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之拱手,一五一十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已是按着王爷的嘱咐,将王妃和小世子送去了余青山,并留下了侍卫守候。”说完,张兴之顿了顿,又道;“就连连翘姑娘,属下也是命人送去山中,陪伴王妃。”

见他寻到了连翘,万重山微微颔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起来吧,这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

“是,王爷。”张兴之站起身子,领着侍从退下。

万重山又一次看向那城楼,轻舟母子现已妥善安置,唯有将他们母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才能一心一意的与李云召打这一仗。

念起枉死的侄儿,万重山缓缓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久久无声。

余青山。

轻舟抱着孩子走进竹舍,就见竹屋中精致淡雅,居家过日子所需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万小宝到底是个小孩子,自是十分新奇,只从母亲怀里扭着身子要下地,轻舟放下孩子,万小宝便是一溜烟的在屋子里玩耍了起来。

就在轻舟打量着屋子时,听得从里屋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舟一怔,向着里屋的方向看去,就听“吱呀”一声响,有人从里面打开门,露出一张清秀熟悉的面容。

那是连翘!

轻舟看见她,当下便是愣住了,连翘看见轻舟母子,眼眶也是顿时红了起来,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小姐!”

轻舟这才回过神来,她上前几步,哑声道;“连翘,真的是你?”

连翘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只语无伦次的开口;“小姐,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您了。”

轻舟委实又惊又喜,听着连翘的话,惊喜中又觉难过,她抱住了连翘的身子,回想起当日自己和小宝被上官明玉送到前线,万重山拼死救下了他们母子,而从那之后,她便是失去了连翘的下落。

万重山也曾命人去寻找连翘的下落,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日子一长,轻舟的心也是绝望了,只以为连翘在战乱中失去了性命,此时见她还活着,主仆许久未见,怎不让人欣喜。

“好连翘,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到底是去哪了?”轻舟打量着连翘的面容,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蜡黄之外,身量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显是分别的这一年来,她没少遭罪。

“小姐,当日那个狗官上官明玉将您和小世子带走了,后来太后病危,皇上率兵回京,将我也带了回去,半路上我好容易逃脱,混在难民里,我想去找您,可我笨,找不到去云州的路,只随着那些难民越走越远,幸亏王爷派了人四处寻我,将我送到了这里。”

轻舟听着,只觉心疼,她抚上连翘的面容,轻声道;“连翘,你受苦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再不会把你丢下了。”

连翘哽咽着点头,打心眼也不愿再和轻舟分开,她眼眸一转,看见了万小宝,顿觉欣喜,“小世子已经长这样大了。”说完,又是想起了万重山,慌忙道;“对了,小姐,王爷呢?他怎么将小姐和世子送到了这里,自己却没来?”

说起万重山,轻舟心里一酸,酸楚中又夹杂着无尽的担忧,她的目光透过窗户,向着远方眺望着,京师离此处相距甚远,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看不见京师的轮廓。

“他在和皇上打仗,最后一仗。”轻舟转过身,看向连翘的眼睛。

“那等王爷打完仗,他.....是不是就要当皇上了?到时候,他会让人来接您吗?”连翘满是不解。

轻舟摇了摇头,眸光则是看向了玩的正欢的万小宝,她顿了顿,才道;“他和我说,等打完这一仗,就会带来找我和小宝,与我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那王爷.....万一要不来呢?”连翘只觉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万重山会放下唾手可得的天下不要,去和轻舟过这等平民百姓的日子。

“他若不来,”轻舟顿了顿,才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下去。”

京师,皇宫。

宫城外的厮杀声,透过重重宫墙,是那般清晰,就连偏僻的冷宫中,也是能听见那些声音。

“主子,外间已经乱成一团了,咱们也早做打算吧。”宫娥匆匆走进来,看着立在窗边的女子言道。

“叛军已经攻进皇宫了?”那女子一袭素衣,转过身,露出了一张妍丽的面容,眉宇间与轻舟依稀有几分相似。

这是轻舟的嫡姐,陈家的长女,陈轻如。

“眼下倒还没有,皇上亲自去了城楼,但万家军来势汹汹,援军又迟迟未到,只怕这皇宫,已是撑不了多久了。”那宫娥忧心忡忡,瞧着陈轻如仍是淡淡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着急道;“娘娘,您还是赶紧趁机从这冷宫里逃出去吧,等着叛军打进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你不用再管我,自行逃生去吧。”陈轻如开口,声音中不曾有丝毫焦急,有的唯有平静。

