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珉不说话。

筱笑笑也来了气,头一扭看窗外。

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一进门,筱笑笑就看见天天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身边还放着一盘没吃完的油炸小黄鱼,家政阿姨已经走了,天天一个人在家。

“怎么又离电视机这么近啊?”筱笑笑换了鞋赶忙上前,一把抱起天天坐回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盘子,眉头皱起,“油炸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天天不听劝,嚷着要看动画片,筱笑笑止住了他,见顾启珉换了家居服出来后抱怨了句,“我们应该换个阿姨了,你看她做的鱼,是油炸的,这么小的孩子吃了哪有营养啊?”

“我喜欢吃!我就吃!”天天冲着她喊。

“你给我回屋里去!”顾启珉一个怒吼。

吓得天天不敢吱声了,溜溜地跑回了房间。筱笑笑将散落一地的玩具挨个拾起来,道,“你冲着孩子吼什么啊?他还小,你吓着他怎么办?”

胳膊一下子被他扯住,紧跟着头顶上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去见他干什么?”

筱笑笑被他拉得胳膊生疼,挣扎了半天,不悦,“你弄疼我了,放开。”

“谁让你去见他的?”顾启珉一张儒雅的脸近乎扭曲。

“你发什么疯?我哪是去见他啊?他父亲之前就在咱们医院治疗过,现在病了,我去看看怎么了?”筱笑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顾启珉冷笑,“我看你就是对他余情未了,上一次在慈善晚宴上你就跟他眉来眼去的,这次一听人家父亲病了马上跑去献殷勤,你是神外科的,他父亲是心脏病,你还能治得好是怎么着?下了班也不知道马上回家给孩子做饭,宁可把孩子扔给家政阿姨也要会你的老情人是吧?”

筱笑笑气得脸色煞白,他的话越来越难听,每句话都往她心口上扎刀,她拼命地压着气,用力将他推开,低喝,“顾启珉你别血口喷人,孩子现在还在家呢,我不想跟你吵,你自己心理阴暗也就罢了,别拉上我!”

“你要去哪?”他再次将她扯住。

筱笑笑原本是去换衣服,奈何他的手劲极大,掐得她胳膊钻心地疼,又怕跟他争吵会吓到天天,忍了又忍,“你有完没完?”

“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哪都不能去!”顾启珉额头上的血管都凸起,十分骇人。

“好,我告诉你顾启珉,既然我决定嫁给你,那么就是一心想要跟你过日子的,至于乔云霄我已经放下了,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朋友,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跟他眉来眼去了?我今天也只是去看看他父亲的情况,难道也有错?”

“假惺惺!我看你就是心里还放不下他,什么探病?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都忘了回家?今晚上就打算留在病房里正好跟他偷情?”顾启珉咬牙切齿。

“你——”筱笑笑气得浑身发抖,“顾启珉!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放开我!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了!”

“你不想跟我多说话?那想跟谁说话?跟乔云霄?”顾启珉使命拉扯着她,面部狰狞。

“你简直不可理喻!”筱笑笑用力一甩手,挣脱了开来。

下一秒顾启珉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伴着一声,“践人!”

这个耳光十分响亮,回荡在客厅里。

一切吵闹都倏然静止了。

顾启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筱笑笑不可思议地盯着顾启珉,她只觉得耳朵嗡嗡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唇磕到了牙齿,有了一丝腥甜……

直到,天天的哭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许是两个人的争吵惊动了天天,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后吓得大哭。

筱笑笑马上反应了过来,顾不上脸颊的疼痛,冲上前抱起了天天安慰,“没事没事,天天不哭,乖,回房看童话书。”

天天哭得歇斯底里的。

筱笑笑抱着天天回了房间,顾启珉一个瘫软跌坐在沙发上,手指还在发抖。筱笑笑从房里出来后,脸上有一道红印,嘴唇破皮了。顾启珉见她出来后马上冲上前,一把箍住了她的肩膀,“笑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放开。”筱笑笑没看他,只是冷冷地回了句。

虽说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给漂亮的女孩子做陪衬的,但不意味着她受欺负,这是她从小到大挨到过的第一记耳光,却是来自于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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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在医院赔了一晚上,跟上次一样,井慧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始终攥着她的手,她在,井慧也踏实了些。事实上顾初留下是对的,毕竟她在这家医院上班,有什么事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乔致远中途醒了一次,因为缺氧,大半夜的又抢救了一次,吸了氧后才稍稍安稳下来,乔云霄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眼睛里全都是血丝,接了几通电话全都是秘书打来的,一是说公司的事,二是说有媒体已经闻风的事,乔云霄推了一些会议,又强调公关部门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消息封锁工作。

顾初无法回去,先是给顾思打了个电话,问及陆北辰,思思说她回来就没看见他,顾初想着八成他又去实验室了,跟思思交代了一声后又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手机还是奇怪地打不通,末了,打了实验室的座机。

他果然是在实验室,她说了乔伯伯的情况,他在电话里只是淡淡地“哦”了声就不再多说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最后也没告知他今晚她留在医院的事,因为,他压根也没问。

