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木着脸行了礼,然后看一眼身旁的儿子,蒋存墨便迟疑的喊出一声:“外祖母。”

谢氏只板着脸不说话,冷冷的看着程氏,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似的。

杨妈妈退后一步,将屋里伺候的丫鬟都赶了下去,有些事不是能被太多人知道的。

乖乖,这是亲生母女么,活像是仇人啊。雨竹悄悄咽了口口水,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她不说话,倒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只听得程氏开口轻笑:“二弟妹近来可好,我们可都好几个月没见了。”然后又转头对蒋存墨说:“这是你二舅母,还不快来见礼。”

蒋存墨看向雨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凑上前笑道:“请二舅母安。”

雨竹被那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将视线挪向别处,“不用多礼了,今儿没想到你们要来,也没准备见面礼。”

“准备什么见面礼啊,又不是亲戚。”谢氏冷冷的插话,直接就是不想认女儿和外孙了。

雨竹看势头不妙,这要是继续听着,就得掺和这事情里去了,还是撤吧,想满足好奇心可以寻别的途径,之后是插手还是远离那都有选择的余地。打定主意,雨竹忽然一拍脑袋,惊叫道:“哎呦,差点给忘了,我给二爷炖的汤还在厨房里呢,怕是要到添药材了时候了,我去看看。”

谢氏缓了缓神色,回道:“去吧,刚才忘了嘱咐你,太后娘娘的寿辰快到了,准备什么寿礼也该开始操心了,回去琢磨琢磨,晚上就不用来我这儿了。”

雨竹松了口气,福了福就退下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后头程氏的声音:“二弟妹真有福气,您这般的疼她…”

走到廊下,领了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正准备走人,忽然感觉有异,一转头,正好对上一个媳妇子的打量的视线。雨竹眼珠转了转,看后头跟着的丫鬟的衣裳就知道不是国公府里的,那肯定就是程氏带来的蒋家的丫鬟仆妇了吧…这般大胆…

雨竹顿下脚步,嘴角勾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冷冷的回视过去,对跟自家表哥抢皇位还折腾出个龚氏让自己担惊受怕的五皇子,哪怕他是个文武双全,才高八斗,雄韬伟略,谈吐不凡的美男子,雨竹也没有半点好感,何况是他那个蹦跶的很欢快的母族?

旁边跟着的华箬、阮妈妈她们已经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那媳妇子一见这般阵势,显然有些吃惊,不敢多看,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谦恭的低下头去…

蒋家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了吧…

无意中扯了那个谎,雨竹想了想还是决心去弄个汤出来,她向来不喜欢留漏洞,反正弄锅汤又不需要费很久的功夫,派个丫鬟守着炉子便是。

快走到大厨房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夹杂着女子尖厉的叫骂和瓷器破碎的声音。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阮妈妈吃惊的张大了嘴,有主子指使丫鬟在厨房闹事她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国公府里人口简单,就那么几个主子,怎么算也不像是会闹事的啊。

难不成是厨房里的妈妈在打架?

雨竹脸色阴沉了下来,她才将大厨房整治不久,就有人敢撒泼,当她没有正经罚过人么?示意众人都放轻了脚步,提步往前走去。

“…哈,别笑死人了,什么定例,欺负我们姨娘失宠了也不用这般胡诌。”只见厨房中间的长方形大桌子旁站着两个粉衣女子,梳着双环,侧着身子看不到脸,看肤色倒是很白皙。

一个灶上的妈妈头上还包着布,陪着小心道:“琳琅姑娘您这可是冤枉我们了,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克扣姨娘的菜啊。”

“哼,不敢”一声脆响,又一个盘子阵亡了,看看地上的碎瓷,已经有不少盘子、碟子糟了毒手,“我叫你不敢。”叫琳琅的丫鬟拍了拍手,冷笑道:“你当着我的面说这话也不嫌燥得慌,往日姨娘的饭菜可都是由我来端的,那是什么水平,这几日又送的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是人吃的么,喂畜生都不要,还敢糊弄我。”

