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苏氏也是发觉了女儿惨白下去的脸色,当下也是骇住了,慌忙拿起帕子,去为轻舟擦去额上的汗珠。

“娘,我肚子疼.....”轻舟声音微弱,刚吐出一句话,便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苏氏和连翘俱是慌了神,苏氏只念叨;“方才还好好儿的,怎么会这样?”

“来人!快去请大夫!”连翘亦是急的满头大汗,冲着门口唤道,她的话音刚落,眼眸不经意的一转,便是一声惊呼。

轻舟的裙角已是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小姐,您流血了!”连翘大惊失色。

轻舟强撑着,与连翘竭力道出了一句话来;“让人去请稳婆,我怕是....快要生了。”

“还有一个多月,这可怎么得了!”苏氏六神无主,望着女儿煞白的小脸,只担忧到极点,生怕女儿早产,大人和孩子会有个好歹。

听见屋里的动静,守在屋外的嬷嬷和丫鬟顿时匆匆赶了进来,瞧着轻舟的样子,顿时一道将轻舟送到了床上,稳婆和医女一直在王府里住着,随时待命,未几便都是赶了过来,万母听到消息,也是让温敏懿搀着,刚踏进轻舟的屋子,就见稳婆已是抚上了轻舟的肚子,万母看着心中便是一震,对着稳婆道;“如何了?”

“回老夫人的话,王妃是要生了!”那稳婆转过身子,向着万母跪下,轻舟此番早产,稳婆也是吓了一跳,万重山如今风头正盛,年过三十却膝下无子,轻舟腹中怀的,是他仅有的骨肉,哪儿能不金贵?若万一早产母子两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条老命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这还有一个月的功夫,怎么眼下就要生了?”万母皱起眉头,眸底亦是有忧色闪过,她一面督促着,让稳婆与医女留下为轻舟接生,另一面则是派了人去军营,速速去请万重山回来。

前厅。

万母坐在主位,温氏立在下首,其余仆人俱是四下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听里屋中不时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嬷嬷和丫鬟们进进出出,将一盆盆热水送进产房,端出来的却已然变成了血水。

万母不住的捻着手中的佛珠,只盼着轻舟能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为万家诞育子嗣。

温敏懿一直一语不发,她微微垂目,绞着手中的帕子,听着轻舟的那些呻吟,直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老夫人,陈王妃这一胎是头胎,恐怕还要等上许久,您要不先回去候着,这边若有消息,老奴立马去禀报您。”有嬷嬷上前,恭声与万母开口。

万母闻言只摇了摇头,她眉心蕴着忧色,只叹道;“我就在这守着,这个孩子是万家唯一的独苗,我哪儿能走。”

听得万母这般说来,嬷嬷便是不敢再劝,众人都没有说话,只留神候着产房中的动静,一直到天色擦黑,孩子仍是没有呱呱坠地的迹象。

蓦然,外面传来一道匆忙而有力的脚步声,万母抬眸看去,就见自屋外大步闯进来一个戎装男子,正是万重山。

“重山,你回来了!”看见儿子,万母眼皮一跳,顿时让人将自己从椅子上扶了起来,眼见着儿子连戎装也不曾换下,显是得了消息,便一路从军营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月儿为何会早产?”万重山浓眉紧锁,刚踏进屋,开口便是这句话。

“回王爷的话,今儿一早,陈家的苏夫人来看望王妃,还给王妃送了点心,哪知王妃和苏夫人刚说了一会儿话,肚子便是疼了起来,稳婆来瞧,便说是要生了。”听得万重山开口,顿时有嬷嬷战战兢兢的上前,和他道。

万重山将嬷嬷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不曾等他说什么,轻舟的呻吟又是从里屋传来出来,他听在耳里,顿觉心头一震,大步向着产房走去。

“重山!”万母厉声唤住了儿子。

“里头围了一屋子的产婆和医女,就连她娘家母亲也在,你进去只会添乱!”万母看出了儿子的心思,便是斥道;“何况,等那些产婆看见了你,又哪儿还有胆子去给她接生?”

