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赢在宅斗起跑线。

雾蒙松柳娇含玉,处处银珠踏星月。

第33章 回京

坐官船上路还是很不错的,又快又稳,沿途还不会为关卡所阻,晚上自有专门的码头供船只停靠、休整。可惜再怎么平稳崔氏也不准雨竹看书或做针线,就怕坏了眼睛。这年头可没有近视眼镜可用,无奈雨竹只得陪着崔氏聊天看沿途风景,闲暇时,便听母亲讲述京城宁远侯府的事。真正的雨竹只活到六岁,因自小体弱多病,平日里只是待在自己房里,可还是被一场异常凶险的大病夺走了性命。自己穿过来之后并没有继承本尊的记忆,只得胆战心惊的自己摸索着,还好那时年纪小自有奶娘提醒教导而且刚满七岁父亲就外放离家,倒是免了麻烦。可现在奶娘早已因自己大病被迁怒撵走,即使在也不能为自己提点,回去又免不了要各房走动走动的,还是赶紧记清楚的好。

她的祖父,名叫林政,虽名政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戎马一生倒是凭着立下的功勋得封宁远侯,也是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了。祖母史氏,娘家是鼎鼎有名的清流史家,只是在上次的帝位交替中站错了队,现在处于沉寂期。祖父多年征战积了一身病痛早已去世多年,祖母现在掌管着整个家族,把偌大一个家族治理的井井有条、服服帖帖的。

大伯父林珩之,是家中嫡长子,也就是林远之的嫡亲大哥,早早就袭了宁远侯的爵位,此次林远之被当做弃子也是托他所赐。大伯父他与大伯母范氏育有两子,分别是长子林宗寿、八子林宗斌,另外还有庶出的五子林宗钦。林宗寿比林宗延还大四岁,早已经娶了妻,媳妇儿是李家的小姐,长房嫡长孙的身份虽然足够高贵,但是福气不够——胎里带出来的病每天都要用药养着。

二伯父林谨之,是个庶出的,不过亲娘是个贵妾,所以也相当于半个嫡子。从小不是读书的料子,老太爷走之前帮他捐了个官四等侍卫,从五品,其实也就是个守皇宫大门的城门官,其实每月只领俸禄,得空时去晃上一圈。娶的二伯母梁氏倒是个嫡女,娘家是书香世家,与二伯父生了一子一女,按家族排行来讲,是七子林宗诚、长女林雨梅。还有个庶出的的六子林宗谦。

四叔林慎之也是庶出,倒是个能读书的,虽然名次不大好,好歹也是个正经科举出生的,现在已经爬到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品级虽然和二伯一样但关键在还能继续往上爬,而捐的官是没有这指望的。四婶赵氏,娘家是倒是世家望族,只可惜是个庶女,两人只生了一个嫡子,是排行第三的林宗明,此外还有庶出的九少爷林宗孝和四小姐林雨菊。

这些就是他们家所有的直系亲属了。

雨竹记人倒是记得很快,就是分不清排行,还有为什么二房的儿子都那么小,古时候不是长幼有序吗?成亲应该是按顺序的啊。崔氏轻蔑的冷哼一声,也没有回答只是叮嘱雨竹一定要记住所有的人名与排行,不得出错。雨竹挠头,果然大家族神马的最讨厌了,要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没有摩擦才是怪事。

最后崔氏又告诉她,除了这些叔叔伯伯是一个家里头的人以外,还有一位嫁入皇家大姑妈,闺名叫芙心,四皇子便是她所出。

唔,还是跟皇家扯上了关系,雨竹摸着圆润的小下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崔氏疼爱的打量着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心里倒有种极其走运的想法,幸好有个姑姑入宫了,按照规矩,同族不会有异辈的女儿入宫,自己的宝贝女儿是无论如何不会有进宫的危险了,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可不是那么好进出的。

船越往北越是冷,刚出发的时候沿途还有些树啊草啊的好看看以打发时间,可离京城越近就越是冷寂,沿岸入目都是些光秃秃的树枝和没有被草覆盖的大块泥地,显然还是一副冬天的模样。