想想又火大,索性又碰过一摞碗砸了,眼角扫到旁边搁着几盆给丫鬟吃的菜,冷哼一声又上前掀了,叉着腰指着那些妈**鼻子就骂:“瞎了你们的眼了,我们姨娘生的即便是小姐,那也是大少爷的长女,正正紧紧的国公府大小姐,哪里容得了你们糟蹋。”

终于有个妈妈涨红了脸,忍不住开口道:“琳琅姑娘,你也要讲讲理,你摸着良心说,按照姨娘的份例,小陈姨娘能每日吃那么多菜么,都快赶上少奶奶了,这几日本就是按着规矩来的。你也要体谅我们,二太太定的章程条条纲纲都清清楚楚,每日的账目也是要记清楚偶尔要被验看的,实在是没法子。”要是没事儿,谁愿意得罪这些得宠的姨娘啊。

琳琅跺着脚,叫道:“加了钱还不准加菜么,这是谁定的规矩?”

“可是小陈姨娘吃菜就第一次加了钱。”下头有人嗫嚅着。

第152章 补汤

周围胆子大些的婆子纷纷附和。

琳琅没想到被人掀了老底,涨红了脸,胸脯急促的起伏着,有些下不了台。

旁边跟她来的一个丫鬟有些紧张,局促的上前准备打圆场,本来她就不赞成来大厨房“立威”,但是琳琅姐姐这般泼辣,拦都拦不住。

“里头的误会解开了就好。”她扭着帕子,上前一步劝道:“不然这样,以后每天我们送钱来,劳烦各位妈妈准备的菜丰盛些,姨娘生产大伤元气到现在身子还不甚康健,只有两个肉菜怎么够?”

琳琅也见好就收,忿忿道:“算了,也不全是你们的错,以后再敢这般怠慢,那可就不知这般轻松就算了的,大少爷要撵些个奴婢出去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一干妈妈敢怒不敢言,正要说几句好话将这泼辣货打发走,门口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哦,我竟不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这般有空,能来撵厨房的妈妈了。”

“二太太”

“二太太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众妈妈挤眉弄眼的低声交谈着,隐隐显出兴奋来。以前大太太在的时候明里暗里都帮着小陈姨娘来打压大少奶奶,那小陈姨娘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卖身进府的。虽说当了姨娘,底下的丫鬟,妈妈们便面上奉承讨好,心底里还是不怎么信服的。

琳琅悚然转身,呐呐的喊了声:“二太太。”旁边的丫鬟也吓了一跳,忙上前行礼。

厨房主事的甘妈妈赶紧出来:“您怎么来了这地儿了,仔细油烟污了您衣裳。”

“不来不知道啊,这大厨房竟然这般热闹,还砸起东西了啊。”雨竹啧啧叹着走了过去,看了看地下的碎瓷片:“嗯,这可是定窑上好的白瓷,一个小碗就得…”说罢虚心的看向甘妈妈。

甘妈妈摸不清情况,老实答道:“这种碗是主子们用的,二两银子一个,旁边的是一两银子一个的。”

“啊,这样啊。”雨竹笑眯眯的看向琳琅,斯文问道:“砸东西是不对的,你为什么要砸呢?”

琳琅头忽然抬了起来,眼圈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奴婢有罪,实在是气糊涂了,姨娘生小姐时差点把命都丢了,本就该好好补补,可是这几日厨房准备的菜简陋成那样,姨娘哪里能入的了口,奴婢虽是下人,可是也看不过眼,气急了才跑到厨房来求灶上的妈妈们…言语上起了些冲突…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只是太担心姨娘身子了。”眼泪慢慢溢出眼眶,顺着白皙的脸颊滚了下去,她吸了口气,鼻头红的可怜,下定决心般开口道:“有什么处罚奴婢去领,还有打碎的这些碟子、碗,奴婢来赔…”

“好,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忠心才好啊,比起忠心,聪明灵巧都要靠后站。”雨竹在众妈妈惊讶的目光中狠狠的夸奖了琳琅一顿,还没等琳琅松口气,就听雨竹接着道:“不过犯了错也要受罚,本来想看在你忠心的份上揭过去的,可是看你这般想弥补自己犯的错,唉,也罢,就成全了你。”说罢,一脸赞叹的看着已经完全呆掉的琳琅,吩咐甘妈妈:“你待会儿将这里头多少银子算一下告诉琳琅,好让她心里有个数,诶,对了,琳琅的月例是多少?”

