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

此刻,小庄陡然知道了成祥在听了雪海的话后……那种心境,究竟是如何的惊涛骇浪,难以平复。

“此事你还对谁说过?”小庄死死地握着手掌,竭力镇定。

雪海道:“此事是杀头之罪,除了公主跟少将军两人,没有第三人知情。”

小庄逼问:“你发誓?……你对他透露此事,有何企图?”

雪海道:“公主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此事,你既然知道了我去探望宫芙,就该知道我跟宫芙有些牵连……这些年我目睹太后折磨她,我只是……愤怒,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看到了太后的那块玉珏,便想到曾看见过的公主香囊里的那物,我猜到陈少将军……就是那个太后自以为死去的孩子,因为他跟皇上实在是太像了……我觉得这是个报复太后的好机会,所以才跟少将军说……我又怎会跟太后或者皇上说呢?太后那么心疼‘死去’的皇子,若是知道皇子还在,岂不是没有好戏看了?我是想让他们骨肉相知而不能相认,的确,我没有估错少将军的性情,他真的宁肯分离也不愿相认啊……”

小庄又是惊心,又也是愤怒不已:“那如今我知道了,我可以跟太后说。”

“你不会,”雪海笑着摇头:“公主仔细想想,若是成爷的皇子身份公开,太后自是欢喜了,可皇上呢……皇上本就跟他有心结,如今多了个精明强干又兵权在握的王爷……哈哈,自古以来,皇室骨肉相残的戏码可是屡见不鲜……”

小庄冷看雪海,她心中其实也想到这点,何况成祥并没贸然去相认或质问……成祥虽并未在皇室长大不懂其中利害,但他选择哑忍,伤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或许他也隐隐猜到相认并非上策。而比相认更重要的,则是他跟小庄小虎子的团聚。

小庄想到这里,心中苦涩跟甜蜜交织。

成祥回到将军府,温风至并没把他要辞官的事事先张扬,因此仍旧一派宁静。成祥在屋内枯坐,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身后脚步声轻轻靠近,然后有人从后面将他抱住。

成祥一颤,知道来者是小庄,便道:“你怎么来了?”

成祥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庄轻声道:“我想你了,面圣可还顺利?”

成祥“嗯”了声:“皇上说要考虑。”

小庄假装没听出他话语中的一丝苦涩,转头在他耳畔吻了吻,道:“可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你,我,小虎子……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撇下谁。”

成祥心头酸楚,小庄搂着他:“你还有我们,对不对?”

成祥的泪一涌而出:“是……”

小庄道:“我们是永远不会背离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夫君,永远都是小虎子的爹爹。是不是?”

“是……”成祥潸然泪下,回过身来,把小庄牢牢抱入怀中:“是!”

皇帝一时虽然并未答应……成祥却已不放在心上,连日来不再理会军情,只推给温风至,自己便同小庄游山玩水,一边准备回乡事宜。

太后听说成祥要辞官,同样吃惊不小,本来想要亲自问问,然而宫中宜妃分娩期到,正是紧张时候,太医忙碌左右不敢怠慢,终于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太后大喜之余,也顾不上其他了。

这日天晴和暖,不似秋日,反如春天,成祥同小庄带着小虎子一块儿,在京郊山脚下玩耍,有些枯黄的草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成祥坐着,怀中抱着半躺着的小庄,慵慵懒懒地晒着太阳。

小庄半梦半醒,仿佛又回到了乐水,在那个简陋的小院中,躺在藤椅之上……跟那时候不同的是,她如今正在成祥怀中。

小庄挑唇而笑,笑意落在成祥眼中,他低下头,在她红唇上轻轻吻落。

小虎子站在毯子旁边,刚才疯跑了一阵儿的他有些累了,见小庄跟成祥亲昵之状,小虎子便跑过来,扑在成祥肩头,喃喃不已。

成祥哈哈一笑,把小孩抱过来,同样在小虎子脸上狠狠亲了口。他脸上的胡须已经长了出来,小虎子哇哇大叫,仿佛抗议被胡须扎的脸蛋儿疼。

和风缓缓吹过,草丛簌簌有声,成祥抱紧小庄跟小虎子,微微仰头,清爽和暖的微风中,仿佛有甘甜的味道。

第136章

皇帝的敕命迟迟未降,眼见婚期将至,成祥跟小庄一番合计,便打算就在龙都,先把婚事办妥再说。

因两人计划辞官后便回去乐水,这样一来成祥随同的这些部将之类的自然也就无缘跟随了,因此在临别之前,借着这一场喜事,想大家伙儿好生地热闹一番。

毕竟是大喜事,消息传出,各方来送礼贺喜的络绎不绝,小庄这边的自不必提,成祥那边的,除了成祥相识的一些旧人,比如安宁侯,永平侯等交情好的之外,齐焕也送了礼物来,另还有两个意外的人也递帖道贺,其一,是大风镇的守将罗守道,其二,竟是解丞相府,喜帖之外,又附送一份厚礼。

