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不复存在了。

棕榈树虽美,却失了平时感。

顾初出了别墅,沿着石子路慢慢地下着坡,轻轻地踢了一下细小的石子,就咕噜噜地往下滚了去。她想起自己打小就喜欢在这条路上踢石子,看着石子滚落她就会哈哈大笑,为此总会磨损了鞋尖,母亲训斥她太顽皮,父亲却总会加以纵容,每每出差回来就会给她带了各种各样漂亮的鞋子,然后*溺地说,我的公主踢坏多少双鞋都没关系,爸爸会给你买好多好好新鞋子。

她停住了脚步,孤零零地站在石子路间,纤细的身影被光线扯长,徐徐弱弱地平铺在身后的小径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良久后,她才走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弯身轻轻拂去了鞋尖上的灰尘,心中一阵酸楚。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跟她说,我的公主想怎样都行。

蜷起双腿,双臂轻轻环抱,下巴抵在膝盖上,她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经意想起了陆北辰之前送过她的那双鞋,他说,鞋子是否合适只有脚才知道。他是继父亲之后第二个送她鞋子的男人,那一晚,她的脚很舒服。

可是……

她是那么努力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期待着、兴奋着,当他向她发出邀请,她满心欢喜,全身心是用“幸福”两个字来形容。然而事与愿违,此时此刻,她更多的是失落。

在顾家出事后,她也懂得了一个道理,失去的东西寻得回来固然是好,如果无法失而复得也不需伤感。关于顾家老宅,她知道是永远都失去的东西,当年政aa府一个调令,又有银行的人参与进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就被封锁了起来,多年不对外公布售卖信息。她也曾怀疑过老宅是有点问题,但从没想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家被封了,被收走了。

陆北辰接手老宅这件事令她着实意外,但她也心生坦然,既然是他的房产,那么他有权处理一切。

她失落的,仅仅是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在她所熟悉的环境,所熟悉的房间,他跟她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那么近地挨着,哪怕让她抱着他搂着他,她也感觉,陆北辰好像不属于她的。

这种感情矫情得令她心生厌恶,厌恶自己。

她知道,其实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他伸出双手将她带到了他的世界,她却因自己无法适应而退缩。

也许是经历得多了,看到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所以就变得无法肆无忌惮地面对。顾初想起第一次与北深的车队队友接触的场景,那也是一群对于来她讲陌生领域的陌生家伙们,他们张扬、他们不羁、他们叛逆、他们的出身并非是她打小接触的那些人非富即贵,他们带给她全新的感悟和快乐,那个时候,正是因为北深,她就轻易地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头顶,有高大的身影罩下来。

顾初是低着头的,只见一双男士商务鞋映入了眼,她的目光抖了一下,抬眼。

男人的目光温润,深邃墨黑,瞳仁之深探不出不悦,反是平静。顾初没有收眼,就仰着小脸静静地凝视着他。有光影落在了他的肩膀,他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片的阳光。

“我……只是出来转一转。”见陆北辰跟了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半晌后问,“你生气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

“是你住过的地方却改成了实验室。”他低声说。

顾初摇头,“不,我没生气。”

陆北辰伸手轻轻揽过了她,“但是你心里还会不舒服。”

靠近了他,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心里的空缺奇迹般地被填满了,伸手搂住了他,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说,“如果是你买下了产权,那么你有支配的权利,我真的没有生气,更没有感到不舒服。”

她知道像陆北辰这种男人,实验室就是他的战场,是他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他倾尽他的精力和智慧的地方,他可能不会太去在乎自己住在什么地方,但一定会去在乎自己的实验室在什么位置。这就好比他将他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了顾家老宅一样,她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感到欣慰。

陆北辰捏起了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试图找到她的一丝不悦或言不由衷。这般姿势,她就离得他的脸颊极近,他的薄唇近乎贴着她的额头,她看着他那张令女人魂牵梦萦的脸,那种怕失去的感觉就尤为强烈,心中的爱意又恣意泛滥,她想吻他。

于是,她就顺从了自己的意愿。

顾初主动送上了红唇。

他的唇角很快由微绷变得柔软,大手牢牢地擎住了她,他化被动为主动,由一点点柔情的噬咬到深情索取。

顾初整个身子近乎化成了水,浓密的长发如绸绫柔软,发梢妖娆地缠绕在男人结实的臂弯之上。

女人异常的温顺令男人有些难以自持,他的唇滑落,细细蔓延她的唇稍、下巴……

呼吸就如被叶脉遮住的骄阳,近乎要烫化了她的心。

顾初觉得痒,娇笑着按住了他不停探索的唇,掌心之下是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扎得她愈发细痒难耐。

☆、206旧识来

见她笑了,陆北辰也似乎松了口气,将她重新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轻叹,“初初,不要对我隐瞒太多情绪。”

有些事,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说出来恐怕对她又是一次伤害,所以就变成了不能说,即使看着她黯然伤神,即使知道她悲伤低落,他能做的,就是将她搂在怀里,用他全部的力气来为她抵挡有可能存在的更大伤害。

顾初抬手,手指轻轻拨弄着他胸前的扣子,小声地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不够优秀。”

陆北辰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将她微微拉开些,低头看她,英挺的眉轻轻一蹙,“什么?”

