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摆摆手,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不想理他。罗池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陆北辰呢?”

她懒得跟他说话,朝里面指了指。

罗池有点懊恼,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径直往里走,快到门口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吧,这里挺不适合女孩子待着的。”

顾初置若罔闻,心里却想,这话你跟陆北辰说去,她没事儿在家睡会觉多好,鬼才愿意来这种地方。罗池又讨了个没趣,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奈之下进了实验室。

趁着罗池开门的空档,顾初赶忙抻头瞅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瞅见,里面的光线似乎比外面的还要暗。

实验室,陆北辰一身白大褂,他在重新搜查现场照片,一帧一帧地筛查,神情严肃。不远处的尸检台,白骨森森。见罗池进来了,他也没有多余反应。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罗池开门见山地问。

陆北辰翻了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又翻过,“什么怎么想的?”

罗池指了指外面,“她怎么会在这儿?你这是犯了大忌知道吗?她很害怕。”

“她害怕是因为你刚刚的行为。”陆北辰眼睛也没抬一下。

罗池噎住,转眼扫到了监视屏,原来他已经开了监控器,外面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却见外面的顾初像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朝着这边过来,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举止挺好笑的。

“她在做什么?”罗池盯着监视屏不解。

陆北辰双眼盯着一张照片,若有所思,却回答了罗池的疑问,“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

☆、嫌疑人

“也包括你?”罗池故意质疑,没等陆北辰回答又自言自语,“也对,你也算是个正常人嘛,没有好奇心的话开着监控器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他是有心试探陆北辰的真正想法,这个顾初太令他好奇了,直觉告诉他,陆北辰与此时此刻像个特工似的黏在门上的顾初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知的故事发生。但陆北辰没能如他愿,始终盯着电脑上的那张照片沉思,面色平静不为所动,压根就没有回答罗池话的意思。

罗池见状后,灰溜溜地挠了挠头,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陆北辰,“已经查出来了,半年前萧雪辞掉了她的私人心理医生常军,据常军描述,萧雪成名之后就一直聘请他为私人心理医生,半年前,常军发现萧雪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干扰,想进一步了解的时候却被辞退了。”

这种登台演奏时刻将自己处于紧张状态的从业者,但凡有点成就的,必然是离不开心理医生的平时解压,而作为全国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的萧雪,不但琴技好,长相也符合大众的追星标准,所以罩在她头上的光环有多大她的压力就有多大,请个私人心理医生也在所难免。

“常军的口供有纰漏吗?”陆北辰接过文件仔细翻看,然后问。

罗池想了想,“他是个心理医生,在面对警方盘问的时候如何避重就轻我想难不倒他。”话毕,他将文件翻到了中间,敲了敲上面的照片,“就是他,是跟萧雪有关的其中一个男人。”

据陆北辰分析,凶手为男性,成功人士,有用左手的习惯,性格沉稳内敛,实则心狠手辣。目前经过警方渔网式的搜查,逐一排除,最后锁定了三位嫌疑人。

第一位刘继强,男,40岁,夕阳建药公司老总,以研发高端药品为主。离异,有一子是判给了前妻,离婚之初他就拿了一大笔的赡养费将前妻和儿子送出了国。据知*透露,刘继强是在一次饭局中认识了萧雪,两人之后关系密切,但彼此之间并不承认是情侣关系,萧雪也曾在公共场合下表明她跟刘继强没有谈恋爱。可有目击者证明,刘继强对萧雪展开过疯狂的追求,甚至每次在萧雪演出完毕后都会送昂贵的礼物加以祝贺,但每每两人都是不欢而散。萧雪被害当日,刘继强的前妻恰好带着孩子回国弹琴,刘继强亲自接机,有不在场证据。

第二位常军,男,30岁,从事心理行业研究,为萧雪做了两年的私人心理医生,未婚。在认识萧雪前他只是一位心理教授的助手,认识萧雪后他的事业也步步高升。通过交谈,可隐约感到常军对萧雪产生了感情,萧雪家的保姆为警方透露的是,她曾经见过常军在非工作时间找过萧雪,两人举止*。常军和刘继强有过一面之缘,两人曾大打出手过。半年前萧雪将常军辞退,如此一来常军不但失去了有可能的爱情,还失去了前途,所以有怀恨在心报复的可能。萧雪出事当天,常军在酒吧喝酒,虽说有不在场证据,但在萧雪出事的第二天,常军潜入了萧雪家,其目的不详,有可疑。

