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想想也却是许久未曾见过如清了,还与陈三奶奶开玩笑,莫不是有孕了?

午饭后又小憩片刻,各家女眷便纷纷离去,雨竹最后辞了陈三奶奶,上了自家马车。刚出门拐了个弯儿,便闻得车夫惊叫:“二爷。”

雨竹惊讶的看了眼华箬,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只见程巽勋骑在他那匹纯黑没有一丝杂色的高头大马上,墨染的黑眸正定定看着自己,带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昨晚醉酒后发了酒疯,偏偏她在酒醒后还隐约记得当时做了哪些“好事”,早上装死躲过去了,现在再看程巽勋那张冷肃中带着禁欲感觉的脸,她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心中忐忑的很,赶忙放下帘子不敢再看。

接着听到外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然后马车掉了个头,又加速驶了起来。

“他这会儿怎么来了?”

雨竹嘀咕着坐在马车里,华箬使劲憋着笑,给自家主子顺毛,“凑巧,一定是凑巧。”她如今已经是全能丫鬟了,什么事情都能上手。按说有些事情是由通房伺候比较好,但是阮妈妈几个哪里会让通房靠近主屋,也领着她们几个上了。

雨竹吸取教训,只偷瞧了一眼就再不敢撩开帘子了,渐渐听着马车外头的声音由喧嚣转为寂静,竟像是出了城一般,心里不由疑惑,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小小的颠簸了一段,已经能听到间或传来的婉转鸟鸣和秋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响。

这是…到山上了么?

“到了。”男人的声音在车门口响起,接着门帘被撩开,程巽勋含笑而立。

雨竹忸怩了一下,咬牙厚着脸皮提裙子下车,要比厚脸皮她还真是独孤求败入目便是青黄相接的树林,以及掩映在其中的古朴寺院。

这不是禅业寺么?雨竹疑惑的看向程巽勋,原谅她的庸俗,可是现在美丽的桃花没有,甜蜜丰润的桃子也没有…难不成要陪老和尚敲木鱼,念经?

见程巽勋脸色沉凝的往里头走,雨竹只得按下胡思乱想,提步跟了上去。

距上次前来赏桃花已经过去了数年,那时她还只是个小丫头…现在再来,却已经嫁做人妇,再加上当初春意盎然,处处都是生机勃勃,草木欣荣的模样,这会儿却是深秋,除了松树和几棵不知名的树还是墨绿苍翠之外,满目具是萧然寂寥…

她实在是很想忧郁伤感一把,捧着心叹几句年华流逝,人生无常,再迎风洒几滴清泪…可惜,最后还是没酝酿出感情来…只得闷着头走路。

百年古刹,古朴悠远,斑驳的青砖还留有点点青苔的痕迹,如同一幅历尽沧桑的古画。

程巽勋熟门熟路的带着雨竹七拐八拐,偶尔遇到路过的小沙弥也是见怪不怪,打了个稽首就离开了,看来是极熟悉了。

最后停在了一个后寺东北角落的一个小院子前,院门半敞半闭,透过敞开的院门,可以窥见里头的古旧朴素。

“这里是?”雨竹心里陡然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厮莫不是在寺院里养了外室,然后有孕了?生了?来找她摊牌了?

顶着一脸狗血看着程巽勋,寻求着答案。

程巽勋也在看雨竹,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进来吧。”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雨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种地方怕是除了遮风挡雨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作用了——墙面已经斑驳剥落,裂开的墙缝间有败颓的野草,屋外还摆着几颗破破烂烂的白崧。

环顾一周,雨竹甚至还在院子中间看到了废弃的一小块菜田短暂的震惊之后,雨竹就把程巽勋养外室的猜测啪回脑海深处,往里又走了几步,丝毫不介意脚上精致华贵的绣鞋染上尘土。

约莫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吱——”的一声,门开了,里头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穿着一件青布薄棉直裰,通身没有一丝绣纹,肤色偏黑,但五官却长得十分清秀,眼睛细细长长的,又黑又亮,此刻薄唇抿的紧紧的,左颊上甚至还有一颗小酒窝,初时的目光有些惊恐,等看到外面挺拔的身影后才镇定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欣喜。

“程大哥”

少年轻轻唤道,想要上前,却在看到旁边衣着华贵,眉目如画的女子后生生止住了脚步…

在雨竹忙着解惑的同时,同样在京郊的庄子上的红豆也在“忙着”。

“放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连我去园子也要管么?”红豆抢步上前,细长白皙的手指指着眼前仆妇的鼻子就骂,“瞎了你的眼,竟敢拦我,还不让开”