那副萧条的景象让人瞬间就没了赏景的乐趣,崔氏便又一遍遍的检查起雨竹的规矩来,见到祖母要怎么磕头、说什么话,见到伯父伯母和叔叔婶婶时怎么叫,还有跟兄弟姐妹们见礼又该如何如何,府里的仆役都是家生子,几代人下来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不可随意处置。要是长辈要塞下人进来,就先收下,等她慢慢收拾这些眼线云云。

没多长时间就到了水路的最后一站,剩下的路就要坐马车了。崔氏最后检查了一下雨竹和林远之身上厚厚的毛线衣,这才示意林远之可以走了。

林远之无奈一笑,率先迈步下船,雨竹裹紧了身上披的织锦镶毛斗篷,跟着崔氏后面出了船舱。呼吸着外面冰爽的空气,脚下踏着冻得很硬的地面,不由的长舒了口气,虽然不晕船,但好几天飘飘荡荡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也确实受够了,感觉骨头都僵硬了。

上了马车还没走多远,车就慢慢的停下了,下原来天色已晚,准备在中途过夜的驿站休整一夜,明天一早出发,天黑前就能到宁远侯府了。

驿站的房间都是标准间,配备齐全,称不上贵气倒也干净,送上来的饭食也能入口,现在在此借宿的只有两家,另外一家好像官儿不大,反正驿丞净往这边跑,侍候得很用心,连热水都备得妥妥的,不用下人再去烧,还叫差役们准备新鲜的草料给他们喂马。

雨竹第一次见到林远之在外面的样子,对待驿丞疏离而又不失礼节,偶尔遇到另外借住的那个小官却是亲切的点头致意,倒是让那个年轻的官员受宠若惊,连连拱手。真不愧这么年轻就爬这么高,老爹果然是个做官的料子。

明早还要早起赶路,于是吃了饭就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府众人便早早动身,没想到那个驿丞起的倒是最早,手脚麻利的帮着搬运行李和装车。林远之倒是很淡然,上了车后才露出不屑的样子:“倒是有些小聪明,可惜不堪大用。”

窗外的景色渐渐繁华起来,行人逐渐变多,临近傍晚,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雨竹还来不及带上帷帽仔细看看这个历经沧桑的古都城门,早有宁远侯府的人在那里候着,行了礼便换了赶车的人,急急的往府里去了。

第34章 进府

一路上,崔氏只是默默的抓着雨竹的一只手,静静无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雨竹心里也有些紧张,刚才匆匆一瞥,已然觉得那几个仆役穿戴和言谈举止皆是不凡,不由对京城宁远侯府又高看了几分。脑子里最后一遍回忆演练着见到什么人行什么样的礼、说什么样的话。

马车里一片安静,只听得踏在石板上马蹄的塔塔声和街道上各种声响。四下分布的孩童哭闹声、嬉戏声、奔跑声,行人或匆匆或悠然的脚步声和小商贩与买家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虽日头早已西沉,却还是热闹的很,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京城,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非别处可比。

又走了一会儿,马车稳稳的停下,赶车的车夫恭敬的声音传入马车:“夫人、小姐,到府了。”

下车后就就匆匆进了等在侧门处的轿子,雨竹只边走边偷偷看了一眼大门,果然有石狮子、门前列坐着几个衣帽鲜亮的门房,倒是颇有气概。

抬轿的小厮是不得进内院的,因此轿子在垂花门前就停下了,轿子帘外传来林远之的声音:“我先去见见兄长和四弟,你先带女儿去见母亲吧。”崔氏低声答应着,外面脚步声渐远。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豆绿色绣花小袄的媳妇笑着上前打起轿帘,扶着母子二人下了轿。那个媳妇子面容爽利精明,拉着雨竹的手笑道:“哎呦,瞧三姑娘生得多好呀,老太太见了定然喜欢。”

雨竹有点生气她的语气,但见这个媳妇子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头上的金钗银簪也挺粗挺多的,就知是个体面的仆妇,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笑,清冷的虚视前方,那肃穆端庄的样子倒把那媳妇子给镇住了,本想着三小姐年岁还小脸皮薄,可以探探底,这下也不好继续装傻试探下去。讪讪的上前扶着崔氏的手进了垂花门,雨竹看着垂花门中柱上刻着的仰面莲花花瓣和莲叶的华丽木雕,微微一笑拒接了旁边媳妇丫鬟的搀扶,抬步踏上了青石台阶,心中居然奇迹般的镇定下来,不怕你出手试探,就怕你什么都不做,这本家果然有人不是一心盼着自家回来的。

