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看了他半天,“你是气疯了是吧?”

陆北辰端起了咖啡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既然对方有心给我提供线索,那也省去了我不少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罗池攥紧了拳头。

陆北辰笑了,“我倒是想会会这个人,心思缜密,不错。”

罗池说了句,“说不定就是杀人凶手。”

“你是做警察的,没根据的话不能乱说的道理你比谁都懂。”陆北辰浅笑。

罗池眯了眯双眼,“等着吧,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陆北辰朝着他一举咖啡杯,“快了。”

罗池也端了咖啡杯,跟他的重重撞了一下,“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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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云霄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床上,筱笑笑静静地躺在那,额头上裹着纱布,露出的脖子、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已结痂的伤口,薄毯盖着腰以下,看不见双腿是否也是受了伤。

她阖着眼,对于他的到来浑然不知,像是睡着了,可又像是……死了,这个念头窜过脑中时着实吓了乔云霄一跳,可能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脸色,几乎跟她头上纱布是一个颜色的,惨白得骇人。

家政阿姨跟过来,气急败坏,但又不敢大声嚷嚷,许是怕吵醒筱笑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快出去吧,她在休息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乔云霄置若罔闻,压了心头的惊骇后轻步上前,如此离近一看,骤然就像是有无数条绳子似的勒紧胸口,生疼难忍。

她的脸是微侧在一边,嘴角有伤,一侧脸也有红肿。

乔云霄呼吸急促,坐了下来,忍不住伸手。

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时有微颤,终究覆上,她脸颊的冰冷刺激得让他打了个哆嗦。

“哎你别碰她,她——”

保姆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筱笑笑蓦地睁眼了,初醒的瞬间,乔云霄在她眼里窥见了惊慌,甚至是恐惧。他一怔,怎么会这样?

筱笑笑看了乔云霄好久才像是认出了他,紧跟着眼神慌乱,嘴巴张了张,猛地一吸气就引了咳嗽。乔云霄见状后马上帮她拍抚,可刚碰到她,她就痛得直皱眉,一个劲地冲他摆手。

乔云霄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手一时停在半空,不敢乱动了。

保姆忙上前,道,“先生你快走吧,再不走的话我要通知顾先生了。”

“怎么会受伤?”乔云霄没理会保姆的警告,盯着筱笑笑问。

筱笑笑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躺稳了之后看向保姆,“这是我的朋友,你先出去吧。”

保姆一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点点头出了卧室。

乔云霄一直盯着她瞧,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小心摔伤的。”筱笑笑轻声说。

乔云霄一声不吭,还是看着她。

“真的。”筱笑笑想要冲着他笑,但嘴角的伤剥夺了这项权利,她也只能冲着他微微勾唇。

“在哪摔的?怎么摔的?”乔云霄很显然不信,眉头深锁质问。

筱笑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乔云霄看着她的样子心若刀割,不经意想起之前她胳膊受伤的那一次,再看眼前的,一种可能性骤然而起。

他凑近她,一字一句问,“是不是顾启珉?”

筱笑笑全身一紧,很明显躲避了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云霄毕竟是个商人,观察力哪会差,见状拳头倏地攥紧,眼里冒着火,“这个败类!”

“不是……”

乔云霄却不听她解释了,将毯子一掀,直接将她大横抱起。筱笑笑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惊呼了一声,可又牵动了受伤的肋骨,疼得她冷汗直出。

“忍一下。”乔云霄也察觉出她最严重的受伤位置,手臂稍稍稍做了调整,将她抱出了卧室。

“快放我下来。”筱笑笑有气无力的。

乔云霄紧抿着唇,不吭声。

“乔云霄!”笑笑急了,用力叫了他一声。

保姆见状紧张了,上前拦着,乔云霄紧跟着怒吼了一嗓子,“开门!”

吓得保姆只能照做。

☆、448是不擅长吧

很快,鱼姜那边有了结果。

“从变化部位可分解出一种洋地黄类的成分。”她将分析报告递给了陆北辰,“成分本身没什么,但与死者身上残留的X-R2成分结合会有反应现象,导致内脏损伤呈现肌肤红肿变色。”

陆北辰接过报告翻看,鱼姜将这类物质的成分做得很详细,在报告中列明了成分所属的化学成分。罗池盯着陆北辰的脸,希望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来,只可惜陆北辰面无表情,罗池就算是火眼金睛也无迹可寻。末了妥协,问道,“是什么东西?”

他最怕的就是听到什么成分跟什么成分发生反应之类的话,更怕鱼姜等人一张口就满嘴化学式,他在上学的时候最头疼的两科目,一个是生物,另一个就是化学,这两科的成绩是出了名的低。

陆北辰眼也没抬,“是洋地黄植物提取,属被子植物门类、双子叶植物纲,从叶表看上表皮细胞垂周壁略弯曲,下表皮细胞垂周壁波状弯曲,副卫细胞3到4个,腺头细胞2个。”

罗池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挠了挠头,“那么,到底是什么?”

