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初也敢发誓,陆北辰的脸一定铁青了,虽然她只顾着呕吐没去看他的神情,其实,她是不敢看。她更没敢去瞧其他人的表情虽说是大晚上,但灯光照得犹若白昼,再加上陆北辰原本就受人关注,想不叫人看见都难。

她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陆北辰的脸。

顾初就这么一路吐回了家。

这一路上,陆北辰都在给她递水,但无论喝多少,还是会吐出来多少。

晚上她做了好多梦。

全都是些断肢残躯的,要么血淋淋,要么白骨森森,然后又梦见了顾思,她被人一下子推到了滚烫的水里,瞬间化为乌有。

顾初惊叫着醒来时窗帘的缝隙已有光亮透进来,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发,睡裙也黏黏地贴在后背上,难受极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是陆北辰听见了动静,他上前,身后是客厅闯进来的光,他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犹若神祇。

“做梦了?”他坐下,擦过纸巾替她擦了擦汗。

顾初点头,“我梦见顾思掉进了那个温泉池里,然后瞬间就化了。”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昨晚的那一幕,突然觉得阴风阵阵的。

陆北辰看着她,摇头,“不科学,就算是硫酸池也不会瞬间化没了。”

顾初惊悚地盯着他,好半天就哭丧着脸,“我就是做梦,做梦还用那么理智吗?”

陆北辰张了张嘴巴,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你怎么说都可以。”话毕,起身走到窗子前,拉开了窗帘。

金灿灿的阳光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今天的天儿很好,充足的光亮,令整个房间都明媚,蔓延到了*边,顾初觉得后背的寒凉正一点一点地消散。

她回头瞅了一眼时间,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

许是昨晚上又惊吓又呕吐的,现在还觉得头晕沉沉的。

“那个……”她支吾。

陆北辰重新坐回*边,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开口。顾初瞄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吭哧出句,“昨天晚上……是不是挺丢脸的?”

他倒没恼,也没责怪她,很是平静地回了句,“还好,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教授被他新请来的女助理吐了一身的事。”

这么一说,顾初更觉得没脸了。

昨晚那一幕毕生难忘啊。

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趴在他身上吐,最后他将她搂住,好像是跟语境交代接下来的事,语气不急不躁的,又跟罗池打了个招呼,他便带着她上车离开了。

“你挺生气的吧?”顾初小心翼翼地问。

“生气什么?”他笑。

“给你工作的人都那么优秀,可是我,第一次去现场就给你丢脸了。”顾初低垂着头。

陆北辰眼神柔和,不再像昨晚现场时那么严厉,“谁都有第一次。”

“你第一次接触现场的时候也这样过吗?”顾初只想找点心理平衡。

陆北辰含笑的唇角有一瞬的凝固,脑海中闪过的是血肉模糊的画面,如一根针似的,骤然扎疼了他,眼神微微暗沉了一下。

“北辰?”顾初凑上前唤他。

“还好。”路北辰的目光很是自然地落在她脸上,浅笑爬进了眸底深处。

那么清风淡然,就好像,神情从未改变过。可是顾初刚刚看得清楚,绝对不是自己的眼花,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淡凉,只是很快划过,但,一定是发生过。

“你还能坚持吗?”陆北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唇角笑容扩大,凑近她问。

两人的唇离得很近,彼此气息相缠。

“嗯。”她觉得他眼里有蛊惑的东西,一直勾着她,忍不住跟他亲近,又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的爱意愈发浓烈,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于他怀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丢脸了。”

他低笑,腾出手摸着她的脑袋,“丢脸倒是不怕,只要不丢命就行。”

她抬脸,看着他。

“是我心急了。”陆北辰没再笑了,眼神渐渐沉定,抬手眷恋地描绘着她精致的眉骨,说,“或许我该想到,应该让你循序渐进。”

“我行的。”顾初固执地说了句,然后又将他搂了个瓷实,“就按照你的方式来教我,只要是你教的我就一定能学会。”

陆北辰浅笑,抬了右手,刚碰到了她的发丝,整只手就微微颤抖了一下。笑容骤然凝在唇稍,他盯着右手,很快地,手又颤了颤,不受控制的,他的脸颊悄然转得僵冷,手掌倏地收紧,再松开,稍稍有所缓解。

☆、202青灯木偶的提示

顾初并没有察觉陆北辰的变化,依偎着他,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小害怕也没了。女人对男人最长久的爱就是崇拜,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是这个行业的智者,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的专家,她却能与他这般亲近,想着就愈发地感到幸福,将他搂得更紧。

