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初次见到陆北辰的女同事,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鱼姜坐在对面看得清楚,笑得不轻不重,对于这种膜拜式的目光,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捧着满满的桃心往陆北辰身上扑,但又会被工作中陆北辰的严肃惊得退避三舍。

可她偏偏就迷恋于他的严肃。

陆北辰径直走到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于鱼姜身旁的那个空位。环视了大家一圈,语气清淡却有诚意,“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自然没人会去计较。

就算没跟陆北辰合作的人都知道他的工作效率向来很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既然他答应了会负责这个案子,那么他势必会不遗余力。

大家相互简单客套两句,由局长亲自主持会议。

沈强的旧居被发现后,温泉抛尸案、外滩汇及谦整形就成了一个需要重新审度的大网,就此两地也开了不少的会议,无非是前期需要秘密进行一次性收网。

在会上,罗池将筱笑笑失踪也列为跟这件案子相关的调查内容,在北京这边同事汇报工作进程时,罗池收到了上海同事的电话,他直接在原位接听,通话结束后,脸色不大好看。

他主动向大家说明:“同事们搜查了上海的谦整形,连同地下都查了个底儿朝上,结果并没发现异常,筱笑笑还是不知所踪,地下储放了大量的医学整形器械,并没发现任何违规操作的迹象。”

专案组成员闻言后脸色亦如死灰。

陆北辰在整体归集了尸检报告及判断后就始终以倾听为主,听完罗池的话后,他一直保持沉默。

“也许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是错的。”同事A发表意见,“监控录像未必会拍得齐全,毕竟谦整形院内的监视器坏了。”

罗池啃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下,说,“我怀疑是不是我们去晚了一步,谦整形早就将违规操作的证据搬走先了,等我们再去就换上了正常的整形器械。”

陆北辰有了反应,问,“地面是干净的吗?”

罗池说,“据调查组的同事反应,地面很干燥。”

同事B说,“存放器械,首要就是保持空间环境的干燥,既然是这样,代表地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北辰思考了一下,再开口,语气依旧很淡,“也许,还有其他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陆北辰一手搭着会议桌的桌面,目光沉定,“筱笑笑如果是在谦整形失踪,那么必然是发现了机构里的秘密。既然犯罪嫌疑人已经绑架了筱笑笑,却又迟迟没有撕票的原因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以筱笑笑的名义来拖延时间,例如短讯,再例如发博客,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我思来想去,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他顿了顿,接着说,“一种可能性是,对方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首先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机构里的人,那家机构是令人变美变瘦的地方,换句话说是美女制造地,犯罪嫌疑人对美好的东西存在憎恶感。当然,我不是心理学专家,上述说法有待进一步验证;另一种可能性极大,犯罪嫌疑人拖延时间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混肴警方视线。放器械的地方需要干燥不假,但如果利用小半个月时间来清理地下室的油脂残余和血液的气息也不是难事,清洗场地外加大量干燥剂就可以。所以罗池刚刚的判断我个人认为有一半是对的,地下室以前是存放违规操作证据的,也就是我们初步判定的脂肪和血液,当警方赶到之前被换成了正常的器械。可我认为,上海和北京两家外滩汇的招牌菜小酥肉秘方来源,也就是整形客人留下来的脂肪和血液还留在谦整形地下室中。”

“你的意思是,他们另有存储空间?”罗池惊愕。

“确切来说,谦整形地下室并非只有一层。”陆北辰十分肯定,“能够作为原料供应场所,地下室的存储空间一定不小,空间很大,存储的脂肪和血液就会不少,哪怕是连夜运送,至少也要调辆大货车,可我们调查过,近一个月来,谦整形并没有大货入院的记录。再者说,如果真牵扯到脂肪和血液,一旦外运目标极大,太过冒险。既然不能外运,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铤而走险也未必行得通,有时候目光能及的未必就是真相。”

