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五十个俯卧撑作为惩罚,以后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抛弃你的同伴。”陆北深铁面无私。

凌双使劲咬了下唇,二话没说接受惩罚。

陆北深转眼看向顾初,顾初一激灵,总觉得接下来的惩罚要比凌双严重。念头刚落,就见陆北深一伸胳膊,截住了新兵连其中一名正在扛着弹药匣跑的新兵蛋子,没等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单手从他背上拎起了弹药匣,对顾初命令,“你,过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顾初盯着陆北深手里的弹药匣肝颤,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背着弹药匣跟在这名新兵后面,送到一公里外的装甲车上,记住,给我用跑的。”陆北深说着就将弹药匣往她背上一放。

紧跟着,顾初一下子没站住,“扑通”双膝跪地。

旁边的新兵蛋子赶忙道,“不行不行,弹药匣太重了。”他也是被他们班长罚了的那个,背着重重的弹药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料到对面这个看似年轻高大壮实的大男孩儿却异常有力,竟单手卸下了弹药匣。

不过很显然,这个女孩子太瘦弱了,怎么可能背的动这么重的东西?

“顾初,你不行吗?”陆北深没伸手扶她,居高临下问。

顾初听出他的冷嘲热讽,咬咬牙,背着沉重的弹药匣就站了起来,一仰下巴,“我要是向你低头我就是头猪!”

“请。”陆北深朝前一伸手。

顾初想着刚才怎么就亲上了他的喉结,为什么不是用咬的?沉了沉气,再看向新兵蛋子时,扬起笑,满眼的温柔,“这位兵哥哥,你带路好吗?”

一句“兵哥哥”喊得让新兵蛋子腿一软,脸就红了,手一伸想要帮忙,但想到部队有部队的纪律,没辙,只好在前方跑着带路。

陆北深拧了眉,但始终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顾初连累都没喊一声,愣是背着弹药匣跑了一公里,累得只剩下半条命,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装甲车。

“接机组请注意,接客人的同志请注意,由伦敦飞来的##次航班现已降落……”

琼州机场到达大厅,接机广播从未停歇,三点一到,由伦敦飞回国内的航班通知扯回了顾初对过往的回忆。

那些年少的轻狂,那些在军训时留下的汗水、欢笑,似乎都已经定格了,然后被记忆尘封,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这么多年来,顾初很少将这段记忆拿出来打扫,甚至说已是被她上了锁,却在陆北辰这个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出现后,接二连三开启了。

眼前不再是那段被肆无忌惮充斥着的青春画面,而是过往匆匆的脚步,她的人生也跟这些脚步一样,从来不曾停歇。

轻叹了一口气,攥了攥手里的星巴克纸杯,摩卡冰凉的温度穿透了掌心,一直钻进心里,可她的唇是热的,就好像,她是刚刚才吻过北深的喉结,那种久违的羞涩,那种青春岁月中对爱情的懵懂依旧于心底荡漾。

如果不曾遇见,她和北深的轨迹就不会充满忧伤。

可,如果不曾遇见,又怎会明白在这世上,这样的男人是存在过的?

其实来机场的路上她想得挺明白了,陆北辰来势汹汹,其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深。这几天下来,不论是他的故意找茬,还是冷不丁冒出一句令她误以为他是北深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就像外界对他的评价一样,此人心机颇深,跟他斗智商下场会很艰难。

当他对她表明了身份,却总会在无意间流露他对她的熟识,无非就是故意诱她想起与北深的过往,然后陷入痛苦不堪的回忆之中。白兰蛋糕、熟悉的舞蹈、喝咖啡的喜好,还有那首老歌,他无非就是让她产生误觉,然后像个局外人似的欣赏着她的苦痛。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很想就那么确定他不是北深。

是的,她情愿他不是北深,她情愿这么一直,自私下去。

而且顾初也十分清楚,陆北辰想要彻底打击她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总会时不时让她陷入他是北深的困惑中,然后,再残忍地提醒她,他是陆北辰。

她要对他有免疫力才行,是的,最好是这样。

抬眼看了表,三点整,方才广播中提示飞机正点降落,乔云霄向来没有托运行李的习惯,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出来。乔远集团家大业大,这次在财政上栽了跟头的确可大可小,顾初平时不玩股票,但也听说乔远集团的股票跌得很惨,整个市值都受到了影响。

媒体众说纷纭,都在翘首以待乔云霄这次飞伦敦怎么解决集团棘手的现状,但只有顾初才清楚,除了解决公司的事情外,乔云霄飞伦敦是为了给乔老爷子请最好的医生治病。自从乔远集团遇上重创后,乔老爷子就一病不起,是心脏的老毛病了,经不起刺激。乔老爷子病重一事除了乔家和顾家知道,外界就没有再知晓此事的人了,这也是当时顾初能在上海浦东机场送机的原因,因为,她回了趟上海去探望了乔老爷子病情。

而这次,乔云霄从伦敦直飞琼州的目的她也清楚,他希望她能够再回上海。

可惜,她回不去了。

闸口纷纷涌出来了人了。

顾初收敛了神情,整装待发迎接乔云霄的归来。当然,她不也不忘左右环顾一番,看看有没有媒体的人。这次乔云霄的行程较为私隐,他的助理都是直接飞回上海,目的就是给记者们打马虎眼,让乔云霄能单独行动。

没有可疑的人。

顾初便放心了,静静地候在栏杆外。

没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衬衫长裤甚是商务,太阳镜遮了眼,拖着一只小型的行李箱,另只手拎着公事包,一出闸口就四处张望。

