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在美国治疗的期间,你能答应我不去找他吗?”秦苏态度温婉。

顾初愕然,“为什么?”

秦苏轻轻一笑,“孩子,我没有拆散你们的意思,一来,我想你没那么多的假期;二来,北辰需要绝对安静的治疗环境。”

顾初紧紧咬着唇,使劲绞着手指。

秦苏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唇角微扬,“放心,我想依照北辰的性格,只要他醒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顾初攥紧了手指,她不想北辰离开,但又深知出国治疗会是更好的途径。许久后,她道,“好,我答应您。”

“谢谢你。”秦苏由衷地说。

“陆阿姨,北辰出车祸这件事不简单。”她深吸了一口气。

秦苏沉吟片刻,“查这个案子的警察是叫罗池吧,我已经向他问明情况了,这件事,陆门会调查。”

顾初倒吸一口凉气,她竟连罗池都知道。

“北深他……真的失踪了吗?”顾初直截了当问,因为直觉上她认为,北深失踪与北辰出车祸这两件事紧密相连。

秦苏看向她,嗓音依旧轻柔,“小初啊,有些事是陆门要处理的事,所以,不要问太多。”

顾初怔怔。

秦苏起了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工作,听斯密斯医生说你很有天赋,所以,不要浪费了上帝给你的优势。”

“阿姨!”顾初蓦地起身,脱口,“北辰车祸之后留下来的伤口要注意些,他这些天时常喊痛呢。”

秦苏看她,目光有一瞬的疑虑,但太快就转为含笑,“傻丫头,北辰哪里发生过车祸呢?我看啊,是北辰逗你故意要你关心呢。”

“他身上的那道伤口——”

“是他在美国查案子的时候留下的。”秦苏轻声说。

与陆北辰的说辞一致,可顾初,总是隐隐之间觉得不对劲。

秦苏走到门口时,顾初又叫住了她,“陆阿姨。”

她顿步,回头看她。

“听说您身体不是很好,您要多保重。”

秦苏微微上扬了嘴角,“会的,谢谢你孩子。”

她走了。

顾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苏刚刚的笑容平和自然,但为什么她觉得,在秦苏的眼里有一丝停滞呢?

……

入夜,顾初静坐在老洋房的落地窗前,头抵着玻璃,一直仰视夜空。北辰走了,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

月朗星稀,她失落惆怅。

顾思端了果盘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姐夫的那趟航班早就飞了吧?姐,这是市区,看不到的。”话毕,递了她水果。

顾初低头看去,果盘里满满的柳橙。

“你最爱吃的。”顾思嘻嘻一笑。

顾初拿了一块入口,吃着吃着,眼圈红了。她又想起了北辰,想起了对柳橙过敏的北辰……

顾思见状后收了笑容,轻轻搂住了她,问,“姐,他还会回来吗?”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夜空,轻声道,“会的,会回来的……”

北辰,我在等你。

你会回来,对吗?

☆、389听你跟我说,你爱我

北辰,北辰……

不要怕,我在这里。

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不曾离开过……

——

顾初总会做到这样的梦。

夕阳西下的海滩,她与陆北辰十指相扣赤着双脚于沙滩慢慢散步,他说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时间就如同沙漏中慢慢流淌的沙子,平静得令人温暖。

沙滩上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身后是长串的脚印,两串男人,两串女人,时不时会有交叠,就像是日子,总有交集的时光令人难忘。

光亮沉落时染红了海面,她靠着他的肩膀面朝大海,她听他说,我从来只相信死人的话,因为他们不会撒谎,可现在我想听你的声音,听你告诉我说,你爱我。

她便朝着海面放声大喊:陆北辰,我爱你……

海面起了雾,他不见了。

她哭了,拼了命地寻找。

迷雾中有双男人的手臂将她紧紧搂住,低沉地对她说,别怕,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可是我看不见你,她说,北辰,让我看见你。

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耳畔的嗓音愈发清晰,穿过海浪,在她心底最深处回荡,他说,初初,我历经苦痛宁可残破不堪,也要找到你。

每每她都会惊喊而醒,醒来时窗外或长夜或晨曦,梦中,陆北辰的声音似乎还留在耳朵里。她总会望着窗子迷失少许时间,窗外,都是风景。

自从他走后,她睡觉就不再拉上窗帘,就是期待能有一天从梦中醒来时看见窗帘是拉上的,这个习惯,只有陆北辰才有。

她会在老洋房和外滩的房子间来回住,两边的房子里,有关他的东西都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连位置都不曾移过,不过,在外滩,在他的房子里,她腾出了一间房,如同在琼州的那个房间,多了很多画具。