甘妈妈这下是琢磨出味道了,忙笑着回道:“一等的丫鬟月钱一两,二等的丫鬟一吊钱,三等的五百钱,琳琅姑娘是二等,每月有一吊钱月例。”

“唉——”雨竹欲言又止的看了面色青白的琳琅一眼,仿佛在叹服她的勇气,这满地的碎瓷该有多少银子啊,最后像是极不忍心似的,跟阮妈妈说道:“去给账房说一声,以后琳琅的月例就不要发了,省的她再交上去,直接给负责采买内院瓷器的汪妈妈吧,顺便将小陈姨娘的也省了,这般忠心的丫鬟可不多见,听说她也是个和善贴心的,定不会看着这忠心的丫鬟单独受这苦楚的。”

阮妈妈强忍着笑意弯了弯腰,努力板着脸,“是,奴婢马上就去说。”

“行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这样吧,今儿大姑奶奶带着墨少爷回来了,不管中午留不留,你们也要有个准备。”

等看到脚步虚浮的琳琅被另一个丫鬟搀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雨竹忍不住又来了一句:“如果想干点活儿补贴一下,针线房里的蒋妈妈会欢迎你的。”

满意的看到琳琅又抖了一下,这才回过头来对着一干已经瞠目结舌的妈妈淡淡道:“还不干活去。”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嘿嘿干笑着的甘妈妈伺候。

听得二太太要煲汤,甘妈妈马上猜到是要给二爷做的,顿时来了精神,低声推荐道:“今儿有新鲜的鹿鞭,不弱奴婢伺候太太做道长春鹿鞭汤,这可是宫里流传出来的方子,让前朝几个皇帝一日离不得的好汤。”

雨竹顿时感觉被一棒子打在了头上,脑子里一阵眩晕,鹿鞭汤,还长…春,春你妹啊,还吉林呢。

“换,换一个”雨竹扶了扶额角,你家二爷的勇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甘妈妈赶忙又换了一个:“那猪腰核桃补肾汤怎么样?今儿早上买到的好猪腰,顶新鲜的好货。”

雨竹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程二爷啊程二爷,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人家误会你不行啊,增加个汤品而已,用的着都推荐你用壮阳的汤么,做人失败不解释。

“那肉苁蓉羊汤吧,这汤以前厨房常做,每次都喝的干干净净。”甘妈妈察言观色,马上提出新方案,这汤以前确实常做,不过是老公爷专用…其实也差不多啦。

雨竹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就这个吧,终于来了个正常的汤了。阮妈妈站在一边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雨竹点头,甘妈妈大松一口气,这可是位金贵的主儿,轻忽不得。也不用专门切肉的婆子,亲自去捡了上好的羊肉来,细细的切成块,再用清水洗干净,送到雨竹面前。

这道汤过程倒是不繁杂,关键是火候,雨竹也不用人教,处理羊肉还是很简单的,将羊肉放大锅内加清水,放绿豆煮沸,等肉差不多煮透后再将绿豆和水倒掉,羊膻味便除去了。之后再加清水,续断、肉苁蓉和酱料、生姜,盖上砂锅的盖子,雨竹拍了拍手,搞定,之后的加调料和火候什么的都不用她操心了。

在厨房这边忙忙碌碌的时候,小陈姨娘屋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姨娘…”琳琅跪在小陈姨娘面前,身子哆嗦着,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

小陈氏刚听了同去的玲珑的描述,脸色正阴沉,闻言一声冷哼:“这会儿记得我是你主子了,你砸东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砸也就罢了,居然还主动提出来要赔。”

“谁家主子要奴婢赔钱啊…”琳琅到现在还没能接受二太太居然把自己客气的话当真了,她就不觉得很没面子么,本来以为顶多挨顿骂甚至挨顿打就过去了的。

转头又骂玲珑:“你也不晓得拦住她,我让你们去找婆子骂一顿,让她们不敢轻忽了我,你们倒好还带上了砸东西,糊涂油蒙了心了。”