那宫娥见状,只是跺了跺脚,果真不再理会她,只匆匆卷了些值钱的细软,离开了冷宫。

外间熙熙攘攘的,满是内侍与宫娥疾驰奔走的声音,偌大的一座宫城,再无之前的静谧。

陈轻如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陈府如今已是没落,她的生母姜氏早已在被父亲休弃后没过多久便是吞金自尽,父亲也是死在了豫州,她无父无母,了无牵挂。

只是,唯有在念起那个男子,那个芝兰玉树般俊秀尊贵的男子,陈轻如的心仍是抑制不住的涌来一股抽痛,国破山河,只怕她这点痛,远不及李云召万一。

“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陈轻如喃喃自语,她就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周遭的弃妃,内侍,宫娥私下奔逃,她却没有动一下身子。

一夜,似是很长,也似是一眨眼般,便这样过去了,在黎明破晓之际,陈轻如清晰的听见了一阵厮杀声,那厮杀声由远至近,陈轻如心下一沉,她晓得,万家军已是攻进了皇宫。

“皇上.....”陈轻如低声呢喃了这两个字,她站起了身子,许是坐得太久,她的双腿已是僵硬,站起时轻轻颤了颤,她勉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几乎无需去想,待皇宫被叛军攻破的那一刻,李云召会如何选择。

她只想陪着他,即便活着时,他从未留意过她,可在黄泉路上,她也希望能陪着他。

陈轻如拉开抽屉,取出一早便备好的白绫,向着房梁一个用力,双手在尾端打了一个结,她踏上了凳子,一个字也未说,无声无息的了结了自己,以身殉城。

“王爷!属下在冷宫中寻到了陈轻如的下落。”侍从走至万重山身边,恭声开口。

万重山望着重重宫楼,头也未回,只道了句;“如何?”

“她已经.....悬梁自尽了。”侍从的声音小了下去,陈轻如贵为王妃亲姐,万重山早已下令,要保的她的性命。

万重山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一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至于皇....”不等余下的字说出口,那侍从连忙改口道;“至于李云召,还是没有他的下落。”

正文 149章

“命人去找,”万重山的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他的眸心幽暗,望着重重皇宫,接着言道;“务必要找到他的下落。”

“是,王爷。”侍从领命而去。

“王爷,那些大臣已将全都押在了昭阳殿,等着您去处置。”江镇以上前,走到万重山身后恭声开口。

万重山没有说话,只迈开步子向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路上,他却蓦然停下了步子。

“王爷?”江镇以等人俱是不解,齐齐向着他看去。

万重山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看着那些向着自己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宫人,看着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将士,看着那些簌簌发抖的文武百官,万重山心中倏然涌来一股浓浓的疲倦,那股倦意发自肺腑,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王爷,您.....”江镇以刚要出声,就见万重山一个手势,见状,江镇以顿时闭上了嘴巴,将余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而万重山,已是收敛心神,大步走进了昭阳殿。

秦王与赵王的大军已是逼近了京师,李云召却又下落不明,各地节度使听闻京师沦陷,道万重山窃国者有之,痛骂者有之,出兵讨伐者有之,整个大齐风雨飘摇,北方胡人与西南满意俱是蠢蠢欲动,一夕间,北狄,西戎,南蛮,东夷,无不是趁机作乱,想要趁着大齐内乱,率兵来分一杯羹。

这个天下,已濒临大乱。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皆是压了下来,令人连喘气的功夫也没有。

