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靖厅是凌云府的议事馆,有什么重大之事,都在此处商议。陈大成缠绵病榻数日,这还是头一次下床,众大夫忙劝阻却无效。

陈大成穿起将袍,披挂铠甲,十足地威风凛凛,成祥跟温风至本欲告退,却给他一手一个拉着,一并去了平靖厅。

听了将军召唤,瞬间三十六将领及凌云府七十二卫尽数到齐,济济一堂,气势惊人。

陈大成道:“老夫曾经说过,谁若是取了翻目国国师的首级,谁便会继老夫之位,统领三军,大家还记得吧,如今这人,就在眼前。”

众将领听了,才明白老将军的用意,自然有略觉不服者,但陈大成当即竟宣布收了成祥为义子,又当着众目睽睽,把兵符交给了他,让他代少将军职位,为凌云府之主。

成祥的确杀了翻目国国师,更重要的是,之前成祥跟温风至两个曾也同陈虎跟他们这些将领一起出生入死,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且陈大成军中威信极高,先前他迟迟不曾指认继任,如今终于开了口,众人虽然惊诧,心有微词,却都不曾出言反对,当下歃血为盟,众将领跟死士们发下血誓,誓死效忠,若有违背者,人人诛之。

成祥大为意外,本是要推却,然而陈大成始终牢牢握着他的手腕,因病被熬得枯瘦的手,竟十分有力,成祥皱着眉,等陈大成镇住众将领后,才道:“老将军,我……”

陈大成转头看他,目光清明:“你的底细,我也已一清二楚。我让你代我之职守在此地,一是因为你的确有此才能,我是为了将来的局势着想,二,成祥,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立一个极大的功劳吗?”

四目相对,陈大成一笑,笑容有几分狡黠。

成祥被他说中心事,一时无言,老将军眼中燃烧着最后的光芒,复沉声道:“你叫虎子,阿虎也叫虎子,你为他报仇,已经替我去了一桩心事,现在,便也为了解除最后一件心事……帮我守住这西南国门,让我老头子,去的安心吧。”

成祥本来不愿从军,更不愿打仗,也不认为自己是统兵行军的人才,就算陈大成要选继任大将,那温风至也比他要合格许多,但是陈大成偏选中了他,难道只是因是他摘下那贼国师人头的?

最明白陈大成心意并且赞许这个决定的,却偏偏是温风至。

御龙殿内,皇帝大怒,成祥跪拜:“皇上当然敢。”

他沉声应了这句,便抬头看向刘泰堂:“只不过过去的成祥从来不惧,现在的陈虎,也是一样。”

刘泰堂怒极:“你这是在拥兵自重!如此目无君上地要挟朕,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成祥道:“我在之前什么也不是,然而那时候的胆子,却比现在的大多了。”

刘泰堂冷笑:“你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样善于欺瞒,朕当时本就不该姑息养奸!也不会造成今日情形……”皇帝欲言又止,“骑虎难下”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成祥笑笑:“皇上,我现在不要公主啦,你还是这般恨我吗?”

刘泰堂皱眉,竟看向小庄,却见她站在殿门处,一声不吭。

“公主是你能要或者不要的吗?”刘泰堂压下怒气,“休要胡言乱语。”

成祥道:“昨日之我,早已不复存在,今日的我,只想承继老将军临去意愿,替皇上守着西南,皇上若信我,则由得我,若是不信我,则罢黜或者砍我的头,我无怨无悔。”

“当着锦懿的面说这些,你还真是……”刘泰堂复冷笑了声:“你这般狂妄,还指望朕信你吗?”

“我知道皇上会信的,皇上并不是目光短浅的君主。”成祥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笑了笑。

他一笑之间,依稀又似是昔日那个心无挂碍亦仿佛坦荡的一览无余的成祥。看的皇帝心中一颤。

“你……”刘泰堂又气又惊,却又无奈,若是在以前,自然就骂声“你滚吧”,但现在的这个人,是守边大将,不是昔日那个可以跟自己嬉戏的人了。

刘泰堂心中竟有几分惆怅,还未开口,忽然看到小庄正慢慢走到跟前。

小庄望着跪在地上的成祥:“你方才说什么?”