万重山听着母亲的话,脚步便是停了下来,他站在产房门口,听着轻舟细弱的呻吟,只觉那一声声呻吟如同一把把小刀,一下下的割在他的心上。

“月儿,你别怕,我回来了。”万重山的手抵上了门,他心下焦灼,就连声音也是变得艰涩起来。

轻舟躺在床上,秀发早已让汗水打湿,她的大腿让产婆用力掰开,医女们箍住她的腰,她整个人便如同案板上的鱼儿般动弹不得,她一直强撑着,随着产婆的吩咐不住的用力,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撑下去,岂料刚听到他的声音,便觉心口涌来一股莫名的委屈,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重山.....”轻舟声音很低,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落下,一旁的苏氏看在眼里,只觉心疼,只取出帕子为女儿拭去面上的泪水与汗水,自己的眼睛也是忍不住红了一圈。

“月儿,你再忍忍,这女人家生孩子都是疼的,忍过去就好了,王爷就在外面,娘也在这守着,你别怕,啊。”苏氏攥住了女儿的手,瞧着孩子疼成这样,心疼的直掉泪。

轻舟只觉呼吸间满是热腾腾的水蒸气,她几乎已是连喊叫的力气也都失去了,浑身的感官全都消失,只剩下了疼,铺天盖地的疼,绵绵不断的疼,毫无止境的疼。

又一波剧痛袭来时,轻舟只觉眼前发黑,有产婆上前按住了她的肚子,伴随着那一股剧痛,轻舟终是忍耐不住,轻泣出声,溢出了一个字来;“疼.....”

她的声音虽小,守在屋外的万重山却仍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哭泣,男人脸色一变,只觉一颗心犹如被人攥在了手中不住的揉搓,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心疼与焦急,万重山再也顾不得别的,只后退两步,抬起一脚,将产房的房门直接踹开,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重山!”见儿子竟是进了产房,万母眸心大变,产房向来不详,尤其是万重山这种带兵打仗的人更要忌讳,他竟这样闯了进去!

“月儿,没事,我回来了。”万重山守在轻舟床前,看着她因着剧痛与失血而变得惨白的面容,只让他的脸色也是急剧的变得苍白,他握住她的手,只不住的安慰着,甚至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阵痛袭来,轻舟攥紧了他的手,她满脸的泪,也不敢开口,只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失去了力气,她只是呜咽着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使出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拼了性命,去为他生下那一个孩子,生下他们两的骨肉。

万重山抚上她的脸,为她将那些泪水拭去,他从不知一个女人在生产时竟会受如此的痛楚,他看着轻舟因着剧痛,而微微弓起的身子,只觉心如刀割,恨不得能将她身上的苦楚尽数传到自己身上,哪怕是百倍,千倍。

“月儿,再忍忍,就快好了,孩子就快出来了!”万重山声音沙哑,不住的安抚着轻舟,他的眼瞳中的光是乱的,手指更是止不住的轻颤着,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寻常的丈夫,既不是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也不是以庶民之身位极人臣的王爷。

屋外众人仍是焦心的等待着,万母自轻舟作动后,将近一天的功夫都是滴米未进,到了眼下实在是支撑不住,让人服侍着喝了半碗参汤,方才稍稍打起精神,继续在那里等着。

突然,产房中传出了一道嘹亮的婴啼,继而便是稳婆狂喜的声音;“生了,生了!王妃生了!”

万母浑身大震,也无需人搀扶,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她的眸心蕴着光,紧紧的盯着产房的门,就听“吱呀”一声响,大丫鬟出荷已是匆匆奔了出来,冲着万母跪了下去,脆生生的开口;“恭喜老夫人,陈王妃方才诞下了世子,给您添了个孙儿!”

“是孙儿?”万母脚步不稳,只让人牢牢扶住,她指着出荷,又是道;“你再说一遍,她生的,是男孩儿?”

