暗示曹玦明摒退左右。曹玦明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了。石明伦是武人xìng格,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有件为难之事,好叫小曹大夫知晓。石某回京后,宫中太后多次相召,虽未有明言,却曾对家母暗示,yù为石某与清河县主赐婚,石某为此深觉烦恼。”

曹玦明的脸sè一下白了,他看向石明伦,显得有些懵。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但石明伦跟他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石明伦知道他与青云sī下的约定了?那这番话是要以青云闺誉相威胁,要他放手么?!

石明伦脸sè不变,继续道:“不瞒小曹大夫,石某对这门婚事并不情愿,只是碍于皇家威仪,不敢擅拒。此番前来,却是yù向小曹大夫问计的。”

曹玦明的脸瞬间涨红了,他猛然站起身来:“石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清河县主有哪里不好了?你竟然这般嫌弃她?!”就算他不愿看见心上人别嫁,也不能容许外人中伤她分毫。

石明伦却是微微一笑:“小曹大夫误会了,清河县主品貌双全,xìng情豁达,明白事理,石某心中深感佩服,怎会嫌弃她?只是石某出身行伍,立志驻守国门,为国征战,立下的功劳,都是一刀一枪拼了xìng命挣下来了,因此不愿与皇家宗室联姻,以免被人笑话是靠裙带关系得占高位。清河县主虽好,奈何是宗室贵女,石某只有婉拒了。”

曹玦明的脸sè稍稍缓和了些,但面上不豫之sè仍存:“石统领所虑固然有理,但你被太后看中,yù与贵女联姻,却不是我一介小人物能插手的,今日来寻我,却是好没道理呢!”

不是他不愿意为青云出这口气,而是他与石明伦交情有限,不敢与对方说实话,免得连累青云的名声。

石明伦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小曹大夫何必隐瞒?当年县主身份未明之时,你陪县主前往锦东,交情匪浅,又抛下收药之事,独自陪同县主回京,听闻县主疑患天huā恶疾之时,你也是不离不弃,坚守在侧,不顾xìng命之忧。小曹大夫情深意重,石某是十分佩服的。今日前来,乃是好意,石某不愿与贵女联姻,却希望能成就小曹大夫与县主的一桩好姻缘!”

曹玦明不由动容,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石统领此话,怕是有些不尽不实吧?与皇家联姻,确有可能被非议以外戚身份占高位,但石统领本来就是先帝元后的亲外甥,世人皆知是外戚,是否多结一门宗室亲,也改变不了出身。而石统领又战功赫赫,更受皇上宠信,手握大权,除了嫉妒贤能的小人,谁会多事说你的坏话呢?若为此事便拒一门好亲事,实在是没有道理。”

石明伦挑挑眉,却是没有说什么。

曹玦明盯着他的表情,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太后会起意为石统领做媒,也是因为石统领着实优秀,却年纪老大都未曾娶亲之故。曹某细细回想,当年石统领出京为将时,年已十八,是适婚之龄,却不曾听闻先帝或石家有为石统领定下婚约之意,想必是另有打算。可统领在外多年,都不曾定亲事,虽说是因为远离父母,无法定下人选,却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吧?那么石统领又何必坚拒这门婚事呢?既然不是对清河县主有所不满,所谓怕被人非议的理由又站不住脚,那必然另有缘故。而令尊令堂若是不愿结亲,婉拒太后,太后也不会坚持己见,石统领会烦恼,多半是令尊令堂都愿意结亲了?既有父母之命,又有贵人做媒,石统领还要拒绝,那恐怕最有可能的,就是石统领另有心仪之人了?”

石明伦脸sè微变,看向曹玦明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凌厉。他不过是寥寥数语,曹玦明居然就已经猜出了他的心事,真是不能叫人小看。

曹玦明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一笑,然后马上就收起了笑容,脸sè也带上了几分冷凝:“石统领有话尽管说,不必藏着掖着,也不必想着用什么把柄来威胁我。曹玦明虽然只是小人物,不敢与皇亲国戚、当朝大将相比,却也不是你几句话就会屈服的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若你胆敢伤害清河县主半分,我便是拼了xìng命,也不能让你得意!”

石明伦脸一沉,冷笑了声:“你待要如何?”

“很简单!”曹玦明冷冷地道“你婚事多年未决,从不曾听闻你与谁家女儿有sī情,若真有意,大可以禀告父母,遣媒提亲,既然不曾这样做,可见年代并不久远,多半是落在锦东一地。锦东府中,能与你时常相见,又配得起你的女孩儿,统共也没几个。恰好你回京时,与龚知府同行,路上龚知府家有人病倒,滞留途中,你也跟着留下了,若说是你与龚知府相交莫逆,因此热心相助,也不是说不过去。偏偏我出身岍州,岍州有名‘药都’,从来以医者闻名于世,恰好有一位世交,月前刚从北地回转,曾言道在南下途中,遇上锦东知府龚大人家的病人,乃是一位姜家姑娘,得了风寒,因体弱又旅途劳累,一直难以痊愈,他施于妙手,好不容易让姜家姑娘的病情有了起sè,他家人却不知何故忽然要提前起程返京,以至这位姑娘的病未能得到充分休养,只怕会有后患。他曾多次劝诫,龚大人夫fù也有意在当地多留些时候,却是病人坚持起程,他也只好无奈答应了,给病人留了个温补的方子,只盼着能有所助益。”

他话刚说完,石明伦就十分紧张地问:“这位大夫不知如今在何处?他着实是位杏林妙手,我当时不知道,待与他分离,才知道他的医术高妙,早有心要去寻访,可惜回头已经不见其人了。小曹大夫既知他行踪,还请告知,石某感jī不尽!”

曹玦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石明伦心知已然暴lù,也不再搪塞了:“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与姜家姑娘两情相悦。本想回京后,待她身体好转,就向父母禀告,遣媒上门提亲,不想还未成行,太后就已经召见家母,提及赐婚之事。当日姜姑娘在回京途中病倒,乃是因为我粗心大意导致,后来她不顾病情,坚持启程上路,也是因为担心我未能按时回京,会触怒君王。她对我情深意重,若我辜负了她,岂不是禽兽不如么?”

一番话说得曹玦明也不由得动容了:“原来如此。石统领也是天涯沦落人…”

石明伦正sè道:“石某今日前来,正是为这门婚事。某与姜姑娘情投意合,小曹大夫与县主有多年情谊,奈何太后不知内情,乱点鸳鸯,若不想个法子制止此事,莫非要成怨偶么?别的不说,小曹大夫就真能甘心?只怕县主也不甘心呢!”

曹玦明当然不甘心,他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成绩还不错,又得了县尊推举,可以优贡身份入国子监学习,只等乡试下场,再夺功名,离青云就越来越近了。青云都不嫌弃他的身份,愿意顶住太后与皇上的压力等他考取功名,他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他看向石明伦:“石统领,婚姻之事,女儿家不好插手,只怕还得从你那边下功夫,无论是令尊令堂,还是太后皇上,还要请统领多多设法才好。统领也不必担心婉拒婚事会惹来滔天大祸,毕竟你是先帝元后的亲外甥,当朝皇上多有优容,婚约之事又不曾外传,想必皇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于统领的。”

石明伦眉头一皱,深觉棘手。这曹玦明真不愧是清河县主看上的人,都是一般精明,居然不约而同地想将责任推到他身上。看来他要平安顺利地解决这门婚事,还要跟清河县主与曹玦明这一对儿斗智斗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