成祥并不起身,亦不回头:“回公主,你已经听到了。”

“你不要我是什么意思?”小庄问。

成祥沉默,片刻后道:“公主值得更好的。”

小庄定了定神,却怎样都无法镇定,心中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说哪一句:“你怎么变得这样了?”

成祥深深低头:“我方才跟皇上说过,人都是会变得。”

成祥说到这里,便又道:“皇上,若无其他的事,我先告退了。”

刘泰堂低头看看他,终于道:“你去吧,好自为之。”

成祥起身,仍是低着头,他听到小庄在身后哪个方向,便不往那边看,回过身来后,目不斜视地低头往外出门而去。

刘泰堂看看成祥离开:“好个混账东西,若不是……”忽然看小庄脸色很不好,便忙上前来小心拥住:“锦懿,你还好么?”

小庄双眼放空,片刻后,抬眸看向刘泰堂,如此近距离相见,让小庄心中那股恍惚熟悉之感越发强烈,想当初在乐水,她晕厥过去之前蒙成祥相救,那时候她看着那双眼睛,却以为是见着了皇帝。

这种感觉,实在是……小庄轻轻摇了摇头,才问道:“皇帝哥哥,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皇帝一愣,问道:“什么信?”

“就是成祥醒来后托人寄信给我,我却从未收到,但奇怪的是,成祥却收到了我的回信,字迹也跟我的字一样。”小庄缓缓说着:“皇帝哥哥聪慧过人,从小就会模仿我的字迹,何况我当时人在宫中,谁还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拦截给我的书信,偷天换日?”

皇帝扶着她站定,微微撤手,皱眉道:“你以为是我所为?”

小庄道:“不然呢?”

目光相对,皇帝望着小庄双眼,终于道:“好吧……朕承认,的确是朕所为,朕只是气不过那个人他不仅拐走了你的心,还想把你一块儿拐走,他何德何能,他根本配不上!”

“他配不配的上,我心里知道!”小庄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公主,我原本也只是个庄家的遗孤,什么也不是,如果是那样,是不是他就配得上我了?”

皇帝拧眉,先是被成祥气的不轻,现在,连锦懿也来作对,皇帝道:“锦懿,你又为了他跟朕争执。”

小庄伸手,在双眼上蒙了蒙:“皇帝哥哥,他是我最后的坚持了,你莫非不知道?当初曾流霜伏诛,但是我知,那天去截杀成祥的,不仅是曾流霜一派势力,还有一些人也在场……皇上,你想知道当初为什么我那么决绝地想要离开宫中了吗?因为我不想要看见,我最爱的人居然会违背我的心意,去害成祥,其实那不是害他,而是要置我于死地!”

死寂般的金殿内,小庄的声音虽低,却极为清楚。皇帝喉头一动,默然无声。

小庄道:“他活着,我就是他的娘子,他若死了,我给他守节一辈子。小虎子再长大一些,我会跟他说明他爹是什么人,让他牢记他爹是什么人……成祥虽不在了,却还有这点血脉不会湮灭,没有别的人,永远也没有什么别人,能够取他而代之。”

成祥的用意,小庄平静下来一想便知道,但是她绝不会接受。——什么“会有更好的人”,小庄自问自己绝不是什么“贞节烈女”,当初在乐水就曾想索性随着性子,成全彼此,哪怕一时。

但是,深爱一个人,跟其他的无关,就像是小庄曾跟解廷毓说过的:只要喜欢上那个人,眼睛里就一直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她本就是个平淡宁静的性情,原本未曾遇到成祥之前,是打算跟解廷毓就这般蹉跎一生,可是既然遇上了成祥,得到了这红尘中最好的人,她宁肯为他一醉不醒。只为他一个人。

“但是现在,他回来了,他都不认你了,你还肯为了他什么?”皇帝忍无可忍。

“我不信,”小庄抬头,下定决心般道:“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

皇帝皱眉:“锦懿,不要犯傻!如今的成祥已非昨日的……”

“是啊,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昨日那个身份卑微之人了,但是对我来说,他从来都是一样,不管是平民百姓也好,小吏也好,将军也好……”小庄苦笑了笑,“阿泰哥哥,对你们而言,当初的他配不上我,那现在的他就可以了?可是对我来说,他始终都是他啊。”

