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没用?但爱情这种事他曾强求过,她苦苦哀求他的帮忙,他直接提出了以结婚作为代价,那一次连他都觉得自己很卑鄙,整日唾弃自己,看着她每日以泪洗面他比死还要难受。现在,他不想做这种强迫人的事,只想着,如果她能高兴就好。

所以,父亲现如今的态度令他很不舒服,当年顾家出事乔家选择了袖手旁观,现在想着重修旧好?太强人所难了。父亲却面色沉痛,终于倒出了个令他震惊的秘密!

“你以为当年乔家不想出面吗?咱们跟顾家是什么交情?就算别人不帮忙咱们乔家也不能不帮忙!”父亲阴沉着脸,又压低了嗓音,“可是,当年就在我想拉顾家一把的时候,咱们乔家的项目都离奇地被叫停,资金链全都冻结了。”

“怎么会这样?”这是他第一次听父亲提及当年的事,震惊之余又深深不解。当时的乔家可谓是名震一方,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叫停了他们的项目,冻结他们的资金?

可父亲就说出了始作俑者,“事情再明白不过,是有人要顾家死,有交情的家族谁都别想帮忙。当年我查了一下,警告咱们乔家的就是陆门,我怀疑顾家其他的生意伙伴当时也受到了威胁。陆门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的手伸到国内一点问题都没有。”

陆门,那个神秘的陆门,没想到乔家在早年就同他们打过交道,乔云霄却想不通,顾家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陆门出手,并且将其置之死地!

陆门做事手脚干净,父亲到现在都查不出顾家与陆家的纠葛,现在说来,他也只能是听父亲道来这件事,要他说给顾初听?连他都觉得难以置信,顾初能信吗?

除非,他找到了最直接的证据。

别墅的司机将车子开了过来,乔云霄换下了司机,为她开了副驾的门,顾初知道他心里藏事,但他不说她也没法究其事情,心里倒有一事要跟他说说。

上了车,她道,“笑笑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乔云霄刚要发动车子,听了这话后手一滞,车子就熄火了。他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顾启珉向笑笑求婚了。”顾初一见他的反应就明白了,叹气,“那家伙动作还真快。”

“她答应了?”乔云霄皱紧了眉头。

“答应了。”顾初看向他,“你是关心她的对吧?干嘛不去找她?她喜欢的人压根就不是顾启珉,你应该明白她的心思。”

乔云霄沉默,唇紧抿。

“我觉得笑笑经过绑架后变了不少,可能是向现实妥协了吧。”顾初重重叹气,“她为什么会答应顾启珉我能理解,面对你就是面对复杂,你对她好,她会觉得你在内疚,是在补偿她。”

乔云霄不吱声,眼睛瞅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对笑笑一点感觉都没有?”顾初追问。

乔云霄有了反应,他扯回目光,落在表盘上,重新启动了车子,嗓音略微沉重,说了句,“系好安全带吧。”

……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呀?”顾初舒服地窝在床上,同陆北辰煲着电话粥。

陆北辰那边耐性,“陆太太,关于乔云霄和筱笑笑的事你已经说了十五分钟,我们要不要进行下一个话题?例如说,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顾初嘻嘻笑着,“你的意思是我不关心你了?天大的冤情啊,为了你我可是浪费了难能可贵的逛街时间,青灯的传说我一秒钟都没耽误给你快递过去。”

“除了公事。”陆北辰的嗓音低低的,磁性醉人,“没别的了?”

“有。”顾初马上说,“我今天碰见了个奇怪的人。”

“顾初。”男人肃了嗓音,略带警告意味。

顾初扑哧乐了,声音立刻甜出了加号,“别这样嘛,人家肯定是想你的呀……”

☆、340人偶为巫,能与死人通

陆北辰爱听一些情话,这跟他平日里淡漠薄凉的性子不符,以前顾初不知,就算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对他说起话来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像是在大学里对着北深那么撒娇放肆。可渐渐地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心贴得近了,就自然地对他撒了娇,却似乎对他很受用,他眸底的光会变得柔和,想他念他的心底话第一次脱口而出时她会羞涩,他却是笑着将她搂入怀里。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面对情感的时候耳根子软,冲着他耳边说点好听的话他就妥协了,时间一长,这种情话在他认为成了天经地义,她不说,他还要逼着她说,又或者会闹上点小情绪。就如此时此刻,他不喜欢听她太多谈论别人的事,但只要一句“我想你了”就会令他软下语气。