沿着穿堂右侧的抄手游廊向里走,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媳妇婆子都纷纷行礼,却还免不了偷偷抬头看一眼。雨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爽,看毛看啊,真是没规矩。

因要先拜见老太太,所以先要去的便是正房。又穿过两个圆月亮门儿,来到厅房后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两侧抄手游廊厢房林立,,廊沿下挂着各色八哥画眉等或羽毛鲜亮或歌声婉转的鸟雀,来到正面的房间,一个穿暗红色暗纹的爽利婆子笑着迎上来:“刚才老太太还念叨呢,可把三太太和三姑娘盼来了。”于是打起帘子,向里面报着:“三太太和三小姐到了!”

雨竹吃不准这婆子是什么来头,崔氏转头低声道:“这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谢妈妈。”

猜大约是祖母房里有脸面的婆子,雨竹遂微微蹲身就要施礼,那婆子慌忙避开,亲手搀了雨竹道:“这老奴可担不起,姑娘这一礼下来,可不要折了我的寿了。”边笑着示意她进屋去。

进门就是个黄花梨鹿鹤遐龄屏风,古朴雅致,又透着淡淡的奢华,绕过屏风,只见满目绫罗绸缎、珠翠环绕,彩绣辉煌,晃得人刺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艳妆丽服的一众女眷,雨竹定一定神,见众星捧月中摆着一张鸡翅木嵌螺钿理石的罗汉榻,榻上置了同样材质的小炕几,中间靠坐着坐了一头发花白的老封君,气度不凡、面容冷肃、周身佛意盎然,便知这是祖母史氏了。

有一个穿红绩袄青绸掐牙背心的丫鬟上前为雨竹除了身上的织锦镶毛斗篷,雨竹拂了拂衣袖,便跟着母亲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问崔氏在外面过得可好,崔氏笑着回道:“劳老太太惦记,都好,老爷外头也顺利,临走时青州的百姓还送了万民伞呢。”老太太也高兴起来,神色间十分满意。

瞧见崔氏身边的雨竹,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惊讶,冲着雨竹招手:“那是竹丫头吧,都这么大了,快来祖母这边。”雨竹款步走上前去,任她拉着自己的手从上到下的仔细端详,但只见四年不见,倒是真真变了一个人似地。

头上低低挽着个丱发,上面只简单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两绺柔亮黑发自然地垂在脸颊两侧,清亮盈盈的翦水眸,含丹如花的樱桃唇,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烟葱绿的薄烟纱小袄,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就这么安静的垂头站着便是一幅画儿般得好看,再加上那通身沉静高雅的气派,真是说不出的招人喜爱。

史氏看了也忍不住心生疼爱,心道,到底是嫡出的嫡出,这相貌气度果然不凡。脸上不由的带了慈爱:“路上累不累,待会儿吃了饭就回去早点歇着,祖母都给收拾好了,屋里缺什么、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提出来。”

旁边的谢妈妈忙道:”老太太,三太太和三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还没顾上喘口气呢,再说这满屋子的人,您只拉着孙女说体己话可怎么行,三小姐离家时候年纪小、日子又久,总得先把人认全啊。”

老太太就指着旁边的女眷道:“那三个分别是你大伯母、二伯母和四婶婶。”雨竹瞧着大伯范氏母面容白净,脸有些圆,显得雍容又富态,但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表明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内宅妇人;二伯母梁氏倒是姿色尚佳,就是眉心一道深深的忧虑纹;至于四婶婶赵氏,是其中最最普通的一个了,只勉强称得上清秀,但那双眼睛娴静安详,嘴角总是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显得很是可亲。

崔氏只是对妯娌们微微福了福,雨竹就要一一拜见。老太太又指着梁氏后面的一个粉衣女孩道:“那是你梅大姐姐。”

又一指赵氏后面的矮个子黄衣女孩儿说:“这是你菊妹妹。”