皇帝有些无言,小庄说罢,便转身。

皇帝迟疑着说:“锦懿……是太后说要撮合你跟他,太后还不知他就是那个……”

“我明白,我不会跟太后说穿的,”小庄一点头,“我也知道太后是疼我才这般决定,她是想给我找个世间最好的人,但是那个人我早就找到了,只是你们从来都不肯认同。”

小庄出了金殿,放眼一看,见栏杆之下的空荡宫道上,那人孤孑的身影正往外而去,小庄看着他,心中唤道:“成祥……”小庄扶着栏杆飞快地奔下台阶,向着那道影子追去。

第128章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秋日的天空,白云同阴云交叠,偏偏遮不住漫天耀眼的阳光,金色的光芒太盛,把湛蓝的天色渲染的透出一种朦胧的淡灰色蓝,大团大团的云如涛走,重重叠叠,仿佛是谁人笼罩在心上的遮蔽。

但就算是阴云再重,却也遮不住日光的颜色,亦遮不住那种永恒不变的暖。

他们终究要退却,要把蓝天还给太阳,要把太阳还给这坦坦荡荡、风景如画的天与地。

小庄放足狂奔,眼中只看到前方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这一刻就好像时光倒回,重新回到了两个人约好相会的护城河畔,重新回到了她下马迫不及待赶往河畔的那一刻,小庄知道,知道的最是清楚,老天对她其实是眷顾的,故而在如槁木般等待了两年之久后,终究还是把那个她以为沉埋河底的人又送了回来,不管他是如何态度,如何对她,她都该感激,成祥终于,回来了。

怎样才算是爱一个人,或许并不是想要得到,而是想要他好。

小庄也明白,明白的最是清楚,当初成祥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丞相府少夫人之后为何想要离开她,因为成祥觉得,那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他自始至终都想要她好,如今作出这残忍的决定,也同样是为了她好,小庄都知道。

只不过那时候,在护城河畔,她没有等回她至爱的这个人,但是此刻,他就在前方,不是幻觉。

虽然距离有些远,只要她拼命去追,一刻不停歇地追过去,总是会追上的。

总比,就算是跳入护城河中,随河水飘飘荡荡,也找不到他的好。

泪顺着眼角奔流而出,随风而去,阳光中,如金子一样耀眼,水晶一样光芒闪烁,玲珑剔透。

是悲伤的,同样也是欢喜的。

他为了她放弃太多,也为了她追寻跟努力了太多,这一次,就换她把他追回来,不论多难。

前方的成祥脚步放慢,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动静。

他想要回头,却又好像不敢,他微微侧面,眉头微微蹙起。

这宫内的路为何如此的长,回廊高阶,拱桥阔垣,高低起伏,小庄上了桥,喘息都来不及,便又直奔下去。

最后的阶梯一步踏错,身子前倾,就像是海棠花折断了枝子,颓然地跌在地上。

小庄发出闷哼的痛呼,双手撑着地,勉强地爬起身来,她仓皇地抬头看向前方,却忽地惊觉不见了成祥。

小庄心头发凉,奋力站起,复往前冲去,脚步一动,人便给牢牢地拉住。

小庄回头,泪跟汗交织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惶急之色,手掌跟膝盖在方才那重重一摔中已经磕破了,血丝飞快地渗了出来。

成祥低头望着她手上的伤,怒吼:“你干什么!”

小庄只是急切地看着他,跑的太快,让她的心几乎要炸裂,眼前景物一片凌乱,在确认了的确是他之后,才张开手,用力将成祥抱住。

成祥一愣,僵直地站着,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成祥喉头一动:“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找你,你不知道吗,”小庄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呼吸不定,颤声问:“你不知道吗?”

成祥咬唇:“小庄……”

小庄揪住他的衣领:“你真的不知道吗?那你可以甩开我,继续往前走,只是我要你知道,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都要追到你,你不要我不打紧,我要你……我要你!你知道不知道都好……我要你!”

