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想到顾氏凶巴巴的样子就有些害怕。

画眉失笑:“你这是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站到院子里,朝天空或是远处看一看让眼睛休息休息,谁让你出去了。”

她可没那个胆子再怂恿月荷出去了,就到村头井边去了一趟就被婆婆顾氏骂的狗血淋头的,若是下午再出去,不知婆婆还会气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她?

画眉算是看出来了,月荷本性不差,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就是胆子小懦弱外加自私了些。根本不敢和顾氏顶嘴。遇到事了也别巴望月荷能替自己说话。

而恶婆婆顾氏,对自己的儿子疼爱有加,对自己的女儿也很是和蔼,对孙女婉儿也还不错,就是不待见自己这个儿媳。

不知道这时候的婆婆是不是都是这么对儿媳妇的…

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封建社会里的婆婆对儿媳妇都不咋地,有句俗语不是叫“媳妇熬成婆”么?

做了多少年的苦儿媳妇,好不容易自己熬成了婆婆,还不是可劲的使唤儿媳妇做事好一逞婆婆的威风?

第十五章 套话

月荷听了画眉的话后总算放下心来,起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和画眉一前一后走到了院子里。

画眉看着光秃秃的小院子颇有些遗憾,这院子也太空荡荡的了,怎么不种个小花小树呢,哪怕是有几颗小草也行啊!

月荷见画眉边打量边摇头很是奇怪:“大嫂,你在看什么?”

随着画眉的目光,月荷也看了过去。

还不是那个院子么?一点变化也没有,怎么大嫂画眉看的那么专注?

画眉随口说道:“月荷,咱们家院子里怎么没种点花什么的?”

这么随口一句话就见月荷忽然紧张起来:“大嫂,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可千万别被大哥听见了。”

这跟柳书怀又能有什么关系?

画眉真想挠头,思及这动作实在不雅方才作罢。

诶,什么都不了解不清楚的日子过的真是憋屈,连话都不敢随便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像现在,画眉满心的疑问却不敢问出口。

这其中肯定是有缘故的,不过,自己冒冒然的问出口的话一定会让月荷起疑心。肯定会说“大嫂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之类的话。

所以,画眉好辛苦的把冲到嘴边的问话忍了下来。

好在月荷主动就讲起了其中的缘故:“我家院子里以前自然是有好多花的,那时候,爹还没去世,最爱摆弄些花花草草。院子里摆了好多盆呢!前几年,爹生病去世了。大哥爱喝酒爱赌钱,一没银子了就会把花拿到镇子上卖掉换成钱,然后拿去赌。时间一长,就把满院子的花都卖光了。诶!”

说到最后,月荷叹了口气,看来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哥也是颇多怨言。

画眉边听边思忖,看来公公在世的时候,这个家的家境还没有差到现在这个样子。

柳书怀既不肯读书考取功名,又没有做其他的营生,整日里就是喝酒赌钱,那这个家是靠谁来维持的?

月荷云生都还小,可以不考虑。

那么,肯定就是婆婆顾氏和原来的画眉两人靠替人家做绣活赚点银子了。

难怪刚才顾氏听说自己的手受伤不能做绣活会如此着急生气,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原来,自己的这双手真的是很重要不能受伤的。

想到这儿,画眉又为日后发起愁来。

这手受伤不能做绣活的借口最多用上几天,等以后又该拿什么作为借口呢?

这个家既然就靠这个作为生计,自然不可能允许画眉无限期的“受伤”不能做事。这个大破绽可是硬伤啊!

想来想去,画眉都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来应付此事。

叹了口气,画眉只好将此事暂时抛在一边。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反正这几天暂时是无忧了。

月荷见画眉的脸色不停的变来变去,还以为她是心疼那些花花草草:“大嫂,咱家院子里没有花也没什么的,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倒是家里的家什都快被大哥典卖光了,得好好劝劝大哥才好。”

什么?

柳书怀还会卖家里的东西?

怪不得这个家如此寒酸,屋子里除了床基本上就空无一物。原来,都被柳书怀拿去卖掉了。

真是标准的败家子啊!

画眉闻言满肚子火气,这个便宜相公让人越想越是火大。

月荷自言自语道:“诶,大哥这脾气谁都不敢劝。前几天大嫂也是因为说了让大哥别再去赌钱了才被大哥打成那个样子。现在,连娘都不敢说大哥什么了…”

画眉皱着眉头道:“月荷,你大哥一直就是这样的脾气吗?”

问过才知自己失言,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好,怎么能这么随意的就问了出来?