雨竹正要上前见礼,老太太就一挥手,淡淡的道:“自家姐妹那么多礼干什么?竹丫头这些天也受苦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养好神再来陪祖母说说话。”

崔氏笑了笑,看了一眼眼神复杂的范氏,上前扶着老太太离开了。

第35章 新的院子

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的晚饭让雨竹颇有些食不下咽,唯一的好处就是终于见到了分隔好几个月的哥哥们,两个少年早已长的芝兰玉树,而这场突然的大变,让他们手足无措的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吃了不少苦但也迅速的让他们脱去了少年的稚气与青涩,坐在席上虽高兴的眼睛都在笑可举止还是一派优雅大方,就连林宗季骨子里的跳脱也完全消失无踪,眉宇间的刚毅与稳重让暗暗打量的雨竹极其欣慰。

因为连日的奔波赶路,一身风尘,吃完饭后也只是略略叙了几句话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睡得饱饱的雨竹才缓过劲儿来,谷香和翠微听见声响才捧着帕子、脸盆进来,翠微上前挂起床幔,只见自家小姐娇憨的睁开眼睛,微薄的阳光洒在她散落在枕上的乌发上,慵懒中妩媚顿生,坐起身来,发梢荡起涟漪,侧面素白的容颜在阳光下茸毛清晰可见,莹白透明;可能不适应阳光,懵懂的眨着眼睛,那睫毛便如团扇般曲扬开来,顿时就像一幅古意盎然的画卷铺陈开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着俩丫鬟一动不动的傻样子,雨竹很不淑女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谷香眼中的小星星瞬间幻灭,上前一步给她穿衣服,可怜这丫头自见了她就激动的不行,直念叨:还是有主子好。弄得雨竹哭笑不得,只得由着她忙前忙后的折腾。

收拾好了便赶忙出门了,如今可不比在外面可以随心一些,每日都得早起给老太太请安,没准儿还要留饭,哎,跟老太太同桌吃饭可是一场兼耗脑力和体力的运动,一边要刻刻注意保持好自己的用餐礼仪,另一方面还要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琢磨说些好听的,拍拍马屁、说说笑话儿逗老太太高兴,总结起来就是讨老太太欢心,丫的,就是去当个高级服务员,偶尔动个两筷子证明一下自己也是吃了的。雨竹忍不住呜呜,也不知道小厨房还保不保得住,这天长日久的可别把胃折腾坏了。

三房住的是西侧院,院子三面都有房屋,正面是三间屋子,屋里有木隔断或落地罩,中间正堂二堂留着待客理事,正屋后头建了三间小小的抱厦,两边有耳房。内仪门建有东西厢房和仆役们住的鹿顶耳房。东西厢房各二间,厢房和耳房之间,有过道儿,可通后院,雨竹的幼竹居就在崔氏正院边上不远的东小院里,阳光很充足,屋子里倒是敞亮的很,林宗季和林宗延因着还未成亲所以也有各自的院子。南边是林远之妾待得地方,里面套着几层小院落,一溜儿清水脊的门楼儿,因着林远之就那么三个妾,所以空落落的没填满,雨兰都有自己院子,总的来说这地方还是很宽敞的。

最近大房的丫鬟们日子很不好过,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做事,生怕做错了一点被范氏拿来出气,尤其是范氏的贴身大丫鬟更是战战兢兢,三房回来的这几天到有三个丫鬟挨板子的挨板子,挨耳光的挨耳光。打扫的小丫头每日都要扫出好多摔得粉碎的茶盏、瓶子。

洒扫的一个叫做四儿的丫鬟发愁的看着簸箕里的碎瓷片,苦着脸向旁边的丫鬟彩云抱怨道:“真是糟蹋东西哟,主子发火拿着东西就摔,咱们做奴婢的就要小心着打扫,还要辛苦把碎片偷偷弄出去倒掉。不提旁的,我当值这些两天倒掉的碎片就好几簸箕,里面随便一个东西就够我们好几个月的月钱。”