北京的一名同事说,“北京的外滩汇秘方供应应该来自北京这边的谦整形,倒不如马上去查北京这家。”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同时处理两家整形机构的地下室。”陆北辰说。

语境抓了抓头发,一脸疑惑,“教授,我有件事不明白。”

“说。”

“犯罪嫌疑人也可以杀了筱笑笑,然后再冒充她发短讯和发博客啊,这同样可以拖延时间啊。”

“能够在谦整形公然绑架又不被别人发现,犯罪嫌疑人除了会是机构里的人外,还有可能与温泉抛尸案有关,往往这类犯罪嫌疑人更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相比杀死无意闯入者倒不如慢慢跟警察周旋,他把自己当成猫,将警方当成老鼠。对方不但冷静残忍,极大可能就像是我刚刚说的,心理发生严重的扭曲*。”陆北辰分析自己的观点,最后补上了句,“当然,我希望尽快搜查北京谦整形,我和我的属下需要亲自到地下室现场看一下,也许能得到更精准的答案。相比调查沈强,救出筱笑笑刻不容缓,因为在犯罪嫌疑人眼中,筱笑笑只是用来引诱警方的人质,一旦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筱笑笑就没了利用价值,她很大可能凶多吉少。”

题外话:

妞子们,这两天在安阳采风,行程安排得很紧,所以更新时间会晚一些,今天和明天(4号和5号)都是三千字更新,更新完会通知大家

☆、296外表有多冷心就有多软

会议休息时,犯了烟瘾的男同事们纷纷跑去吸烟了。陆北辰独自一人站在警厅的后院,那里种了一棵上了年头的国槐,枝杈茂密,能向远方延伸几十米远。相比上海,北京的秋来得愈发明朗,槐叶已成浅黄,衬着蔚蓝色的天空。风一过时最美,叶子簌簌而落,迷乱了视线。

树下放了只半人多高古色古香的垃圾桶,桶台上放有咖啡末。陆北辰立在旁边,眉梢似有思考,目光严肃。许是太过专注,压根没发现有黄叶随风落在肩头。他将西服外套留在会议室,只身黑色衬衫。头顶就是大片的浅黄,冷峻挺拔的他与大片美好的秋色融为一体。许久后,他才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拎了根烟叼在嘴里,摸了摸其他的兜,半天没摸出只打火机来。

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横过来,“啪”地一声,小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陆北辰眼皮没抬一下,脸微侧过来借着送上来的火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轻轻吐了烟圈,青白色的烟雾随风如鬼,身姿渐渐虚没。罗池给自己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习惯性地往垃圾桶上的咖啡末里弹了弹烟灰,盯着陆北辰的侧脸,半晌后说,“他们决定审讯了。”

“在会上我还算耳聪目明。”陆北辰弹了下烟灰,言下之意是他知道刚刚会上的决定,不需要罗池再多加废话。

“我这不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罗池右手夹着烟,左手搭在右臂的臂弯上,偏头看陆北辰。

两地局长都做出批示,对于这次案件极为重视,专案组成员也达成一致,就谦品牌持有人盛天伟进行调查审讯,针对陈强旧址浴缸中的血迹匹配着实调查许桐,对于受害人戚娇娇、意图谋杀戚娇娇的餐厅服务生小武拘留审讯,最后就是疑似与庞城有关系并提供外滩汇同原料“秘方”给顾初的凌双进行审讯。也许连老天都在推着案情往前走,小武目前仍旧处于拘留状态,戚娇娇亦在警方的视线中,而盛天伟、许桐及凌双也都在北京,为警方即将开展的审讯工作提供地理上的便利条件。

“在没有新证据之前,我怎么想不重要。”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他说完这话,脑中不经意闪过顾初的影子,心就蓦地缩痛了一下。又似乎看见她无助地拉着他的胳膊说,北辰,求求你帮帮我……这件案子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他想改变只能请求天助。从他从事法医这个职业到今天,一直一来他只信他自己,他的信仰只有证据下掩藏的真理。可此时此刻,他愿意去祈求上天出现奇迹。