小庄大声地说着,与其是说,不如是吼,他若是不信,她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他看,泪随着动作飞落,打在成祥的脸上,手上,就像是烈焰落在了冰上,让他的心有种带痛的炙热暖意,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成祥望着近乎失控的小庄:“我……不值得……”他想将她推开,手却仿佛背叛了自己,反而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还想把她搂入怀中。

这不行……这不行,成祥深吸一口气,看着她流血的手掌,他慢慢地矮了身子,单膝跪地。

以跪拜的姿势,如此虔诚地,成祥卷起小庄的裙摆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里头的绢衬已被血染湿。

成祥看了眼,把她的衬裙裙摆撕碎,小心地将小庄受伤的膝包扎起来。

小庄站在原地,任由成祥动作:“若不要我了,这是做什么?”

成祥默不做声,小庄低头去撕刚包扎好的伤处:“如果不要我,就不用理,你继续撇下我走就是了,就试试看我能跌多少次,有多少血可以流,可是你只管放心,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一直都追下去,成祥,你信不信?”

成祥低头,死死地咬着牙,听到这里,便一把握住她的手:“庄锦懿!”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小庄泪如泉涌,大声叫道:“你信不信!你只说你信不信!”

成祥狠狠地瞪着小庄,小庄却也毫无畏惧地回瞪着他,顷刻,成祥松手,仿佛要转身,小庄死死地望着他,双眼之中没有失望,没有绝望,只有满满地倔强跟狠绝。

成祥迈步往前,小庄也跟着往前,腿越发疼了起来,让她一步一个趔趄,小庄却只是望着成祥,一声不吭。

成祥垂眸,望见地上阳光照下来映出的小庄的影子,她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摇摇摆摆,却不放弃。

小庄看着看着,泪掉落又涌出来,她想吼他,却又并没做声,血顺着膝头流下来,滑到脚踝。小庄全然不觉。

如此走了片刻,成祥忽然停下步子,他的目光胶着在地上那道影子上,再也移不开,他不知道自己往前能走到哪里去,只是凭着一个想要离开的念头,但是他却又清楚的知道,他离不开身后的人,他也不想离开。

他的人坚持着,目光却做贼一样,如此无耻地粘着她的影子,连她的影子都不舍。

那影子晃了晃,仿佛要跌倒,却偏又死死地撑住了,仍是一瘸一拐地跟过来。

“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断了,他的世界,瞬间倾颓,成祥蓦地转身。

受够了!他再也不想坚持,也不想再“为了她好”,如果他是为了她好,那么现在,又算是什么?

或许该把眼光放得长远点,也许过去现在,以后她就好了,也许伤的她够重,她甚至会把他彻底忘掉,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庄的性子,她狠起来是会让最勇毅的男人都战栗的。

但是他无法忍受,哪怕是在他面前她受一点点苦。小庄也真厉害,懂得什么会让他痛而无法忍受。

成祥转身,一步向前,他望着小庄,语无伦次:“你会后悔的……跟着我你会后悔的……以后你还会很失望,因为我……我……”他的声音不是之前的淡然冷漠,带着一丝沙哑,窝着发自心底的暖,忐忐忑忑。

小庄道:“除非你再说一声你不要我,你心里如果没有我。”

成祥心如刀割:“不……我……我要你。”

“什么?”小庄盯着他,“你声音这么小,我听不见。”

“我要你……”成祥睁大双眼,仔仔细细地望着眼前这个人,“该死的……我要你!发疯一样地想要你……我要你!听见了吗!”

小庄含着泪,面上却绽放比春花更美的无邪笑容:“我听见啦。”

成祥听着她带甜的声音,看着那张融化他的心的脸,张手将小庄拥住:“小庄,你怎么……这么傻。”

小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偷偷地在他胸前亲了几口:“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从乐水离开是我最后悔的事,护城河等不到你是我最怕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也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了,好不好?”

成祥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顺势含住她的唇,他曾梦寐以求的味道,是他久违的温暖馨香,他不管现在是在宫内,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见,过去的他就是胆大妄为不顾一切的,现在的他其实也是一样,他从来都深爱着小庄,也不妨在昭昭天日之下,让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深爱她,且拥有她,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行。

他怎舍得放手?还曾愚蠢地想把她推给别人?拥着她的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名为幸福。