万重山先是安抚住了那些大臣,命属下将这些人分送回府,妥善安置,暗中则是命人监视着,至于李云召的下落亦是派人紧锣密鼓的搜寻着,至于北方的戎狄,纳兰率领余部将那些作乱的小部落纷纷镇压下去,此举虽惹得一些人不满,只道当年正是万重山领军踏平了大辽,如今正应该趁着大齐内乱之际趁机复国,所幸纳兰身为汗王,在民间素有威望,当机立断斩杀了几个以下犯上的属下,在平定北方许许多多小部落之后,于当年年底复国,国号仍是一个“辽”字,对大齐的内乱,纳兰既没有派兵襄助万重山,也不曾率兵趁火打劫,只一心领着族人在草原休养生息,倒足以让万重山将精力全都放在赵王与秦王的大军上,免去了腹背受敌之忧。

余青山,夜色已深,轻舟却还不曾歇息。

连翘走进屋时,就见轻舟守在万小宝的床前,孩子已是睡熟了,模样倒越发像父亲。

“小姐,您还没歇息?”连翘声音轻缓,与轻舟低语。

轻舟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连翘知道,轻舟定是在想万重山,她心下一叹,只得劝慰道;“小姐别担心,王爷身经百战,听闻李京师已经沦陷,要不了多久,王爷就可以回来了。”

轻舟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道;“即便王爷攻下了京师,可是赵王,秦王,吴王,晋王.....那些大齐的宗室亲王,李云召的这些兄弟,都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定会联手,以为皇上效忠为名,统领大军向着京师逼近,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连翘知道轻舟说的不假,听着,心里只越发不是滋味,只得道;“小姐,王爷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没法回头了。”

“是啊,他再也没法回头。”轻舟声音很小,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想起这一场大战,又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涂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孩子会失去父亲,每逢想起这些,都是让人的心沉甸甸的。

“小姐,您就别多想了,王爷答应过您的事,他一定会做到的。”连翘跟随轻舟多年,自是明白轻舟的心思,她温声劝慰着,只盼着能让轻舟心里好受些。

轻舟听着连翘的话,想起万重山,她知道,眼下的万重山是重于千斤的担子压在身上,数万人的生命拎在他的手里,说不得,退不得,怨不得,他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他再也不能回头。

京师,皇宫。

“王爷,秦王大军已是快到了豫州城了。守城的田将军发来急报,恳请王爷率军支援。”

张兴之将一封书信双手呈于万重山面前,万重山抬眸,看着那一封信,却没有接。

“王爷?”张兴之面露不解。

“这一场仗,你觉得咱们有几成把握?”万重山骤然问出了一句话。

张兴之先是一怔,对万重山的问话却是不敢不答,他沉思一会儿,才道:“属下不敢欺瞒王爷,一路打下来,万家军的实力已是大不如前,况且秦王赵王兵力雄厚,这二人一心等着咱们和李云召拼的你死我活之后方才出手,明显是要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的万家军再与他们二人硬碰硬,委实不是明智之选。”

张兴之侃侃而谈,万重山微微蹙眉,又是道;“本王是问你,有几成把握。”

张兴之这回再不敢说什么,顿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依属下愚见,双方各有五成把握。”

“五成?”万重山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的手指轻触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咚咚”的声响。

张兴之知道他是在思索,当下大气也不敢出,只怕打断万重山的思绪。

“似这种双方各有五成的把握,死伤便越发惨重。”良久,万重山终是收回了手指,吐出了一句话来。

张兴之心知万重山说的是实话,他沉默着,隔了片刻,才大着胆子道;“王爷,属下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来听听。”万重山的黑眸向着他看去。

“而今,秦王和赵王大军压境,敌我实力不相伯仲,倘若王爷能取得辽部的支持,这一仗足以提高两成的把握,到时候,王爷先平定秦王与赵王,而后率军踏平南方,震慑边陲蛮夷,立下这旷古功绩,到时,王爷便可登基为帝,万里江山在手.....”张兴之的声音越说越是高昂,眼睛也是越发明亮。

然而不等他说完,便是让万重山打断了去;“这就是你的主意?”