琳琅委屈的也跪了下来,不敢分辨。

小陈姨娘恨恨的捶了捶炕桌,“好厉害的二太太,年纪不大心眼子却不小,转眼间就夺了我这几个月的月例,还狠狠扫了我面子,偏挑不出半点错处…以后在院子里办事就没那般容易了,毕竟少了银子打点…”

正说着,隔壁传来婴儿细细的哭闹声,更让她烦躁不堪,扬声骂道:“古妈妈死到哪儿去了,没听见大小姐在哭啊,整天就知道倚老卖老,半点事情都不做。”想到这孩子她就生气,好巧不巧赶着先帝驾崩出生,偏还是个女儿,她为了生个长子费了多少心,连孩子以后的路都铺了一点,为此还被落了把柄被老太太发现告诉了大少爷,耗了多少功夫才将男人哄回来…最后生的居然是个女孩儿,还伤了身子…

看着跪在前头的两个丫鬟,小陈氏恨不得将她们打死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只可惜现在自己只能忍,忍到弟弟考中功名,自己有了依仗才好行事…小陈氏将手里的帕子绞的死紧,忽而叹了口气,道:“算了,都起来吧,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我,只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以后长点心眼,这府里姨娘过得何其艰难,就少给我惹祸吧。”

琳琅和玲珑忙爬了起来,“谢姨娘。”

“琳琅,你拿了这包银子先去找汪妈妈还上,看还少多少。”小陈氏拿出一小包银子递过去,心里一阵气苦,姨娘月例才二两银子,大少爷又是吃穿都走公中,即便疼自己也给不了多少补贴,她平日里还要到处打点下人,收买消息,资助弟弟读书,能省下这么点钱容易么,还没捂热又要送出去了。可又不能不给,不然就坐实了“不和善贴心”的罪名…

现在就怕厨房里头的人怀恨在心,闭着眼睛把损失往多了说,那要还到什么时候啊。

“玲珑,你去那两件我的金簪子,到二门找黄大贵,看能不能送出去换点钱。”不管怎样正房那边的打点都是不能停下的。

玲珑迟疑着不动,“姨娘,这怕是不行,最近听说二太太刚换了批丫鬟,那些守门的皮都绷紧了,半点情面都不肯讲,唯恐被连累。”

小陈氏楞了下,然后颓然摇了摇手,“算了,你下去吧。”

第153章 小住

等到午时初的时候,大厨房已经收拾好了饭菜,只因为老太太那边一点传饭的动静都没有,这才没有马上呈上去。

雨竹看看天色,平常谢氏这会儿已经吃上饭了,药膳应该也讲究个时辰吧,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发人去问问,要不先歇一会儿,吃了饭再聊?

小丫鬟很快回来了,说大姑奶奶不留在府里用饭已经离开了,墨少爷留了下来,准备小住。

这可奇了,雨竹一边让婆子将菜送上去,一边打发人去外院找大少爷——总要有个男的陪着不是。

程思义与蒋存墨年纪相当,明明是表兄弟却一点也不亲近,闻说蒋存墨来了还要自己去作陪,脸上就带出几分不愿来,嘀咕道:“为什么找我,父亲和二叔哪个不好陪。”

旁边的一个管事听了,忙笑着劝解:“大爷被皇上宣进宫里了,二爷大早上就出了门,您知道的老公爷又不待见他,只有您出面了。”

程思义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依旧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有再抱怨,跟着丫鬟进了内院。

雨竹吃不准谢氏的心思,看了像是不喜欢,可又把人留下来了,这要安排个什么级别的招待给那个墨少爷,自己心里还真的没有底。

干脆跑去思谦堂伺候谢氏用饭,言语中就带出了那意思来。

谢氏将乌木镶银的筷子一放,淡淡道:“待会儿让杨妈妈领他去原先的那屋,管他一天三顿饭,其余怎样都不关咱们的事。”明显心情还是有些不好。

雨竹答应着出去了,虽说是原先有屋子,可是这么久没人住了,里头的打扫,还有褥子、被子都是要换上的,叹了口气,让懒惯了的人去费这些心思,实在是太糟心,老天赐给她一个温柔能干的嫂子吧。

