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来我办公室。”话筒另一头,男人的嗓音温凉。

顾初嘴巴微张,听着陆北辰的声音就能联想到他的那张冷脸,心就开始不安地扑腾了,她赶忙一手把还在跟鱼姜争吵的语境拉了过来,示意他没再说脱敏的事了,冲着话筒指了指。语境愕然,盯着话筒,又朝上指了指。顾初连连点头,两人演起了哑剧。

语境捂住了嘴巴,又冲着鱼姜“嘘”了声。

鱼姜瞪了他俩一眼,转过了身去。

“顾初。”那边嗓音转为威严。

“啊,知道了知道了。”顾初赶忙应声,“啪”地挂上了电话。

冲着语境小声求救,“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要考我了?”

“也不一定,你才接受了一个小时的治疗。”语境为她出谋划策,“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找你,你不是他的助理吗?杂七杂八的事多着呢。不过你要记住啊,如果陆教授问起来脱敏治疗的事,你一定咬死了说效果还不错,知道吗?”

顾初用力点头。

“去吧,加油!”语境冲着她攥了攥拳头。

顾初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朝着楼梯过去,经过潘安的时候,他笑呵呵低语,“欸,如果他难为你的话,适当撒撒娇,任他再铁石心肠冷面无私的,面对你这么个大美女示弱的话,总会心软的。”

什么烂主意?

顾初没搭理他。

楼上,始终有一间房是她没进去过的,确切来说,是她没勇气推门进去,如今,成了他的办公室。上了楼,到了门口,上好的雕花复古红木门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她使劲握了下拳头,再轻轻松开,抬手,敲了两声门。

“进。”里面传出低沉的嗓音。

☆、211不需要费力地证明自己

雕花复古红木门,是当时父亲特意为她订制的,上面的雕刻,精确来说是幅童话世界的画面。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同骑一匹骏马,无数的花瓣从空中散落。打小她看得最多的就是安徒生童话,在她认为,只要有王子和公主的画面就是最幸福的,因为童话故事的结尾总是: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有着超大的卧室,拥有独立的洗手间、浴室和起居室,很多时候她都会邀请小朋友来家里,直接在卧室中的起居室里嬉戏玩闹,穿过起居室才是睡觉的地方,是她私密的小天堂。如果推开这扇房门,铺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欧式设计,宫廷似的梦幻和童话,每一件家具、每一样装饰,甚至是每一种玩具都是父亲从国外搜罗回来的,价值连城意义非凡,每件小东西上都有个美丽的故事,他知道她喜欢做小公主,所以一心地将她打造成身娇肉贵的公主。

“进来。”男人冷不丁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门口许久了,一抬眼就迎上男人审视的目光。她赶忙关好房门,走上前。

他竟将她的卧室改成了办公室,悄悄环视一圈,大体格局没变,只是起居室和卧室的那条通道不见了,成了直达棚顶的书架,却不突兀,书架的风格也偏欧式,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学术性书籍,还有一些类似骨头的摆件。原本粉红色的窗帘被他换成了厚厚的黑色天鹅绒,他怕光,顾初想到了这点。

整个房间近乎保持了原样,包括装修风格。原本的房间风格偏女性化,陆北辰竟也忍了,这令她感到很是震惊。书架和窗帘偏男性,但与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搭配甚好,连他后置的办公桌、椅子也都具有欧式风情。

她最喜欢的芭比沙发他竟也保留并一直在使用,那红红粉粉颜色,与他冷硬的调子搭配起来极为怪异。

陆北辰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突然掉进了满是童话氛围的世界。当她抬眼看去,一身白大褂的他静静地坐在满是欧洲童话色彩的房间里,窗外是大片的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即将隐迹天边,余晖淡淡地撒了进来,抖落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映着他英俊的脸颊轮廓,对他来说虽是异样的世界,却依旧高贵冷峻。

“想什么呢?”陆北辰示意她坐,问。

顾初拉了椅子坐下来,指了指周围,“应该换种风格。”

“例如?”