见他蹙了眉,她就忙伸手抚平,“你一皱眉就显得特别严肃。”

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眉心松展。

顾初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面对着他,“鱼姜、语境和潘安,他们都是一顶一的专家,你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挺多余的。”

“所以偷溜?”他不是没看见她黯然离开,不打一声招呼就跑了出去。他心里是多少有点气,觉得他是太纵容她了,所以才使得她愈发地孩子气和耍性子。

一堆碎骨外加被切割得乱七八糟的尸肉,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拼凑,这意味着工作量极大,尸体拼凑不出来就无法鉴定死者身份,无法为警方提供进一步的调查方案。他料到她会多少抵触将她家改成实验室的事实,但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

原本他不打算追出来,借着工作繁忙为借口,强迫自己留在实验台去指导语境的人骨拼凑工作,直到语境提醒他拿错了骨头,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压根就静不下心来,他的心思不在这堆骨头上,早就随着她出门了。

他担心她的安危,虽说在这里遇上危险的可能性极小,但他还是忍不住追了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她蹲坐在木椅上,环抱着双腿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包。

一肚子的不悦就消散了。

他开始谴责自己,她只是个孩子,真的就是个孩子。

顾初哪会承认自己临阵脱逃,抿着唇摇摇头,陆北辰微微挑眉,眼角含笑,似信非信。她马上为自己辨明,“我就是出来溜达溜达。”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蛋,她呼痛,伸手打他。他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反手十指相扣,低语,“他们只是多了一些行业经验而已,轮智商和情商,你都高于他们。”

“真的呀。”顾初还是很喜欢听夸张的话,眼睛就亮了,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马上憋住了唇角的笑意,敛下眼睛,“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啊。”

小姑娘的心思暴露无遗,喜欢听称赞,还喜欢听得更多,但又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来。陆北辰的眼睛哪是平常人的构造,她这点小心思一丁点都没逃过他的双眼,低笑,“一本医学书别人背熟理解要一个月,你只需要一个星期,A大谁不知道你顾初的脑容量异于常人?十七岁就考入A大,从内科跳到外科成绩全优,你的智商有几个能与媲美?”

“哎呀,都是老黄历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呀。”顾初虽这么“自谦”,但还是竖起耳朵继续听他的夸奖。

于是,陆北辰又继续满足她的“虚荣心”,“还有一件事足以证明你不但高智商还有高情商。”

顾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小脊梁骨都挺得直直的。

“你是聪明,我是智者,这点你承认吧。”陆北辰一条胳膊慵懒地搭在椅背上,笑问她。

“哪有这么踩着别人夸自己的?还夸得这么明显。”顾初不高兴了,将头扭到了一边。

陆北辰笑着扳过了她的脸,“我比你年长很多,吃得盐比你走的路还多,在你面前做智者足够了。”

“好吧好吧。”她嘴上这么敷衍地应着,实际上是承认他的说辞。

陆北辰唇角的笑扩大,“可以将我这位智者钩到手,足以见得你的智商和情商都高于常人,更高于实验室的那几头怪物。”

听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顾初微微点头同意,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扑到他身上就是一顿乱咬,“不算不算,你还是在变相地夸你自己!”

陆北辰顺势将她抱住,眼角眉梢尽是笑谑。她看着看着,又想起鱼姜故意挤兑她的神情,心生恶作剧,朝着他锁骨的位置狠狠吻了一下,力道不小,他抬手轻打了一下她的屁股,笑说,“小野狗。”

顾初松口。

实验室相当于他的办公室,是他工作的地方,所以在穿着上他从来不会随便,胸前的衬衫扣子只解了两颗,可她偏偏就在他锁骨偏上脖颈以下的位置留了个吻痕。

半隐藏在衬衫里,他只要轻轻一动,还能微微显露出来。

正经中多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对我做什么了?”陆北辰自然是看不到吻痕,但从她坏笑的小眼神里也知道她那一咬准没好事。

顾初笑而不语。

他喜欢看着她笑,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涟时,她如春日枝上梨花,令人怜惜惹人疼爱,忍不住将她收入了怀里,轻声问,“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那你不准不理我。”她提出了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挺过分的要求。

陆北辰凝着她,似笑非笑。

她轻轻咬了咬唇,怕这个要求会引来他的反感,跟这样一个权威人士谈恋爱,亲密归亲密,但就怕会触犯到他的原则。

陆北辰从她眼里看出了畏缩,唇稍的笑容加深,“恐怕到了实验室后你没时间再想这些事了。”

顾初想起实验室的那堆枯骨,惊恐地看着他,“你不会也让我去拼骨头渣吧?”

“弄错了一个概念。”陆北辰纠正她,“是要将骨头渣拼凑成骨头架。”

顾初觉得天塌地陷。

“我会教你颅面复原和尸骨构建。”陆北辰起身,顺便将状似一滩烂泥的她给“捞”了起来,“走吧。”

顾初扯着他的衬衫一角,可怜兮兮,“我怎么听着都挺瘆人的呢?我很笨的,未必学得会。”她倒是情愿鱼姜去学了,听语境的意思,鱼姜很想学会那些什么什么重建术的吗。

“你有美术绘画功底,学起来更容易,更重要的是你学的就是脑神经外科,对人面构造更熟悉。”陆北辰给了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不我们改合同吧,我只做你的生活助理怎么样?”她又想起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一阵阵的反胃。

“生活助理的职责可以用在晚上,白天你需要跟我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