果不其然,他在电话那头笑了,嗓音也低柔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顾初在这头抿唇偷笑,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平日里他总会说她是个孩子,他这般就不孩子气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她整个人钻进了被窝,枕头垫得高高的,其中一个枕头是他的,抱在怀里如同就抱着他。她想念他的气息了,所以问这句话时,声音撒娇又怨怼。

陆北辰那边听上去也很安静,许是回了酒店。她是在那个套房里住过几晚的,面积大得离谱,两个人还好,如果一个人多少会有落寞。回到上海后,每到入夜她都在想他,在孤寒的夜晚,他拖着一身倦怠回到酒店房间,也许不会那么早入睡,倒上一杯酒,或坐或伫立在落地窗前。玻璃窗外是绚烂的霓虹,车水马龙如织,房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知道,他从来都是孤独的。

所以,每每想起都是心疼。

陆北辰自然不会知晓她的想法,只听她语气里有了女孩家的怨怼,心就愈发暖了,有甜从耳朵渗进心里,汪洋成海,海面又如镜,倒映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叫做:顾初。是他一直想要用力去疼、捂在心尖的女孩儿。

“木偶里发现了线索,这个案子应该接近尾声了。”他低低道。

顾初听了这话后一骨碌坐起来,“什么线索?”

“木偶里发现了人骨。”

“啊?”顾初打了个激灵,“木偶里怎么会有人的骨头?”

“木偶是空心的,木偶的头和四肢都对应着人骨的位置,身体糊着的是被碾碎的骨粉。”

顾初觉得不寒而栗,这做木偶的材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鸡皮疙瘩被寒了一地,背后都在嗖嗖窜着凉风。她压下惊恐,想了想,半晌道,“难道跟那几个失踪的人有关?”

“从尸骨鉴定身份不是什么难事,但要解开木偶背后的秘密还需要时间,能把尸骨做成木偶,一定是有原因的。”陆北辰冷静地说。

“那……”顾初凝眉深思,迟疑,“会不会也像青灯似的有什么习俗呢?在给你快递的那本书上说,那个叫什么秦村的以制作青灯为主,办了白事都要有人偶戏的,书上说的人偶能不能就是咱们看到的木偶呢?如果是的话,难道那个村子都是用人骨来做木偶吗?”

陆北辰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你倒是提醒我了,也许,这背后真跟当地的民俗有关。”

“如果只是牵扯民俗的话,是不是就不关盛天伟的事了?”不是她急于打听内情,是事到如今好像案子并非是顺着他们的想象走的,从刚一开始的温泉碎尸到如今的青灯木偶,一切听上去都那么诡异。中国地大物博,大大小小的村庄不计其数,地域不同造成的文化风俗就不同,忌讳祭祀都有各自的规矩,这哪是一个盛天伟就左右得了的?

陆北辰低语,“如果骨头的鉴定结果牵扯到了穆青灯或眉首,那么,他还是逃不了干系。”

顾初觉得心里堵了一下。

通完电话后已是十二点多了,平时听了他的声音总会很好入眠,但今天失了眠。脑子里全都是陆北辰的话,一时间也总是翻来覆去了。青灯介绍的资料尚多,木偶呢?书上没有秦村人偶戏的图片,一时间也不能肯定说木偶就是秦村的人偶,即使是,那木偶嘴里念叨着的童谣呢?提起“头啖汤”大多就会想起广东,但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秦村与广东隔了好几个省市,这么分析下来,童谣又不像是秦村的产物。

顾初想得脑仁都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将手机放回床头柜,目光不经意扫到上面的名片,拿起。顾肆,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消失的男人,他要她两日后打给他,她要打吗?这人奇怪得很,到现在她都想不透他怎么就在图书馆里不见了。

叹了口气,倍感心烦,将名片扔回床头柜,被子一拉,睡觉。

……

陆北辰冲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接起,是鱼姜。

“木偶里能确定是藏了三个人的骨头。”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检验出三组DNA。”

“庞城和沈强?”陆北辰问话的时候已进更衣间,扯了浴巾,拿了干净的衣裤出来。

“是。”鱼姜对他的准确判断已是见怪不怪了,“经对比,木偶里其中两组DNA与庞城和沈强都吻合,只是第三组对比起来比较麻烦。”

“这么说,第三个死者应该就是穆青灯了。”陆北辰十分肯定自己的推理。

清理骨头的工作也是择清分析的过程,世上没有相同一片的叶子,人的骨质也有不同。他主攻人类学,多年与尸骨打交道,骨头的异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清理木偶时已经敢肯定其中的碎骨不属于同一人的,在加上之前温泉的碎尸,他很快就有了死者与尸骨的联系。