“是男孩儿,恭喜老夫人,陈王妃母子平安!”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热泪

轻舟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当孩子出世,她几乎一眼也没有来及去看孩子,便是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她的脸蛋如雪,睡在那里憔悴的如同一抹青烟,仿若一口气,就能将她吹散。

万重山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对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曾去看上一眼,他一直守着轻舟,可任由他如何呼唤,轻舟一直都不曾睁开眼睛。

新生的婴儿已是让乳母洗好了澡,包在了崭新的襁褓中,只露出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这孩子虽是早产,可水色极好,眉眼间十分清秀,像极了轻舟,只让乳娘瞧着,都是打心眼儿的喜欢。

“王爷,小世子已经洗好了澡,您要不要抱一抱?”乳娘大着胆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向前微微走了两步,与万重山开口。

万重山的心思俱是在轻舟身上,眼见着她流了那样多的血,万重山眸心赤红,对周遭的一切都是视若罔闻,听得乳母的话,他也不曾回头,只撂下了一句;“先把孩子抱出去。”

闻言,几个乳娘顿时一震,忍不住面面相觑,世人皆知万重山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一直膝下无子,而今轻舟为他诞下长子,喜得麟儿,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可他的面上却不曾有丝毫喜色,只凝视着昏睡不醒的妻子,竟连刚生的儿子看都没有看一眼。

乳娘不敢多说什么,只依言抱着孩子退下,万母已是在外间等候多时,待看着乳母将孩子抱出来后,万母眼睛一亮,立时从乳母怀中将孩子接过,瞧着孙儿雪白清秀的一张小脸,万母忍不住老泪纵横,将孩子的脸蛋贴在了自己的面上。

轻舟在昏睡中只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漫天漫地的寒冷几乎要淹没了她,她的身子颤抖着,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只觉得冷。

直到她落进一道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中时,她的身子慢慢变得安稳,她竭力蜷缩着身子,即便在昏睡中,亦是能察觉有个人轻柔而怜惜的将自己抱在怀中,他为她掖好了被角,不住的与她说着话,她那样用力的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可终究是徒劳,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去看他一眼,可那眼皮却越来越重,终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万重山守了轻舟一夜,期间就连大夫几次前来为轻舟把脉,他也不曾离开,而当医女熬好药汁,亦是他亲自喂着轻舟饮下,眼见着他如此上心,阖府上下更是不敢怠慢,先前,府中的一些奴才只以为万重山是因着轻舟怀了他的骨肉,方才将她纳为平妻,而今却见万重山将所有的精力全是放在轻舟身上,就连刚出生的独子都是冷落,方才明白了轻舟在万重山心中的分量,服侍起来更是不敢含糊。

翌日清晨,万重山仍是将轻舟揽在怀里,用自己胸膛的暖意不住的温暖着轻舟的身子,轻舟脸白如纸,下身的血虽已是慢慢止住,空气中却还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万重山想起昨夜,自轻舟下身流出的鲜血,几乎浸湿了整条褥子,他的黑眸中涌来一抹痛楚,只抱紧了轻舟的身子,将脸庞埋在了她的发间。

轻舟的身子很软,几乎让他不敢用力,万重山久久没有动弹,就那样抱着她,看着她惨白的一张脸,念起她在生产时所受的罪,万重山低下头,有一大颗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掉了下来,落在了轻舟的面颊上,顷刻间摔的粉碎。

自有记忆以来,万重山几乎从未哭过,哪怕是当年父兄病逝,侄儿早夭,他也不曾掉过眼泪,他是大齐的名将,是铁血英豪,他在沙场上与敌人厮杀,他的人是杀敌的人,剑是杀敌的剑,他这辈子,流过血,流过汗,却从未流过泪。

可偏偏在这一刻,他掉泪了,掉下了那一颗男儿泪。

陈府。

“什么?你说那个贱婢母子平安?”姜氏面色含霜,愤愤然对着嬷嬷开口。

“是啊夫人,二小姐虽早产了一个月,却还是平平顺顺的生了个儿子。”那嬷嬷战战兢兢,一语言毕便是深深垂下了脑袋,不敢去看姜氏。

“那个贱婢!”姜氏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案桌上,恨声道;“她怎有这般好命,嫁给了镇北王不说,居然还能为他生下长子,她一个歌姬生的庶女,她凭什么?我儿轻如哪点不如她?她凭什么处处越过了我的轻如?”