眼前的妈妈梳着规整的圆髻,头上只插了一根细长银簪,身材干枯,看着恭敬,眼中却尽是漠然,“您不要为难奴婢们了,这是王妃亲自下的命令,您便是打死奴婢也是出不了门的。”

扶柳扯出个笑容,上前劝道:“王妃也是为您好,只要您身子养好了自然是可以出去的。”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烦躁,难不成这疯子在这庄子里待到什么时候,自己便要陪到什么时候么。

红豆想到最近几个月日日都要喝苦的要命的药汁子,还要忍受这些看庄子的婆子棺材板一样的老脸,心中遏制不住的升起一股无名火,在王府里要伏低做小,难道到了庄子上,面对一帮子奴才还要她忍气吞声么“啪——”

一个半人高的景泰蓝莲花纹玉壶春瓶被砸的粉碎,飞起的碎瓷甚至落到了那妈**鞋面上。

接着坑桌上盛药的一个琥珀碗也砸到了地上,褐色的药汁子洒了一地。

出了口恶气,红豆姿态优雅的坐了下来,那帕子擦了擦手,冷笑道:“我记着你了,咱们走着瞧。”

“侧妃想是病还没好,而且又重了些,明日换个大夫吧。”那干瘦妈妈眉毛也不曾动一下,吩咐小丫鬟进来收拾打扫后便退了出去。

红豆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她好不容易收买的大夫,连要请他转交给世子的信都写好了…

那干瘦妈妈刚出门,扶柳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孙妈妈。”扶柳笑着跟上去,试探道:“这样真的不打紧么?里头这位可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万一以后世子爷想起来了…东山再起…可怎么是好?”

孙妈妈终于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听说过一句话没有,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哼…本来就不是个凤凰,如今再闹翻了天去也只是秃毛鸡罢了。”

她看了看扶柳娇花似地容颜,微微一笑:“再说了,后宅始终是女人的地头,你当王妃和世子妃是吃素的么,那两位可是正经主子,比什么侧妃可靠谱多了…世子爷年纪轻轻,正是贪图新鲜的时候,就喜欢那些温柔小意儿的,谁耐烦日日对着个泼妇?”

“满园子的开的正好的花不采,单恋一朵过时的?”

孙妈妈摇着头离开了。

扶柳怔怔的立在原地,半响,才跺了跺脚,折了回去。

“怎么说的?”见扶柳进来,红豆忙支起身子,急急问道。

扶柳脸色不大好,“孙妈妈不肯接。”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炕桌上。

红豆扫了那包首饰一眼,眼中露出一抹狠色,要是孙妈妈身边带了孙女、孙子什么的该有多好,抓了她的宝贝疙瘩,还怕她不违逆王妃转投自己这方…可惜。

现在最关键的便是怎么将自己在这里受苦的消息递给世子爷知道,硬的来不了那就只能来软的,可惜带来的银钱不多,好藏歹藏才弄了这么多,前些时候收买大夫又用了一些,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她一直相信人不背叛的唯一原因就是摆出的利益还不够,她需要从长计议,总有一天她会找出破绽的…

想到这里,红豆微施粉泽的脸上露出一个隐忍的笑容,拉过扶柳,在她掌心放下一支赤金的金簪,和善道:“我知道你最是忠心,大老远的跟我过来…你放心,等我回到王府,定不会亏待了你去。”

“世子爷还夸过你几次呢。”红豆微撅着嘴,故意说得模模糊糊。

扶柳马上表着忠心:“奴婢定然不敢忘了夫人大恩。”

红豆满意的笑了,又慵懒的躺了回去,吩咐道:“去叫厨房做点燕窝来。”柔弱是要,把自己收拾的鲜鲜润润的也不可忽视,男人可都是视觉动物。

第169章 安顿

经过简单的解释之后,雨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少年竟是龚氏的弟弟看着他那瘦瘦小小的模样,雨竹实在是没法子将对龚氏的不满转移到他身上。

受了他的礼,笑着道:“来的匆忙,也未带见面礼。”虽说龚梵与自己同岁,但架不住程巽勋大啊。

龚梵手足无措的连连摆手,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程巽勋。

“好好的客气什么?”程巽勋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了两人一眼,最后问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的龚梵:“你这身衣裳是从哪儿来的?我让丁管事给你送来的怎么不穿?”

“…那料子太好了。”龚梵见尊敬的程大哥脸色不豫,急的不行,脱口而出:“留着过年穿。”说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去。

程巽勋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骂:“你脸红个什么劲,担心我养不起你么?”