心里堵堵的,又想起之前没完成的试探性为,回到病房,见井慧攥着乔伯伯的手泪眼连连的,心里更堵了。

翌日,窗外有些阴雨。

乔伯伯的情况得到了控制,但还是有些意识不强,氧气开着不敢停。

乔云霄先让司机送井慧回家休息,井慧临走前紧紧攥着顾初的手说,“孩子,有空的话多来看看你乔伯伯,他啊其实挺想见到你的。”

顾初点点头。

等快查房的时候,顾初不得不回自己的科室,想着乔云霄一晚上没合眼,他总要腾出个时间洗漱换衣服甚至要回公司处理一下相关事宜,所以给筱笑笑打了个电话,顾初想得简单,因为笑笑今天休息,正好可以帮着先来盯一会,等乔云霄回来了之后她再离开也行。

没想到筱笑笑接到电话后说她今天要参加天天的家长会,去不了医院,顾初也没多想,来不了就再想其他办法。乔云霄叫来了助理,又请了护工,这样才抽身去了公司。

顾初这边一直忙到快中午了,手机始终没响,她放心了,这说明乔伯伯没有意外状况发生。处理完患者后,她正想去重症病房看看,罗池来了。

他是通过思思知道了乔父住院的事后特意赶过来的,因为之前乔云霄的举手之劳,所以罗池一直挺心存感激,顾初得知罗池的目的后便带着他一同去看了乔致远,乔致远迷迷糊糊有点意识,说话不是很利落,罗池倒是十分耐心陪着老爷子待了会。

半小时后他被警局的一通电话催着离开病房,刚一出门,顾初就叫住了他。

“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啊?”罗池指了指顾初的黑眼圈。

顾初点点头。

罗池疑惑地冲着里面指了指,顾初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对,昨晚我一直在医院,乔伯伯的情况挺危险的。”

“难得陆北辰能放你出来。”罗池冲着她怪笑。

搁平常顾初必然会跟他顶嘴逗贫,但今天显然失去了心情,罗池眼睛尖看了出来,问,“怎么了?吵架了?”

顾初没回答,想了想后将罗池拉到了没人的地方,轻声说,“我有一种感觉,而且这两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什么感觉?”

“陆北辰。”顾初直截了当地说,“我怀疑那个人压根就不是陆北辰。”

罗池盯了她半晌,突然忍不住笑出声,顾初见状皱了眉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能不能严肃点啊?”

见状,罗池抱歉示意,忍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因为你发现他跟以前有很多不同的习惯是吧,其实啊我那天也怀疑过,还有去实验室找他的时候确实看见他躺在沙发上没拉窗帘,想起你之前提过他的癖好,我也留意过。”

“等等。”顾初道,“他躺在沙发上休息?在实验室?”

“对啊,在他办公室,怎么了?”

顾初的眼神有点怪,脸色也不大好了,“以前他要休息,一定会进休息室的……”

罗池张了张嘴巴,想起那间办公室的确是有个休息室,他一时间还把这茬给忘了,想了想说,“我觉得可能就是你多想了,你知道吗,他已经把包括艾欣在内的四具尸体的死因报告给我了,如果他不是陆北辰,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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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办公室的门紧闭。

男人伫立在窗子前,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喝了口咖啡。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一口下去,苦涩在口腔里打转,他皱紧了眉头。

一份传真文件摊在办公桌上,文件上有照片,四位死者的照片,其中一位,就是半年前的肇事司机艾欣。

许久后,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黑咖啡就放了一边,剩了大半杯。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后,或高度腐烂或干枯的尸体令他再次皱了眉头。放下,脑中却响起罗池的话:你真够朋友啊,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帮忙,却无声无息帮我解决了这么多事,你牛啊,只看尸体的照片就能初步判断死者情况啊,既然你答应跟我去江西了,咱们就抓紧时间吧,别耽误了案情。

罗池的这通电话打来后,他再无心做其他的事。

他在等,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很快还会有人给他打电话。果不其然,座机响了,他拿起,直接了当说,“潘安?”

那边笑了,“看来陆家的人个顶个的聪明啊。”

“是你做的?”他微微眯眼,嗓音低沉。

“我哪有验尸的本事啊?”潘安在那头笑得悠哉,“这不是你陆大教授做的吗?”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平静,“我想见你背后的那个人。”

“没问题,我很乐意促成这桩喜事。”

“时间和地点。”他攥了攥手指。

潘安在那头说,“就明晚好了,地点嘛……就在你跟顾初见面的那个餐厅好了,记得开瓶好酒,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412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入夜的时候又下了雨,雨点由小转大,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地搅得人心烦忧。顾初从医院回了老洋房,进门时卷了一身的雨腥味。顾思在家,见她回来了迎到了玄关,接过她手里的伞,问了句,“乔伯伯怎么样了?”

顾初换了鞋子,说,“情况稳定了些,但总这么耗着不是回事。”

顾思将伞支开放到旁边晾干,道,“怎么不马上手术啊?”

“乔伯伯的年龄在那,身体各项机能又不是很好,现在动手术等于要了他的命。”顾初说着进了屋。

不料,罗池也在。

他坐在沙发脚下的地毯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意识到顾初回来了似的。茶几上放了两份文件,茶点盘摆得精致,可他没有吃的意思,就在那像个木头人似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