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芸也没感到意外,“我就说嘛,像这样的男人是剩不下的。不过啊,能做他女朋友的人还真大胆啊,换做是你,我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顾初停了动作。

岑芸看了她一眼,“第一,你也说了他有女朋友,你不能当人第三者吧;第二,他是做什么职业的?法医啊,天天跟死人打交道。那在咱们古代叫什么?叫仵作,我可看过电视剧了,以前的仵作都是什么身份低下的人才去做的工作,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我可不希望你嫁给一个仵作。”

顾初无奈,“您思想太保守了。”

“我得对得起你妈。”岑芸见油烧热,直接将鱼下了锅,紧跟着油花炸开,鱼皮焦酥,“就算咱嫁不了豪门之后,总得是上流社会的职业吧,比如嫁个医生律师什么的。”

“医生就不忌讳了?也是天天跟血呀肉也的打交道。”顾初嘟囔了句,提醒,“另外姨妈,鱼这么做不好吃。”

“是天天跟血呀肉什么的打交道,但至少接触的是活人吧。”岑芸翻了下鱼身,“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吃,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初叹了口气,不想多说什么了。心里却有点别扭,可能,是因为姨妈的这番话。

*

菜都上齐的时候,岑芸招呼着陆北辰入座。顾初不动声色地坐在了陆北辰的对面,目的就是想要见见热闹。

她是知道姨妈下厨手艺的,做家常菜算是合格,她是糙性子,怎么可能做菜精细讲究?而陆北辰的嘴巴之叼她也清楚,一道菜里如果多放了一根香菜他都能撂筷子不吃的主儿,对入口的东西是变了态地挑剔。

桌上的菜,从装盘到料理,都极其不符合陆北辰的要求,她就不相信他能忍受。

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用餐时间,她算是被陆北辰打败了,血败。

无论哪道菜,陆北辰竟能吃得有滋有味,岑芸问他味道如何,陆北辰就会说,很好,再或者会说,人间美味。岑芸一听这话简直是乐不可支,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的鱼肉放他碗里,催促他多吃点。

顾初就看着那块鱼肉,鱼皮都炸焦了,鱼肉还一点味都没入,想着陆北辰吃鱼向来喜欢清蒸,他对过油的菜向来要求严苛。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鱼肉入口,点了下头说好吃。

还真是能装啊,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岑芸想给他倒酒,他忙说自己开车不便喝酒,岑芸也不勉强,顾思在他旁边忙给他倒饮料,“辰哥哥,你喝这个。”

陆北辰从不喝这些碳酸饮料,顾初盯着他。

他却悠然自得地默许了顾思。

“北辰啊。”岑芸开口。

陆北辰放下了筷子,礼貌开口,“姨妈您说。”

岑芸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了酒杯,陆北辰见状后忙拿了只空杯,也倒了酒,酒虽倒不多,但也足够表达诚意了。岑芸语重心长地说,“您是我们家顾初的领导,以后啊顾初在工作上有什么闪失或者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您还得多多包涵啊。”

顾初在旁听着,一阵窝心。

“这俩孩子吧,吃了不少苦,以前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现在就不得不自己单打独拼了,尤其是顾初,这孩子要强,有什么事还喜欢憋在心里不说,脾气也倔,您可别嫌弃她。”

陆北辰与岑芸轻轻碰了一下杯,说,“我身边也有几名助理,但她是最好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她聪明能干,会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只不过我马上要带着她去上海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她不能回来,所以今天来就是跟您打声招呼,将她交给我,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可以过分

去上海?

陆北辰这一决定不但令岑芸和顾思惊讶,更令顾初震惊。她看向陆北辰,可他没看她,与岑芸碰完杯后就饮了杯中酒,岑芸见他喝了,也不好意思一直举着杯子不喝,也一饮而尽,可明显的,脸上疑惑。

*

回家的路上,顾初没怎么说话。

夏夜微凉,路两旁的棕榈沙沙作响,宽大的叶子摇曳着一地的影子,路灯通过树影的光斑落在车窗上,明黄绚烂了一片。车内,就只有两个人,她和陆北辰。

晚饭过后,岑芸就拉了顾思作陪。顾初是了解姨妈的性子,腾出她和陆北辰单独相处的时光绝对不是为了风花雪月的事,而是姨妈方便自己来思考一些问题,将顾思留下,八成是为了探明更多的情况。只是姨妈失策了,对于陆北辰的情况,顾思并不了解多少。