月荷难保不起疑心…

月荷沉浸于自己的回忆,没有留意到画眉的失言,很自然的将柳书怀的事情说了出来。

画眉立刻竖起了耳朵,这时候一定要仔细的听,好多知道一些这个家里的情况:

“大哥以前也不是如此的,爹在世时常教导大哥二哥读书认字。大哥考了几次乡试都没有考中秀才,然后就不肯再读书了。又交上了几个狐朋狗友,整日和他们几个去镇上赌钱。家里的钱输光了,就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赢钱的时候还好,回来总是笑眯眯的,可若是输的话,回来就要发脾气…”

下面的潜台词画眉立刻就听出来了。

输钱回来发脾气打老婆——难怪画眉身上这么的新伤旧伤。

该死的可恶的杀千刀的男人…

画眉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通,仍然觉得不解气。

恨不得现在就拿着棍子到房里揍那个不是东西的男人一顿。

画眉啊画眉,你以前怎么会喜欢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

月荷没有再说下去,怕刺伤了画眉。

画眉诱哄着月荷再多说些:“月荷,娘也不管你大哥吗?”

这也就是月荷年纪小单纯,画眉才敢如此问。若是换了那个聪颖犀利的小叔,画眉怎么也不敢问这种话的。

月荷惊讶的看了一眼画眉:“大嫂,你今日问的话好生奇怪。你难道不清楚吗?娘也常念叨大哥的,可惜大哥不肯听。还为此和娘吵过架,娘现在也不大敢说他了。”

画眉掩饰道:“这我当然清楚,就是这么随口一问而已。”

月荷没有多想,对画眉说道:“大嫂,我在外面也休息不短时间了,我进屋绣手帕去了。娘说了,要我尽快的把手帕绣出来呢!”

画眉点点头,准备随月荷一起进屋顺便看看婉儿醒了没有。

正待走,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粗鲁的喊声:“书怀!”

说着,一个有些猥琐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子大概二十来岁,个头不高,皮肤微黑。

满脸不正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良青年之流。

看来,这就是柳书怀的狐朋狗友之流。

画眉不知道这人是谁,不敢出声。

月荷倒是清楚的很,对着来人说道:“堂兄,你又来喊我大哥出去啦!他吃过午饭就睡觉了,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这人居然是柳月荷的堂兄,那也就是说和柳书怀是堂兄弟喽!

怪不得月荷和他如此熟稔。

那青年嘻嘻一笑:“月荷,快去喊你大哥出来。昨日手气如此好,今日当然要连上再去试试,说不准今天的手气会更胜昨天呢!”

这就是标准的滥赌徒了。

若是输了自然要想法去捞,若是赢了就想着再去多赢些。

这么循环下去,必然的结果就是输了又输。

月荷不肯去:“大哥睡觉的时候脾气最大了,我要是喊准挨骂不可,我才不去呢!”

那青年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画眉的身上:“婉儿她娘,那就麻烦你去一下了。”

画眉感觉那个青年的目光有些放肆的在自己的身上转来转去,心里一阵不舒服。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鸟…

顾氏在屋里听到外面喧哗,也出来了。见是侄儿不由得眉头一皱:“是来顺啊,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看来对自己的侄儿也没多少好感。

柳来顺见到顾氏很随意的喊了一声:“二婶,我来喊书怀出去转转。”

顾氏的脸色不大好看:“书怀昨日在外玩了一夜,现在正在睡觉。你一个出去耍吧!”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都是被这个侄儿带出去赌钱夜不归宿,顾氏就浑身来气。

这也是做母亲的通病,自家儿子身上的毛病通常都要归咎到别人头上的。

柳书怀赌钱成性,怎么能全怪罪到同伴身上?

柳来顺看来对自己这个二婶也没多少敬畏之心,居然说了句“我自己去喊书怀起床”就去了柳书怀的屋子里。

顾氏拿他没办法,恨恨的跺了跺脚也跟着去了。

第十六章 可怜可恨的顾氏

月荷也不肯进屋绣花了,也跟着顾氏一起过去。

画眉想了想,也跟上了。

说不准还能从各人的对话中再听出些什么来…

柳来顺将房门踢开,大声嚷嚷道:“书怀兄弟,快起床啦!”

柳书怀本来面朝里边,这时被吵醒了果真如月荷所说很是不快的骂了句:“没见我正睡觉呢吗?是谁在那吵的?”

柳来顺可不怕柳书怀的起床气,到了床前拉了柳书怀一把:“是我。”

柳书怀被硬生生的吵醒正想发脾气,一睁眼看是堂兄柳来顺立刻有了笑脸:“来顺哥,是你啊!”

柳来顺挤眉弄眼的说道:“书怀,昨日手气这么好,今天一起再去试试如何?定能赢一大笔!”