“夫人,恕老奴多嘴,镇北王如今如日中天,二小姐此番又为他生下长子,说到底也还是咱们陈府的尊荣,这日后老爷和大少爷他们,也都少不得要镇北王帮衬一二,您看.....”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姜氏只觉自己胸中充斥着一股浊闷之气,一想着那个歌姬有朝一日会越过自己,便让她忍无可忍。

“夫人.....”嬷嬷还欲再劝。

“陈轻舟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成了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又当上了镇北王妃,还生下了王长子,有了这么个女儿,你当老爷心里会没有打算?你当他不会休了我,去将陈轻舟的生母,将那个歌姬抬成正室?”

“夫人这话是如何说的!”嬷嬷大惊,连忙道;“您和老爷是结发夫妻,又生有大小姐和大少爷,老爷决计不会休了您,您别多想。”

“咱们那个老爷,我会不清楚?”姜氏淡淡笑了,唇角却是浮起几分凄凉,“他没旁的本事,却最是凉薄,陈轻舟如今得势,他恨不得想尽法子,去讨好她,我这个正室夫人的位子,又能坐多久?”

“夫人....”那嬷嬷心知姜氏所说的也是实话,当下只不知该如何安慰主母,正踌躇间,就见一个丫鬟从外面匆匆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与姜氏道;“夫人,不好了夫人,镇北王来咱们府上了!”

“你说什么?”姜氏皱起眉头,“镇北王喜得贵子,他来咱们府上做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王爷指名要见夫人,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听了丫鬟的话,姜氏心头一沉,一旁的嬷嬷亦是慌了神,对着姜氏道;“夫人,难不成是王爷知道了点心的事?”

“住口!”姜氏厉声呵斥着,她坐在那儿,心中也是浮起几分惧怕,可念起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轻舟嫡母,是陈晋中的嫡夫人,说起来,她也是万重山的岳母,谅他也不敢如何难为自己。

想到此处,姜氏咬了咬牙,终是站起身子,领着下人向着前厅走去。

刚踏进前厅,就见万重山的高大的身形一览无余,一动不动的站在前厅,他的神情冷峻,眉峰紧拧,他分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往那一站,便足以令人心生惧意。

看见他,姜氏心中一凛,余光一转,就见陈晋中亦是站在侧首,看见她进来,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王爷刚得贵子,不在府中陪伴轻舟母子,何故来我陈府?”姜氏自重身份,在万重山面前也不曾行礼。

万重山冷眸幽深,他一语不发的看了她一眼,连一个字也没说,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向着姜氏刺去。

见状,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陈晋中则是失声唤了句;“王爷!”

万重山闻所未闻,手中的宝剑不停,身后的唐明生大震,一把抱住了万重山的胳膊,喝道;“王爷,她毕竟是夫人的嫡母,是朝廷命官的夫人,请您三思!”

姜氏刚迎上万重山森冷的黑眸,浑身便是一颤,她哑着嗓子,只道;“镇北王,我是你的岳母,你居然要杀我?你就不怕皇上怪罪?”

“我不管你是谁,你敢动她们母子,我要你的命。”万重山一语言毕,当即便挥开了唐明生的身子,手中长剑一挺,却在快要刺进姜氏的身子时,眼前倏然有一道身影闪过,陈晋中已是挡在了姜氏面前。

“王爷,求您高抬贵手,求您高抬贵手啊!”陈晋中拱起手,跪在了万重山面前,“下官妻室若有错,下官决计不会回护,还请王爷看在下官的份上,能饶她一条贱命!”