等忙完回到青葙院的时候,阮妈妈已经摆好了菜正笑吟吟的等着,雨竹小小的欢呼一声,忙坐下先喝了碗咸鲜的火腿玉兰片汤,满足的喟叹一声,这才夹了筷子菜慢慢咀嚼着。

早园从外头进来道:“太太,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说是定南侯嫡长子前些日子在红玉街跟一群少爷起了冲突,然后还打伤了裕郡王家的小少爷,延平侯家的二少爷…还有几个总兵、通政、副都御使家的少爷,这些大人都已经向皇上递折子告状了。”

姚妈妈听了有些气愤,“莫不是跑到国公府来躲灾的,往日不见上门,惹了麻烦了才巴巴跑过来,难怪老太太没好脸色给他们。”

“你们看蒋家少爷那瘦不伶仃的样子,抓只鸡都抓不到,怎么可能打伤那么多人。”雨竹摇了摇头,又舀了一勺汤喝下去,再说了那些老狐狸怎么可能随便为了儿子挨了打就上折子 ,里头没点门道谁信啊。

“那蒋家少爷是被冤枉的?”姚妈妈想想也是,被打不是一天两天了,那脸上的青紫还没消,可想而知当初被揍的有多狠了。

雨竹淡定的继续吃饭,抽空回了一句:“那也不一定,可能他带了许多护卫呢,这事情谁也说不清。”政治果然是最肮脏最复杂的东西。

蒋家的日子现在一定难过的很,皇上已经将游家基本都连根拔起,虽然还没有采取什么大的动作,但是很明显的证据估计已经搜的差不多了,只等合适的时机就可以随意摆布…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

偏偏连托人求情都不能,豫州一场大水下来,虽然皇上不顾刚刚登基,下了番狠手筹了银子,但是后续的事情还很多,要是不能在严冬来临前将百姓都安置妥当,那之前的收买民心就是一场笑话,而且即便凑了些银子将水灾对付过去了,国库的空虚却是实打实的空虚,外加还有个修了一半的运河…皇上正忙着呢,对那些要说跟赈灾无关事的人一律不见。

接着早园就说起了旁的事情:“刘海那小子偷懒,让他去打听消息,他竟然就跑到德园去打听了,反正太太消息灵通的很,他一点子劲儿都没费,还喝了壶好茶就听了一耳朵消息回来了,实在是太懒。”

这刘海是刘妈**小儿子,很喜感的名字,人却机灵的像只猴子,嘴甜腿快,又长着一副憨厚的样貌,最适合打听消息了,便被崔氏给了雨竹,预备着两头传传消息什么的。平常最爱与早园吵嘴,两人像对斗鸡一般,见了面就嚷嚷。

“这叫聪明,能省事就省事。”雨竹琢磨着这可算欢喜冤家,要不自己什么时候做个红娘牵牵线…啊,不是,是绑绑线。

早园郁闷了一小会儿,不过每次雨竹帮的都是刘海,她也习惯了打击,“对了,还听说吴家太太快不行了,怕就在这几日。”

吴家太太?雨梅的婆婆倪氏么?雨竹想了起来,心情也有些复杂,她不后悔当初没有出手相救,但终究有些不舒服…

见雨竹情绪不高,阮妈妈瞪了早园一眼,凑趣道:“太太用完了饭,要不要带着小逊出去转转,也消消食吧。”

“把它抱过来,都几日没见它了,也不知瘦下去了没。”今儿不想走,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逗猪玩。

琴丝很快就将圆滚滚的小香猪抱了过来,偎在炕上,约莫是刚吃完睡下,小黑豆眼眯呀眯的只剩下了一半,懵懵懂懂的四处张望。

雨竹一把捏住它翘起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旋转起来,一会儿又是握住它两只短短的前蹄,引导它用后蹄立起来,还转啊转绕圈圈,玩的不亦乐乎…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她可以一直笑得很灿烂。

阮妈妈默默的垂下头去,小逊啊,阮妈妈晚上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豆沙点心,现在…就忍忍罢。

“二爷”华箬正看得好笑,低头抹了眼角的泪花,忽然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个人,一看之下顿时惊叫出声:“二爷回来了。”

雨竹吃了一吓,手往右一拐,小逊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委屈的直哼哼。琴丝慌忙上前接过来上下查看了一番,这可是御赐的猪啊,太太,您就不能小点劲儿么。

“二爷,你…你怎么回来了。”雨竹忍不住看了看天色,这才中午啊,怎么回来这般早?

