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赞道:“温大人年青有为,实在是国之栋梁。成大人也要以温大人为楷模、努力报效皇恩才是。”

成祥道:“这当然啦,说起皇恩,前日皇上特意召我进宫,皇上对我可好啦……就跟懿公主一样好。”

小庄听了,差点笑出来,便狠狠瞪了成祥一眼,希望他不要乱说话。

成祥笑道:“皇上还答应了我一件事。”

小庄知道不能跟他多说话,免得忍不住,可还是好奇问道:“是什么事?”

成祥嘻嘻笑道:“皇上答应我,若是将来我立了大功,皇上会许我一门亲事……满城的王公大臣之女随便儿我挑呢,皇上真是大好人。”

小庄斜睨成祥:“哦?果真是极大的好事。”

成祥道:“可不是吗,将来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娶个像是公主一样的。”

小庄的心猛地一跳:“成大人……”

成祥笑道:“我可不是胡说。”

小庄咬了咬唇,凝视成祥大有深意的双眸,终究无法忍心,便道:“成大人想要报效皇恩之意,却是好的,只不过……你立功就罢了,可却休要莽撞,切勿再像上次救少卿时候一般了。”

成祥道:“公主放心,我知道啦。”

四目相对,目光于空中缠绵,难舍难分,小庄狠心低头,道:“成大人休要耽搁,快去赴宴吧。”

成祥垂着的双手暗中握了握,终于复又跪地,道:“既然如此,微臣告退啦!”他放低了声音,道:“公主保重。”

小庄眉头蹙起,鼻子微酸。

察觉成祥又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小庄低头看去,蓦地僵住:却见成祥微微低头,在她的裙裾上轻轻亲了口。

那姿态如此虔诚而缱绻。

成祥恨不得即刻便抱住小庄,再不松手,可却只能探手,在她的缎鞋之上轻轻捏了把,裙摆上亲了亲,才又撒手。

“公主,我走啦。”成祥起身,又看小庄一眼,却并不转身,眼睛如千丝百缕地牵绕着无法开解。

成祥这样倒退着退了两步,才终于蓦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开苑中。

解廷毓跟温风至两人喝了五六杯,仍不见成祥回来。

温风至有些不安,却又不敢提,生怕解廷毓也察觉不妥,派人去找……却在不该找见的地方找见。

不料解廷毓自个儿开了口,道:“怎么成兄还不回来?来人,去看看成大人何在。”

温风至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连笑都有几分勉强,偏偏解廷毓还在温和地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顷刻间仆人回来,面有难色,禀告道:“大人,成大人他……”似有难言之隐,哭笑不得般。

温风至停了杯,呼吸都停了,解廷毓问道:“怎么了?”

那仆人道:“成大人如今在外间……跟些……家丁们混在一块儿,小人请他回来,他说跟……那些人好久不见了,所以要叙旧,不肯回来。”

温风至心想:“我迟早是要被他吓死的。不过早晚而已。”也不等解廷毓开口,自己先喝一杯酒,因为气愤,也是压惊。

解廷毓却哈哈笑了几声:“我道他为何不回来……温大人,你瞧成兄,真真是个性情中人,若是换做别人,早先在府内当过下人,必然是要十分忌讳的,可是成兄却如此磊落不羁,实在是……”

温风至看着解廷毓,道:“是啊……此人从来是不拘小节的。”

两人碰了一杯,彼此对视而笑。

温风至看着解廷毓出色的容颜,心中却想:“解少卿,倘若你知道这磊落不羁之人着实的不羁,且一直在算计懿公主,却不知你会是什么反应?”

丞相府的仆人们早听说成祥进了兵部,如今已经是当官儿去了,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却想不到成祥竟又会拐回来,跟他们一块儿坐在树荫底下,叽叽呱呱百无顾忌地玩笑说话。

成祥抱着那长大了许多的奶狗,道:“小黄比我上次抱的时候长大了一圈儿,可见你们这伙儿哥哥弟弟当的还算用心,并没亏待老小。”

小厮们起初还恭敬行礼,不敢造次,成祥拉着他们一块儿坐了,除去身上还穿着官服,却跟昔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渐渐地大家伙儿也都放松下来,听到这句,便想起上回大家伙儿在一起开玩笑,说这小狗是成祥儿子的事,一时大笑。

成祥抚摸着小狗,便叹道:“我想起来,我还欠小丽姐姐的玫瑰糕呢,改天要让小猛送进来。”

小厮们便起哄道:“成爷,你总惦记着丫鬟姐姐,那我们呢?”