除了这些认识的或有一面之缘的人,其他的朝中重臣,因都知道陈少将军如今是炙手可热,都也不愿得罪,更乐意借此机会大肆巴结。

一时之间沸沸腾腾,京畿内外,热闹非凡,朝野之中所议论跟关注的焦点,都是这桩婚事。

对太后而言,这桩亲事虽然不是她心中所期许的那般完美,但……因跟成祥那一番秘密详谈,太后对成祥有了一种莫名的改观,更兼如今成祥身份特殊,小庄也自乐意,太后索性撒手不管。

而近来宫中宜妃得子,对太后而言,更是喜上加喜,心情好的无法言说,因此也派宫人送了好些箱笼的彩礼。太后知道小庄不愿把宫中而行,于是多备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另有许多罕见的珍奇宝物,权当是娘家的心意。

日期很快逼近,连小虎子也感染了庄园内外那股喜气,整天乐呵呵地,小短腿跑的也越发利落,且仿佛也认得成祥了,每次见了他,都会迫不及待地冲着跑过去,那股如风一样的势头让成祥又惊又喜,每每会忙不迭地把小家伙抱住,生怕这宝贝跑得太急会摔着。

就在成亲的前一夜,成祥私下里在将军府宴请麾下的这些亲近干将,京中的人物,则只邀请了安宁侯跟永平侯两人。

这些都是粗野惯了的将领,又因没有外人,便格外肆意,呼长道短,十分痛快,安宁侯跟永平侯两个面面相觑,都也十分喜欢。

酒过三巡,成祥便想公布自己要辞官退隐之事,然而看着这些已经厮混熟了、甚至在战场上几度过命的战将们,心中却仍有些不忍。

如此踌躇几回,成祥终于下定决心,把酒杯斟满,举杯起身道:“各位,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一时之间,喧哗吵闹的声音消失殆尽,众位将领都看向成祥,有人还以为成祥是说婚礼之事,便笑道:“少将军要说什么?只管放心,明日众兄弟会好生收敛,却不是现在这个样儿。”

成祥笑笑,面色肃然,道:“请听我一言。”

大家伙儿见他脸色不对,才都敛了笑容,也跟着肃穆静听。安宁侯跟永平侯两个,也没听说消息,都有点诧异。

成祥望着在座一张张熟悉脸庞,一双双明亮眼睛,心中难舍,但却已无回头路,当下道:“当初我接任少将军之位,是因义父器重,义父深谋远虑,怕他老人家去后群龙无首,才叫我暂时代替行事。承蒙各位不弃,也瞧得起我,这两年来携手并肩,好歹没辜负义父他老人家的期望。但是,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近来我深思熟虑,深觉自己已不适合继续担任少将军一位,故而已经上奏皇上,让皇上另取贤能……从此之后,我便辞官回乡去了……”

成祥一句句说着,将领们一句句听着,脸色也随之大变,听到最后,将领们一片鼓噪,从小声变作大声,有人道:“少将军,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要丢下众兄弟!”

也有人道:“什么贤能,除了少将军,朝廷还能有什么人能辖管住我们?若是朝廷有人,当初便不用老将军拖着病躯死守了!”

各种声音,哗然一片,安宁侯跟永平侯也双双起身,道:“成大哥!为何忽然做这决定?”

成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各位兄弟不必惊恼,相信皇上会有合理安排……”

话音刚落,旁边一名老将凉凉说道:“就算皇上派个天兵天将来,也都不是这凌云府的主人了,少将军,不管你是出于何种考量想要辞官,可你得想想此后的场面,群龙无首……前景堪忧啊。”

“正是,正是!”一派附和声音。

永平侯拧眉问道:“成大哥,是不是皇上为难你?疑心你功高震主?”这话是众人心中怀疑却不敢说的,安宁侯忙拉了他一把。

成祥忙喝道:“不可胡说!皇上至今还未答应我辞官请求,他若真的有些疑心,早在我提出的时候就会一口应承了。”

永平侯忙低头:“是我说错话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此刻却有些冷冷凄清,众将领一时无语,酒也不想再喝了。

成祥看向温风至,想让他出面说上几句,奈何温风至也是不乐意他退了的,因此竟一言不发。陈凤也坐在旁边,嘟着嘴十分不乐意,若不是十分尊敬成祥,早跳起来反对。

成祥正欲再安抚几句,却听外头脚步声急促响起,有人飞快地跑了进来。

其中一名将领正窝着一肚子不解,见状便气的吼道:“乱跑什么!哪里死人了!”