陆北辰这才抬眼看他,“别名又叫毒药草。”

这句罗池听懂了,倏地起身,“他们中了毒?”

鱼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别一惊一乍的行吗?”

罗池顾不上跟鱼姜强调自己的形象问题,凑到陆北辰跟前,“哎,这么说他们四个有可能是被人毒害的?”

陆北辰甚是好耐性,语气轻淡,“我说自杀就是自杀。”

“那现在检验出的成分……”

“这是一种常用于强心苷类药物的成分,可以抑制心肌细胞膜上Na+-K+-ATP酶。”说到这儿,见罗池的眉头又拧成了麻花,言简意赅,“总之,就是治疗心律失常增强心肌功能的药物成分。”

“哦。”罗池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是不解,“奇怪,经过调查没发现这四人有服用强心类药物的情况。”

陆北辰没吱声。

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这种用作强心苷类植物成分怎么会跟X-R2成分发生了反应?到底这是一种什么药?如果是药物的话,那么这种药的其他成分又是什么?一定是有其他相互作用的药物成分是随着死者死亡时间而流失、分解掉的,否则这就成了害人的药物。

“嘿!”罗池见陆北辰双眼发直,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陆北辰阖上文件,看向罗池,“我需要出去一趟,你随意。”

“别随意啊,这个时候你到哪我当然也要到哪了。”罗池成了跟屁虫。

陆北辰将文件放进公事包,“我没有跟死者家属打交道的习惯。”

罗池故意道,“是不擅长吧?”

陆北辰扫了他一眼。

罗池就想从他脸上看出别扭的神情来,见他面露不悦地瞥过来一眼后终于如愿以偿,哈哈大笑,又生怕笑得太过分被陆北辰拉黑,罗池马上安排了后续工作,“我打个电话让专案组的同事过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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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了后,医院就安静了下来,与白天的喧闹相反,除了急诊有患者进出外,医院的大厅和走廊甚是安静。顾初今天是夜班,从急诊路过门诊大厅时只有鞋底擦地的声响。没人会BT到喜欢医院里的夜晚,充满了被消毒药水冲刷后的冷寂味儿。

顾初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自己的胆子都没有练大,虽说她跟尸体相处过,虽说她在医院工作了挺长一段时间。长长的走廊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头顶上是一字排开亮得几乎刺眼的灯,顾初每次值夜班走过长廊时都在暗自祈祷不要发现点什么。

这还源于当初在大学时凌双给她和筱笑笑讲的故事,凌双在大二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自己以后不会做医生,更不会到医院工作,她对自己未来的定位十分明确,表示,上A大不过就是拿个文凭而已。

当时筱笑笑还反驳她说,既然要拿文凭,那你随便念哪所大学不好吗?非得选本科五年制的医学,你还占了一个想要读医同学的名额。

凌双振振有词,说,你懂什么叫跨界人才嘛,只有知识丰富性人才以后才吃香。

还有个原因,后来是凌双有一次在寝室停电的时候跟她们俩说的,当然,顾初对于她第二个借口始终不抱相信,不过是听个笑话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以后的岁月里,尤其是每到顾初值夜班的时候就能想起。

“医院那种地方啊冤魂太多,我这个人出生的时辰偏阴,所以不适合到那种地方工作。”那一晚,她们寝室点了三根白蜡烛,凌双在跟她们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脸被烛光映得跟鬼似的。

三根蜡烛,一人一根,房子自己跟前。

“我有个表姐就是在医院里上班的,有一次我陪她值班,从洗手间出来后就往表姐的科室走,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人蹲在走廊尽头,哭得挺伤心的,我走上前看得清楚,是个女人,头发很长,都拖地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哭。后来我回科室跟我表姐说了,再出来时就不见那个女人,我表姐跟我说,可能是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凌双煞有其事地讲述着自己的“见闻”。

顾初和筱笑笑当时都明白凌双的意思,她看见了那种东西。等凌双讲完那件事后,她们一致认为凌双故弄玄虚,封建迷信的事对于她们学医的人来说是断然杜绝的。

此时此刻顾初往科室走倒是想起了凌双说的那件事,很怕自己也看见个女人蹲在墙角哭,加快了脚步,背后却紧得要命,生凉一片。

冷不丁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清脆的声响骤然在走廊里回荡,吓得顾初双腿一软差点跪地上。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见来电显是陆北辰,接通后含着颤音加哭腔,“你要吓死我?”

那边顿了一下,显然是愣住了,很快担忧询问,“怎么了?”

“正要回科室呢,手机突然响了。”顾初小小的怨怼。

陆北辰低笑,似真似假的,“很抱歉。”

顾初嘴里埋怨,实际上听见他的声音倒是安心了不少,后背的阴冷森凉感也驱散了不少。“认错态度不算诚恳。”