是在找她。

顾初微微笑了,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乔云霄便很快在人群中锁住了她的身影,唇角上扬了,虽然看不见他的眼,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他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过来,有点迫不及待的。

相比他的激动,顾初始终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嘴角稍稍上扬时,笑的是她的眼,唇边有浅浅的漩涡,如清雅的白兰,又艳如露珠,细细的贝齿泛起闪光。

乔云霄远远地便能看见她的笑,胸口升腾起的是满满的情愫,他喜欢她微笑的样子,美的笑,如水中倒影,又像是风中的轻歌。

可是,他最想看到的是她开怀大笑。

这么多年,已不曾见到了。

然而,就在乔云霄还有几步远就靠近顾初的时候,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记者来,扯着话筒的、举着摄像机的、扛着摄像头的……就如同天外来兵似的突然降临在这偌大的机场,将乔云霄围了个措手不及。

顾初也愣住了,笑容就僵在唇稍,怎么会有记者?

正想着,身后扬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含笑的,“这么巧,你也在。”

顾初回头,对上了陆北辰的眼,再次愣住。见状,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解释,“刚刚送走了一位朋友,车子在停车场。”

“啊……是好巧。”不知为什么顾初觉得怪怪的,看了看陆北辰,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被记者们围着的乔云霄。

“他遇上了麻烦?”陆北辰双臂环抱,似笑非笑。

顾初扭头看着他。

“大名鼎鼎的乔云霄谁都认识。”陆北辰凝着她,黑眸匿藏着的是讳莫如深,“既然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我总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吧?只知道一个名字就不能算是棋逢对手。”

他的话又说得模棱两可,顾初心里明白,他指的是,乔云霄是北深的情敌。

“跟我走吧。”陆北辰盯着乔云霄的方向看,却是对顾初低声命令,“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总该不会也想陪着他面对记者吧?”

顾初当然最怕见到的就是记者,但想着这么把乔云霄扔在机场也不厚道,抻头去看他,正巧他也努力地往这边瞧。

人群中,乔云霄第一眼瞅见的就是站着顾初身边的那个男人,鹤立鸡群卓越不凡,可那张熟悉的脸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远远的,陆北辰站着那,与乔云霄隔空对视,唇角,明显地挑起冰冷的笑,然后,大手就自然而然地圈上了顾初的肩头,说了句,“走吧。”

☆、毒辣的不只是双眼

人,总会有后悔的时候。

或是因为一次欠考虑的冲动,或是因为对不起一个人。

而现在,这两样都被顾初占齐了。

午后四点的空气里都黏合着一股子灼热,不下雨的琼州夏日,每呼吸一口入肺都是热浪。可顾初全身泛着凉,车内的空调开得不小,一层车窗隔开了冰火两重天。又或许是她内心在作祟,其实外面没那么热,车内也没这么冷。

身边的男人在稳稳地开着车,他的手轻松却又持重地握着方向盘,像是在操纵着谁人的命运。冷不丁的,她竟觉得自己挺像他手中那个方向盘的,她的转向都由他来决定。

此时此刻顾初还是晕着的,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机场。脑子里还都是乔云霄被一群记者围攻时的场景,那些记者们各个牙尖嘴利,甩出来的首个问题就是:乔先生,据传闻乔老爷子因为这次乔远集团的金融危机而病重在*,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都将关注的重点在乔老爷子身上,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顾初没由来地脊梁发寒,一团浆糊的思维总算揪出一点儿的小线头来,这些记者怎么知道乔云霄直飞琼州?更诡异的是,乔老爷子病重的事听说连董事局都不知晓,记者们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所以顾初后悔了,她觉得将乔云霄一个人扔在机场是件极不仗义的事,是她顾初最不屑为了明哲保身就临阵脱逃的行为。也许她可以不用那么慌张,事隔这么久了,哪个媒体记者还能记得顾家?他们的目标只是乔云霄,是乔远集团,在问不出任何结果的情况下,记者们会失去耐性,会自行离开,她只需要躲在一旁耐心等待不就好了?

冰凉的手指没由来地一暖。

她低头,是陆北辰伸手握住了她。

男人的手指温凉,掌心却是热的,瞬间温暖了她的指尖,那些冰冻的、麻木的末梢神经就快速复活了,手,就意外地暖了。

可顾初还是很快地抽回了手,心脏又开始跳了舞,极为不安分的。

想起了夜黑风高电闪雷鸣的昨晚,想起了那个昏暗地靠彼此呼吸来辨别彼此体温的半封闭空间,想起了徜徉在发间的那一抹细若游丝的清雅之香。

想起了,他的吻。

由浅入深,再牢牢掌控。

如他唇稍有时扬起的笑,似轻似淡,却勾得人心大乱。

昨晚入眠很浅,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去了又梦境连连,大多数都是北深,他还是大学时候的模样,只是眼里染满了悲哀,他在问她,你是爱上他了吗?醒来后,顾初在反复思量北深在梦中问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这才愕然。

原来,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将陆北辰与乔云霄划等号了,他们,都会是令北深伤心的来源。

后来她失眠了,就坐在窗前看着遥远的天际。

从蒙黑到光亮。

在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陆北辰,怎么处理他来之突兀的亲吻时,翌日的阳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挤出了云层,闯进了房间。

陆北辰没恼她刚刚的挣脱,伸手调小了冷气,说了句,“还冷吗?”

“不冷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