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我不会让你死。”她的声音很轻,呢喃出这句话来,语毕,她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帐子。

即便他是自己的仇人,可她,却还是不能让他去死。

纳兰上了马,向着鞑靼人的部落赶去。

草原的寒风吹在身上,几乎将人的骨头都给吹痛了,纳兰憋着一口气,攥着缰绳的手指已是冻的失去了知觉,她的眸心通红,自己都不知自己赶了多久的路,刚靠近鞑靼人的部落,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猜拳饮酒的喧哗与笑闹声,不等她靠近,已是有鞑靼人发现了她,她勒住了骏马,径自向着鞑靼人走去。

天色微明。

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守着万重山的老妇顿时从打盹中惊醒,她站起身,不等她离开,就见一道身影裹着外面的风雪,走进了毡房。

是纳兰。

“姑娘,你回来了?”那老妇吃了一惊,不过短短一夜的功夫,纳兰竟如同变了个人。

她的长发已是松散,从帽子里滑落下来,十分凌乱的披在身后,而她的衣裳虽好端端的穿在身上,却仍是能让人看见撕扯的痕迹,最让人心悸的,是她的那一双眼睛,那老妇刚迎上她的目光,便是一怔,她说不好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在这一夜之前,那老妇只觉得纳兰的那一双眼睛璨如星辰,亮如宝石,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样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可此时的纳兰,双目却是晦暗的,灰蒙蒙的,再无丝毫神采,仿若明珠蒙尘般,让人看着心生不忍之意。

纳兰一句不吭,只将手中的皮袋递到了老妇手中。

那老妇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搁着整块的羊肉,大块的奶酪,此外,还有一皮囊的酒。

瞧着那些东西,那老妇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些鞑靼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她这些东西,而对于纳兰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说,若想得到这些东西,她所能付出的,只有也只能是她的身子。

“这人,是你男人?”老妇问道。

纳兰摇了摇头,她看了万重山一眼,声音沉缓而嘶哑,吐出了几个字来;“他是我的仇人。”

那老妇一怔,不免觉得十分疑惑,“姑娘,你可别骗阿妈,这天下间,能有你和他这样的仇人?”

纳兰咬了咬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走到了万重山的塌前,她不愿去回想昨夜的屈辱,许是骑马奔劳太久,她的双膝再无力气支撑自己,她的身子缓缓倒下,只依着床榻坐在了那里。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待

“姑娘,你没事吧?”瞧着纳兰白纸般的一张脸,老妇欲言又止。

“劳驾阿妈煮些奶茶来。”纳兰摇了摇头,轻声吐出了一句话。

那老妇瞧着她这样子,便是叹了口气,离开了帐子。

万重山仍是昏迷着,他躺在那儿,周身上下都没有丁点暖意,因着失血过多,他的嘴唇惨白,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直到一勺温热的奶茶让人小心翼翼的送入喉中,万重山的身子微微一动,他仍是没有清醒,只由着纳兰将那一碗奶茶尽数喂着他喝了下去。

三日后,万重山仍是没有醒。

纳兰在为他上药时,看着他溃烂发脓的伤口,只觉脑子里一蒙,整个人都是愣住了一般,她怔怔的看着溃烂的地方,攥着小刀的手却是轻微的发抖着,无论如何都不忍,也不敢去下手,为男人将溃烂之处刮去。

“姑娘,白药昨日里就用完了,他这伤,可不能再等下去了。”胡人老妇进来瞧了一眼,便是对着纳兰说道。

纳兰收回了手中的匕首,她看了沉睡中的万重山一眼,她垂下长睫,低声说了句;“我去找鞑靼人。”

听着她这么说,那老妇便是劝道;“姑娘,这使不得!那些鞑靼人杀人不眨眼,你哪能去了又去?”

想起那些非人的凌辱,纳兰眸心渐渐浮起一丝麻木的绝望,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子里已是平静的再无丝毫风雨。

“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纳兰的声音很轻,说完,她几乎没有丁点犹豫的转过身子,离开了毡房,上了马背,向着鞑靼人的部落赶去。

而当她回来时,则是带回来一大瓶上好的白药。

她为万重山重新包好了伤口,做好这些,方才脱力般的坐在了地上。

蓦然,她看见万重山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她的眼皮一跳,只吃力的支起身子,轻轻摇了摇万重山的胳膊,喊了声他的名字;“万重山?”