彩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很不屑的说道:“咱们大太太可真不是个心里敞亮的主儿,我娘是厨房的老人儿了,她跟我说三太太随三老爷外放之前就和大太太不对付。”她冷笑一声,神神秘秘的凑近了四儿:“要我说,就是大太太妒忌,我娘说三太太样样都压过大太太一头,娘家是显赫的平远侯府,当年嫁进来的时候那嫁妆可是…啧啧,三老爷又比…”彩云手一指屋里,四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三老爷可是正经的探花郎,长的又好,顶顶难得的是这么多年就三个妾,其中还有两个是以前伺候的丫头抬上的,三太太肚子又争气,嫁进来就三年抱俩哥儿,还生了咱们府上唯一的金贵嫡出姑娘,儿女双全端的是极好的福气。还没有庶子闹心,哪像咱们太太整天为着大少爷的身子担心,还要压着五少爷,八少爷还小,大老爷还到处…,同样是太太,这日子过的可不憋屈。”

“竟是这样,可这也犯不着砸东西啊,这些都不走公中,是要太太自己掏体己补上的。”四儿是外面买来的粗使丫头,讲话也是憨憨的。

彩云转着手上绞丝的金镯子,笑骂:“你个笨丫头,哪里要你担心,快收起那村气吧,莫不是看上大老爷了,想着替他省钱呢。”

四儿顿时红了脸,气急败坏的争辩道:“你又浑说…我什么时候说了。”一跺脚端着簸箕跑开了。

“哼。”彩云冷哼一声:“真是没见识的小丫头,以为所有的爷都是通天梯吗,不知天高地厚。”想着大老爷那发福的样子就忍不住甩了一下头,嘀咕着:“二少爷那样的才是有出息呢。”羞涩的红了脸,暗唾了自己一口,转身掀起帘子进去了。

自从林宗延、林宗季兄弟回府,就被宁远侯府的大小丫鬟就惦记上了,两个少爷只相差一岁却是一样的俊朗挺拔,双眉斜飞入鬓,点漆目有湛湛神,不经意高高挑起的眉梢眼角在丫鬟们眼中是那样的矜贵傲然,二少爷面容冷俊却优雅知礼,四少爷嘴角常含笑却有一抹似是而非的邪气宛然流转,目光一碰,便教人心头一震。又都是嫡出的三房嫡出的少爷,身份尊贵,每次去这两位少爷院子里送东西、传话的活儿丫鬟们都抢破了头去争,可惜目前还是没有哪个丫头成功。

崔氏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们这么快就被丫鬟们惦记上了,正忙着打点礼物装车,回京这都好几天了,房里也差不多收拾妥当,回娘家的事可不能再拖了。

第36章 复杂的外祖父家

平远侯府就在京城的中轴线上,装满礼物的马车沿着城中最宽的路急驰了两个时辰才到。林远之先去拜见岳父,顺便领着两个儿子认认门,崔老侯爷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要是得了他的青眼那好处可是不可小视。

被穿着鹦哥绿潞缎褙子的媳妇领着向内院走,雨竹不由心中忐忑,又要见一大票的亲戚了——崔氏早已经和自己介绍了一下外祖家的人员组成,可称得上…人丁兴旺。

外祖父平远侯崔海,娶了一妻七妾,还有通房丫头若干。咳,那个外祖父还是很能干的,甚至做到了雨露均沾,看看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成果…嫡子两个、嫡女两个,庶子庶女基本每个姨娘都生了一至两个,偌大一个侯府挤得满满当当,好在崔氏是最小的嫡女,从小就是老侯爷的宝贝疙瘩,倒是分得一个小院子,比那些挤在一个院子里的庶出姐妹们好多了。

现下府里还剩下一个最小的庶出姑娘待字闺中,因是老来女又是府里这一辈儿最后一个孩子所以极得崔老侯爷喜爱,一应用度都是比着嫡出的姑娘来,而且随着前面女孩子们的出嫁,地方也宽敞了起来。崔老侯爷就匀了个景色清幽甚至还包含了一个小湖的院子供这位排行十一的姑娘住。更兼这位小姐嘴甜人乖,时不时的做个荷包、扇套逗老侯爷开心,不仅自己成了老侯爷的掌上明珠,连带着生母周姨娘都比其他妾室更有体面,加上又是生了儿子的,平时没少膈应杨氏。