她哭,从不大哭。

有时候,陆北辰情愿她嚎啕大哭,也好过默默流泪。如能嚎啕发泄情绪,大不了就是一把刀子生猛地捅在他胸口上,她无声落泪就成了极细的钢丝,一点点勒掉他的肉,放干他的血。盯着手指间的烟头,烟灰已有一截,那点猩红在微风下慢慢吞噬烟身,若隐若现。陆北辰想起顾初说的“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手微抬一下,烟灰落地,紧跟着,他将余下的烟摁灭在咖啡末中,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罗池盯了他半晌,明明是能看见他的眼却怎么都看不穿他的心思。烟又抽了大口,用力吐出。“单不说盛天伟和凌双,单是一个许桐,你既没法向顾初交代,又没法向顾初姨妈交代,别说什么你一点想法都没有,说实话,这个案子连我都不想接了。”

“就是因为没法交代,所以才更要查下去。”陆北辰口吻坚决,眼神淡然地看着罗池。

罗池夹烟的手抬起,拇指挠了挠眉头,轻叹,“你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陆北辰风轻云淡,口吻冷静,“我说过,我只相信证据。”

罗池清楚他的脾气,出了名的嘴硬,哪怕是心里再怎么在乎都不会表现出来。他是双鱼座,擅于多情而谦让,眼前这个家伙听说是天蝎座,天生的语言专家、外冷心热,自信又多疑,做事稳准狠。以前他从不信这些东西,自从顾思像巫灵似的对他一顿神分析,他就愈发相信这玩意了。双鱼是乐于奉献的星座,天蝎说一不二,用顾思的话说就是,在一些问题上他总是要屈从于陆北辰的,他不反驳这句话,因为他向来相信陆北辰的权威。而他更相信顾思的另一句话,是用来描述陆北辰的:他外表有多冷,他的心会对爱的人就会有多软。

否则,他何必独自在这里沉思?又何必在没人时眉头紧蹙?但罗池也不想揭穿他,天蝎座的人有强悍不可动摇的自尊心,也就是面子工程大于天,又抽了口烟,说,“下午去现场我跟你一起。”

陆北辰点头。

……

上海又是另一番光景。

科洛跟着顾初回了老洋房,这走走那瞧瞧,典型的看什么都好奇。换做平常,顾初是不可能邀请个尚算陌生的男人来家中做客,奈何她太想知道科洛怎么救出筱笑笑了,也就硬着头皮“请君入瓮”。可科洛到家里足有半小时之多,连喝了两大杯咖啡,又吃了一盘子果盘,一脸的享受状,却总是闭口不提正经事。

顾初没敢催他,虽说跟他不熟,但能因为陆北辰的一通电话就二话不说飞来中国,相比关系不简单。能跟陆北辰成为朋友,想来他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这种人往往有自己的办事方式,逼不得的。他问东问西,无非是上海哪处好玩,上海什么东西好吃,又或者问上海什么地方*最多等等,顾初除了无法回答*这类问题外,其他的也都耐心作答。直到,科洛将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扔给了她,顾初彻底崩溃了。

“科洛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新买的衬衫需要洗一下,刚刚我是没办法。”他双手一摊。

顾初盯着他,“我没义务帮你洗衣服。”

“我是帮陆北辰办事的,你是他女朋友,你说你有没有义务?”