万重山没有回应,他仍是昏迷着躺在那里,纳兰俯下身,凑到他的唇边,就听他用极低的声音微弱的吐出了两个字,纳兰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

“月儿.....”

“我不是你的月儿,”纳兰望着万重山的面容,心中蓦然浮起一股酸楚,她的眸心温热,只盯着他的面庞,一字字的吐出一句话来;“我是纳兰,耶律纳兰!”

万重山仍是毫无知觉,唤着他篆刻在心上的那个名字。

纳兰的眼泪顺着眼眶掉了下来,她也不曾用手去擦,她只是在那里坐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方才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向着毡房外面走去。

外间的草地上铺满了皑皑白雪,纳兰蹲下了身子,用双手捧起了一弯雪,拼命的向着自己的脸颊,颈脖,手腕上擦去,而她的眼泪亦是一颗颗的从眼眶中滚滚而下,她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悲鸣,她曾是大辽最尊贵的嫡出公主,她也曾是嚈哒人最高贵的阏氏,可她的身子,如今却被那些鞑靼人所践踏,所凌辱。

她付出一切换来的,是他的嘴巴里,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万重山醒来时,是深夜。

纳兰已是倚着床榻打起了盹,一旁的小锅上咕噜噜的煮着奶茶,透出诱人的醇香。

察觉到男人的动静,纳兰顿时睁开了眼睛,她向着塌上看去,见万重山醒来时,她的眼睛中瞬间透出了一股光彩,那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光彩。

“万重山,你醒了?”纳兰问道。

万重山伤势未愈,只觉周身难受到极点,他咬紧牙关,向着周遭看去,哑声问了句;“这是在哪?”

“在漠北草原。”纳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隐瞒,“你放心,李云召的人决计找不到这里,你可以安心养伤。”

万重山闷声咳嗽,牵动了伤口,顿觉伤口处疼的撕心裂肺,纳兰看在眼里,只无声的去为他倒了一碗奶茶,用勺子搅匀后,喂到了他的唇边。

万重山动弹不得,只得由着她将奶茶喂自己喝下,他的嘴唇仍是干裂着,与纳兰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即便这些日子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仍是晓得,这些日子,是纳兰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

纳兰没有吭声,一碗奶茶下肚,只让重伤的人顿觉周身妥帖了不少,连带着身子也是暖和了些,万重山看着面前的女子,黑眸中却是深不见底。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知道,我不该救你。”纳兰掩下眸心,收回了手中的碗。

万重山重伤在身,并没说什么话,他闭上了眼睛,唇线紧抿着,未过多久,又是昏昏沉沉的晕睡了过去。

自那日醒来后,万重山的伤势虽已慢慢痊愈,可他的身子仍是十分虚弱,草原上天气严寒,尤其是大病初愈的人更是需要大量的肉食,才能抵挡住草原上的寒意。

听得脚步声,万重山睁开了眼睛,就见是那胡人老妇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大碗肉汤,递到了自己面前;“来,吃吧。”

万重山微微支起身子,他向着那肉汤看去,但见汤汁浓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他在边疆驻守多年,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边疆因着连年征战,不论齐人还是胡人,日子都是十分艰苦,更无须说眼下天寒地冻,这一大碗肉汤,更是显得十分难得。

“敢问大娘,那位姑娘去了哪里?”万重山声音低哑,自昨日以来,便一直不曾见到纳兰的身影,纳兰的名字在草原上十分响亮,是以万重山并未唤出她的名字。

“她.....”那老妇刚吐出了一个字,想起纳兰与自己的嘱咐,便是叹了口气,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万重山一眼,终是没有说下去,只将手中的肉汤递在了万重山手中,说了句;“快趁热喝吧。”

万重山见状,只微微蹙眉。

“那位姑娘一心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那老妇说着,想起纳兰每逢回来后,身上多出的那些淤青与伤痕,便是咂了咂嘴,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