第三位叫白军,男,25岁,信达广告公司创意部总监。在萧雪大学刚毕业时,曾与这位名叫白军的年轻人有过恋爱关系,两人*了半年左右时间,后因萧父出面阻止了这段感情。萧雪主动提出分手,而后,在她的名气与日俱增后,白军三番四次想要与萧雪复合,被萧雪拒绝。萧雪出事当天,白军有一段时间的行踪无法提供,可疑性很大。

陆北辰将手中的资料看了许久,然后说,“依照你给出的排序,刘继强是你的首选?”

“他和常军嫌疑都很大。”

“为什么不能是白军?”陆北辰提出质疑。

罗池挑眉,“为情杀人?白军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工作上又是顺风顺水,只是为了陈年的一段感情,我觉得他的动机不足。”

陆北辰将资料放下,目光深沉,“对于有的人来说,感情的背叛是促使犯罪的最大动机。”

罗池盯着他,“这话听着有点瘆人啊。”

“我建议你们去调查一下刘继强的药厂生产情况,尤其是近半年的。”陆北辰没接他的话。

“我们已经在做了,其实这也是我怀疑的重要原因。”罗池说,“刘继强是做药品生意的,如果他利用药物来达到毒害萧雪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而常军是心理医生,他之前也在医院工作过,所以也有毒害萧雪的便利条件,刘继强也好常军也罢,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说到这儿,罗池顿了顿,凑近他,“哎,刘继强的事儿,外面那位知道吗?”

陆北辰没发表意见,又将刚刚的照片重新敲了回来。罗池见状也不勉强了,问,“这张照片怎么了?你已经盯了好久了。”

“这组照片当时是谁拍的?”

罗池想了想,“现场勘查组的小马。”

“我需要原片,而且要整组的照片,不要报告中被压缩过的尺寸。”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需要确定。”

“行,我马上让他将照片传给你。”

陆北辰抬眼看着罗池,罗池见状后略感不解,“怎么了?你怎么用种瞅嫌疑犯的眼神瞅着我?”

“你不走吗?”

罗池反应过来,笑了笑,“我直接给小马打个电话不就成了?”话毕,拿出手机。

陆北辰还瞅着他,罗池拿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嘻嘻哈哈的,“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干嘛呀?”见陆北辰眼神不友善,他又赔笑,“我就是好奇你跟外面那位的进展情况而已。”

陆北辰慢悠悠地开口,“你再不走的话就可以直接控告我袭警了。”

罗池一听这话龇牙咧嘴,“你至于吗?得,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话毕,扯过公事包就离开了。

门外的顾初早就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了,在忙活了大半天都听不见半点动静的情况下,她决定放弃了。罗池出来的时候她扫了他一眼,他也朝着这边看,笑容诡异,顾初正感奇怪的时候,就听罗池在临出门前扔了一句,“知道这儿为什么建了尸检所吗?因为之前这里是一大片的坟地,只有建尸检所才能压得住坟场的怨气。”

吓得顾初差点吐血。

等罗池离开了后,顾初更害怕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片坟地,连罗池都这么说了,一定是错不了了。心里开始祈求各路神仙的保佑,又想着等回家之后一定要弄个大柚子,剥了皮驱驱邪。正想着,又是一道嗓音淡淡扬起:“顾初,进来一下。”

恰似天外来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顾初一哆嗦,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落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陆北辰的声音,透过扩音器。

意识一点点挤回大脑,顾初环顾四周都没能找到小喇叭,心中暗气,什么鬼地方,总是一惊一乍得让人不舒服。

“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

顾初又是一个激灵,空间太大了,不悦的回音刺激了耳膜。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文件,小心翼翼地进了最里面的实验室。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她轻轻一推,门缝就越来越大了。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顾初觉得,里面的视线果然够暗。进来后,门就在她身后上了锁,很轻微的声响,却足以引起她的恐惧。不过也许,恐惧的来源不是身后的门声,而是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里的空间照比外面还要大,被透明的玻璃墙隔成了几个区域。陆北辰就在不远处,他身穿白大褂,手戴着一次性胶皮手套,不苟言笑,投向她这边的目光也肃穆非常。