崔氏说的时候眼里的寒霜简直冰寒彻骨,但下车时又恢复了端庄高雅的样子,看的雨竹啧啧称奇,这演技搁二十一世纪至少也是影后级别的啊。

外祖母杨氏身体非常健朗,得知四年不见的小女儿回来了,高兴的亲自到仪门前来接,崔氏上前欲要行礼,被她一把揽住,母女俩就抱头痛哭起来。

“你这个丫头,离京那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娘都怕死了也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杨氏像个老小孩一样,在众人劝慰下止了泪却还搂着崔氏不放。

崔氏倒也不复在外面的雍容,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娘,婉莹都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腿都麻了,您怎么一见面就怪我啊,不高兴我来那我就带着你外孙、外孙女回去了。”说罢,腰一扭就佯装要离开。

“哎呦,这是做什么,谁不高兴啦,娘帮你收拾她,这是竹丫头吧,快随外祖母进去,瞧这小脸冻得,都红了。你这个娘是怎么当得…”杨氏装聋作哑、絮絮叨叨的拉着雨竹率先就进了仪门。

被杨氏温暖的手紧紧攥着往前走,雨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外祖母大人明鉴,不要冤枉了老娘,这红可不是冻得,是…憋笑活活憋出来的哇。

这边还没叙上几句话,崔老侯爷就领着女婿和外孙过来了,得,长辈齐全了。林远之和崔氏又领着三嫡出的孩子和一边被极度忽视的雨兰姑娘一起行了礼,见到了自小捧在手上长大的嫡出的小闺女,崔海也是虎目含泪,嘴唇哆嗦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这小子对你好不好,不好的话就和爹说,帮你好好教训他一顿。”说罢还恶狠狠的瞪了一边老老实实的林远之一眼。雨竹瞄着自家老爹憋屈又无奈的样子,很不厚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个外祖父倒是个妙人。

二堂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帘子一掀,一个穿着桃红色褙子,从绿色西番花刻丝综裙的娇小女子领着丫鬟进来上茶,细看脸上脂粉施了厚厚的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胜在嘴角时时挂着温柔的笑花,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的,倒还风韵犹存。

“听得八姑奶奶回来了,婢妾心里高兴,就擅自主张泡了茶过来,但愿不曾冲突了贵客。”声音也是软软的、怯怯的。

刚才还笑得开怀的杨氏一下子沉了脸,淡淡的开口:“周姨娘费心了。”眼神闪了闪,转头对着崔老侯爷笑道:“老爷,妾身只顾着高兴了,竟在这待客的地方招呼起自己闺女了,还是去后院吧,叫丫鬟们在水阁摆饭。”

崔老侯爷自是同意,都是家人也就不纠结内院外院了,一行人便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进了杨氏的院子。

雨竹瞥了一眼低着头跟在众人后面的周姨娘,果然不是个心思简单的,本来一个姨娘不经主母的召见就出来已是不合规矩,但她偏就挑在了崔老侯爷也在的时候,还坦然自己是高兴才不顾规矩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再怪她失了规矩。来古代这么久,总算见到了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妻妾争斗了,雨竹微微有些兴奋,看高手过招总比孙姨娘那种自杀式手段来的精彩。

——要是孙姨娘知道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被雨竹看成是小丑、猴戏,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

不过这周姨娘在母亲回门时花心思露面是为了什么呢?

“竹丫头,看看这园子。”崔氏颇有些欢欣的指着前面,到底是自己长大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后再回首总是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只见眼前假山、曲桥、参差不齐,景色迤逦,幽深曲折,仿佛给人以曲径通幽之感,特别是从从太湖搜觅来的石峰,奇形怪状的嶙峋之态,或立庭院,或伴荷塘,姿态玲珑奇特。立之可观,卧之可赏,使人犹入丘壑,如游名山。园子不大,但这般布局倒是巧思妙想,充分利用了空间,颇有趣味。

见雨竹一个劲的打量,显得颇为喜欢的样子,杨氏也很高兴,轻轻拍拍雨竹的手,笑道:“喜欢就多来玩玩,待会儿见见你表姐妹们,以后也有玩伴。”

雨竹轻声应了,很乖巧很听话的装猫崽子。

因杨氏早就吩咐过,所以雨竹一家到了杨氏的院子就见到一堆“莺莺燕燕”,五颜六色的衣裙、闪闪发光的各种钗环,还有见到客人的齐刷刷的低头娇羞,让雨竹大呼吃不消,她怎么会有正么多的表姊妹,肯定不止十个。

回头看外祖母杨氏也是一副纠结的表情,还是担起了介绍的重任。

“这是你大表姐美玉。”

“这是二表姐红玉。”

“三表姐雪玉。”

“五表姐墨玉。”

“十表妹月玉。”

“咳咳——”雨竹咬着牙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越狱”怎么会有这个名字!!难道她爹或者娘也是穿的?