“陈晋中,你最好求她们母子没事,她们母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诛你陈氏满门!”万重山看着地上的男子,他的眼瞳冷峻,声音中更是透出了森然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扶正

轻舟醒来时,只觉头晕眼花,她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翘秀气的面容。

“小姐,您醒了?”见轻舟醒来,连翘高兴极了,立马吩咐了丫鬟去请大夫。

“连翘,孩子呢?”轻舟声音微弱,她的容颜雪白,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起了孩子。

“小姐别担心,小世子在乳娘那儿,等您看过大夫,奴婢就让乳娘把孩子抱来。”连翘一面说着,一面又为轻舟将被角掖实,当真是连一丝儿也不敢马虎。

屋子里,房门与窗户俱是紧闭着,轻舟身子虚弱的厉害,只觉身上的被子是那般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将胳膊伸出去,可竟连伸胳膊的力气也是没了。

她的唇瓣干裂,刚想去问万重山,就听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她抬起眼睛,就见万重山已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万重山进屋后立刻将房门掩上,他方才从陈府回来,就听下人来报,只道轻舟已是醒了,当下便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果真见轻舟已是睁开了眼睛。

万重山走到轻舟床前,看着她苍白而孱弱的躺在那里,他的眼瞳有痛色划过,俯下身握住了轻舟的手。

“让你受苦了。”万重山声音低沉,蕴着深切的怜惜,轻舟听在耳中,便是微微笑了,她摇了摇头,声音微弱的道了句;“只要孩子能好好地,我一点也不苦。”

万重山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就听轻舟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与他道;“重山,你能不能让乳娘,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

听着轻舟的话,万重山先是一怔,继而才想到自孩子呱呱坠地,自己和轻舟都还不曾见过孩子的面,先前轻舟产后出血,他的心神都在轻舟身上,只将孩子忽视了,此时轻舟的血已是止住,万重山终是微微放下了心,听轻舟提起孩子,亦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的骨肉。

“来人!”万重山对着屋外道。

“王爷有何吩咐?”顿时有嬷嬷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速去将世子抱来。”

男人一声令下,嬷嬷顿时领命而去,轻舟一想着马上就要见着孩子,一颗心便是跳的快了,她的眼眸中满是柔软,唇角亦是浮起一抹柔弱的微笑,只小声问着男人;“重山,咱们的孩子,他长得像谁?”

万重山抚上她的面容,淡淡苦笑;“我也还没见过他。”

闻言,轻舟眸心先是不解,继而才想到,在自己昏睡的这两日,他定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此时见他连新生的儿子都不曾见过,轻舟心里说不出是温暖还是嗔怪,她只是看着他,轻声道了句;“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万重山想来,对孩子也是浮起几分愧疚,他微微倾下身子,将轻舟环在臂弯,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只低声叹道;“你那时候流了那样多的血,我哪还有心思去管他。”说完,万重山摩挲着轻舟的面颊,又是道了句;“等你好起来,我会做个慈父,将你和孩子都捧在手心上。

轻舟听着他的话,心头明明是暖的,鼻尖却是蓦然酸了,万重山抵上她的前额,两人静静相守着彼此,未几,就听乳娘行礼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万重山坐起身子,命乳娘进屋后,就见两个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的妇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抱着孩子,作势便要向着万重山与轻舟跪下。

万重山免了二人的礼,乳娘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孩子抱到了万重山面前。

万重山伸出胳膊,僵硬而小心的从乳娘手中将孩子接过,他低眸,就见孩子正沉沉睡着,他的皮肤雪白,眉清目秀,睫毛又长又翘,小鼻子又高又挺,嘴唇红润润的,竟如同画像上的童子那般,说不出的俊俏。

这是万重山头一回见到儿子,刚看清孩子的小脸,万重山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久久的看着儿子,只觉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这个孩子,是他和轻舟的骨肉,是他们的儿子,念及此,心头更是无限的畅快。

“月儿,咱们的儿子像你。”万重山的眼睛黑亮,漾着全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俯下身,将孩子的小脸露在轻舟面前,轻舟看着儿子甜甜的睡容,眼眶顿时热了起来,比起这一刻,轻舟只觉孕中所受的那些苦楚,生产时经历的那些折磨,都在见到的孩子的刹那间烟消云散了去。