一句话说得顾初哑口无言,暂且不说为了筱笑笑,单是看在陆北辰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跟科洛闹掰。强行压下分分钟想把他轰出门的冲动,死死攥着衬衫,一扭身进了洗手间,将衬衫扔进了洗手池中。科洛裸着上半身,肌理结实,宽肩窄臀,一身腱子肉不消上手摸都清楚手感会很好。他靠在门框,笑得发邪,“最好干洗。”

“要不然你自己来?”顾初直接将衬衫拿给他,面色不悦。

科洛马上做投降状,“OK,随便你。”

顾初又将衣服甩回来,一扳水龙头,水流哗哗很冲,形同她此时此刻的情绪。科洛看出她的不高兴来,但还装一脸无辜,笑得亦是无害。

“哎,真是陆北辰亲口跟你承认他弟弟死了?”他又绕回了让顾初心塞的话题了,“你相信吗?”

顾初原本是相信的,在车上时又开始迟疑了,现在一听他这么问,思量了半天,说,“我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想问清楚,你找陆北辰去啊。”

“如果,他弟弟没死呢?”科洛笑看着她问。

洗衣服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顾初抬眼看他,眼神里有过不确定的情绪闪过,但很快又如死灰般熄灭。“真相只有陆北辰才知道。”

“你可以问他。”

顾初笑,紧跟着将了他一军,“你也可以问他。”

科洛哈哈一笑,耸耸肩转身离开了。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沉思,很快顾初洗完了衬衫,在她晾衣服的空档,科洛自拍了照片,紧跟着发了一条消息。顾初发现,第六感就蓦地作祟了,敏感问道,“你刚刚把照片发给谁了?”

“急什么?”科洛勾唇,“你很快就知道了。”

没几秒手机就响了,科洛扫了一眼,冲着顾初扬了扬手机,“看见没有,某人着急了。这家伙其实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坚不摧。”

顾初心中警钟大作,下意识走上前。科洛接了电话,却直接设置免提。“hello!”科洛一副懒洋洋的口吻。

“手机给顾初。”对方是陆北辰,一句话直截了当。

科洛忍着笑,“OK。”手机递给了她。顾初接过,取消了免提模式,轻轻“喂”了声。

“初初。”陆北辰的嗓音染了些许柔和,但说话逻辑依旧清晰理智,“三件事。第一件事,科洛有下榻的酒店,不需要留他在家里;第二件事,虽然他是来找筱笑笑的,但这是他答应要做的事,所以你不用因为心存感激而鞍前马后;第三件事,除了筱笑笑的事,他问你其他的什么话你都不用回答,又或者,如果你懒得搭理他,随便放逐了就行。”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让大家久等了,在外面走了一天很累,明天晚上回京的车,到家可能都八九点了,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六千字,来不及的话就三千字,更新时间会晚,但一定会更新,见者相互通知。后天恢复晚七点更新状态。

☆、297需要向她交代

老洋房所在的位置人少,平日来不开窗的话房间就很安静,科洛没起身,单是坐在沙发上都能听见陆北辰对顾初的“叮嘱”,笑得愈发肆意。顾初扫了科洛一眼,这男人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如果不是见过陆北辰那种最好的,她必然会被科洛这种男人蛊惑。原来跟陆北辰在一起后还有一个好处,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她,竟也对帅哥有了免疫力。所以,在陆北辰十分逻辑清明地叮嘱她以上三件事后,她并没因为科洛迷人的笑而起了恻隐之心,就当着他的面跟陆北辰告了状。

“我个人觉得你挺交友不慎的,你不在上海,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来祸害家属的劲儿呀。”

“例如?”陆北辰在那边笑了,笑声低沉,入耳就是温柔。

顾初喜欢听他的笑,透过电波漾入耳膜,这一刻耳朵都要怀孕了。但享受归享受,想说的话总得说。“第一,他是登门入室;第二,不是我想鞍前马后,是他太不把自己当成客人;第三,他除了笑笑的事闭口不谈外其余什么话都问,也许是他太想了解你了,想尽办法引起我的好奇心,试图通过我来满足他的好奇心。”

“看来我这通电话打晚了。”陆北辰低低地说。

顾初抬眼看向科洛,他正朝着她勾唇摆手,她轻叹,“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