“硬朗的,适合你的风格。”虽然,当她进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极为感动,但怎么说都成了他的办公室,满屋子的童话色彩也是怪了,万一有个访客上门之类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癖好呢。

陆北辰阖上了文件,高大的身子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唇稍微扬,“世人总喜欢用合适或者不合适来掩饰逃避自我的行为。”

一句话说得神圣干脆,令顾初近乎看见了他头顶上的光环,神祇之言呐。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整个房子就属这间房保留她的痕迹最多,当她此时此刻置身在这时,才发现,其实面对也没有那么难,她就这么进来了,就这么将过往的一切看在眼里,心情竟然是平静的。

也许就如他所讲,人都喜欢自我逃避,因为逃避使得脚步停滞不前,对外的借口就成了,这个不适合我……

“说说看,怎样鉴定一个人是溺水死亡。”陆北辰语气平静地问她。

顾初愣了一下,片刻,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你给我交了一份不太满意的答卷,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遣你回家再继续给我背书。”

“别别别,我又没说我不知道。”顾初赶忙摆手。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随手将旁边的笔记本递给了她,“你自己写了什么。”

顾初盯着自己的本子,重重叹了口气。

“把你写的念出来。”陆北辰命令。

“……不要了吧。”

“念。”陆北辰毫不废话。

顾初磨磨蹭蹭地拿过本子,翻开,盯着自己刚刚在开会时写的那一串文字,憋了半天才开口,“你——”

“大点声。”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用力抿了抿,再开口近乎哀求,“能不能不念啊?你都看过了,也知道写什么——”

“别废话。”

顾初怏怏,只好垂下脑袋,念,“你的问题刁钻苛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另外,你……”她又抬眼,打量了他一下。

陆北辰好整以暇,示意她继续往下念。

她心中哀叹,继续开口,“另外,你身上的……吻痕性感极了。”念完马上阖了本子,脸颊就红了。

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念出口就别扭极了。

陆北辰没说什么,一直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她感到很尴尬,清了清嗓子,“那个……念完了。”

他想笑就笑吧。

“胆子越来越大了。”陆北辰的唇稍微微扬起。

“我……其实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别让外人看见。”她马上辩解。

陆北辰的身子朝前探,十指交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没有人敢在我提问的时候还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不知道。”她不但回答了,还重重地写了两遍不知道,末尾加了个大大的感叹号,那架势气吞山河。

顾初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沟里了,她还以为他指的胆大是吻痕的事……

“想什么呢?”

“啊?”

“当时你想什么呢?”陆北辰耐着性子问。

“我……”顾初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句,“你。”

“嗯?”

她抬眼,老实回答,“我想你呢……”

陆北辰的深眸揉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很快地,笑又蔓延至唇稍,似笑谑。

“想我什么?”

顾初见状,更觉得没脸了,忙撇开双眼不去看他了,嗓子干涸,“没、没什么。”

他还在盯着她瞧。

她微红了脸,模样俏皮秀美,映入他的眼就成了他心中最美的画卷。他竟想她了,会议结束到他处理了一份文件,仅仅只有一个小时而已,他在这里就无法静下心了。他喜欢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柔柔的,如梦如幻,满足了他极大的男性尊严。

潘安眼神和言语间的*多少令他不解,但当他在洗手间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时才恍悟。他微微拉开了衣领,锁骨处的吻痕清晰明显,她是故意的,想到这点,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吻痕扰乱了他的心。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清香,哪怕是在处理文件的时候,属于她的清香都会似有似无地往他的呼吸里钻,极淡,却形同个钩子,拉扯着他的冷静和注意力。盯着文件上的数据,他想着的却是她在开会时的眼神,又或者,脑中的画面会飘得更远,例如,她如面团地黏在他的怀里,那种柔软恨不得令他将她揉进体内;再例如,她的红唇,总会惹火地挑逗着他的神经,点了火,却又不知所措。

他是疯了才会想起她低低娇吟的声音,甚至会在他耳边响起,擎着他的肩膀,小小尖细的声音如同只兔子,近乎哀求地跟他说,别那么深……

磨人的女人!

他中了她的毒!

顾初见他始终沉默,抬眼悄悄看他,岂料他的眸光深黑得骇人,心头微微凛了一下,不会……生气了吧?想了想,赶忙说,“我、我其实觉得你说得不对。”

“什么不对?”陆北辰嗓音略有暗哑,抬手,拇指摩挲着下巴,还在看她。

她穿白大褂的样子很美,可在他眼里,更多的是透着妖娆,他知道,如果将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里面会是怎样曼妙的身子。

顾初哪会知晓他脑中的万马奔腾,还以为是自己的不正经触犯了他的原则,不停地往回找补。“在现场的时候你们就确定温泉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再研究死者是不是溺水而死不是多余的吗?”

陆北辰调整了下坐姿,“经初步鉴定,大部分尸块与尸骨都同属一个人,尸块虽然零碎,但在一些肌肉组织上可见防御性抓痕,有溺水的迹象,但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溺水。当然,我们还要等到尸骨和尸块拼凑完整后才能做进一步的分析。”

顾初恍悟,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过来。”陆北辰淡淡命令。

她微怔,起身,走上前。

陆北辰转了一下椅子,看着眼前的女人。

“有漱口水的味道。”他浅笑。

顾初知道无法隐瞒,辩解,“脱敏治疗的过程难免会有反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