柳书怀立刻蠢蠢欲动起来,翻身下了床,飞快的将衣服穿上。

顾氏在旁边有些着急:“书怀,昨晚你就整整赌了一夜,今天就别出去了吧!这样总是熬夜很伤身体的。”

画眉在旁边听的分明,心想原来你也不敢直接说书怀你就不要去赌了,而是拐弯抹角的以保重身体为由劝柳书怀。

看来这恶婆婆到了柳书怀面前变的和蔼可亲多了…

就是不知道柳书怀买不买账就是了。

嗜赌成性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拦住嘛!

果然,只见柳书怀不耐烦的说道:“娘,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和来顺哥走了。”

顾氏眼见自己拦不住儿子的脚步,一股怒意上涌。

柳书怀和柳来顺一走出门外,顾氏就将气撒到了画眉的头上:“书怀出去赌钱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你就不能让他留下来不要出去吗?”

画眉自觉无辜的很,明明就是柳书怀自己坚持要走的,怎么能将理由怪到她的头上来。莫名其妙!

“娘,书怀连您的话都不听,我说的话他怎么可能听。只怕我要是多嘴几句的话,他又会打我一顿。”

画眉看似温顺的话实则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潜台词就是你这个当娘的都管不住儿子,我自然就更不行啦!

画眉巴不得柳书怀整日都在外赌别回来。

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男人。

顾氏被画眉的话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想想自己依仗的儿子却是这副脾性,顾氏有些悲从中来。

月荷见顾氏心情不愉,上前说道:“娘,你别生气了,大哥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随他去吧!”

顾氏叹气道:“这么随着他,只怕他以后会将这几间屋子都败光了。造孽啊,我怎么会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顾氏别过脸去,眼角分明闪出了泪光。

画眉心里一阵恻然,昨日穿越而来后,她一直接触到的就是顾氏凶悍不讲理的一面,没有想到过其实顾氏也不过是个丧夫的可怜寡妇,再加上儿子不争气,顾氏何尝没有可怜之处?

看到顾氏潸然泪下的样子,画眉感同身受,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古代女人讲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顾氏已经没有了相公,自然要将全部的生活希望都寄托出自己的儿子身上。

柳云生年龄尚小,大儿子柳书怀不但不能撑起家庭的重担,反而还变卖家中的东西来赌钱喝酒。

难怪顾氏会如此的难过…

这一刻,画眉对顾氏充满了同情。

想想不对,自己岂不是更可怜?

柳书怀现在可是她的相公了,跟着这样的相公能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打骂就算不错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儿的环境风俗等等都搞清楚,然后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知道这儿有没有休夫这一说…

顾氏抹去了眼泪,重新转过头来:“月荷,你的手帕绣的怎么样了?”

月荷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已经绣好了两片花瓣了,月荷这就到屋里继续去绣手帕。”

顾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先去吧!”

然后又对着画眉说道:“你跟我过来。”

画眉暗暗叫苦,不知道又要指挥她做什么事情了。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就是了!

画眉倒不是怕吃苦做事,只是生怕又冒出像绣活之类的她压根一窍不通的东西来。到时候又得绞尽脑汁找出理由来推脱。

诶,真是痛苦啊!

画眉慢吞吞的跟在顾氏的后面。

顾氏走了一会儿回头,见画眉离自己老大一截,心里不高兴了:“你不能走的快些吗?今日看你好生反常,往日你做事可没有这么磨蹭。”

画眉心里暗自一惊,连忙快步跟了上来。

看这走的方向好像是柳云生的屋子啊!

昨晚天黑,画眉又是站在门口没有细细打量,现在一看,嚯,柳云生这间屋子算的上是全家最好的了。

当然没有什么名贵家具,不过,有满满的一架子书倒是真的,靠窗子边有一张书桌,桌子上有笔墨纸砚。

云生就坐在桌子前,手捧一本书在看。

画眉心想这个小男生倒是很有耐心,整日闷在屋里看书,也没怎么见他出来走动,好像除了吃饭基本上都是在屋里。

比起柳书怀来,柳云生的刻苦好学上进显得尤为可贵。

云生见顾氏和画眉进屋,坐那儿动也未动,只是抬起头来喊了声:“娘,大嫂。”

然后又低下头去看了起来。

画眉心里嘀咕:不懂礼貌的孩子,不知道要站起来打招呼吗?看来,也是被顾氏给惯坏了。

顾氏倒是丝毫不以为忤,很是欣赏云生的用功。

顾氏笑着说道:“云生,我看你屋里好长时间没有打扫了,今日让你大嫂来替你收拾一下。”

什么?

画眉惊讶的出声道:“娘,这恐怕不大合适吧!”哪有让大嫂来替小叔收拾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