那进来的竟是个小兵,被吼得惊了一跳,然而却顺势跪倒地上,语声中带着惊惶,道:“禀告少将军,各位将军……大事不好,刚接到西南传来的八百里加急,边陲乱了!”

这一声,让在座的各位将官心头凛然,仿佛严冬提前降临。

西南而来的消息,入夜进京,城门已关闭,来人抬出凌云府的特赦通关令牌。

因成祥归来带了数千人马,都在城外驻扎……城门官不敢轻举妄动,便先派人去兵部请示,兵部执事见无误,却有点不敢自作主张,怎奈军情如火,忙派人通知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出面,才通知打开城门放人进内。

来人把紧急军情文书递上,兵部尚书过目一看,心惊不已,顾不得宫门关闭,便叫人去通传。

与此同时,那飞马回来传信的小兵,便直奔将军府而来。

刘泰堂召见兵部尚书,把兵书看了一遍,也是忧心如焚,本能地便命人传召成祥,然而转念一想成祥早就提出要辞官回乡,且明日就是他跟小庄的婚期,刘泰堂一时犹豫。

兵部尚书道:“翻目国跟挺车国趁着少将军不在西南坐镇,纠结一起卷土重来,守军不力,已经失守两个重镇,皇上,请快些下令让陈少将军带兵回西南阻击!若是延迟下去,给贼国趁虚而入进我腹地,后果不堪设想!”

刘泰堂咬牙,终于道:“传陈少将军!”

天快亮的时候,小庄一颤,从梦中惊醒过来。

心怦怦然跳的极快,身子阵阵发凉,大概是深秋,天气也越发冷了,小庄低头看看怀中的小虎子,小孩却还睡得香甜沉酣。小庄拉了床被子过来紧紧裹住,才觉得暖和了点。

这样镇静下来,一回神,便记起方才好像做了个梦,忘了究竟如何,但是……仿佛能听到有谁凄厉的叫喊声,带着绝望似的,令人心惊肉跳。

明明今日便是大喜之日,竟会做这样可怖的梦,小庄再无睡意,拥着小虎子,有些发愣,同时很想要立刻见到成祥。

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季玉兰起身了,毕竟今天非同寻常,整个庄园的奴婢们从几天前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忙碌,季玉兰更是如管家婆一般,上上下下地指挥,每个角落都要看遍,一股仔细劲儿,仿佛出嫁的是她自个儿,凡事都要弄得完美。

小庄想到这里,忍不住笑笑,她的人生,其实是幸运的,从小虽没了爹娘,但有太后照料,皇帝爱护,后来遭难,却又遇到成祥搭救,更有玉兰守护……如今,她有了小虎子,而且终于要嫁给成祥了,此生,夫复何求?

小庄忍不住露出甜美笑意,把小虎子往怀中抱了抱,一刻,先前因噩梦而生的惊悸退却,她心花怒放,满怀感激。

心情转好,小庄很想抱着小虎子再睡一会儿,但毕竟今日是她的大日子,心里有事,便也睡不着,当下便轻手轻脚起身。

小庄不想惊醒小虎子,想让他多睡会儿,不料她一动,小虎子便醒过来,一骨碌爬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仿佛不解为何她这么早就醒了。

小庄捏捏小虎子的脸:“小虎子,从今天后,咱们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了,你也有爹爹啦,你高兴吗?”

小虎子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嘻嘻两声,仿佛答应。

小庄抱紧他:“你很高兴是吧,娘也高兴的很呢……”

小虎子既然醒了,小庄便帮他穿了衣裳,正整理的差不多,外头敲了敲门,季玉兰的声音道:“姐姐!你起来了吗?”

小庄应了声,季玉兰推开门跳进来,极快到了门口。小庄本以为她是来催自己的,见她神色不对,才问:“怎么了?”

季玉兰呆呆看她:“姐姐,方才出去的小厮回来,说听了个消息,也不知真假。”

“什么消息?”小庄疑惑。

季玉兰眼神有些愣怔:“街头上有人在说,西南出了事儿,要打仗啦!”

小庄脑中“嗡”地响了声:“你说什么?”她着急之下,便翻身下地,竟也没穿鞋子,赤脚就要往外去,季玉兰忙拉住她:“姐姐你去哪?”