凶手将两人的尸体拼凑成一具尸体抛弃在温泉中,其中,沈强的头盖骨不见了,拼凑成的是庞城的头盖骨,而庞城,只有一片头盖骨。再想到木偶中的碎骨,有完整的头骨、完整的四肢,还有通体的骨粉。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便得出个大胆的推测,沈强尸骨上丢失的头盖骨就是被人切片打薄做成了木偶的头颅,从骸骨上看,沈强除了头盖骨丢失了其他部位都齐全,那么,木偶四肢里面藏着的骸骨极大可能是庞城的。

除了尸骨还有尸肉,经检验和比对,碎尸块属于沈强的,被人切得零碎,但还好一些数据尚存。尸块是潘安亲手缝合,包括那些严重破损的内脏。关于碎尸有一处信息是秘密通报给上级的,那就是,死者破损的内脏中,缺了心脏。

后来他带着语境又去温泉池搜查了许久,就是独独找不见心脏。

一整颗心脏没了,哪去了?凶手拿它做什么?

现在想想那个木偶,似乎找到了答案。

沈强和庞城的DNA很快对比,如果说第三个人难以查出身份,那么难度系数最大的自然要落在穆青灯身上,眉首虽难但不至于难得过语境鱼姜他们,穆青灯没有可对比的数据,所以,他怀疑第三人就是她。

鱼姜闻言,道,“如果依从排除法,那么最后一组DNA应该是穆青灯,但没有穆青灯的对比数据,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是穆青灯。”

人活着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身份证,人死了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DNA。

“我马上过去。”陆北辰掐断通话,简单择了件白衬衫、西裤,又从沙发上抄起羊呢外套和米色围巾出了门。

……

两日后,顾初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面见了顾肆。

这一日上海没下雨,日光尚好,风过清凉,沁着初冬的气息。正是十二月初,商家们开始着手于圣诞节的活动了,午后的温度微微高了些,各个店铺、大小商场的促销人员也都跑上了街,头戴圣诞帽发送传单。新世界门口立起了三四层楼高的圣诞树,装扮得五彩缤纷。

隔着奶白色窗棱,她远远地看着这街上的圣诞热闹,好像,今年的热闹也传染给了她,也许是因为今年有了陆北辰。她曾度过一次完美的圣诞节,下雪的圣诞节,是在芬兰。那一年她指着地图跟父亲说,北欧的圣诞节最好。父亲问她为什么,她说,那里会下很厚很厚的雪。

她对雪没有太多概念,就像是若常年置身沙漠之中想象不出森林的浩瀚一样。琼州没雪,上海也罕见雪,她知道的所有有关白雪皑皑的景象全都是来自他人之口。而那一年,父母带她到北欧度了假,最冷的季节她却不觉得冷,北欧国与国临近,几个城市走下来全是白雪入眼,路过芬兰就正好是圣诞节了,他们入住在父亲的朋友家中,跟着当地人来了场地地道道的热闹。

咖啡馆里并不空,大多是谈事情的,声音不大,又被店内慵懒的爵士乐给压下。店老板许是一个怕冷的人,暖风一直开着,店内的咖啡香就四溢乱窜,呼吸,竟让人似乎能从这繁忙都市里找到歇息的理由。她点了一大杯摩卡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身上浅米色宽松的套头毛衣,头发简单束起,毛衣之下配了条白色的小脚裤,露出一小截精致的脚踝骨,穿了双灰色小跟鞋,身旁的椅子上搭了件同米色系的外套,这些颜色堆积于她身周,她看上去愈发干净素雅。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一扭头就对上了顾肆含笑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刚刚她一直看着窗外,怎么没看见他进来?

顾肆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在你发呆的时候。”他今天穿得也是悠闲,浅色系的一身倒像个邻家大哥,顾初看着他,怎么都无法把他跟鬼联系在一起。

店员端了杯美式咖啡过来,放在桌上,他礼貌地道了谢。

顾初盯着他瞧,没开口说话。今天是她打给他的,拨打电话之前她是求天求地,只希望神灵保佑对方的手机号千万别是空号,一旦真是空号那她在图书馆可真就遇见鬼了。不过还好,对方接了,并按照她的时间约在了这家咖啡馆见面。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肆一脸的好奇,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初不移目光,说,“在图书馆那天你哪去了?”

顾肆没明白她的话,眉毛轻轻一挑。

“我和管理员老师找了你半天,都没见你人影。”

“哦。”顾肆笑了,“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