成祥嘿嘿笑道:“你们都是小黄的亲戚,我当然也惦记着。”

小厮们哄笑,有人道:“还别说,自打成爷高升,咱们府里的丫鬟姐姐们可是惦念着呢。”

成祥道:“那还用说吗,你们几个有哪个长的比老子俊?不服就来比比,看谁的胡子长就知道了!”

不远处廊下,解廷毓跟温风至并肩而立,望着树荫下一个个前仰后合的家丁,以及中间那个撩着官袍,抱着小狗的人……

解廷毓目光闪动,喃喃道:“成兄真是……”

温风至道:“不拘小节?”

解廷毓哈哈一笑。

温风至望着成祥那样自在谈笑的模样,心想:“这个混账,亏我提心吊胆,他却在此逍遥……说来,他真的一直都在此么?”

自丞相府出门上马,温风至略有三分酒意,便问成祥:“你一直都在跟那些小厮们厮混?”

成祥道:“这哪能呢,我当然先去见过了小庄。”

温风至便觉得身子在顺着马背往下滑,大概是醉得厉害了,勉强提了口气:“成祥,你这么坦然说出来,我都不知要是何反应了。”

成祥道:“这简单,你只叫好就行了。”

温风至头一低,思忖喃喃:“我今日总觉得有些古怪,解少卿对我未免太过热络了些。”

成祥道:“热络不好吗?”

温风至凝眸想了会儿,想不通究竟为何,便问:“丞相府的内宅,耳目众多,你去……岂不是会给人发觉?”

成祥道:“家仆丫鬟们倒还好说,最难缠的是小庄身边儿还有暗卫,是皇上派的。”

温风至心头一阵焦躁:“你他娘的还知道?”

成祥有些吃惊:“温大人,你怎么骂人呢?”

温风至抓了抓胸口:“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可知道皇上最忌讳懿公主……”

成祥想了想,道:“懿公主不是皇上的妹妹吗?”

温风至沉默不语:“你懂什么。这话不能乱说,但……懿公主跟皇上,怎么也算是青梅竹马。”

成祥一阵恍然,却又摇摇头,道:“那也是皇上一厢情愿,小庄现在只跟我好。”

温风至心中黄连对着苦胆,滋味销/魂,简直无法形容,大概是物极必反,想想便又笑了出来。

成祥道:“你笑什么?”

温风至道:“我笑你……你这怪胎,世间怎会有你这等人物。”

成祥道:“你嫉妒我生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温风至道:“你懂什么叫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吗?”

“马马虎虎,但我近来听好些人这么当面夸我,我听得滚瓜烂熟,就记住了。”成祥说着,便道:“爷是不是很玉树临风?不然小庄也看不上我啊。”

温风至唯有无语看天,叹:“我不知说懿公主是慧眼独具的好,还是……”

成祥伸手,在温风至肩头拍一巴掌:“别瞎说啊……小庄当然是慧眼独具才看中我,唉,你不知道,我今儿看到小庄,我真是……恨不得就上去抱着她……”

温风至心头一动,转头看他,见成祥敛了笑意,仿佛在回想当时。

温风至道:“你们见着了,那暗卫有无发觉?”

成祥道:“我连她的手都没拉……暗卫还能出来赶走我成大人啊?”

温风至忍不住一笑。

成祥却又道:“幸好我机灵,摸了摸小庄的脚……”

温风至心一颤,看向成祥,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规矩的。”

“我一定要立个大功,让皇上赐婚。”成祥念了两句,问道,“你说现下有什么大功劳可以赚?”

温风至摇了摇头,扫他一眼,幽幽然道:“大功劳还是其次,我只愿你现在……保住这条命就行了。”

温风至说罢,便又看成祥,他心中忽然想到那个词来,“假凤虚凰”。

温风至忽地想问问成祥,这是不是在说解少卿跟懿公主,可……转念一想,却又作罢,这不可能……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

成祥看温风至白脸泛红,便道:“温大人,你喝多了,这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温风至索性伏在马背上,耳旁听着得得的马蹄声,缓慢而行,温风至心头一阵恍惚,道:“我倒是想这样,一醉不醒,什么也不用担忧了……”

成祥哈哈一笑,见他身形有些歪,便把他往马背上推了推,道:“可别这样,你还有青云路要走呢,醉了怎么成?”