龚梵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呵呵傻笑。

雨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两个人,心中忽然有些小小的郁卒。男人顶立门户,决策大事小事,再正常不过了。而且程巽勋一声不吭的将龚梵接出来,里头肯定颇是费了一番心思…她能理解,却不喜欢,起码也要露个口风不是,就这样巴巴的把人拉来是要作甚?

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男人面子的,雨竹笑得很贤良淑德,努力酝酿出…额,慈爱的目光来。

听了半响,又见程巽勋命随行的小厮进去收拾东西,雨竹才大体弄清了情况,这是要将龚梵接出去呢,只是不知道是要给龚梵买个宅院呢,还是送去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龚家?

一声不吭的等事情都交代好,一行人便去了另一个禅房。

智远老和尚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这几年下来他连一点变化都不曾有。三人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瞌睡,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凭空破坏了几分仙气。

膝盖上趴着一只雪白的肥猫,满身的毛长长蓬蓬的,洗得很干净,闭着眼睛将自己蜷成一个团儿,睡的正香。

一下子就唤醒了雨竹的回忆,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那只瞄瞄叫唤的小奶猫…记得自己当时还喂了它桃花糕呢。

“你今儿怎么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智远和尚已经睁开了眼睛,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顺便还伸了个懒腰。

“瞄——”

肥猫骨碌碌的掉到了地上,就地滚了几滚,爬起来抖了抖毛,就一点事情也没有的凑到程巽勋脚下撒欢去了。

程巽勋绕过在脚旁乱转的猫,走到他面前站定:“院子既然住了人,你也不修葺下。”

智远和尚摇晃着光头,絮絮叨叨的诉苦:“寺里地方小,屋子也少,能腾出个院子就不错了…再说了,出家人没有身外之物啊,哪里来的木料砖石修房子。”

“大师对我很好的,天天都有好吃的斋菜,还不用干活。”龚梵在一旁小声分辨。

雨竹不知道龚梵在北边忠勇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他这种性子无论是在哪里都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

七年的变故,锦衣玉食的龚氏性格扭曲了,而她一母同胞的流放弟弟却是这般的性子,实在是造化弄人。

“还是你小子有良心。”智远和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眼睛一转,看到俏生生站在程巽勋旁边的雨竹,不由的乐开了:“哈,是那个有虱子的小丫头。”

雨竹顿时一头黑线,喂喂,把话说清楚好不好,谁有虱子了越看越又意思,一双老眼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直叹自己当时眼光好。

程巽勋和雨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这出家人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

又说了几句话,喝过茶,收拾包袱的小厮进来禀报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程巽勋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还要事情要办,当下便告了辞。

马车下山很快,越往城中走越是喧嚣。

借着外头的嘈杂,雨竹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门,问道:“二爷是什么时候将人弄出来的,怎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自从雨竹在程国公府站稳脚跟并开始管家后,自然悄悄在门房处安排了自己的心腹,有事没事就让刘海来回跑跑…凭借老爹和彪悍娘的手眼,居然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早园正打开一个纸包,将里头的点心放进华箬手中的老糯米种六瓣花卉盘子上,闻得此言,忙回道:“也是呢,想是刘海那小子又偷懒误了差事,太太回去好好罚他。”

华箬笑着将盘子放到雨竹的面前,故意道:“也是,让太太回去打他板子,二十下…不,四十下。”

早园愣了下,不做声了,但是眉宇中还是带了担忧。

雨竹失笑,她的这几个大丫鬟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们考虑下终身大事了,不过得分开办,不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手,青黄不接的可就不妙了。

马车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门前停下,雨竹带上帷帽,被丫鬟搀着下了车。

宅院不大,不过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住得起的只有富户了。雨竹粗粗看了一下,幽静雅致,与大街隔了厚厚的围墙,算是闹中取静了。侍立的仆人不多,四个姿色普通,憨厚的甚至有些土气的丫鬟;还有一对夫妻,皆是粗壮有力的样子。

神色有些不安,行礼姿势也僵硬别扭,雨竹一眼就看出都是新买的,不由的瞄瞄程巽勋:想的够周到啊。

已到申时,落日余晖将天空渲染的一片金黄,给万物覆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柔和的不可思议。枯叶不时被秋风揪下几片,打着旋儿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脆纸声,美得像一幅画。

龚梵痴痴的甚至贪婪的看着院里的一屋一瓦、一草一木,忽然背过身去,慌慌张张的冲进了一间屋子…

程巽勋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回头对雨竹道:“走吧。”

雨竹点点头,最后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随着程巽勋往外走。

刚要出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唤声:“程大哥…”