张兴之听他的话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委实让人捉摸不透,当下,张兴之收敛心神,只恭声道了两个字;“正是。”

万重山看了他一会,只看得张兴之心中发慌,额上冷汗涔涔。

“我也有个主意,便说与你听听。”万重山竟是说出了这般一句话来。

张兴之一震,抬起眸子,哑声道了四个字;“王爷请说。”

万重山声音平稳而沉缓,每一个字都是十分有力而清晰,当他一番话说完,张兴之已是愣在了那里。

“王爷,您....这.....”张兴之眼瞳大睁,近乎语无伦次。

万重山闭了闭眼睛,身子向着椅子靠去,他望着天花板,徐徐开口;“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倦了。”

“王爷,王妃和小世子,当真比这个天下还要重要?”张兴之孤注一掷,期冀着万重山可以回心转意,“只要王爷您修书一封,依着纳兰汗王与王爷之间的交情,她定会倾力相助,助王爷得到这个天下,咱们一路走到如今,天下已是唾手可得,王爷怎可......”

“天下,是用白骨垒成的。”万重山声音低沉,他的双目似电,看向了张兴之的眼睛,“兴之,走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再走下去....不知道咱们还要死多少兄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只怕到了那时,就连我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王爷?!”张兴之大惊。

“你不用再说什么,我心意已决。”万重山站起了身子,他的面色平静,吩咐道;“去让人送信,明日,我便会去豫州。”

张兴之见他如此,他心知万重山的性子,决定的事再也无法更改,不论是谁也不能让他改变心意,当下,张兴之心中一记长叹,只向着万重山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将此事应下,而后,便是离开了万重山的帐子,按着男人的吩咐下去准备。

正文 150章

豫州。

“殿下,这万重山葫芦里倒不知卖的是什么药,他这次要见殿下,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秦王身边的幕僚蹙着眉头,立在秦王身旁开口。

秦王一身戎装,闻言也是皱眉,“他如今已是攻下京师,绝无理由来豫州犯险,可他在信中却说要面见本王,别说是你,就连本王也不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幕僚脸色凝重,思索良久,却也还是不知万重山此举是何用意,直到传令兵的脚步声自帐外响起,匆匆走了进来,向着秦王跪地道;“启禀王爷,万重山在城外求见。”

秦王闻言大震,他与幕僚对了个眼色,与那传令兵道;“可有瞧清楚,万重山当真来了?”

“回王爷,万重山的确是亲自来了。”那传令兵不敢说谎。

“他带了多少人?”幕僚也是急声问道。

“并未带太多人,不过区区数十人。”

传令兵话音刚落,秦王与幕僚不免越发不解。

秦王站起了身子,他在帐中沉默不语的踱着步子,一旁的幕僚则道;“殿下,当心有诈。万重山这般深入虎穴,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不管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他既然来了,本王.....总要会会他。”秦王终是停下了步子,似是下定了决心,与那传令兵道;“去,请他进城。”

“是,王爷。”传令兵匆匆离去。

城外。

万重山一行俱是骑着骏马,因着赶路的缘故,张兴之一脸的风尘仆仆,他看了眼身侧的男子,叹道;“王爷,这一棋,实在是太过凶险。若是秦王.....”

他不曾说完,然而即使他没有说玩,万重山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万重山没有出声,只是向着城门看去,直到一阵沉闷的声响传来,万重山眸心似电,见那城门已是让人从里面打开,万重山几乎没有丝毫迟疑,骑着骏马,当先向着城内驰去,张兴之等人见状,亦是咬了咬牙,跟着他策马进了豫州。

这里先前亦是万家军的根据地,而后万家军则是凝聚的全军之力攻打京师,无暇顾及豫州,待秦王的兵马赶到,便将豫州占了下来,豫州离京师相距不远,眼见着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此番万重山来访,委实是出乎秦王的预料。

“王爷,万重山来了。”幕僚压低了声音,在秦王耳旁低语。

秦王抬起眸子,就见一个男子已是走了进来,那男子身材笔直修长,肩膀十分宽阔,走起路来却又十分沉稳而内敛,无不透着统率三军的将帅之气,待他走近些,秦王见他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剑眉漆黑,目若寒星,让人一瞧便知是个人物。

秦王原先自重身份,不愿起身,可此时见着万重山,竟是情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身材没有万重山那般高大,在万重山面前,竟生出几分仰视之感。

“见过秦王殿下。”万重山向着秦王拱起了手,礼数倒是周道。

秦王见状,倒也没有说什么,也是拱手回了一礼,“镇北王不必客气,来人,看座。”