她唇角含笑,那样的想去抱一抱孩子,身上却使不出丁点力气,万重山看出她的心思,只将孩子送到了她身边,自己则是温柔而怜惜的守在一旁,将母子两俱是圈在了怀里。

轻舟的眼睛一直看着孩子,瞧着儿子秀眉秀眼,白皙粉嫩的样子,轻舟眸心满是温柔,只吃力的低下头,在孩子的脸庞上印上了一吻。

世人都说儿子像娘,原来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这个孩子和她那般相像,直让人瞧着,心都要化了似得。

“他现在像我,等着长大,就像你了。”轻舟的声音温柔而细弱,她看着儿子那张仿佛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脸蛋,只怕万重山心中失落,遂是与他开口道。

万重山听了她的话,便是淡淡笑了,他伸出手指,十分小心的摸了摸儿子的脸,看着孩子那张娇嫩俊秀的小脸,男人唇角的笑意逐渐隐没,他的眸心深邃,低声吐出了一句;“我只盼着,他永远都不要像我。”

轻舟微怔,再看万重山,已是恢复如常,他握住了儿子的小手,恰在此时,孩子柔软的小身子在襁褓里扭了扭,睁开了眼睛。

见孩子醒了,万重山与轻舟相视一眼,彼此的眼瞳中都是满满的喜悦,两人向着孩子望去,瞧着孩子那一双漆黑而清澈的大眼,只让人心中充满了温馨与柔软。

轻舟的月子坐的极好,自从那日她醒来后,孩子便一直养在她的屋子,她也曾听连翘说起,万母曾想把孩子养在自己的院子,却让万重山一口回绝,男人下令,每日里早晚会让乳娘将孩子抱去给祖母瞧瞧,其他的功夫一直都是让孩子陪在轻舟身边。

轻舟的院里的那些乳娘和嬷嬷,也都是万重山命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都是手脚麻利,为人可靠,加上又有连翘在,孩子的事几乎没让轻舟费过心。而轻舟身子虽过于柔弱,可到底年轻,经过精心的照顾,一些时日养下来,气色比起之前要好了许多,就连身子也是略微丰腴了些,比起少女时的清纯,此时倒更多了几分少妇的娇媚,更是惹人了。

这一日,轻舟的额角扎着布条,正倚在床上和连翘一道逗着襁褓里的儿子,这孩子是早产,整个王府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料,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好在孩子争气,轻舟的奶水压根不够他吃,幸亏乳娘奶水充足,每逢瞧着他喝奶时的那股狠劲儿,轻舟都是忍不住的要笑出声来,不到月余的功夫,这孩子便养胖了一圈,胖嘟嘟的样子,可爱极了。

“王妃,亲家太太来了。”有嬷嬷进屋,向着轻舟行了一礼,她的话音刚落,苏氏已是领着丫鬟和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

自女儿产子后,苏氏一连数日都是在王府里住着,陪伴着女儿和外孙,直到前些天才回去,而这次她过来,不论穿着还是打扮,都比往日要华贵了不少。

看着母亲珠钗环绕的样子,轻舟眸心透出浅浅的不解,苏氏见女儿气色尚佳,便是松了口气,她先是逗了会孩子,见女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有几分犹豫,隔了一会儿,才对着女儿道;“月儿,你爹他....前几日休了你嫡母。”

轻舟听了母亲的话,顿时吃了一惊,“娘,您说爹爹休了母亲?”