陆北辰又不动声色地圈住了她,低头吻了她一下,说,“我需要回一趟实验室。”

“尸骨都已经打捞上来了?”顾初赶忙问。

陆北辰点头。

“真的抽干了温泉的水?”顾初惊愕。

“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初虽不专业,但也能想象到那些警务人员忙到多晚,没由来地,就对罗池这些人肃然起敬了。

“你身体不舒服,在家等我。”陆北辰起了身。

顾初留在*上,僵直着身子,心里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她也想去实验室,而且从鱼姜、语境的出现她也能判断出他定是将实验室的主力调来了上海。

她是他的助理,难道没资格进实验室吗?

是她自私,她想参与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中去,全部!她想要清楚他的全部!

可,前提是他要允许。

陆北辰见她呆呆愣愣地坐在那儿,误以为她是嫌他不陪她生气了,拢了拢她的头发,笑,“我尽快赶回来。”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句无法兑现的誓言。

他工作起来什么样子她多少还是知晓的,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就是天生为死者伸冤的人,所以才会这么专注工作。

“我没事儿。”顾初咬了下唇,轻声说了句,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

陆北辰轻捏她的下巴,俯身啄了她的唇一下,转身出了卧室。

卧室里没了陆北辰,顾初会没由来地觉得冷,她用力呼吸,想要抓住房间里关于他的最后一点气息,很快地,就消失殆尽了。来自心里的那份依赖拉扯着她,让她迫不及待地下了*。

陆北辰在更衣室,正换衬衫。

衣柜的柜门还没有关,右手边的柜子里一马平川挂着的都是衬衫,他是个不大爱穿艳色衬衫的人,所以非浅即深,每一件她都精心熨烫过,然后整体挂好。在工作的时间里,他基本上都是以偏正式的服饰示人,只有在家或少有休息时他才穿轻松便装。所以顾初熨烫最多的就是他的这些衬衫啊、西装西裤之类的。

每每熨烫,心是幸福。

她会主动脑补,这实为一对夫妻最简单的生活,可很快地,她又会脸红,想到如果有一天陆北辰的身份由她的男朋友变成了她的丈夫,她的那颗跟鸽子似的小心脏就乱跳。

她喜欢看他穿上她熨烫好的衬衫,这样,她会觉得他是她的男人。

更衣室最多镜子,挺拔的背影就映在镜中。只是他还没有系衣扣,看在顾初眼里是结实的胸肌和流畅的线条。她没进来,靠在门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陆北辰边系衣扣边问。

“没什么。”顾初额头抵着门框,磨磨唧唧,“看看你还不行啊。”

陆北辰忍不住唇角上扬。

有光影投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镜子里反射出的光线愈发强烈,陆北辰站在光中,又穿了件白色衬衫,那衣料极好地透了斑驳的影子,周身都似乎笼罩了一层光圈。他系好了衣扣后,抬了手腕系袖扣,微微低头时,高蜓的鼻骨也似乎切割了光线,朝着她方向的英俊侧脸棱角外捉,令人怦然心动。

顾初觉得自己像个色女。

就这么看着他,总会觉得飘飘然,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不,站在云端上的是陆北辰,她是仰视的那一个。

陆北辰换好了衣服,揉了揉她的脑袋,出了更衣室,她就像只哈巴狗似的,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在玄关处换鞋,跟她说,“晚上想吃什么?”

顾初在他伸手前将公事包递给了他,嘟囔了句,“什么都不想吃,没心思吃。”

“嗯?”

“啊,你不用管我了,家里很多东西呢。”顾初马上改口。

陆北辰看了她半天,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起了车钥匙,转身离开。

顾初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心里那叫一个恨自己,如果开口央求他,他会不会带她去实验室?其实她倒不是好奇实验室长什么样,她只是不想还有什么是属于他的空间却不属于她的。

这种感觉很难受。

不过回头又一想,陆北辰就是个骗子!

昨晚他明明说会在实验室里教她一些东西,结果呢?害得她兴奋了半天。

没有预期的关门声,这是顾初在内心挣扎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的现实。一抬头,却见陆北辰又折回来了,站在玄关,看着她浅笑。

“你……不是走了吗?”她有点小雀跃。

陆北辰半倚着墙,“你也可以随我去实验室,如果你闲得无聊的话。”

一句话点燃了顾初的希望之光,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乐得差点蹦高,连连点头,“我马上换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