这一路上,顾初满脑子绕着的就是“上海”这两个字,如同紧箍咒似的扎在她的头皮里,疼,涨。经年的记忆席卷而来,那勒在头上的圈就越来越紧。

车子拐弯时,盲区处窜出来一辆车,陆北辰猛地刹车,顾初整个人往前抢了一下,还没等安全带发挥作用时陆北辰的手臂就及时横了过来,拦住了她身子可能被安全带勒疼的可能。

结实的手臂却是贴着她的胸口。

顾初这才蓦地从一些不安的情绪里走出来,又因为他拦了这么一下子,意图安全举止却*,脸就一下子红了。靠后坐紧,避开了他的手臂。陆北辰有所察觉,唇角勾了勾,收回手臂。

车迟迟不开。

这是一条拐弯路,路灯燃亮了一路的明黄,头顶上的红绿灯来回变换,而车子,始终停着。幸好这个时间这条街上没什么车没什么人,否则必然会引发他人的不悦。

但这种横在马路中央的感觉着实也糟透了,像是故意要将违章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似的,顾初甚至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全身不自在。

“快点离开这。”顾初开口催促。

陆北辰一手控着方向盘,另手抬起碰了碰她的脸颊,轻声笑,“终于肯搭理我了。”

男人指尖的气息窜入了鼻息,如此熟悉,如此具有侵略性,让顾初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些经年的有关上海的记忆被那些*的、汗水与粗喘的画面所取代。

她往后侧了下身子,避开了他的手,心脏却开始不安分地蹦跳。陆北辰也没恼,靠回车座,却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夜深街道,车影甚少,封闭的空间里,就只有两个呼吸此起彼伏。

她的呼吸不安急促。

他的呼吸惬意淡然。

在他的注视下,顾初觉得愈发地焦躁不安,她的视线又不敢勇敢地迎上,就觉得落在头顶上的是两团火,两团能够将她燃烧殆尽的火。嗓子开始冒烟,想要开口再催促,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还是陆北辰开口了,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沉静的空间里,听上去异常低沉磁性。

“别急,我们是要快离开这了。”

顾初才抬眼看着他。

又觉得他的笑容怪异,紧跟着就意识到,他的话里有话。果不其然,陆北辰的笑有些肆意,打散在挡风玻璃上的光斑映亮了他的脸颊,英俊又邪恶。他说,“后天我们就启程去上海。”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初脱口而出,又见他笑容加深,不悦,“你故意偷换概念。”

“我怎么偷换概念了?”

顾初使劲抿了下唇,说,“我只是提醒你这里不能停车。”

“我也只是提醒你后天我们启程。”陆北辰的态度始终悠然自得。

顾初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不会去。”

“由得你选择吗?”陆北辰轻描淡写地甩了句,后面来车了,晃了一下车灯,他便发动了车子。

这么一句“由得你选择吗”撞在了她的心口上,一时间如同重锤似的砸得她透不过气来。良久后她说,“你不能这么强迫人吧。”

“我能强迫你一次,为什么不能强迫你第二次?”陆北辰方向盘一打,走了新城区的路。

顾初的心猛地窜跳了一下,因为他的这句话。

又与昨晚上他的那句“给我”交织在一起。

原来,他都记得,甚至是所有细节吗?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感觉。

“你别太过分了。”顾初攥紧了拳头,他刚刚的话乱了她的呼吸。

“无论是作为你的上司还是作为你的男人,我都可以过分。”

车子正好转弯,顾初只觉得心脏都从嗓子眼里被抛了出去。他的话直接又大胆,她一时间无法招架。视线不经意扫过车窗外,惊骇,“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是,我们回酒店。”

“不。”顾初条件反射,那张大*承载了她太多的情绪。

担忧的、害怕的、紧张的、无助的、彷徨的、疼痛的,还有,那令她不安的快乐……

陆北辰却自顾自地开,脸上刚刚的笑容悄然散退。

“陆北辰,我要回家。”她一手紧扣着安全带,另只手还在攥紧,情绪乱糟糟的,有一种预感,能预感到他将她带回酒店的目的。

“别任性。”他笑着说。

这口吻像是在纵容个孩子,可她不是很喜欢。

甚至,有点害怕。

她哪有心思跟他任性?

车速有点慢,顾初干脆伸手去开门,车锁却在这时“咯噔”一声锁上,她的头皮一炸。就听陆北辰慢悠悠地说,“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又瞥了她一眼,强调了句,“也得对你负责。”

前后像是一个意思,又*得让人脸红心跳。

顾初何止是心跳?她简直是心惊。

“我不要跟你回酒店。”她再次强调。

陆北辰却只顾笑着,一个大踩油门,车子往酒店方向驶去。

*

顾初一走,岑芸就成了审判官,将顾思往沙发上一按,开始了“庭审”。

“怎么回事儿?”

顾思知道姨妈想问什么,但还在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儿?”

“那位陆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