太想他的时候,顾初就会画上那么一张。像是之前枯槁的岁月,她一坐就会坐上好久。如今又重新拿起画笔,想将思念寄托画纸之上。

五年间,她画的都是北深一人,或凝思或大笑,五年后的今天,她画的是她和北辰两人,从相遇到别离,生活就犹若一幅幅画卷,这些画卷又讲成了故事。

她终将会老去,会忘记很多的事,但她和他的点点滴滴她不想遗忘。

——

顾思陪了她一个寒假,最终岑芸也知道了这件事,她一改往日的破马张飞,只是跟顾初说,如果想家了就回来。

顾初觉得,她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

罗池也消沉了很多,他一直在追查车祸事件,虽说案子已经被盖棺定论为意外。后来在一天晚饭的时候,顾思看见了肇事司机的照片,惊讶道,“怎么会是她?”

顾初问及方知,原来死去的肇事司机艾欣是顾思在一次高校联谊会上认识的朋友,两人还曾经一起拍过模特照片,也算是聊得不错。

再多问,顾思只知道对方的家境不错,人倒是挺随性的,就是……

“艾欣有时候神经兮兮的。”这是顾思想了想后给出的评价。

为此,罗池像是找到了一丝曙光,又像是审犯人似的审了顾思,顾思虽一脸的不高兴,但还是配合他的提问,有价值的线索不多,毕竟两人不是校友,又不是知根知底的朋友。末了罗池一个劲地叹气,顾思一肚子气,显然这种待遇勾起了她第一次见罗池的不愉快经历。

一桩看似意外实则人为的车祸,却离奇般地查不出真相来,别说顾初了,就连罗池也极为恼火,这就好比对方给了你个馒头,你却找不到器皿来接似的尴尬。

可结案后的没两天,艾欣的父母就踉踉跄跄地闯进派出所报案,说他们女儿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是在殡仪馆失踪的,为此,艾欣父母一气之下状告了殡仪馆的失职。

警方介入调查了这件事,但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就好像尸体会凭空消失了一样。如此一来,顾初这边再想追究什么都无济于事。

事后,顾初想了好久,怎么都想不通尸体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踪了,谁偷尸体做什么?想着想着冷不丁想到了陆门的人,想到了秦苏,她在带走陆北辰的时候笑着说,小姑娘,这件事陆门会处理的。

艾欣尸体的失踪能跟陆门有关吗?顾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总觉得就算陆门想要追究责任也不可能拿着对方的尸体来开刀吧?

当初艾欣父母得知艾欣撞伤的是国宝级的法医教授时已是战战兢兢了,又听说有陆门的背景更是胆战心惊,可据她所知,秦苏只是带走了陆北辰,并没有面见艾欣的父母索求赔偿之类的。

难道,陆门是后发制人?

想不通想不透,就这样,尸体失踪一案也成了悬案。

转眼春暖花开。

下了两场春雨后气候就转热了,路边的白兰花竞相开放,白色居多,点缀着这座繁忙的城。老洋房院落的那株白兰树也冒了绿,半开半张的花骨朵盛了满枝头,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满屋子飘香。

上海从不是一个春季很明显的城市,但这些早春的花儿时时刻刻提醒着顾初,那寒凉的季节已经过去,盛夏将至。

A大的白兰路又是格外热闹,校园里的情侣总是很纯粹,只有白兰的芳香作伴也堪称浪漫。顾初闲暇的时候会回学校的白兰树下坐上一坐,过往的林林种种总会惹来伤感。

她从不曾对陆北辰说过,待到春暖花开时我们要来这里散步。

五一小长假,上海的游客多了起来,医院里忙得连轴转。打从大年三十顾初克服了心理难关拿起手术刀了后,她就跟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进步神速。平时她的成绩向来很好,如今在台上更是能够理论联系实际,参与的几次手术中她都游刃有余,筱笑笑总会拍着她的肩膀说,嗨,在学校的时候咱们教授就说你是医学天才,现在看来老教授是有先见之明的。

所以,五一这天,当她又配合着顾启珉完成了一台高难度神经创伤手术后,站在洗手池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又看见了陆北辰,他对她说,初初,只要你能够拿起手术刀,你以后就会无往不利了。

现在,她可以从容自在地拿起手术刀行医救人,但北辰呢?

远在美国的他音信全无,她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有多少次她希望通过语境或潘安想要得到陆北辰目前的状况,只可惜,他们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