望着老妇离开的身影,万重山浓眉紧拧,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惑,直到那一碗肉汤变凉,他也不曾去喝一口。

纳兰回来时,夜色已深。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下的马,那一双腿都好似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她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毡房,她手中的皮口袋搁在了地上,她脱去了自己的披风,露出里面凌乱的衣衫,她的瞳仁中满是麻木,望着自己白皙的肌肤上落满了青紫色的掐痕,她也浑然不以为意,只迅速的将衣裳脱下,刚打算更衣,就听外间传来男子的脚步声,纳兰吃了一惊,慌忙将脱下的衣裳遮住了胸口,就见帐帘一闪,万重山已是捂着腹部的伤口,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震。

万重山的目光落在了纳兰的肩头,看着女子宛如象牙般的肩膀上落满了齿印,与梅花般的吻痕,只消一眼,万重山便已是明白在纳兰身上发生了何事。

他的眸心倏然变得暗沉的可怕,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目灼灼,几近沁血般的向着她看去。

“万重山,你出去!”纳兰面色雪白,只觉自己最是不堪的地方让人看了清楚,她的眼底含泪,只死死忍住,冲着男人喝道。

万重山没有离开。

他的声音艰涩,几乎每一个字都似从喉咙中挤出了一般,他问她,“你何必如此?”

他灭了她的母国,杀死了她的兄长,逼死了她的父亲,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应该杀了他,或者千方百计的折磨他,而万万不应该这样救他!

即便没有万重山的这句话,纳兰自己也时常问自己,她何必如此?

她的身子颤抖着,不知是因着冷,还是因着旁的,起初还只是轻微的寒颤,接着却是颤的越来越厉害,万重山看着她死死忍住的那些泪水,他说不清心底是何滋味,只吃力的俯身,将披风从地上捡起,披在了纳兰身上。

“你不必觉得亏欠我,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毫无干系。”纳兰攥紧了披风,她深吸了口气,将眸心的泪意逼回,向着万重山一字一句的开口。

“纳兰。”万重山声音艰涩,他的眸心蕴着深切的痛苦,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皮口袋上,他看见了里面的生肉,一想起自己伤重的这些日子,他所喝下的那些奶茶,他所吃下的那些羊肉,他所用下的那些白药,均是由面前的这个女子一次次用她的身子从鞑靼人手中换来时,万重山眸心欲裂,只牢牢攥紧了手指,骨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万重山.....”纳兰鼻尖酸涩,她撑了这样久,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察觉到她的晕厥,万重山顿时伸出胳膊,扶住了她的身子,他看着她近乎惨白的容颜,念起她这一份大恩,万重山眸心深迥,他早已心头所属,又如何值得她这般相待?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纳兰.....”万重山唤了一句她的名字,然而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纳兰已是打断了他的话:“万重山,你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觉得愧对于我,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纳兰脸色苍白,却仍是强撑着,迎上了万重山的眼睛。

“是什么人?”万重山的声音低沉的厉害,他看着纳兰白皙的颈弯处露出青紫色的瘀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他的眼眸漆黑,一语言毕,只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纳兰微微笑了,眼底却是一片荒芜,“你何必知道是什么人?是我.....心甘情愿的。”

“纳兰!”万重山低喝一句,只觉心头涌来一股难言的涩然。

“万重山,”纳兰的眼睛已是恢复了平静,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亦是平稳了下来,“你就当作今晚没有来过这里,等你养好伤,你就去燕州找万家军,这里的事,你就当从未发生过,你就当......没有见过我。”

万重山闻言,只一语不发的看着她,不知过去多久,他才低哑着嗓子,说了句:“我忘不了。”

她承受了一个女人无法承受的屈辱,她换回了那些羊肉和奶茶,只为救活他的性命!这份恩情,让他如何能忘?怎么能忘?