程巽勋隐没了嘴角的笑意,故意虎着脸:“我就不能早些回来么?”

“能的,能的,您吃饭了没?”见程巽勋摇头,赶紧道:“阮妈妈,快去,快去准备,唔,那汤估摸好了吧,先让人把汤端上来给二爷垫垫。”呜,她是尽责的好媳妇。

程巽勋浓眉一挑:“汤?什么汤?”

雨竹赶紧表功:“知道相公最近辛苦了,我给你煲汤喝来着,顿了快一上午了。”复又有些遗憾:“本以为你晚上回来的,就加了不少水想慢慢炖到下午的,那时候汤料肯定都化到汤里了,现在怕是没那般够火候。”

“没关系,只要是娘子的手艺,我不嫌弃。”

哪儿学的这般肉麻的话啊, 雨竹抖了抖,深感吃不消。

让华箬拿了常服出来,自己亲手将换下来的朝服叠整齐。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端着汤进来了,等她放下后,雨竹亲手盛了一小碗汤放到程巽勋面前。

程巽勋拿起调羹,开始还没注意,待鼻端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才惊异的抬起头,看了眼身旁笑眯眯的小妻子,这汤…

话说真的好香的,雨竹深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手艺这么长时间不用还没退步而小小的骄傲了一把,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盛汤的霁蓝票口六棱底大瓷碗,伸手就想给自己也盛一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吧,我陪你用一点儿吧。”

手却被紧紧的攥住了,雨竹惊讶的抬起头,只见程巽勋墨染的眉眼漾开了古怪的笑意,轻轻道:“不行,这汤全是我的。”

阮妈妈端了盘糟鹅掌鸭信进来,见雨竹也要吃慌忙在一旁帮腔:“是啊,太太今儿中午已经吃了不少了,再吃可要撑了。”可是她又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大盆的汤,中午喝不要紧吧…

待程巽勋用毕午饭,雨竹便将程氏和蒋存墨来的消息告诉了他,男人脸上淡淡的笑意一下子就凝固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哦,是吗。”

“娘说以前有屋子,我就让丫鬟去收拾了,听说约莫要小住个把月。”雨竹跟他报备着,又问:“他可有什么喜欢吃的,你跟我说,好歹也被他叫一声舅母,难得来一趟总要尽尽心才是。”

“你只管给我好好做衣裳,他的事儿我去。”程巽勋仿佛不欲多谈,只是让雨竹不要管蒋存墨。

罢了,你当姐愿意管么?

雨竹有午睡的习惯,不过与夫婿一块儿午睡的机会倒是寥寥无几,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尴尬之下,便找着话说:“太后娘娘的寿辰快到了,娘要我准备寿礼,你说咱们送些什么好啊?”一边手脚熟练的给他解着外头的袍子,露出里头雪白的绫缎的里衣。

“玉器古董要准备些,但太后娘娘也是你姑母,又不能尽送这些…你再做幅绣品放到里头送去吧,至于礼品单子…我下午再去找外院的管事问问。”

雨竹答应着,将暗红苏绣织金锦被放了下来,将程巽勋先赶上床,被他这样静静的看着也不好意思磨蹭,没要丫鬟伺候,自己就迅速脱了外衣,爬了上去。

第154章 秋眠

都说春眠不觉晓,其实还有一句,叫做秋眠不觉晚…

约莫是想着有个垫背的,雨竹睡得特别安稳,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只觉得迷迷糊糊中感觉胸口有东西在动,一巴掌拍下去,手却被握住了,接着指尖一阵酥麻,刺激的她小小的抖了一下,极不甘愿的睁开眼睛,寻找着恼人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