小庄道:“我……我去看看成祥……”

季玉兰道:“我已经派人去将军府打听消息了……放心,这功夫快回来了。”

正说着,却见门口有个小丫鬟行礼,垂手道:“姑娘,去将军府的小厮回来了,说是少将军不在府里,前半夜就给叫进宫里去了,还没回呢!”

第137章

小庄情急之下,几乎就想要立刻进宫查看究竟,玉兰也有些担忧,试探着问道:“姐姐,这……不会出什么大事吧。你说……虎子哥都要不干了,这皇帝,不会又派他去打仗吧啊?”

小庄心中想的也正是此事,这几天皇帝一直迟迟不肯答应成祥辞官,只因三军之帅乃是重中之重,何况是边陲那样复杂的地方,牵一发都要动全身,何况是主帅。因此皇帝才反复考量不肯轻易表态。如今若是情势危急,便越发不能更换主帅,若是不得已……自然是仍要推成祥前去。

若不是季玉兰在侧,小庄几乎就要掉泪,见玉兰问,小庄反镇定道:“别怕,成祥他自有主张。”

季玉兰见小庄神色泰然,才也放松一口气:“朝廷养那么多人,爱谁谁都行,再说,今日是你跟虎子哥的大日子呢,打仗让别人去就行了……姐姐,咱们先不管……先沐浴更衣要紧,万一咱们这里担惊受怕,他们那边花轿临门,那岂不是抓瞎了吗?”

当下季玉兰推着小庄,先去沐浴梳妆,换了喜服。

这样一番忙碌下来,天色放明,季玉兰拉着小虎子,便道:“小虎子,你瞧你娘好看吗?”小虎子望着小庄红袍喜服的模样,笑着便扑上来,在小庄身上乱蹭,季玉兰忙拉住他:“别弄皱啦!”

被小虎子这样一搅,原本惶惶然的气息才消退不少。

然而这边准备妥当,眼见日影高照,外间却无动静。季玉兰耐不住,偷偷出来查看,外派的小厮却气喘吁吁回来,道:“姑娘,可不得了,我见到素日跟着少将军的那些将士们正在调动,好多人都出城去了……听说外间驻扎的人马也正准备启程呢……”

季玉兰一阵头晕:“那少将军呢?”

小厮道:“没见着人。您别急……我再去探听……”

季玉兰站在门口,心噗通噗通乱跳,正没着落,就见有人匆匆而来,季玉兰定睛一看,却是解廷毓跟安宁侯甘少锋。

季玉兰一看,如见亲人,忙上前一步:“你们来干什么?有我虎子哥的消息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解廷毓还没出声,安宁侯道:“姐姐别急,成大哥怕你们担忧才叫我来的,边境出了事,正在调兵……他一时忙碌分不开身。”

“什么分不开身,那这婚事怎么办?”季玉兰两眼一抹黑。

解廷毓道:“军情如火,差一刻都是人命关天,婚事恐怕……”

季玉兰欲哭无泪:“我不管!好不容易盼到的……再说虎子哥都辞官了,凭什么还派他?叫别人去呀!”

安宁侯叹了口气,解廷毓见她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便道:“锦懿会明白的……你先别急。”

“明白什么啊,”季玉兰真想撒泼,可却又知道哭闹也不管用,“你话说的轻巧,对女人来说成亲才是最要紧的,明白其他没用的做什么?让虎子哥回来!”

安宁侯道:“成大哥叫人传信,说他得空就会回来,叫公主姐姐切勿担忧。”

“要成亲了新郎官却不回来,谁会不担忧啊!”季玉兰咬牙切齿。

解廷毓跟安宁侯一怔,却看向季玉兰身后,玉兰回头,见小庄拉着小虎子的手,正呆呆站在门口,大红喜服映衬之下,小庄的脸色如雪。

就在此前,皇宫之中,御龙殿内曙光初透,一夜未眠的兵部官员们纷纷回转本部继续议事,独留一人未动。

同样无眠的刘泰堂望着面前的成祥:“之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各自举荐各自的人选,却并无一个堪称大任。事到如今你还要推辞吗?”

两人对峙了一夜,此刻,成祥望着地面上那红红地朝阳光芒,无端便想到了小庄,此刻的她,是否已经穿上婚服,在满心欢喜地等待他花轿迎门?

但是……

想到边陲异常复杂的情势,想到众将官期待的眼神,想到处于敌人侵扰中亟待拯救的黎民百姓,那些人,曾经把他当作神祗来膜拜,如今他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能够拂袖离开吗?