“忘不了又能如何?”纳兰眼睛清亮,唇角却是浮出一丝凄楚的笑意,一字字的开口:“你我之间仇深似海,你不会娶我,心里也不会有我,你什么也给不了我,我却这样对你,是我太傻。”

万重山念起轻舟,想起自己这些日子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她定然是心急如焚,只怕日日以泪洗面,更不需说至今都不曾有小宝的消息,他这做父亲的每逢想起孩子都是挖心蚀骨,更遑论十月怀胎的母亲?念起轻舟此时承受的煎熬,万重山顿觉心如刀绞,只恨不得能插翅回到京师,将轻舟带在身边。

而纳兰.....万重山心中明白,她说的不错,他的确什么也给不了她。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随时可取。”万重山看着她的面容,吐出了一句话来,他清楚地看见,当他这句话说完,纳兰眼睛中的光顿时黯了下去,他见状,仍是狠下心肠,一字一句道:“至于其他,只要不会辜负她,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对你来说,就这般重要吗?”纳兰竭力忍住喉间的酸楚,她看着万重山的眼睛,问他:“你情愿把命给我,也不能辜负她,是吗?”

“她比我的命更重要。”万重山声音沉稳,与纳兰坦诚相告。

纳兰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有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中闪烁,她只是忍耐着不让泪水落下,不知过去多久,她终是忍不住眨起了眼睛,隐忍许久的泪水顿时滑落了下来。

京师。

李云召来到镇北王府时,正值深夜。

因着他要来,管家提前得知了消息,早已领着府中的下人在府门口等候,待看见皇上的御驾后,纷纷跪在了地上。

李云召看也不曾看他们一眼,只迳自走进了王府。

温敏懿与轻舟一道,领着府中的女眷在堂屋跪着,待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近,所有人都是垂下了脑袋,不敢去看李云召一眼。

“你们全都下去。”李云召的目光落在轻舟身上,对着我一屋子的人开口便是这一句。

“陈轻舟,你留下。”李云召话音刚落,又是道出了这句话来,他的话刚说完,轻舟的心便是一紧,脸色倏然煞白了下去。

温敏懿眸光一闪,她不安的向着轻舟的方向瞥了一眼,而今王府败落,万重山下落不明,她与轻舟虽还有王妃的身份,可任谁都知道,她们这个身份,早已保不得她们周全。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同样的话,孤不愿再说一次。”见温敏懿不曾起身,李云召浓眉微皱,声音中已是有了严厉的味道。

温敏懿心中一震,蓦然想起当年在宫中,轻舟在寿康宫被查出了身孕,寡妇有孕,可谓奇耻大辱,她和万母心中皆是有数,知道那是万重山的孩子,可到最终,却是李云召将那个孩子认了下来,回想起这些,温敏懿心思百转,念起万重山如今被皇上骤然打压,除了李云召忌惮他手中的兵权外,也是不是因着这位大齐的少年天子......觊觎他身边的女人?

温敏懿心绪复杂,只无声的看了轻舟一眼,有了李云召的口谕,她再不敢留下,只起身领了众人退下,堂屋中,便只剩李云召与轻舟二人。

轻舟一直跪在那里,不曾抬头去看李云召一眼。

“皇上?!”轻舟愕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她刚欲向后退去,李云召却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皇上!”轻舟的脸上失去了最后一分血色,在宫中的那些日子复又闯进了脑海,她挣扎着,却压根抵不过李云召的力气。

“他已经死了!陈轻舟,万重山他已经死了!”李云召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逼着轻舟无法动弹。

轻舟惨无人色的看着他,她的嘴唇轻颤着,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会等着他。”

李云召眸心有愠怒之色划过,他捏着轻舟的下颚,与她道:“陈轻舟,孤的耐心有限,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孤的底线。”

轻舟的心冰凉,她想起生死未卜的丈夫,和下落不明的儿子,只觉万念俱灰,她的眼瞳灰暗,看在李云召的眼里,只让他顿时明白,只要他逼她,她真的敢去死!