苏氏点了点头,瞧着自己这一身华服,只叹了口气,“你爹爹休了姜氏,将母亲扶成了正房,昨儿里已是改了族谱,娘今日来见你,也是你爹爹的意思。”

轻舟对万重山当日去了陈府的事一无所知,也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苏氏为外孙盖好被子,又是道;“你爹让你和王爷说说,他已经将姜氏休弃,就请王爷看在翁婿的份上,不要再和陈府为难。”

“娘,是重山让爹爹休了母亲?”轻舟仍是不解。

苏氏点了点头,惭愧道;“是娘对不住你,你早产那日,娘来看你,给你带的点心让姜氏掉了包,好在你和孩子没事,若你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娘真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娘,你说当日,是母亲将点心掉了包?”轻舟美眸一震,失声道。

“她让人在点心了掺了落胎药,还好你当日吃的不多,这事后来让王爷查了出来,听闻王爷盛怒,差点要了姜氏的命。”苏氏提起此事,便是心有余悸,只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的事俱是告诉了女儿。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子良

轻舟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心底一惊,她的眸心有片刻的失神,轻声道;“娘,她为何要这般做?我虽不是她亲生,可也是陈府的女儿,她....她何故要这般害我,害我的孩子?”

轻舟只觉心中寒凉,她虽心知嫡母对自己一直不喜,可却万万不曾想到,这份不喜竟已是到了如此地步。

“唉,”苏氏叹了口气,想起姜氏的手段,也是后怕,“姜氏妒心太重,你本是庶女,而今却处处越过了大小姐,她那心里,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娘亲提起了姐姐,轻舟眸心一动,问道;“娘,爹爹将她休弃后,安置在了何处?可有人去宫里告诉姐姐?”

“大小姐失了宠,老爷早已放弃了她,府里的消息只怕一时半会还传不到大小姐耳里,至于姜氏,老爷碍于王爷的威势,已是将她关在了后院,让人守着,不许她出来。”

轻舟听着母亲的话,想起轻如的处境,只觉心中酸涩,她握住了母亲的手,说了句;“娘,姐姐对我有恩,姜氏虽背地里害我,可到底是姐姐的生母,等您回府后,哪怕看在姐姐的份上,吃的用的,您不要让人苛着她。”

“你放心,娘也不是一朝得势,便不饶人的主,娘回去后,吃穿上也都不会委屈了姜氏,娘会让人看好她,别再让她出来害人。”

听着母亲这般说来,轻舟微微点了点头,想起陈轻如,也还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正出神间,就见大丫鬟初云面走了过来,她先是向着轻舟与苏氏行礼,而后才道;“启禀王妃,温王妃在外求见,说要探望王妃和小世子。”

万重山当日将轻舟纳为平妻,与温敏懿在府中平起平坐,两人俱有王妃的封号,下人们为了区分,便以“陈王妃”,“温王妃”呼之。

听说温敏懿求见,轻舟便是一怔,自从自己跟了万重山后,这样久的日子,她和温敏懿还从不曾在私下里见过面,此时见温敏懿骤然来访,轻舟心中便是浮起几许紧张,此外,还夹杂了几分羞惭与歉疚。

“快请温王妃进来。”轻舟来不及多想,只让人去请温敏懿,一旁的苏氏蹙了蹙眉,压低了声音和女儿道;“月儿,可要小心温王妃,千万不能让她碰孩子。”

“娘.....”轻舟微怔,向着母亲看去。

“她自己没孩子,说不定会将主意打在世子身上,你可不得不防。”苏氏望着外孙的小脸,十分小心的和女儿开口。

轻舟心里一咯噔,她看了眼熟睡中的儿子,听到脚步声,轻舟抬起头,就见温敏懿已是牵着温子良,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温王妃。”轻舟看着温敏懿,一声“婶母”几乎要从嘴巴里溢出来,只生生忍住,临了,唤了三个字来。

温敏懿神情温和,先是与苏氏彼此见了礼,而后则是牵过温子良的手,和轻舟道:“王妃尚在月子里,妾身本不该来打扰,可经不住这孩子缠闹,说是要来看弟弟。”

温敏懿话音刚落,轻舟的目光便是落在了温子良身上,这孩子是温敏懿的侄儿,父亲早逝后便让姑母带到了万府,原先,温敏懿还曾想着将这孩子过继在万重山膝下,因着万母阻止,此事也没有得成,而今万重山喜得麟儿,温敏懿已更无理由,去将自己的侄儿过继给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