第37章 宠妾灭妻?

她爹或她娘肯定不是穿的,雨竹好歹弄清楚了原来是谐音。但和十表妹月玉的梁子却是结下了,那个小姑娘是雨竹嫡亲的舅舅,也就是杨氏小儿子的嫡出女儿,也是千娇百宠的长大,只比雨竹小一岁,今儿为了迎客到现在还没吃上中饭,小姑娘早已是一肚子火气,这个八姑姑家的表姐居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那么大的反应,可不是欺负人吗?小姑娘很快就决定不理这个表姐了。

杨氏终于介绍完了所有的孙女,心中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的暗暗抱怨自家老爷花心,庶女也罢了,不过是赔上一副嫁妆送出门子的事,可生了这么多庶子留在家里,不仅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娶了妻生了子又是麻烦,家里给挤成什么样儿了,记全这么多孙女的名字就让她白了多少根头发。

其实雨竹还是很会取巧的,不管表姊妹们怎么多,她只要记住三个就好了,大舅舅家的嫡女美玉、雪玉,二舅舅家的嫡女月玉。其他都是些无足轻重的,顶多将来出嫁时送点礼物也就全了情份和礼数了。

她打算的倒好,可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一般发展,等双方都见过礼后,一群穿红着绿、浑身香气扑鼻的表姐妹们就热情的蹭了上来,这个夸雨竹长的好、那个赞雨竹衣服漂亮,不像是多年没见过的表姐妹,倒像是对自己嫡亲的姐妹。雨竹只是很疏离的淡笑着,小样,你们眼睛虽然飘忽,可别以为我不知道总会不经意的扫过我哥哥。这古代虽然不排斥近亲结婚,可本姑娘在乎,可不能让我将来的小侄子、小侄女有变成傻子的风险。

看看嫡出的三姑娘,啧啧,除了最小的“越狱”姑娘,其他两个的心思好像也活动了,不然脸红个什么劲。偷了个空儿瞪了一眼挂着礼貌微笑的大哥和二哥:看你们惹得烂桃花。

林宗延和林宗季表示很无辜,他们也很尴尬好不好,一屋子大小姑娘火辣辣的眼神扫过来扫过去的,要假装没发现也是很困难的。

有小丫鬟进来禀报饭准备好了,一行人便移步去水阁。

所谓水阁自是临水而建,夏天想必凉爽宜人,现在还是早春时节,临近中午风还是带着丝丝凉意,因此便放下了三面的帘子,只留着南面的透光,这时几个表哥也从学里回来了,远远的看着一排高高低低的男孩子朝水阁这边来,雨竹又有些忍不住想笑,这孩子生的都够组成一支足球队了。

走的近了,领头的一个小少年穿着靛青色弹墨藤纹蜀锦交领衫,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约莫十二三岁,其形态举止却已有了几分皎皎风华,让人眼前一亮。不等他跪下行礼就被崔氏上前一把抱住:“哎呦,我们弘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姑母都快不认得了,快让姑母瞧瞧瘦了没。”一边上下其手,将小少年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崔安弘羞涩的弱弱闪躲着,仍然抵挡不了崔氏的热情,只得小声道:“姑母,安弘没有瘦。”

那涨红着脸却又佯装镇定的小模样,好…受喔,俗话说女人都有成为腐女的天赋,雨竹瞬间开始胡思乱想:弱受表哥要配强攻还是忠犬攻,啊啊,是在是太有爱啦。难为她脑子里能一边想着强攻弱受,一边还能面上丝毫不露的和雨兰一起敛衽一福——丫的,装的跟真的似地。