温风至知道有成祥在,他自不会走丢,便闭了双眸,道:“是啊,青云路……青云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他还有雄心万丈,欲凌云而上,可是此刻的宁静悠闲,却格外叫他舒心,仿佛身心都安稳沉静下来,随便马儿走到哪里都成……毫无由来,或许是酒力发作,温风至停了口,眼睛有些发潮。

成祥牵着温风至的马缰绳,放慢马速,眼望前方云起,仰头长笑一声。

第93章

次日成祥便叫了程猛,去买了些玫瑰糕,又买了两坛酒,让他给丞相府的丫鬟和小厮们送去,程猛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温风至见他打点的头头是道,生怕他闲着又生奇怪的念头,便拿了一份文书道:“这是京畿外三镇之一大风镇的来函,说是近来有两名士兵失踪不见,你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成祥叫道:“又出城?这也归我管?”

温风至冷笑一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不是说要立大功么?”

成祥有些不乐意:“我最近总在外头跑,简直比在乐水还累,前日丞相府的小子们都说我黑了也瘦了……小庄看了可得心疼……”

温风至听他甜蜜地唤“小庄”,横眉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还在胡言乱语?快去!”

成祥带了个随身小兵,一路便出城往大风镇而去。

大风距离京城足有四十里,成祥之前虽也骑马,却不似这般长远,下马之后,觉得双腿都火辣辣地。

大风镇的守将是个不好相处的人,随从小兵事先就跟成祥说了,算是提个醒。

到了地头,果真受了冷遇,无人迎接不说,找守将,也说是不在。

那小兵有些不忿,虽然成祥官儿小,但毕竟是京内派来的,地方官都得给几分面子。

成祥却笑道:“别慌,如此也乐得自在,那咱们就随便自己四处看看就是了。”

成祥便在军营内外各处随意溜达,见人多的地方,不留神便钻了进去,往往那些人说了半天才发现身边儿多了个个人。

成祥性子随和,很容易就能跟人打成一片,如此说说笑笑,且走且听,不知不觉时光飞逝,黄昏将至。

成祥便同那小兵动身回龙都,走到半道,成祥缓缓放慢了马速,转头看向旁侧。

不远处的树林中,飞起十几只鸟儿,呼啦啦地往南而去。

是夜,丫鬟捧了茶,正经过廊下往内而去,却听有人道:“这是给少夫人的吗?”

丫鬟回头一看,忙低头道:“回少卿,是少夫人要喝的。”

解廷毓道:“我正要过去,我来吧。”

解廷毓偶尔也会如此,丫鬟不敢多言,躬身把托盘奉上。

解廷毓接了过来,等那丫鬟退了,才看向托盘中的那一盏茶。

小庄沐浴更衣,坐在梳妆台前,想到白日成祥那般大胆妄为……虽然觉得这种做法十分荒唐不可取,但是……心中的欢欣之意,却超越理智一般地涌动着,如同细嫩的苗牙儿要自地上冒出头儿来,难以压制。

并没有叫丫鬟服侍,小庄举起梳子,缓缓地梳理着长发,一边想着白日成祥的话:“皇上已经答应了我……要娶个像公主一样的……”

小庄身上竟有些发热,双脚忍不住晃了晃,几分不安,几分窃喜,几分难以名状……仿佛他轻握时候的那种感觉还在。

忍不住微微含笑低眉,却无意中看到铜镜中多了一道人影。

小庄的笑来不及掩饰,便给悄无声息入内的解廷毓看了个正着。

笑意在面上缓缓地凝滞,小庄只好低头,假作不经意地梳理长发,心里有几分不安。

解廷毓上前来,却也似是并没有看到她眉眼之中都似有蜜意流淌的笑容。

“你的茶。”解廷毓轻轻一声,把茶盏放在桌上。

“怎敢劳烦少卿。”小庄淡淡回答,再抬头,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云淡风轻,无欲无求。