顾初就僵在了门口。

脑中的记忆倏然拉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是在化验室里,身穿白大褂的陆北深十分严谨地在做病理化验,她躲得远远的,北深却命令她说,你以后要做外科大夫的,赶紧给我过来。

“想什么呢?”严厉的嗓音切断了顾初的回忆。

她忙抬眼,不远处的陆北辰盯着她眉心一皱,“你左手边的柜子里有消毒过的白大褂,穿上,过来。”

顾初脚跟一软,下一秒就想跪求了。

但,还得咬着牙照做。白大褂上身,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她有点晕,曾经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又重新回脑。强行将脑补的画面擦掉,她走上前。

有自动检测仪器扫描了她的全身,她觉得眼前的光线是冰蓝色的,很美,却没找到光源在哪儿。又听陆北辰轻淡地说了句,“别听罗池瞎讲,这里以前不是什么坟场。”

“哦。”顾初点了下头,心里的石头落地,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嗯?”他怎么知道罗池对她说了什么,转眼一看,墙上有监视器,里面的画面十分清晰,愕然,转而尴尬万分。

“你打算要在那站多久?到我这边来。”陆北辰命令。

顾初也懒得追究他偷窥的行为了,也不知道他要她进来做什么,走上前,但紧接着顾初就发出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一下子钻到了陆北辰的怀里。

☆、有事要找警察叔叔

陆北辰只觉得怀里一软,紧跟着像是有什么东西闯进了心口,他僵在原地,低头看着像是无尾熊紧紧搂着自己腰的顾初,缓缓地,手臂便将她圈紧了,将一次性胶皮手套摘掉,轻抚她的后脑勺,刚刚还严苛的语气现在压低了不少,“别怕。”

是她的软,她的香,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扑了过来,丝毫不打招呼地搅乱了他的心,他觉得,心脏像是被只手像是摘花似的整个摘起,揉碎,可奇怪的是,他没感觉到疼,反而是窝心的醉。然后,贯穿大脑的所有情绪化作了万丈的保护*,这一刻,他觉得她无力地如同只猫。

而且还是一只刚出生不久连爪子都没练好的猫。

顾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因为有了陆北辰的搂抱,她也愈发地将他搂紧,这一声歇斯底里仿佛叫出了她内心所有的恐惧,不单单是对旁边验尸台上尸骨的恐惧,还有这么多年来她历经的大大小小的无力、害怕,那些对失去的、对不能拥有的、对无法预计的担心受怕统统一股脑席卷而来,她便哭了。

人在恐惧过后,第一个反应往往就是掉眼泪。

顾初也不例外,因为,她只是个25岁的孩子。

泪水,就成了泄洪,止不住。陆北辰觉得胸口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衬衫都湿了,先是愕然,紧跟着有点哭笑不得了,便愈发温柔地安慰她,“都多大人了,还能被吓哭?好了没事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他的所有耐性全都用在工作上,他以为,对旁的事旁的人自己已经失去了耐性。

顾初还在默默地哭,一点儿声音都不出,眼泪湿了他一大片的胸口。陆北辰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搂着她,任由她像个水龙头似的把自己打湿,等了许久,见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些后,他才伸手箍起她的脸,低低地说,“想哭就大声地哭,知道吗?”

哭,是发泄情绪的方式之一,大哭过后会让人痛快,但默默地哭泣过后,情绪并非能够得到缓解,她怎么有这种毛病?

顾初眼里还含着泪,那深棕色的瞳仁成了浸在清泉中的茶晶,美而令人怜惜。她抬头看着他,他的掌心熨烫了她的脸颊,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呼吸到他指尖淡淡的来苏气息。他安慰她的嗓音是如此地熟悉,他眼里的关切她也能看得见,他是如此的温暖,也是她所熟悉的温暖。

她的唇颤了颤,她想叫北深的名字,可喉头再一次堵塞了。

他是北深,他就是陆北深。

是摘走了她的心从不曾还回来的那个男人。

她的眼又染了泪水,然后顺着长长的睫毛滴下。陆北辰见她又哭了,多少显得手忙脚乱,扯过纸巾替她擦泪,可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红红的。陆北辰的心就被人揪疼了,纸巾放到了一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攀上了她的脸颊,一点点为她擦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