“谢过王爷。”万重山一点头,不说眼下的情势,若按着之前身份,他们两人虽都有王侯封号,然秦王是亲王之身,万重山却是以战功封王,不论他的战功如何显赫,说到底,他都只是异姓王,在秦王面前,终究是低了一层。

秦王心下惴惴,对万重山的来意无论如何也是捉摸不透,他面上并未表露出分毫,只神情自若的在主位坐下,而后与万重山开口;“镇北王甘冒大险,前来豫州,想必也是有要事要与本王商议,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镇北王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秦王不曾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万重山默了默,道;“殿下快人快语,万某便直说了。”

语毕,万重山抬眸向着秦王看去,他的眸子深沉而漆黑,一字字道;“万某如今攻下京师,皇上下落不明,还需王爷前去京师主持大局。”

闻言,秦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面前的男子,许久,方才一笑;“万重山,你这次来找本王,莫非是要请本王进京?”

万重山点了点头。

秦王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辛辛苦苦,一路从草原打到京师,如今,你胜券在握,却要请本王进京,难道,你是要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京师让给本王?”

“正是。”万重山吐出了两个字。

秦王手指不由自主的一颤,暗地里与幕僚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惊疑不定。

“万某此次前来,实属冒昧,但实在....是非来不可。”

“此话怎讲?”秦王问。

“万某虽攻下京师,王爷和吴王,赵王,齐王,晋王俱是会率兵向着京师攻来,万某打败一个李云召,却又多出李云奇,李云昌,李云易....”万重山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他低声一叹,唇角亦是浮起几分若有若无的苦笑,道;“这场仗,倒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你这次不惜孤身犯险,来豫州寻本王,就为了和本王说这些?”秦王仍是将信将疑,“你如何判定本王会信你?再说,你若当真不想要这个天下,当初又为何要谋反?你如今此举,莫不是要保存万家军实力,让我们李家兄弟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万重山缓缓摇头,他的眼眸黑亮,一片坦然之色,“不论王爷相信与否,万某走上这一条路,实属无奈,只为自保。”

秦王没有说话,只盯着万重山的面容,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动静。

“在诸王之中,王爷的势力是最强大的,吴王与齐王与王爷一母同胞,定会助王爷登临大宝。”万重山接着说道。

秦王听着,心中个越发不解,忍不住问道;“听了这些,本王实在不解,万重山,你要什么?你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难不成你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万重山淡淡道;“万某若要这个天下,终归不及殿下名正言顺,而万某与王爷之间的大战,也会越发惨烈,到时,不知会有多少士兵丧命,也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与其如此,不妨让两军化干戈为玉帛。”

秦王心思百转,一双眸子不住的在万重山身上打量,似是在考究他的话究竟有几分能信。

“万某人已经亲自前来,眼下,万某的这一条命,就在王爷手里,王爷还要担心万某没有诚意吗?”万重山声音甚是平稳,笔直的迎上秦王的眼睛。

秦王眼底划过一丝犹豫,显是已是动摇,他看了万重山片刻,又是问道;“万重山,你还没回答本王,你究竟想要什么?”

“万某之前驻守北疆十余年,要的不过是边疆太平,而今困扰大齐数百年的北境边患已除,辽国虽复国,却再无实力进犯,万某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说到这里,万重山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眼下,万某想要的,只是携妻带子,安稳度日。”

秦王看着万重山的脸色与神态,绝不似有假,当下不经心神俱震,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张兴之等候良久。

待万重山出来,张兴之眼皮一跳,当即迎了上去。

“王爷!”张兴之唤道。

万重山看了他一眼,开口就是一句;“日后,不必再唤我王爷了。”

张兴之大骇,“王爷,您和秦王,是如何说的?”

万重山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翻身上马,张兴之见状,亦是领着侍从上了马屁,跟在万重山身后,万重山没有废话,双腿一夹马腹,显是秦王下了令,一路竟也不曾有丝毫阻挡,就那般让万重山犹如来时那般领着侍从大刺刺的离开了豫州。

回京的路上,张兴之终是忍耐不住,又是问道;“王爷,您究竟和秦王说了什么,他....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