雨竹回头一看,只见纤细瘦弱的少年红着眼眶,手紧紧的抓着门,嘴唇掀动着,可是一句话都不说,神情急切的都让人心疼。

她忍不住去看身旁的男人。

程巽勋身躯高大,挺拔如松,半点不为所动,从雨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下巴,颌骨线条优美,绷得紧紧的,给人一种极为沉稳的感觉。

“丁管事每月都会来…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去谢氏那里说了一声,两人便回了青葙院。

小丫鬟打起厚厚的金褐色云纹锦缎绣折枝花卉的门帘,程巽勋拉着雨竹进来,将所有跟着的丫鬟、妈妈都关在了门外。

要是新婚的时候,雨竹或许还摸不清楚情况,但这会儿她略一想就知道这人是想要说些什么了。不过看他这样子情绪并不是很好,雨竹想着还是不要选这个时候知道比较好,便抢着开口:“天儿不早了,二爷,咱们让丫鬟摆饭吧。”

程巽勋的脸色果然松了松,眼里漾起浅浅的笑意,还伸手摸摸她的额角,“好。”

厨房很快送上饭菜,都是热腾腾的,还有一大碗罐煨山鸡丝燕窝,略略驱散了夜晚的寒气。

最后是阮妈妈特制点心——蜜浮酥捺花压阵。直吃的雨竹眉开眼笑,满满都是幸福。一连吃了半盘子,阮妈妈眼疾手快,端了盘子就要走。

“手下留盘子啊…”雨竹大惊之下,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程巽勋听了,也没能绷住,咳了好几声才掩饰过去。

灯下看人,别有韵致…他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雨竹时的情景。

穿着火红的嫁衣,娇小玲珑,盖头揭开,露出令他都没能幸免的精致容颜…仿佛是被屋里众多的女眷吓着了,那双水润润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浅雾气,望着自己的目光娇娇怯怯,像极了禅业寺那只最爱黏着他的小猫崽子…

当时他心里已然生出了一丝柔软。

念头一闪而过,程巽勋心中微动,不由仔细地打量雨竹。

她似乎很喜欢吃…看到那个圆脸妈妈做的点心就笑眯眯的,如同得了什么宝贝似地,讨人喜欢得很。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明媚的女子,恍若没有烦恼似的,这可以理解为被娇养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可她对人虽宽厚仁善,但是又不一味的怯懦软弱,抖擞起威风来,可是敢动匕首的…

思忖间,有更鼓声隐隐传过来。

“咚——咚”

“打落更了。”雨竹最后巴巴看了眼阮妈妈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又瞬间丢了遗憾,笑着问道。

“天气有些凉了,让丫鬟打水来给您烫个脚吧。”

让他放松些,然后才能好好说话呀,雨竹是这般想的。

还有崔氏教导,这些动动嘴皮子就能取得良好效果的事情,不做是很吃亏的。

程巽勋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却瞬间化成了水,轻轻地荡漾了一下。

第170章 不请自来

“那孩子…”

程巽勋啜了口热茶,慢慢说道:“是个可怜的,当年龚家出事的时候他才八岁,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

雨竹心道:“这肯定还是受了庇护的吧,不然在那人生地不熟,民风彪悍的边疆,那么个羞涩腼腆的少年怎么能活下来?

不过也不打断他,静静的听着。

“皇上派虎贲卫去将他接回来…一路紧赶慢赶…对那群家伙来说轻松的很,跟玩儿似地,他身子弱,受不了却不吱声,咬牙撑过去了…等我接他出来的时候,马上就大病一场,那会儿一团忙乱,只好把他先送到禅业寺去。”

当时是不能送回府里的,太过敏感,雨竹表示理解,“那…那龚家呢?”最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她知道龚家已经败落,当年被判流放的族人还在北边,剩余在京的族人只剩老弱病残和偏远旁支。情况虽大不如前,但龚梵毕竟是龚家嫡支少爷,于情于理都该回龚家啊。

程巽勋微微顿了顿,神色有些莫测:“本该如此,但龚家情况特殊,送去肯定不妥。”

雨竹一听马上就反应过来:“当初龚家族人是受龚老爷获罪的拖累…”

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程巽勋笑着点了点头,小妻子冰雪聪颖,一点就透,而且极为善解人意,不该问的一句不问,让他越来越喜欢与她说说外头的事。

“宅子前几日就买好了…不过我想着让你去见见他,难得你今儿不怕辛苦出门,也省的惊动老太太。”

雨竹假装没明白什么辛苦,自己端着茶杯倒茶喝。

程巽勋却不罢休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低低笑道:“这里疼得很。”

雨竹这下装不了傻了,迟疑着站起身:“哪里痛,可是骑马的时候拉伤了?”走过去就要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