崔安弘终于努力从这个怪姑母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冲着雨竹和雨兰回了一个家礼。偷眼一打量:左边一个穿着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小袄和樱草色彩绣百蝶穿花织金锦留仙裙,右边一个穿着竹青刻丝并蒂莲纹彩晕锦小袄,下面系着一条湘色绣长枝花卉嫩黄折枝玉兰双丝淡黄地蜡缬鸳鸯花束纹纱花笼裙,梳着一模一样的双螺髻,两人都娉娉婷婷的站着,说实话比自家那一大群妹妹好看多了。再比比,总觉得忍不住瞄瞄右边那个矮些的,崔安弘困惑的眨了下眼睛,可能刚才被姑母吓坏了,出现错觉了。

虽是一家人但也要顾虑到男女大防,便在水阁中央竖了一个紫檀镶黄杨木雕云龙宝座屏风,丫鬟婆子麻利有序的上菜、端茶,男人那桌没过多久就热闹起来,女眷这边倒是还好,斯斯文文的安静吃菜,偶尔说笑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杨氏捉着崔氏说外放的情况。这回儿雨竹还见到了大舅母高氏,一个非常泼辣爽脆的贵妇人,很是会调动气氛,将席上每个都照顾到了,二舅母倒是没有露面,听说是个多病的,前不久又染上了风寒,正卧床休养呢。

正当高氏指着刚端上的一盘子鱼招呼众人动筷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来报:“十一小姐来了。”

刚才还轻松惬意的气氛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杨氏啪的把筷子扔在桌上,恨恨的道:“她就见不得我高兴一天。”

崔氏也敛了笑容,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她倒要看看一个爬床丫头的女儿这些年究竟狂到了什么份上。

崔婉云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早早就从周姨娘哪里得到消息,今天八姐姐带着夫君和儿女回娘家,姨娘说自己的好机会来了,凭她的聪明哪里会傻傻放过机会。今天来这么晚不就是要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才不枉她的精心打扮。

雨竹眯着眼睛看这从外面袅袅而来的少女,只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倒是个美人。

周姨娘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也是一身鲜亮,小腰扎的细细的,恭恭敬敬的和杨氏行了礼后才笑道:“十一小姐来晚了,大家不要怪罪才好。”

崔婉云镇定的向四周福了一福,脸上挂着真诚又羞涩的笑容道:“婉云来晚了,自罚一杯赔罪了。”

“算了,自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婉云快坐下吧。”屏风那头传来崔老侯爷满不在乎的声音,显得很寻常。

雨竹静静的抿了口茶,看来,外祖母这现年受得委屈不小啊,听母亲的意思这周姨娘就是一丫头出生,究竟要崔老侯爷怎样的宠爱才把她的胆子纵的这般大。外祖母杨氏明明没有去请她来,那个十一姑娘自己违抗嫡母命令擅自过来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看样子,自己这个蛮有意思的外祖父难道还是个宠妾灭妻的?

第38章 孽缘就要扼杀在萌芽状态

不知道这种怪异的局面是怎么回事,雨竹垂下眼,静静的打量着这位十一小姐的“表演”,今儿唱这一出想干什么?

“这就是姐姐家的明珠吧,花骨朵儿似的,姐姐真是好福气。”婉云轻移莲步,嘴倒是甜的像蜜一样。

雨兰被夸得很舒坦,深感遇到知己,冲着婉云露出友善的笑容。

婉云笑着微微点头,又站起身来给崔氏布菜,温柔道:“尝尝这卤鹌鹑,是厨房孔大娘的绝活,最是可口不过,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崔氏看她声音不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眼里闪过一道利芒,快的让人几乎把握不住。笑得比她还要温柔,用一种很感怀的语气道:“云妹妹莫要同姐姐客气,其实该你多吃些才是,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当年姐姐十岁那年中了邪似地就想吃卤味,爹爹心疼我,找了好多家酒楼,这才重金把擅做卤味的孔大娘挖到咱们家做厨娘,一直吃到出阁才罢休,我记得爹爹还想叫孔大娘陪嫁来着?”

“哈哈,亏你这丫头还记得,没见过那么馋嘴的丫头,现在都做娘了还那么挑嘴吗?”崔老侯爷爽朗的声音隔着屏风也很清晰,最后一句显然是问林远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