他差点与幸福失之交臂,幸好他深爱的这女人,同样够爱他,够狠更够坚定。

与此同时,在御龙殿外的高处,刘泰堂望着在空荡广阔的宫垣之间拥吻的两人,手握在白玉栏杆上,仿佛要将手底的坚石捏碎。

守着宫门的侍卫眼睁睁地看着陈少将军紧紧抱着懿公主大步自宫内出来,他并不乘车,反而翻身上马,拥着懿公主扬长而去。

小庄靠在成祥胸口,无惧路边行人惊疑的目光,她回头看他,他也垂眸,目光绞缠,小庄粲然一笑。

终于……终于……从他们相遇,到他们分开,几度生死,一直到如今,终于,他们可以这般正大光明,行于这阳光满目熙熙攘攘的红尘中。

“别再看我了。”成祥放慢马速,他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小庄脸上身上移开,他的心才又重新为她敞开,所有旧日的热情,加倍地汹涌回来,让他无法按捺。

“看你又怎么样。”小庄笑。

“我……”成祥已沉醉于她的眼眸之中,他低下头,毫不迟疑地吻在那令他无比渴望的樱唇上。

喧闹的御街,行路的停下脚步,交谈的失去声音,千万双眼睛都看向一处方向,千万颗心都随之加速跳动,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言,云静风不动,仿佛时光也心甘情愿地停在这惊艳的一刻中。

第129章

成祥如今所住的宅邸,是皇帝亲自赐的,虽然他是暂住,但为表珍爱大将之意,皇帝特意把前李国公的旧邸赐给他居住,也只有这般的大宅子,才也容得下他随行的那许多的将领侍卫们,因此如今这宅子虽然热闹,却多是男子,连丫鬟也是少见。

然而今日却让府中的众人大开眼界,素来不苟言笑的少将军,居然从外头抱了个女子回来,有眼尖的已经瞧出那女子竟像是当朝的懿公主,两人似十分亲昵……不知这又是什么情形。

成祥径直抱着小庄进了内室,令她坐了,掏出怀中的瓷瓶。

小庄看那瓶子眼熟,便问:“这是本真大师给的那个?”

成祥笑笑:“是啊,那次我走之前你给我的,我一直带着呢。”不离身的还有那个黄金飞天,在他见不到小庄的时候,陪着他度过那些最冷最黑暗难过的时刻。

小庄望着他和暖的笑意,很想伸手打他,把她给的东西都随时放怀中带着,竟还肯装出那么冷冰冰不理睬的样子,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心酸,明明是喜欢她的,却硬要逼着做出不喜欢的样子来……他心中必然是极难过的。

成祥依旧半跪了,小心给她的伤处上了药,又把她受伤的两手也涂了药,小庄看他跪在跟前,仔仔细细地神情,又是喜欢,又有些心疼,便道:“我已好了。”

小庄抬手,忍不住在成祥脸颊上轻触,心里想要成祥起来挨着说话。

成祥却不动,顺势在小庄掌心蹭了蹭脸颊。他的手在小庄腿上抚过,顺着往上,粗糙的掌心擦得她的腿有点痒,小庄缩了缩腿,却又停下。

“我很想你……”成祥低声说,“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小庄的手擦过他的脸颊,那短短地须根蹭的她的手心也痒起来:“那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是因为那封信?”

“不是……”成祥心头一痛,“小庄……你怪我吗?”

小庄笑:“我只怪你竟不肯认我,你知道我多气恼?”她拧了把他的脸颊,却又不舍的用力。

成祥在她掌心亲了亲,俯身下去,将头枕在她的腿上:“是我不好……可我知道你疼我,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小庄的手滑到他的颈间,在脖子上摩挲片刻,心里满是欢喜,竟也不肯跟他赌气了:“嗯……只要你回来,怎样都好。”

成祥胸口血气奔涌,转过头来,在她的腿上亲了几口,顺势将她的裙摆撩高,便又吻落。

肌肤相接,小庄微惊。

成祥抬头看她,仿佛渴盼,又仿佛询问,小庄的心放松下来,握住他的手,在指尖上亲了口,这仿佛是一种诺许,令成祥眼中火焰闪烁,握着她的双腿,俯首下去。

小庄抬手掩住那差点冲口而出的惊呼,身子一晃,差点儿倒回榻上。

季玉兰等到天快黑,都没见小庄回来,派人去宫里问,跟去的人也正在焦急,打听了宫内的侍卫,才知道是被陈虎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