解廷毓笑了笑:“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小庄看他一眼:“多谢。”她并不想现在喝这杯茶,却也不想坐在这里靠近解廷毓,便起身来,道:“有些闷。”

解廷毓见她似要去开窗户,他脚下一动,本欲去开,转念间却又停住,目光扫过那未动的茶盏,眼神游移。

解廷毓不动声色地靠近梳妆台一步,手在袖子里动了动,终于握住了一物。

小庄开了窗,在窗边儿站了片刻,听不到身后有丝毫动静,小庄回过头来,却见室内并无解廷毓的身影。

小庄竟松了口气,回到榻边坐了片刻,便觉得有些渴,转头见那茶盏还放在原处,小庄便自取了,轻轻地喝了口。

小庄喝过茶后,本欲那本书看看,不料眼皮发沉,只觉得十分困倦,轻轻地打了几个哈欠。

起初还撑着,终于耐不住,便回了榻上,将倒之时抬头看了眼,仍未见到解廷毓。

小庄有些放心,便拉了被子遮了半身,眼睛一闭,困意如潮上涌,极快地便睡了过去。

如此,万籁俱寂,室内亦是静谧无比。一刻钟后,那华丽的孔雀屏风之后,有人缓缓地走了出来,眉目如画的翩翩公子,眼神却极为沉郁。

解廷毓抬眼看着沉睡的小庄,双手握了握,便走到她的旁边,慢慢落座。

烛光微微闪烁,帐子翻飞,是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解廷毓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带上。

复又回到小庄身边,解廷毓低头沉思了片刻,才转头看向小庄。

沉睡中的小庄,几分放松,青丝衬得脸色越发白皙,因才沐浴过,又透出几分轻粉,长睫垂着,一动不动,樱唇微翘,几分恬静的诱惑。

解廷毓目光下移,自玉颈往下,合领交掩,若隐若现的雪肤,竟比白色的里衣更显眼。

解廷毓看得呆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不知不觉回过身来,呆呆地又看了一会儿,忽地合身扑上。

他尝着那娇软的红唇,无限的甜蜜馨香叫他沉醉,本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的,情不自禁中,手上的力道却渐渐地加重了。

从脸颊一路往下,肌肤的嫩滑触感叫他明白何为“爱不释手”。

解廷毓十分紧张,似能听到自己轰然如雷的心跳,手势略微一僵,然后便义无反顾地覆了过去。

他似乎有些饥不择食,仿佛是饿兽出闸,欲择人而噬。

小庄一无所觉,乖顺的让解廷毓几乎疯狂。

良久,他好不容易才从那种令人发疯的迷/醉中清醒过来,低头看着面前的眉眼,望着她被他揉得有些凌乱的青丝,以及泛红的唇色……这让她看起来也仿佛是动了情一般。

解廷毓心潮起伏,迫不及待,复俯身下去。

窸窸窣窣的衣物声响,夹杂着难耐沉/迷的喘/息,解廷毓拥着小庄,模模糊糊听到她低吟了两声。

红烛照着他的脸色,亦是红红地,双眼也已经不复平日的清净。

解廷毓嗅着小庄身上那叫人销/魂蚀骨的香气,喃喃道:“锦懿,锦懿……”

“嗯……”小庄含糊地,仿佛回答了他的呼唤。

解廷毓身子一震,仿佛平生快意,都在此刻:“锦懿……锦懿你……”

“成……”小庄眉头微蹙,如痛如快,却道:“不……”

解廷毓起初并未察觉异样,兀自动作,隔了片刻,心头一震,忽地惊醒过来。

就仿佛有冰雪水自头顶浇落,浑身上下都是冰凉。

解廷毓停下,低头看向小庄:“你、你说什么?”

小庄仍是蹙着眉,嘴角却若有若无地有一丝笑意,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出声。

解廷毓直直地看着她:“锦懿,你……说什么……”

小庄瑟缩了一下身子,极缓慢地扭过头去,嘴角喃喃。

解廷毓俯身侧耳,细细听了听,猛地将小庄放开,踉跄倒退出去。

解廷毓下了地,兀自收势不住,一直退到了柜子旁边,身子贴在柜面上,双眼却兀自盯着人事不省的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