李云召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她的下颚,命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眼睛。

“陈轻舟,你不用拿死来威胁孤,你要敢死,你信不信,孤要整个陈府来为你陪葬。”李云召声音极低,每一个字都是落在了轻舟心上。

他的话音刚落,轻舟的眼睛终于凝聚了一丝慌乱,不复先前的暗淡。

“你父亲犯下的那些事,你真以为万重山可以弹压的住?”李云召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接着说了下去,“单凭他收下的那些银子,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孤大可下一道圣旨,将陈府男丁充军,女子为奴,其中,自然也包括你母亲。”

“不!”轻舟终于失声喊出了一个字来,想起母亲,轻舟的眼泪顿时涌上了眼眶,如今的她,身边只剩下母亲,只有母亲。

“我求你,我求你放了陈家!”轻舟俯下身,向着他深深叩首,不等她拜下,李云召已是将她的身子拉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就那样看了她许久,道了句:“你跟孤进宫,孤不会为难你的父母。”

见他用自己的父母威胁自己,轻舟心中悲凉,便是那一股悲凉给了她勇气,令她看着面前的,整个大齐最尊贵的男子,大齐的君上,吐出了一句话来:“李云召,我是你臣子的妻子!”

她的话音刚落,李云召便是笑了,他定定的看着她,开口便是一句:“你也曾是他侄儿的妻子,既然万重山连侄媳都可夺,孤要一个臣子的妻子,又能如何?”

闻言,轻舟唇瓣上的血色一道褪了个干净。

“明日,孤会让曹公公来接你入宫,你若不想看着你父亲惨死,母亲为奴,你该知道怎么做。”

李云召撂下了这句话,他并未久留,而是离开了堂屋。

轻舟半晌都不曾动一下身子,她站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当李云召进了院子,院子里的人顿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只让屋子内的轻舟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连翘奔了进来,一脸担忧与慌张的喊了她一声:“小姐?”

轻舟才慢慢回过神来。

”连翘,”轻舟攥紧了她的手指,微弱的说出了一句话来:“明日,我就要进宫了。”

北境草原。

万重山不等伤势养好,便是下了床塌,骑马离开了毡房。

听着外面的马蹄声,纳兰微微一怔,她掀开了自己的帐子,隐约可见万重山的身影,她只以为男人是离开了这里,回燕州去了,她缓缓放下了帘子,浑身都好似没一丁点力气,只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

直到天色昏暗,纳兰被胡人老妇唤醒:“姑娘,快醒醒!快去瞧瞧他给你带了什么!”

纳兰睁开了眼睛,近日来,她只觉得身子倦怠的厉害,即便今日歇息了一天,也还是觉得困倦。

“他没走?”纳兰刚开口,便是这一句话。

那老妇笑眯眯的,“有姑娘在,他能去哪儿?走,你快随阿妈出去瞧瞧,他可是打了两大头狼!那狼皮子足以去集市上和齐人换两袋粮食!”

纳兰没有说话,只让那老妇拉扯着离开了自己的帐子,就见万重山如那老妇所说,果真是没有走,而地上也的确躺着两具狼尸,万重山正在那剥着狼皮。

纳兰自小便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可这一次,她却是行为有过的烦闷欲呕,当那一股反胃涌来时,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匆匆跑开了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看着纳兰离去的背影,万重山心头一沉,他站起身子,二话不说,大步追了上去。

纳兰倾着身子,不住的干呕着,她这一天都不曾吃过什么东西,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可那股反胃却是经久不散,只让她不时的吐出些酸水,方才好受些。

听见万重山的脚步声,纳兰心头渐渐浮起几分绝望,她慢慢站直了身子,竟不知该如何回头,去面对身后的男人。

“纳兰?”万重山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纳兰回过头去,她的容颜似雪,就那样看着万重山的眼睛。

万重山浓眉微拧,不等他出声,纳兰便是与他道出了几个字:“我没事。”

万重山唇线紧抿,他的眼瞳漆黑如墨,只盯着纳兰的眼睛,似是要一路看进她的心里去。

纳兰察觉到他的目光,刚要再说些什么,胃里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慌忙转过身,又是干呕了起来。

万重山的眸心一震,心头已是有数。

待纳兰渐渐止住了呕吐,万重山声音低沉,只问了句:“多久了?”

纳兰浑身一震,她向着他看去,两人四目相对,纳兰顿时明白,他已是猜了出来。

纳兰咬紧了嘴唇,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颤抖着,她沉默了许久,却是倏然转过身,举起拳头向着自己的腹部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