成祥沉默片刻,就在刘泰堂心中绝望跟怒火交织之时,成祥道:“我有个请求。”

刘泰堂一愣:“嗯?你……说来。”

成祥慢慢抬头,看向皇帝:“我可以领兵回去。我想……见太后一面。”

这个请求可谓是破天荒的,刘泰堂做梦都想不到:“你说什么?你……为何?”

成祥道:“上回我出宫时冲撞了太后,想向太后赔礼。”

刘泰堂哑然,半信半疑:“你竟然……”

而此刻,正好晨起的滕太后闻讯往御龙殿而来,见兵部官员退后,欲进门,发现成祥在内,便暂时止步。

滕太后听得两人对白,便迈步而入,笑道:“你竟还记得此事,那不过是小事罢了。”

成祥回头,便望见朝阳光芒之下,滕太后徐徐入内,温和的光芒让她的脸色显得格外温柔,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刘泰堂见了,便忙迎了:“母后,你怎么这般早就起来了?”

滕太后道:“今日本是锦懿的好日子,我自要早起的,没想到听闻西南出事了?要紧么?阿泰你一夜没睡?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刘泰堂心事重重,却仍做笑容:“母后放心,我无恙,国事要紧。”

滕太后道:“你便是如此……唉……”此刻才回看成祥:“是要少将军领兵回西南吗?”

成祥望着他们母子两人站在一处,真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滕太后看着皇帝,眼神那么温柔,仿佛皇帝乃是世上唯一的宝,而皇帝也恭顺带笑,并不肯把国事的担忧告知太后,可见是真的孝顺。

成祥呆呆地看着,像是出神,像是离魂,连太后问他什么都没听到。

刘泰堂不知如何作答,正要支开太后,却听得成祥道:“太后娘娘,我听闻当初太后生得是双胞胎,其中一个小皇子横死了,不知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出,太后跟刘泰堂齐齐色变,刘泰堂惊滞之余,喝道:“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成祥却对皇上的龙颜大怒置若罔闻,只看着太后问道:“太后娘娘,你可否回答我?我真的很好奇,很不懂。”

太后脸色苍白,几乎站不住脚,刘泰堂扶着太后,心疼且气恼:“成祥,你不要以为朕……”

“阿泰……”太后轻声制止,她抬起双眸,看向成祥:“你为何想知道?”

成祥望着那双依稀带泪的双眸:“因为……我都把我的出身全跟太后说了,所以我也好奇太后的事,不知太后可否成全我。”

太后听了,恍若一笑,道:“我可以告诉你。当初,我被宫婢所害,半路銮驾坠崖,我逃出生天,却又遭遇杀手追击,绝路之中诞下两子,无奈老天不佑,杀手循声追来,夺去一子……我本以为必死无疑,幸好侍卫救驾……但那一子,却被杀手带走……”

太后说着,两行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刘泰堂十分心痛,眼中也含了泪:“母后……”

成祥呆了呆:“原来,是这样……那太后怎知那孩子已经死了?”

太后忍不住,掩面道:“因为我听那杀手扬言,把我的孩子生生摔落悬崖了!”太后说到这里,一时捶胸便哭起来,悲伤欲绝。

刘泰堂将太后拥住,含泪怒视成祥:“你听到了?阿弟的死,是母后锥心之痛,每到风雨夜,母亲都难以安枕……你竟还来说起此事,你有何居心……”

成祥望着刘泰堂,眼中泪光闪烁,片刻,他喃喃道:“阿弟……?”

刘泰堂皱眉,成祥忽地一步上前,刘泰堂不知他意欲何为,还没反应过来,成祥忽然张开双臂,竟把皇帝跟太后一并牢牢抱住!

刘泰堂大惊,浑身僵硬,但心却奇异的跳了一跳,那种感觉,绝不像是感觉到恶意或者危险,反而……

皇帝睁大眼睛望着眼前,浑然失了反应,连哭泣的太后都惊呆了。

皇帝转头,看向那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他……到底怎么了?

疑惑,震惊,且这行为是大不敬的,没人敢这般擅自亲近皇帝的龙体,但是……

沉默之中,只有心在急急地跳着,两个人的拥抱,引发血液中奇异的共鸣,皇帝有些晕眩。

良久,听得成祥在耳畔道:“皇上,你真的……很好,你很能干……是个孝顺的好皇上。”

皇帝睁大眼睛,不知为何,他听着这些话,心有点震动,眼睛也有些古怪。

成祥道:“我真的很高兴,皇上……我……会带兵去西南,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西南平定,你……跟太后……都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